上京
“皇祖母,皇祖母,你看齐儿给您画的画像。”少年太子高兴地将手里的画像地送到南太后手里。
南太后看着他期盼的眼睛,慈爱地含笑道:“很好,齐儿是有孝心的孩子。”
说着,她伸手温柔地将抚摸了下少年的脸庞。
少年太子笑吟吟地道:“我还给母后和父皇都画了呢!”
得了夸赞的少年太子愈发愉快地献起宝来,那模样让南太后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廉亲王,当年也是这般沉迷在山水书画的世界里,她微微颦眉,想起兴平帝对太子的评价:“齐儿心性善良软弱,又未曾经历过皇室争夺杀伐,若是这般总沉溺于书画之中,唯恐朕百年后,撑不起这江山社稷。”
南太后看着他微微蹙眉:“齐儿,不要总学你皇叔沉浸山水风雅之间,功课还是要做的,你知道你父皇对你这个唯一的太子期望很大。”
小太子撅了下嘴,精致的脸蛋上浮现出郁色来:“齐儿虽然喜欢山水画,也知道自己的责任,祖母放心。”
南太后这才满意,叹了一声气:“好吧,将你的画拿去给你的父皇罢,别的山水画他未必喜欢,但是这是他的画像,你的心意。”
小太子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是,皇祖母,齐儿这儿就去!”
“你母亲留下来,我有话要与她说。”南太后淡淡地道。
小太子脸色僵了僵,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他是知道自己的母后在皇祖母这里不受待见的。
南后看向自己的儿子,见他担忧地看着自己,便含笑温柔地道:“齐儿去罢,母后一会去寻你,给你准备午膳。”
“祖母不会把你母后怎么样的,必定全须全尾的给你送回去。”南太后淡淡地道。
小太子脸色有些尴尬,随后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是。”
随后他又担忧地看了眼自己的母亲,见母亲对着自己摇摇头,他方才提了袍子退了出去。
南太后看向一边小意的伺候着自己的侄女儿,神情里显出一点复杂来,她不是不知道这个侄女儿一直都是温柔贤惠的,只是被她迁怒罢了。
南太后叹了一口气:“云景,坐罢,也算你有心了,知道我不能轻易出慈宁宫,日日让齐儿来这里看我这个老婆子。”
云景是南后的闺名,她全名正是南云景。
南后闻言,眼泪都要下来了,她恭恭敬敬地道:“姑母待云景有恩,血脉相连,云景已经没有了爹娘,您就是云锦的母亲,云锦不孝顺您,又能孝顺谁?”
南太后沉默了一会,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你那弟弟若是能有你半分孝顺,聪明,也何至于落到如今的田地?”
南后闻言,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来,抱着南太后的膝盖:“求您了母后,救救飞烟罢,他只是一时糊涂了,这些年他为了朝廷付出了多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南家可就他一个男丁了,他若有什么,咱们南家就绝后了,就像……苏家一样。”
说着,她泪如雨下。
南太后闻言,原本一向雍容华贵平静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种沧然的神色来,她苦笑:“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可是他实在是太糊涂了,他那么做,和当年秋玉之那魔头有什么区别!”
“母后……。”南后膝行了几步,咬着唇角红了眼抬头看她:“飞烟,我弟弟一定是有苦衷的,他……他是为了您的心愿,才想要除掉琴笙的……。”
南太后似被触动了什么心事,忽想起什么来,她迟疑了片刻,示意南后过来,她有话要说。
南后一愣,还是附耳过去。
片刻之后,她梭然一惊,有些惶恐地道:“可是……臣妾不敢,那画陛下是谁都不让碰的啊。”
她和皇帝的感情相敬如宾,皇帝虽然信任她,但是并非没有其他妃子的,要做这种事,若让皇帝知道之后,她这个皇后就要从此失宠了。
南太后冷冷地道:“陛下信任你,你能进出上书房,是最合适的人选,想想齐儿,为了孩子,一个母亲什么不能做。”
南后咬着唇角,颤抖了好一会才闭了眼,咬牙道:“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你弟弟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南太后冷冷地道,眼角的皱纹里都是冷意。
南后闭了眼,看着面前气势非凡,依然如垂帘听政时铁腕无情的姑母,最后还是闭了眼,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是。”
比起丈夫来,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儿子。
……
她出了慈宁宫,身边的大宫女看着她神思虚浮的样子,很有些担心:“娘娘?”
