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光寺的素斋真的不错,相比起江夏在现代某些素菜馆子吃的菜肴毫不逊色。
更让江夏满意的是,午宴是摆在杏树下的,席地而坐,吃着美味的素斋,喝着香茗,抬眼就能看到满树殷红如火似霞,那般恣意绚烂着热烈着……真是乐哉!美哉!
午宴后,丫头婆子拿了各色绢布和剪刀上来,要剪花糊上枝头,即所谓的‘赏红’了。
江夏对剪纸所知甚少,有限的接触还是母亲在世时,她看着母亲剪过过年的窗花。
时间太久,细节已经模糊了,她只记得母亲粗糙的大手,就那样拿一张纸过来,看似极随意地折叠几下,刷刷刷用剪刀剪上几下子,展开来,就成了一幅极漂亮极生动的窗花。有四季平安,有喜鹊登梅,还有福入冬来,春满大地……好多花样子,她当时只顾着惊叹了,根本没想过自己动手去学,没想到,后来竟再没机会了。
暗暗感叹一回,江夏的手里已经被景妱娘塞进一把剪刀来。
江夏抬眼,景妱娘笑的格外灿烂:“你也剪一个,让人挂到最顶上去……你今儿可是不太顺,赶紧剪一个去去晦气!”
“还有这用处?”江夏好笑,转会目光,心里隐隐闪过一抹异样……景妱娘今儿怎么让她觉得有些怪怪的?她疏忽了什么?还是说错什么话了?
思虑无过,江夏也就只当自己想多了,看着手中的布料和剪刀,真的不知如何下手。
小鱼儿举着两支‘花’过来,笑嘻嘻地给江夏看:“看看我跟妱娘做的?你来品评品评,哪一个好看?”
江夏抬眼看过去,就见都是一枝大红的牡丹,一枝是粉红的桃花……牡丹雍容华贵,美艳不可方物;桃花娇艳,却带着一抹楚楚可怜的情态来……呵呵,或许是桃花剪的有些狼狈,花瓣儿大小不一不说,还年的皱皱巴巴的。
她大概已经猜出,两个作品的出品人是哪个了。
笑着摇摇头,江夏道:“这两个一个雍容一个灿烂,都好看,却各有千秋,各擅胜场……我是评不出个高低来,我觉得两个都很好了!”
说着,举了举自己手中一动没动的剪刀和丝帛,苦笑道:“我还不知道剪什么呢!”
小鱼儿得了江夏的肯定,心情大好,就过来做起指导来。江夏顺着她的说法,大大小小的剪了几片花瓣,粘合在一起,锯齿状的花瓣层层叠叠……
小鱼儿笑:“这是什么花,好像从没见过!”
景妱娘笑道:“我曾经在山中见过石竹与此相仿,只不过,石竹是单瓣儿。”
江夏垂了眼,将眼底的一抹哀伤掩下去。她剪的花,名字叫康乃馨,是献给母亲的花!
此时,她甚至有些庆幸母亲早逝了,若不然,她青春早逝,母亲还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将各人剪好的花拿出去,有小厮护卫们架了梯子,攀到树梢上去,将剪的花挂上枝头!
那边,有好些人围拢在树下,品评着一份份作品……
只不过,江夏一小鱼儿和景妱娘一起,则注定了没办法参与到那些平民活动中去,三人绕过一道幽静的甬路,一路出了角门,出寺下山。
因着江夏受伤,小鱼儿一直小心翼翼地护持在她身旁,这次离开也不例外,小鱼儿挽了江夏的手,景妱娘则跟在了江夏的另一侧,隐隐竟将她拱卫在了中间。
江夏觉得于礼不合,却反对无效,只能被小鱼儿和景妱娘一边一个,‘挟持’了出来。
景妱娘和小鱼儿都是大红的衣裙,江夏一条象牙白的斗篷,衬着鹅黄衫子白绫子裙,通体素雅清淡,单看着不起眼,但被两边的红衣一衬,登时就凸显了出来,恰如一抹空谷幽兰,又想枝头一朵皎皎绽放的白玉兰,高洁清华,美得不似凡间人物!
宋抱朴已经等在了山门外,还有不知何时过来的景谅、顾青茗和粱嵘几人,也站在角门外十几步远处。
听到门里脚步声人语声传来,几人齐齐转身看过去,然后,各人眼睛同时一亮。顾青茗嘴角含笑,默默地将那一抹素雅的身影看进眼里;景谅的目光微亮,却没有确定在哪一个身上,只是默默地赞叹;粱嵘的目光则对上了小鱼儿的挑衅,勾着唇露出一抹痞气却好看的笑。
宋抱朴眼睛一亮,径直走过去,在三人面前两步远处才站定,目光在江夏身上转过,落在小鱼儿身上:“下山吧!”
小鱼儿将哥哥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酸酸的,却被她掩下去,只轻轻地撇了撇嘴:“哥哥,你也小心些,别再磕着碰着了!”
宋抱朴眼角一跳,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即淡然点头,转身示意,几个健壮的婆子连忙抬着软兜过来,江夏这回没再坚持步行,随着小鱼儿和景妱娘一起坐了软兜,由着婆子们抬了,下山去了。
第一次坐这种交通工具,江夏最初还是忐忑的别扭的,但走上山路后,她才发现,这种东西真的很适合爬山乘坐……相对柔软的兜状座椅舒适安全,还能有效地缓冲上下颠簸和震荡,两侧的抬杆作扶手,也不失安全感。唔,不是说多享受,但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适应。
小鱼儿和景妱娘期待已久的花朝节就这么过去了,江夏意外受伤算是个小波折,主要是活动太限制,远没有她想象的有趣。若是她,倒是更愿意与那些村姑一般,随意徜徉在杏花林中,赏花看景……顺路,或者还能挖几株野菜,提几枚谷荻,甚或捉几只早春罕见的甲虫,采几朵野花四……似乎那样,才能真正感受到春天的来临。
相对的,坐在小院子里吃饭赏花……清净了,雅致了,却少了太多的乐趣。
花朝节过后,转眼到了二月十六。
这一日,宋抱朴带着粱嵘离开了临清,上京城去了。
小鱼儿送走哥哥,就到江夏这边来了,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不唧唧咯咯说个不停了,甚至笑都没了……江夏看着感慨又好笑,却没有说什么,只在一旁看书陪着。
临近晌午时分,彤翎从外头进来,带着一脸喜色回报:“姑娘,长贵从京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