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再次给两个孩子诊了诊脉,刚刚微弱的脉搏已经有力了许多,脉细,浮紧,这说明感冒症状可能还没完全发作出来,暖过来很可能会发烧……而比较意外的是,小女孩子的身体状况竟然比小子的好一些。真没法想象,这个半大小子是怎样维护这个小丫头的。
转念一想,也就了然了。这小子昏过去还紧紧地将小女孩护在自己怀里,更不用说,他清醒着的时候了。
他们应该是兄妹吧?只有半大小子带着年幼的妹妹,他们的父母……或者不难猜测吧!
轻轻叹了口气,江夏松开小子的脉搏。起身跟长贵交待了两句,让他看着两个孩子,她自己则再次去了厨房,拿了米,给自己和长贵车夫做饭。
约摸着也到午饭时候了,有了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中午是赶不回去了,只能在这里将就着做点儿吃了。好在这边有之前买回来的腊肉,挂在厨房房梁上呢,江夏就动手做了个腊肉饭。
那边屋子里,长贵看着炕上的两个,叹了口气:唉,出来一趟,竟捡了两个……看情形,他们的大人或许走散了,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算了,既然捡进来了,就先这么着吧,至于其他,怎么也得等两个孩子醒了再说了。
腊肉的香气弥漫开来时,车夫抓了药,给两个孩子买了衣裳,拎着一块肉和几根棒骨回来了,不容易的是,他还带回来一些苔菜,说是从济生堂的厨房里要来的,这样的天,外头是没有人卖菜的。
江夏将药泡在砂锅里,另一只灶上炖上大骨汤,动手把腊肉饭盛出来,与车夫和长贵都在堂屋里吃起来。只不过,江夏坐在堂上,长贵和车夫只搬了两个矮凳坐在门口,一边看着屋外的雨幕,一边吃饭。
约摸是腊肉饭的香气太过诱人,沉沉睡着的小子率先醒过来。
未睁眼,小子迷迷糊糊地叫了声:“娘……”
声音未落,他就一骨碌爬了起来,眼中已经没了睡意,慢慢地警惕带着些许遮不住的畏惧,飞快地扫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身边熟睡的小女娃身上,瞬间柔软了一下,随即又警惕地抬头看过去,却是江夏听到声音,放下碗走了过来。
江夏遥遥地看见那小子赤着上身跪坐在炕上,目光警惕防备地看过来,一张脸因为紧张绷着,连嘴角也因为紧张下意识地往下扯……
不管怎样,这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刚刚那一声娘,大概是一个孩子醒来最自然的呼唤吧!
“你醒了?”江夏没有多少跟孩子接触的经验,只放松自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无害,以减轻对方的紧张和戒备。
说着话,江夏也不等孩子回应,顺手从床头上拿了一件夹袄递过去:“这小姑娘是你妹妹吧?你们兄妹俩淋了雨,都有些受凉,你赶紧穿上衣服,我去给你端药和饭过来。”
说完,对那小子笑笑,转身出去了。
那小子下意识地抓着手中的衣衫,细密的棉布衣料,针脚细密,触手温暖舒服……他有多久没穿新衣了?自从爹爹去世,家中光景一日不如一日,他和妹妹就没穿过新衣,却也有娘亲浆洗干净,缝补整齐,谁成想……
小子红了眼圈儿,却没让自己眼中的泪落下来。
他抬手用力地擦了擦眼睛,抿抿嘴角,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衣衫,然后穿了起来。衣服穿到身上,他才发现,尺寸有些宽大……但就是这样,对于他来说,也是许久没有享受过的待遇了。
他默默地摩挲着身上的衣裳,心里猜测着自己身在何处,刚刚那个姑娘是谁……看那一身绸缎衣裳,却没带什么首饰,脂粉未施的,该是哪家大户里的丫头吧。也是,大户里的姑娘也不会理会他和妹妹。
正琢磨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叫道:“喂小子,你没听见姑娘说啊,你本身就染了风寒,还不乖乖躺好了,真病起来,谁管那小丫头哇?”
小子蓦地抬头往声音处看过去,却发现,刚刚因着床头的帐幔遮挡,他竟忽略了,那边屋门口还坐着个人。
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穿着黑色的短打衣裤,赤着脚穿着木屐,裤腿挽着几匝,看这人样貌穿着,该是哪家大户人家的粗役仆从。
这人刚刚怎么说,他们姑娘?说的是刚刚那个女子么?
“喂,小子,别发傻了,赶紧躺下,别真的病了……哦,那个小丫头是你妹妹吧?”车夫再次温言相劝。
妹妹……
“唔,”小子回头看了看在被窝里睡得香甜的小丫头,脸色柔和下来,就在床上拱手道,“多谢这位大叔搭救我兄妹二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呵呵,你小子不用谢我,是我们姑娘心善,将你们兄妹救进来。也是我们姑娘懂医术,给你们开了药方子抓了药,又亲手熬药做粥……啧啧,你们兄妹俩也真是好运气,我们姑娘做饭熬药,可不是一般人有福气享用的。”
车夫笑嘻嘻地说着,话语中隐约带了些酸味儿。
这小子命大,也命好,姑娘做点心做菜的手艺,府里谁不夸赞啊,可他们这些粗役仆人是有的听没的吃的,倒是这小子,一来就由着姑娘亲自做着做那的。
好运气?说的是他们么?
那小子紧紧地抿了抿嘴角,到底按捺着性子问道:“你们姑娘……?”
“对啊,我们姑娘,我们二少爷的……咳咳,我说小子,你行啊,连我的话你也套?你小子不太地道,我们救了你,可还不知你出身何处,姓甚名谁呢,你也不说先报报家门,就在这里胡乱打听个什么?!”
“呃……这位大叔别怪,小子只是意外,竟得了一位姑娘相救。”那小子连忙垂了头解释一句,随即道,“小子乃宿县人士,姓刘,名水生。因家乡发水,带着妹妹逃出两条命来,一路流落至此,不成想又遇连阴雨,无处躲避,眼看妹妹要受不住了,这才寻了一处空宅,暂时进去避雨……你们,你们就是那宅子的主家?”
车夫微微仰着头,笑道:“你小子这脑袋瓜子挺好使啊,这么快就想明白了!我们可不就是房主么,要不然哪里去救你们兄妹来!”
正说着,江夏与长贵端着粥和汤药一起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