“本宫无事,尚香你去准备一下,带上一碗梨糖羹,本宫要去上书房去看望陛下。”南后道。
那唤作尚香的宫女闻言,虽然心中疑惑,却还是道:“是。”
待得尚香准备好了东西,南后提着那些东西去了上书房,正巧见着太子正从上书房拉着兴平帝出来:“父皇,您身子不好,秋高气爽之日,也该去御花园走走,对身子好。”
一贯对太子很是严格的兴平帝难得脸上带着慈爱的笑:“你这个孩子,真是……不好好做功课,竟日里便想着玩耍。”
“父皇,母后也来了!”小太子转脸就看见了南后,笑容越发地灿烂了。
“皇后也来了。”兴平帝看着南后微微一笑。
这个皇后,他虽然称不上钟情,却还是满意的,这是很聪明的女子,一贯从不参和在他和母后之间,便是有些分歧,她都是站在自己的身边,所以母后对她这个侄女儿也多有不满,这一次唯一的弟弟南国公出事,她虽然心中担忧却也没有不知分寸地来哭闹求情。
所以他让她生下来他唯一的儿子,也很少去宠幸其他妃嫔。
南后看着皇帝和自己的儿子,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立刻就调整好了情绪,含笑道:“臣妾是来给陛下送梨糖水的,既然齐儿要与您去花园,你们就去罢,臣妾就不去了,在上书房让底下人将这梨糖水和燕窝都热上,秋燥得很,等你们回来用,仔细不要着凉了。”
兴平帝也不疑有他,南后偶尔也会出入上书房,便含笑问:“你真的不去?”
南后含笑摇摇头:“妾身今儿已经去过了御花园,腿脚都走累了,又刚从慈宁宫过来。”
听到慈宁宫,兴平帝不自觉地微微蹙眉,直觉又是自己的母亲在为难她了,便对着老鲁道:“去让你们底下的人在上书房好好伺候皇后,让皇后好好歇息着,不要再累着了,你也去伺候着,御花园朕和齐儿这里都有人看着。”
“是。”老鲁笑吟吟地道,亲自送了皇后进了上书房。
他看着皇后脸上那一丝恍惚的神色,心中若有所思。
皇后在一边的软榻上坐下来,示意尚香将食盒拿过来:“鲁公公,就麻烦你热一热,再去准备一下燕窝。”
“是。”老鲁和尚香一起出了门,他亲自关上了门,看着南后神色愈发恍惚的样子,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他虽然不知道皇后到底要做什么,但他只希望她不要犯糊涂,否则只怕一切都会如三爷预测的那样走向最糟糕的结局。
南后看着关上的上书房门,迟疑了一会,就从软榻上下来,向书桌后挂着的那一幅气势恢宏的万里江山图走过去。
随后,她颤抖着掀开了那一幅画,随后探手去摸向那个活动的小小宝石镜子,不一会那墙上就裂开一个口子,里面露出个四方的空间,放置着许多小玩意,甚至有弹弓那样的孩子玩意儿,不少看着就有了年月,却也看得不出有人时常拿出来赏玩。
她知道那都是多年前明烈太女亲手做给兴平帝这个病弱的弟弟的,在兴平帝眼里只怕比玉玺更让他珍视。
她也看见里面一份明黄的折子,她抿了抿嘴唇,一咬牙,颤抖着手拿出那折子打开来看。
一看之下,她瞬间踉跄了几步,几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唇,眼底瞬间涌上了泪水,好一会,她才闭上眼,抖抖索索地将那折子放了回去,随后颤抖着将那机关门复原。
她再将图复原,随后看着那图的落款——明烈。
那两个字龙飞凤舞,又不乏柔情。
她眼神里闪过复杂的光芒,这个名字啊,是帝国骄阳,却也是许多人心头的阴霾,太过优秀的只能让人仰望的女子,却也是最让人恨……的女人。
南后闭了闭眼,冷笑一声,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个女人比谁都重要,甚至她的夫君眼中都是如此。
可是,她这一生都如萤火,抢不过烈阳的光,却绝对不允许,连她的儿子都抢走自己的儿子的一切!
