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江夏将小鱼儿带出树林,小鱼儿却没有再回庄子,直接登车回转别院去了。
小鱼儿跑出去后,景妱娘和神经粗线条的赵宝儿也都察觉到了异样,等江夏湿淋淋转回来,两个人急忙迎出来,询问。
江夏挥挥手,“没什么,小鱼儿身子不适,先回去了。你们先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景妱娘和赵宝儿面面相觑,都是满心的莫名和慌张。小鱼儿是怎么样的性子,江夏了解,比她更早认识小鱼儿的景妱娘和赵宝儿更了解,能让小鱼儿那般失态的,绝非仅仅‘身子不适’那么简单!
转到后院,坐在充满热水的浴桶里,身体渐渐温暖过来,但是心底却仍旧一片冰冷!
小鱼儿身为郡主,尊贵无比,却也不过是别人嘴里一句话,就完全失去了自主的权利,还将作为那些懦弱、毫无血性的皇帝朝臣们享太平繁华的牺牲品,被当做贡品送到草原上去。
不管史书上怎样粉饰,怎么忽略,那些尊贵的中原公主和亲之后,面临的绝非是郎君的爱重,大多时候,不过是那些可汗、首领若干女人中的一个。哪怕尊贵如文成公主,在她和亲入藏之前,松赞干布也已经娶了一个尼泊尔公主。论起先来后到,文成公主大概只能算个侧室,若是身份加持,至多也就是个平妻!
那是盛唐,而此次和亲的基础,大庆朝却是战败一方,也就决定了和亲公主不可能受到太多的尊重,更别提爱情和幸福了!
好一会儿,江夏强迫自己镇定了情绪,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出来。
景妱娘和赵宝儿之前询问没得到结果,她们那种家庭出来的,都不会死缠烂打,三人碰了个头,就各自乘车,回城了。
一进门,红绫姑姑就捧上两碗红枣姜茶来,齐哥儿一碗,江夏一碗。
“姑娘这脸色不太对,透着青白,可是受了寒气?”
江夏看着红绫姑姑关切的眼睛,心里又是一阵酸涩生疼,她却只能强打起精神来,笑道:“就是不小心淋了点儿雨,姑姑这一碗姜茶正合适。放心吧,没什么大碍。”
红绫姑姑听她这么说,也就放了心。张罗着去熬点儿汤,晚上给姐弟俩驱寒。
齐哥儿喝了姜茶,就回了自己屋里歇息了。
江夏默默地捧着半盏残茶,默默出神。
彤翎跟着去了庄子,一来一去鞋袜都湿了,刚刚回屋换洗去了,此时转回来,看着江夏坐在榻上,两眼怅然出神,不由想起今日的异常来,心里转了转,走过来接了江夏手中的冷茶,“姑娘的茶冷了,奴婢去给你换一杯来。”
江夏抬眼看向换茶的彤翎,若有所思起来。
片刻,江夏眼中闪过一抹坚毅,目光一转,朝着里屋吩咐道:“芷兰,你去前头嘱咐一声,沈掌柜回来就让他过来一趟。”
芷兰毫不犹豫地答应着去了,临出门,就听见江夏在身后嘱咐:“门口有皮靴子,穿上那个,省的湿了脚受了寒!”
简单一句关切之语,却让芷兰松了口气。姑娘从回来就木呆呆的,眼珠儿都不打转,又开始操心这些小事,说明姑娘想通了!
“哎,姑娘放心吧!”芷兰脆脆地答应一声,穿了门口的皮靴,打了把油纸伞一路往前院去了。
彤翎捧了热茶回来,递到江夏手中,端详着江夏重新活泛明亮起来的眼睛,笑着道:“还以为姑娘遇上什么大事了,不说不笑的,吓得奴婢们大气儿都不敢喘,这会儿看着姑娘又笑了,真是好……嗳哟,可憋死我了!”
“嗤,你这是一会儿不挨骂不得劲儿了吧?”江夏抬手点了点彤翎的脑门儿,起身,缓缓走到屋门口,抬眼看着屋外的蒙蒙细雨,喃喃道,“你个丫头说的没错,你家姑娘我是摊上大事儿了……天大的大事儿!”
随着糕饼铺子的不断增加,制药作坊规模的逐渐扩大,沈琥也成了大忙人。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出门,天黑透还不一定归屋。
这一日,沈琥回到江家时已临近三更,听到门子上留的话,他却没有半点儿迟疑,就让人通报了进去。
果然,不消盏茶工夫,江夏就来到了前院小厅。
芷兰跟着过去的,却没有进门,跟沈琥的小厮,她的弟弟赵庆在门口说话了。
跟着沈琥虽然不过半年,赵庆的机灵劲儿却备受沈琥赏识,如今是真心带在身边教导了,眼看着,将来最少也个是大掌柜的成就,芷兰和她一家人,都对江夏感怀不已。
至于,屋里沈琥和江夏谈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第二日,沈琥就带了两位大掌柜过来见江夏,随后,那两个人就分别署理了临清府和德州府的生意。
而沈琥沈大管家却似乎突然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有人就猜测,沈琥功成而退了;也有人猜测,沈大管家与东家闹了矛盾,被辞了,一时,惋惜者有之,不平者有之,作为中心人物的江夏和沈琥,却丝毫不作回应,任凭说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淫雨霏霏,照旧没有个停歇的意思。
江夏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洗漱呢,赵宝儿就跟火车头一样,直戳戳地冲了进来,进门找见江夏,就扑了过来,搂着江夏就是一顿嚎啕。
摸着赵宝儿湿漉漉的头发,江夏叹口气,替她解了身上的淋湿的斗篷,要了干布巾子过来,替她擦了头发……见着宝儿还是嚎啕不已,她也只能叹口气,将她微微颤抖的身子紧紧拥住,并且抚着她的后背,替她平缓情绪,疏理气机。
好半天,赵宝儿哭的声音完全哑了,发不出半点儿声音,哭的江夏的衣襟湿透过去,她也哭累了,哭不动了……
江夏趁机将她扶起来,半拥半抱地想要带过去坐下,要点儿温水给她洗洗脸,却不想,她一动,赵宝儿先抬起头来,抬着两只红肿成烂桃儿的眼睛,眼泪汪汪,却满是果决地看着江夏,一字一顿道:“我——愿——意——替——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