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的时候,大家都可以笑语彦彦,谈笑风生,但赵宝儿一提起进宫,众人也就没了谈笑之心。哪怕是赵宝儿被劝着重新展露了笑颜,也没办法提起众人的兴致来了。
正好到了饭时,若愫姑姑带着丫头们摆了午宴上来,菜色鲜美,酒液甘醇,但众人也没有兴致吃吃喝喝了,宋抱朴带着几个人喝了几杯酒就辞了去。
暖香坞里又剩下了四个女子。
江夏将自己准备的小药箱子拿出来,赵宝儿和景妱娘一人一个。
“进了那道宫墙,就靠你们两个互相扶持了。这里头是些常备的药物,我都贴了标示的,你们或者身边的人若是有用上的时候,只需安标示服用就好……总比不知根底的人开的药放心些。”
景妱娘和赵宝儿都接了,诚挚地道了谢。
小鱼儿笑着道:“你们也不用这么丧气,那宫墙虽高,我却能够出入的,到时候,我带夏娘去看你们!”
赵宝儿目光回转,与江夏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又分开来。
赵宝儿心里暗叹,小鱼儿若是不和亲,自然能够照应赵宝儿和景妱娘,但她自己如今也是过江的菩萨,又哪里顾得上旁人去!
江夏心里却在琢磨,小鱼儿这么说,难道是她已经醒悟羌胡不是好去处,改变了注意?若是小鱼儿改变了心意,宋抱朴再谋划起来,也能容易许多吧!
最后,姐妹几个都放下前嫌和龃龉,各自道着珍重,免不得又落了一回泪。
转眼就是初八。
江夏一大早收拾齐整了,坐了马车往地安门大街街口,就坐在车上,挑着帘子看着一辆辆青帷马车从四面八方驶过来,齐聚到地安门外,然后那些应选的年轻女子就编成十人的小队,由着宫内的女官带进去。
她遥遥地看见了景家的车子,也看见了赵家的车子,却没有下车。
此情此景,面对满怀期待的景妱娘,和满怀忐忑的赵宝儿,她除了满满的无奈,又能说什么呢?
从外头折回来,江夏就让红绫姑姑准备行李。她自己则去了蘑菇房里,照料蘑菇,以缓释满心的烦乱。
徐襄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的,初八这天却回来的早,天色还未黑透,就进了门。
刚刚摆了饭,江夏端起碗来只吃了两口,见徐襄进门,就放下碗筷问道:“你也没用晚饭吧?”
看到徐襄点头,江夏连忙吩咐丫头们添碗筷,又让人去厨下添两个菜来。
忙碌一阵,重新坐下,徐襄喝了一碗热乎乎的浓汤之后,突然道:“郡主让我带个话给你,她进宫看过了,赵家和景家姑娘都安置妥当了,两个人住在一间房里,互相照应着呢!”
江夏点点头,问道:“和亲的事怎样了?可有进展?”
徐襄抬头看了看江夏,突兀道:“顾家二姑娘也告了病,放弃了复选。”
江夏愕然地看着他,然后惊讶失色道:“你们是让顾二姑娘……”
话没说完,江夏就看到了徐襄轻轻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顾青慧是有些不讨喜,可同样是一个鲜艳美丽的豆蔻少女啊,怎么就能够拿她白白牺牲掉?
只是,这话江夏也就是在心里打个转儿,却不会问出口。顾青慧无辜,小鱼儿又何尝不无辜?
只不过,江夏终究没忍住,出言提醒道:“扎昆可是认识小鱼儿的!”
徐襄淡淡道:“你都说了,她是郡主!扎昆求娶的是公主!”
江夏结舌无语。
是啊,裕丰帝能够把小鱼儿封为公主和亲,又何尝不是假冒?顾青慧顶替和亲,也不过是又一个政治谎言罢了!
扎昆求娶的是‘大庆公主’,是小鱼儿或者是顾青慧,根本没有区别!只要娶回去的是‘大庆公主’,就达到了政治和亲的目的,已经够了。
吃了一半的饭,江夏却吃不下去了。
她搁下饭碗,起身道:“你们慢慢吃!”
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有些事,她能理解,却不代表她能适应能接受!
初九日,江夏几乎是逃也似地带着越哥儿齐哥儿出了城,在城外会合了其他人以后,排成一列车队,一路往海河口大沽镇去了。
大庆北边不宁,海上却并没有大的威胁,并且神奇般地有一个还算强大的水军,驻扎在南北十数个港口口岸。大沽镇就驻扎着一支水军,莱州府同样驻扎着一支水军。
这还是在路上,江夏从小鱼儿口中知道的。
她真是好奇呀,相对于陆军,海军的军费开支无疑高昂许多,大庆朝南北边军都不咋地,怎么偏偏对水军这么重视?
这个问题只能暂时搁在心里,她比较高兴的是,正因为有了大古镇的水军,大沽镇远比普通集镇繁华,人口繁茂,市井繁华,除了军用港口,还有一个不小的民用海船码头,供远洋船舶停靠,因此,大沽镇除了渔民聚集,海产丰富外,还能淘到许多海外的舶来之物。
晌午时分,车队在城外十里堡打尖儿吃饭,听江夏和小鱼儿说起大沽镇的港口,他笑着补充道:“不但有外洋进来的新鲜玩意儿,还有洋人呢,你们都没见过,那洋人生的极古怪,火红的头发,满脸满身的浓毛,仿佛红毛猴子一般!”
小鱼儿惊讶道:“红毛猴子,那得多丑?!”
江夏却一下子欢喜起来——她终于能够给自己的玻璃方子找个出处了。
从京城到大沽镇不到三百里路,快马一天能到,坐马车却要整整两天。
第二天天色黑下来,江夏也被摇晃颠簸的几乎散了架的时候,车队终于到达大沽镇。
众人皆是疲累困苦不堪,简单吃了晚餐就各自回房洗漱安歇了。
顾家这个宅子是座五进大宅,旁边有一个不小的跨院,里边住着顾家船队的水手船工。冬季不是出洋季,这宅子基本是处在空置状态,却被顾青茗提前打发人来清理布置了,各屋里都安置了几个炭盆子,烧的热乎乎的,很是舒服。
头挨着枕头就睡死过去,一觉天明。
江夏第二天一早醒来,还未睁眼,就隐隐地嗅到一股极淡的海腥味儿,还真是到了海边儿了,空气的味道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