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江夏开口道:“大姑奶奶可找好了稳婆?”
一提这个话题,徐慧娘登时露出一抹欣慰来,笑着道:“相公总是不放心,早早地就寻好了稳婆和奶娘。奶娘还罢了,左右都是从家生子里挑出来的。那位卫姑姑却是有大来历的,乃是莱王王府上养着的稳婆,之前在宫里伺候过多年的!”
听了这话,江夏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净了手,要了笔墨,将调整后的方子写下来。
“大姑奶奶虽说身子笨重,走动会很辛苦,但我还是建议大姑奶奶多走动走动……”说到这里,江夏看着徐慧娘吹气一般膨胀起来的身材,默了一瞬,道,“这些日子,大姑奶奶是不是觉得胃口特别好,饿得也快了?”
徐慧娘笑着道:“你说的就跟亲眼见着似的呢,可不就是嘛,刚吃饱了没多会儿,就又觉着饿的心慌了……唉,不想吃却饿的受不住啊。”
江夏没有接着话题说下去,而是转了话题说了几句家常,景谅就出声带着徐襄二人用饭,辞了出来。
确定离了徐慧娘的眼,江夏就低声道:“大姑奶奶的情形基本正常,不尽人意处就是活动少,身体虚胖……这样的身体,不利于生产,还容易在生产过程中或产后出现并发疾病……”
景谅惊的脸色刷白了,也说不出话来,只满面忧色地,连连拱手相求。
江夏摆摆手,道:“景公子莫急,且听我说:如今虽说已临近产期,调整稍嫌晚了些,却也不是完全没了法子……眼下,首要任务,就是想法子,尽快遏制大姑奶奶身体的虚胖,并增强体力……吃了午饭,就将我开的药让大姑奶奶喝下去,之后我再来一趟,给大姑奶奶施一遍针,待大姑奶奶醒后,景公子就要亲自陪着大姑奶奶走动……大姑奶奶肚子里怀着两个孩子,本就比平常孕妇更为艰难辛苦,如今这般状况,一个万一,就是母子三个……还望景公子多多体谅关怀,莫要推却!”
景谅惨白的脸上闪过一抹惭愧,连忙拱手道:“思成万不敢推却!”
当天午后,吃过药徐慧娘难得的睡实了,一觉从午时末睡到未时中,徐慧娘觉得腹中疼痛,急忙让丫头们扶起来去了净房。婆子们和丫头们害怕是临产的症状,连忙打发了人去通知了景谅。
待景大公子匆匆赶过来,看到的却是徐慧娘一脸嫣然,虽仍旧虚胖,脸色却好了许多。
“相公,你怎地过来了?”徐慧娘惊喜着起身相迎。
婆婆王氏给的那个丫头虽然是景谅自己打发的,这些日子,景谅却对徐慧娘冷淡了不少,对外自是说景谅刻苦攻读备考,徐慧娘自己却知道,景谅怕是因她透消息回娘家,而气恼着故意冷淡。
徐慧娘表面上仍旧不以为意,但心里却一直阴郁不乐。也是,妇人被丈夫冷落了,大都不会欢天喜地的!
是以,见到景谅匆匆过来,还一脸毫不掩饰的担忧,徐慧娘自然欢喜,这目光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脉脉情意,让景谅看着越发暗暗愧疚、自责起自己的冷落来。
“刚刚听说你腹中疼痛……如今怎样?”景谅还没忘了自己赶过来的目的,尽管看着徐慧娘不像有问题的,也仍旧要问一问,才放心。
徐慧娘脸颊一红,略略转开了一下目光,羞惭道:“不知为何,刚刚有些泻下……是以腹痛,如今,已是无碍了,相公不必担心了。”
“呼,无碍就好,无碍就好!”景谅吐出一口气来,再看徐慧娘脸色红润了不少,那腹痛泻下之症又是突如其来……让他不由地就联想起之前江氏的行针。
景谅留了心,只开口让徐慧娘换身衣服,他带她去后园赏花。
自家相公一改往日冷淡,真心牵挂,贴心关怀不说,还要带她去园中赏花……徐慧娘自然是欢喜不已,这种情形,哪怕再不爱动,再行动不便,也会欣喜满面地答应下来吧。
待徐慧娘扶着丫头进去更衣换鞋,景谅就叫了贴身伺候的丫头雪珊询问,方知道,徐慧娘泻下之物色黑如漆,腥臭难闻……徐慧娘出了净房,就要了水冲洗,房里也四下透气,又染了熏香掩盖,方才好些。
这么一说,景谅更加确定,徐慧娘的泻下乃是江氏行针之效。心里暗道奇异的同时,对妻儿的安稳,倒是增加了几成信心。
冷淡多日的丈夫不仅主动到了她屋里,嘘寒问暖,关心体贴,还温柔相护着,就如新婚燕尔时一般,牵了她的手,缓缓走出院子,走到花园子里去,赏景看花,其情切切,其意殷殷,徐慧娘觉得心头笼罩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明亮起来,鲜活起来。
只觉得,神清气爽,身子不乏力了,双腿有劲儿了,也不喘了……真真是,看天天高,看云云阔,看那枝头的鸟儿啁啾,都特别的悦耳动听起来。
不说这一对夫妻如何消弭龃龉,重归于好,但说江夏为了徐慧娘推迟了行程,最少要在临清住上两天,她给徐慧娘行针三次,才能看得出效果来。
如此耽搁了景谅和徐襄的行程,江夏多多少少有些愧疚,询问过徐襄,得到的都是‘无妨、不碍’之类,她索性也就撂开了手。离着下场还有一个月,耽搁两日,却可能救下大小三条性命,她觉得还是值得的。
施完针,天色尚早,江夏不愿呆在景府应对可能出现的什么人,于是撺掇着徐襄出了门,她早就想来逛逛‘富庶甲齐郡’‘繁荣压两京’的临清府了!
临清之所以如此繁华,与它毗邻的京杭大运河密不可分,甚至可以说,贯通南北的大运河成就了临清的繁华,也为临清带来了南北不同的人物风情,民族风俗。
为着逛街方便,江夏自然换了男装,两个丫头也换了小厮衣裳,与长贵长福两人一起,跟在后边。两个丫头还是第一次到临清,更是第一次见识这等繁华盛景,眼睛都有些不够使,特别是彤翎,不时抓着长贵长福问一堆问题,两个小厮的脸儿都有些红扑扑的,又有些小别扭地躲闪着,似乎在刻意地掩饰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