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榻几送回暖阁,碧玉正好温好的汤药送进来。江夏接了,不动声色地检查过,确认没有异常,才给徐襄服下。
递了水给徐襄漱了口,江夏扶着他躺下,一边道:“你刚刚服下药,且歇息片刻,我也去吃个早饭,回来再开始上课吧!”
目送着那纤细的身影离开,徐襄抬眼望着帐子顶默默出神。
‘对酒当歌,任我飘摇……’,她小小年纪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唱出这般洒脱的曲子来?‘不问因果,开心到老……’,竟多少有些看破红尘之意,难道,她还没有放下那决绝的心思?
魏嬷嬷和枝儿都回来了,几个人不分主仆,团团围坐着,一起用过早饭。
魏嬷嬷和碧玉彩霞各自去了,翠羽彤翎去了厨房,只剩下江夏与枝儿、芷兰三人。
芷兰看看枝儿,笑着道:“姑娘要喝什么茶,芷兰去给姑娘沏茶!”
江夏微微一笑,道:“沏一杯普洱吧!”
饭后用茶,最伤脾胃。这具身体本身就营养不良,瘦弱不堪的,再喝偏疏泻的绿茶,就不合适了。相对的,普洱性温,不伤胃,饭后适量喝一点,还能解腻、消食,无害有益。
芷兰答应着去了。
枝儿拿过一串药包来交给江夏,道:“姑娘开的方子,俺拿给赵先生看过,赵先生说‘皆可用’。他说有点事,办完了就来。”
江夏接了药包,枝儿告退回了小厨房。
芷兰端着一盏茶走了出来:“姑娘用茶。”
江夏接了,揭开茶盏盖子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道:“不错。”
芷兰笑道:“二少爷不喝普洱,倒是大姑娘喜欢普洱,前些日子我娘得大姑娘赏了一饼,昨日给我带了来。姑娘若是觉得还入得了口,奴婢就日日给姑娘沏茶!”
江夏笑笑,道:“我并不好茶,托你福尝一回就够了。你留着自己慢慢喝吧!”
芷兰脸上的笑容一滞,转转目光看了看两旁,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芷兰有事相求……”
江夏抬眼看向芷兰,淡淡道:“那日魏嬷嬷也说过了,前头的事都不提了,你也不必总惦着,该放下的就放下。”
“姑娘误会了。”芷兰曲膝一礼,道,“芷兰兄妹四人,小弟只有八岁,自小体弱,去冬又添了咳疾,入夜咳甚,日日无法入,请了几个大夫,开药扎针,法子用遍了,却都无效……眼瞅着,小弟日渐羸弱,病体支离,就要……就要……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的小弟……”
江夏隐约觉得自己了解了些什么,微微蹙了蹙眉头,道:“看病讲的是望闻问切,没见病人,任谁也没法子诊治。”
“姑娘,芷兰可以捎信儿让我娘我小弟带来……”芷兰连忙道。
江夏摇摇头,道:“你小弟本就病重,不利于行,哪里经得起奔波。”
“姑娘……”芷兰急切起来,隐隐带了一丝哭音儿。
江夏思忖道:“你先别急,你且把之前郎中所言给我说一说。”
芷兰抹抹眼角,点头道:“之前请了不少郎中,那些郎中说的也多有不同。有的说小弟是胎弱,天生不足之证;有的则说小弟是虚痨,耗气伤津,渐至劳损根本,是以不治;还有的则说小弟是风寒伤肺,以致肺痨之证……”
江夏听着心中暗暗琢磨,这许多说法有所不同,却也有共通之处。芷兰的弟弟定然是身体孱弱,肺气虚损,以致许多郎中皆言‘痨症’。
痨症又有虚痨和痨怯两种。
虚痨乃肺气虚损,耗伤阴津,导致气弱咳喘,阴虚蒸热等症,基本上与现代医学的肺结核想通。
痨怯之证又有幼年劳损、房劳过度,甚至思虑过度,都能内伤脏腑,后迁延肺气,造成痨怯之症。
据芷兰所言,那些大夫大概都以肺痨论治;江夏则推测,芷兰小弟的病却应该是痨怯之症,因为痨怯之症还有一个成因,就是久咳不愈,形成痨怯。
当然,这也是她一时推测,不见病人她也不能乱下判断。
江夏斟酌道:“未见病人,不能轻言救治……但我有一方,或能够治疗你家小弟咳嗽之症。只要能够止了咳嗽,你家小弟的病也就好了一小半,剩下的,再开方子调治不迟!”
芷兰失望之后又见到希望,登时眼睛一亮,连忙曲膝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只要姑娘救我小弟一命,芷兰愿从今为姑娘驱使,做牛做马,再无二心!”
江夏心下哂然。芷兰是有过背主嫌疑的,她说的话,江夏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但,在她的小弟病愈之前,也不是不能用一用她。当然,得让芷兰看到小弟治愈的希望,而江夏恰好有自信做到这点。
江夏不躲不避,看着芷兰表白完了,搁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你且耐心等上一日,明天我会把止咳的药丸子给你。”
若是一日前,江夏也不敢这般大包大揽,但这会儿,生死人肉白骨的话她不敢说,只是久咳不愈,她却有足够的信心。
芷兰连连曲膝答应着,再抬头,江夏已经走进里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