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诉一通,小鱼儿抹抹眼,擦去脸上的泪水,仰头看着江夏道:“我今天要进宫看看三哥去。”
江夏有些意外,略一转念,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若果不是这等纯善,小鱼儿怕也不会与她结交了。一个皇家郡主,一个小村姑,她却丝毫没有看不起,一直以来,都是平等相交……这一份情,值得江夏为她做任何事。
略一沉吟,江夏抬眼看着小鱼儿道:“你进宫还能带我去么?最好是能看一看三皇子的伤情,才好做论断,还有没有救治的希望。”
宋抱朴说的是扎了血脉,或者,三皇子的腿还没到坏死的地步,还有救回来的希望……
小鱼儿眼睛蓦地一亮,又很快暗了下去,她反握住江夏的手道:“若是你为难,就不要勉强自己了,我就是去看看三哥哥……这次回京,我避着这个避着那个,还没见过他呢!”
既然决定了,小鱼儿就不再迟疑,立刻叫起了若愫姑姑和丫头们,收拾行李,趁着天不亮,一行人回了莱王府。
江夏吃过早饭,收拾了等候着,没多时,宋抱朴的小厮庆丰带了车子上门,江夏什么话都没问就上了车,同行的还有拎着药箱的彤翎。
马车辚辚,一路行到宫门外,照旧是地安门外。
庆丰上前来恭声道:“江先生请稍候片刻,郡主一会儿就到。”
江夏应着,放松了身体活动着胳膊和双腿,没多会儿,果然小鱼儿到了。她这一过来,就不是偷偷摸摸了,而是摆了郡主的半幅仪仗,簇拥而来。
到了宫门递交了福宁郡主的牌子,不消片刻,小鱼儿的车驾就被放行,一起被放行的还有江夏的车子。只不过进宫门的时候,被羽林卫检查了个底儿掉。
有一个羽林卫还打开江夏的药箱查看,询问里头的瓶瓶罐罐,江夏淡淡回答:“乃是为三皇子疗伤所用。”
那护卫愣了愣,交待一声放了行。
小鱼儿的车马能进宫门,却终究能不能进内宫,在西宫门外就停了下来,小鱼儿下车,扫了江夏一眼,淡淡道:“跟着。”
那端庄淑仪模样,让江夏微微有些愣神,一时难以相信小鱼儿这么大幅度的改变,这简直不想一个人啊!
西六宫旁边,有条甬道过去,就是未开府皇子们的居住,称之为西五所。
江夏一路走过来,心中忍不住感叹,这位置倒是与淑嫔居住的钟粹宫相距不远,倒也方便了淑嫔过来照应着。
襁褓中就被皇后抱走,十多年母子不得亲近,三皇子伤了腿,却让淑嫔照料……宫中人情,凉薄至此!
有了上一次进宫经验,江夏倒不是太紧张。她只垂着头,脚步不疾不徐地跟在小鱼儿一行人后边。倒是彤翎第一次进宫,难免紧张的双腿打颤,脸色发白。
江夏悄声叮嘱着:“待会儿,若能进去,你不用管旁的,只管伺候我做手术就好……伺候好了,我的手术顺利,咱们主仆今日就一定能够平安出去。”
彤翎紧张的根本张不开口,只能连连点头,表达自己的意思。
江夏看她这般,无奈地摇摇头,挽住她的胳膊,无声地在她后背点了几下,彤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呼吸间,已经缓和了好多:“多谢姑……公子。”
江夏点点头,看见前头西五所已到,就松开了彤翎的手,快走两步,跟在小鱼儿一行人的后边,进了皇子们居住的西五所。
裕丰帝子嗣不旺,只有三位皇子,生下三皇子之后,再无所出,十四年了,连个公主都没见面儿。加之大皇子、二皇子都已成年娶妃(侧妃),开府建牙,都搬出了西五所。是以,如今这偌大的西五所中,只有三皇子一人居住,倒是宽敞的很。
护卫们听闻小鱼儿报备,说江夏是从宫外请来的郎中,于是就被护卫们带到旁边的一个院落里。
进院子,紫藤架下,柿子树底下,或站或坐着不少人,其中大都是容颜苍老、两鬓斑白,甚至有两个明显上了年纪,已是须发皆白。
再看那些人脚底下摆着的医药箱,江夏就知道了,这些人都是医生,至于身份,紫藤架下坐的舒展的应该是太医院的太医,别处零散着或坐或站的人,则应该是从宫外搜罗来的人。
总数不下二十个的庞大医疗团,江夏一看之下,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连她都顾虑多日,不肯出头,这些人被带进宫来,首先想的大概也不是治好了三皇子,还是怎样保命吧!
一群老头子中,突然走进了江夏一个如花少年,自然显得格外扎眼,也颇有些格格不入。
江夏正想着寻个清净的树荫安静等着呢,却听那边紫藤下有个熟悉的声音唤她:“江家小子,你也来了!”
江夏循声望过去,果不其然,就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王太医。
王太医给四五名上了年纪的太医介绍:“我之前说过治咳喘痰饮很有一套的那个小郎中,就是他了……却不知道,今儿三皇子受伤也把他给推荐了上来……江家小子,你自己觉得如何,可有为难处,说出来,我们几个老家伙倒是能替你分辨几句。”
这一番话说出来,充分体现了王太医对她的爱护之心。虽说拜师一事不过一说,并没落到实处,王太医对江夏多有维护不说,眼下他们太医自己还坐蜡之时,还能主动提出来替江夏维护……就着实不易,也着实让江夏感动了。
江夏深施一礼,道:“先生维护之心,小子感激不尽。但小子是福宁郡主带进来的,怎么也得见一见病人,方能说话。”
这话说得谦逊,但也表达出了江夏的自信。
在她心里,三皇子的腿只要没有完全坏死,她就有法子让他慢慢恢复……若是坏死了,那就争取截肢,也能保住三皇子一条命。当然,她也不会强出头,该提意见的提,但不强争什么……她年纪小,脸也嫩,一般人不会跟她一个半大小子计较去。
王太医赞同地点点头。
旁边一个老太医笑道:“哈哈,王太医这位忘年交真是年轻有为,敢拼敢闯啊……”
这话深究,就是笑话江夏不知好歹,年少无知。但是江夏并不跟他们作口角之争,大家都是郎中,治病疗伤上自然能够一分高低。
说她无妨,但此人口中挂上王太医,就让江夏很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