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商嫂就住进了小院,暂时在西屋里加了个张床。
江夏看着她做了一顿饭,因为时代局限,这位商嫂做饭谈不上多精致,就是普通家常饭菜,却干净麻利,味道也还不错,关键是性情温顺,懂进退有眼力见儿……这已经不错了,江夏也算是比较满意了。
长贵也被江夏留在了小院里,做饭伺候吃药什么的有商嫂,留下长贵的目的,就是为了陪越哥儿。毕竟,刘水生和商嫂都是生人,就这么把越哥儿一个人留下,她还是不放心。
回来后,江夏简单与徐襄说明了一下情况,徐襄也没多言,只说他最近几日无事,尽管让长贵多在那边住几日。江夏也正是这么打算的,也就顺口答应了。
心里盘算着,雨停了,若是第二天能出太阳,她得再去小院,把被褥、书籍什么的都拿出来晾晒晾晒。另外,她还想加盖两间西厢,一间让商嫂住,一间做杂物间。正屋的西间还得收拾出来,以后给越哥儿收拾个书房……再以后,她离开徐府,也能有个房间。
第二天,果然不负所望地迎来一个大晴天。连着下了五六天雨之后,大太阳再次明晃晃地挂上天空,格外耀眼,晃得人眼睛有些睁不开。
江夏梳洗好了,扑打扑打衣角走出房门,一边笑着吩咐彤翎和翠羽:“终于打起天来了,上午潮气还是重,到过午看看,若是好些了,就把咱们那些被卧都搬出来晒晒,还有二少爷屋里的……连着下了这许多天雨,任什么都潮的快能捏出水来了。”
昨晚徐襄还说不出门,这天却连早饭也没吃,接了长福传来的一个口信,就匆匆要出门。临出门还与江夏说,中午不回来了,晚饭也不用等他。
江夏也没多想,送他出门,嘱咐道:“别看着天晴了就在太阳下走动,湿热熏蒸最容易诱发旧疾的。”
“你放心吧,”徐襄答应着,“就是去见几个朋友,只在屋子里说话,不会外出走动的。”
送走徐襄,江夏先带人丫头婆子一起把各处的门窗都打开,透气。至于被褥什么的,暂时还不能往外搬,室外的土壤早就饱和了,四下里低洼处都是一片片的积水,太阳一照,正是热气蒸腾的时候,东西拿出去也不见干。
忙乎到辰时末,江夏才去跟郑氏打了个招呼,带着彤翎和翠羽出了门。
她仍旧先去了济生堂,打着来济生堂的旗号出门,她自然要做做样子。
只是还没到济生堂,马车就停下来了,车夫在外面回报:“姑娘,前头堵了好些个人,看着大多是流民,整个街面都堵了,正门过不去了,要不,咱们转去后门吧?”
估摸着离济生堂也不远了,江夏寻思着,若仅仅是马车过不去,她下车走过去也一样,又不真是那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几步路她还是能走的。
只是挑起车帘子往前边一看,江夏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吩咐车夫绕路。
不是她走不动路,而是前头那些流民聚集拥挤着……她如今怎么说也是个小姑娘,真的犯不着去冒那个险。虽然流民大都是淳朴百姓,但人多了,里边难免有些无赖混混,还难说还有几个被残酷生活摧残折磨的心理扭曲的……不用多,碰上一个都可能要了她的小命。
算了,她还想着畅游山水、恣意人生呐,这条小命可得好好珍重着些。
绕路从后门进了济生堂,见到赵一鸣和刘掌柜的一问,江夏才知道,这一天又到了对面回春堂义诊的日子。只不过,这一回不用回春堂出去花钱雇佣流民,就有大批的流民涌来义诊。
刘掌柜的对回春堂恨得不行,自然没什么好话,瞥了对面乱哄哄的回春堂一眼,一边打着算盘一边道:“让你作,这回好了,有这么些个人上门捧场……哼哼,就是不知道,他能收上几个钱。”
赵一鸣终究是斯文人,摇着头叹息道:“还收钱?他们这回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咯,这些人看了病没药可不会走……”
江夏瞅着几乎堵塞了街道的流民,微微眯着眼睛道:“刘掌柜,那些人找上回春堂,咱们两家对门对户的,又一样是看病卖药的……他们惹了火,可别烧着咱们家啊!”
一听这话,刘掌柜也是一个激灵。抬眼与赵一鸣对视一眼,立刻都紧张起来。
“我这就进府去一趟,请示一下太太,不行咱们就歇上两日。”刘掌柜的琢磨着道。
赵一鸣却不赞成,道:“依着我,与其去问太太,还不如去问一问白先生。”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小,江夏站在门口看着对面的混乱,也没留意。看着看着,她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就转回来与刘掌柜、赵一鸣商议:“……就这么乱着不是法子。咱们之前不屑与对面一样自欺欺人,这会儿,眼下的流民却是真的需要看病吃药,不若,请示一声,咱们也义诊施药……”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刘掌柜打断了:“姑娘,你是医者父母心,在下钦佩,可这义诊施药可是一句话的事,你可知道,这一开口,就要撒出去多少银子啊,几百两说不定都打不住啊!”
面对刘掌柜的质疑,江夏却没有恼火,反而笑起来:“若是我有法子不花银子呢?”
刘掌柜和赵一鸣都愣住了,飞快地对视一眼,赵一鸣疑惑道:“夏姑娘,这义诊施药,怎么可能不花银子?”
江夏眯了眯眼,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看着外头衣衫褴褛,形容肮脏的流民们,虽然隔得有一段距离,她还是能够看见,好些个流民弯着腰捂着肚子,还有人不时地匆匆跑开去,甚至有人就在不远处的街角处提着裤腰走出来,脚步虚浮……
若是没猜错,这些流民之所以挤到回春堂来看病,不是他们无理取闹,而是因着连日大雨,沟壑、池塘的水源被污染,这些流民们又没有条件烧水,喝了污染的河水,自然就引发了大面积的腹泻……甚至是泄痢,这要是不及时控制,任其发展下去,局面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形成流行性痢疾……甚至瘟疫!
微微眯了眯眼睛,江夏抿了抿唇角,对着跟上来的赵一鸣道:“先生想必也看出些端倪了,这些人大都是腹泻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