绝对不允许!
……
云州
房里才拥吻完的两人都有些脸色泛红。
“像你,一尾灵动漂亮的小人鱼儿是最好的了。”琴笙温柔地轻啄了下楚瑜被吻得有些氤氲的大眼睛。
楚瑜抿嘴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人鱼也好,小猫崽儿也好,都是我们的宝贝儿,我都喜欢。”
其实她真的很想要有一个像他的小小软软的雄猫崽儿,继承他的美貌与幼年时的温柔与善解人意,她一定会好好呵护那个小小的孩子,让琴笙少年时的亏欠,都在孩子的身上得到圆满。
琴笙看着楚瑜唇角带着甜蜜笑颜的模样,他那样心细如发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怀里人儿所想,他低头轻吻在她的眼上:“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可我在你身上已得了圆满。”
他顿了顿,将脸轻轻地埋在她的颈项,幽幽地低声道:“小姑姑。”
听着他这般唤自己,带着一丝莫名的脆弱,她抬手轻轻地抚上他乌黑的长发,另外一手也温柔地轻抚他的腰肢:“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
他是绣技夺天工、深不可测,心狠手辣的慈心琴神,是翻起海道江湖浪滔天的琴家少年家主,是驰骋疆场的少将秋子非,也是那个……脆弱敏感又温柔而善解人意的仙仙。
……
房间里两人亲密的相拥,院子里金大姑姑却在听到老金的话之后,神色有些复杂。
“你说的可是真的,老金,小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有坐胎不稳之相?”
老金叹了一声气:“是,我总觉得小夫人的脉象有些虚浮,摸了三次,才确定是喜脉,但是这个喜脉实在太虚浮了,是以我才摸了三爷的脉象,如今看来问题还是出在三爷身上,他冒险用了那隼钦宁的巫医之法,是为我们所不了解的,虽然当时看来因着三爷体质特殊并无什么遗留之症,但如今却看出问题来了,这喜脉虚浮得让人担心啊,只怕头一胎很是可能坐怀不稳,也许小夫人应该先用避子药,过一段时日会好些。”
“算了,当初既然没有发现,如今事已至此,再说当初还有什么意义,三爷当年正是见着了明烈太女殿下的悲剧,又看透了苏千城和南亭羽之间那虚假的夫妻情谊,再加上他身子骨已经不能孕育子嗣,才绝了娶妻的念头,好容易有了孩子,他们正是欢乐之时,却又有了这个问题,还真是……一波三折。”金大姑姑抬头揉揉自己眉心的皱纹。
这样的事情,要怎么与正沉浸在欢喜中的琴笙他们说呢?
老金也蹙眉,好一会才道:“此事不说也是不行的,小夫人头三个月是最危险的,不能受大的刺激,不能颠簸,否则有滑胎的危险,就算过了头三个月,也会比寻常的孕妇容易见红,一旦见红一次就要长期卧床静养。”
金大姑姑闻言,眉心拧得更紧了:“可是三爷之前和我们一起谋定之事,包括了小夫人也全程参与了这个计划,而她背上的图还没有完成,她是其中重要关键之人……。”
她话音未落哦,就听见琴笙冷冷幽沉的声音响起:“那就去寻一个新的‘小夫人’来代替小鱼,这个计划她不再参与。”
金大姑姑愣住了,和老金一起齐齐回头,正看见琴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三爷……什……什么?”
琴笙神色之间有着淡淡的阴霾,他冷冷地道:“本尊听见了你们说的话,跟我到书房去,重新调整计划。”
“是。”金大姑姑和老金面面相觑,还是跟着琴笙一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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