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日起,江家大姐就成了众人畏惧的存在。江夏再出现在越哥儿那些同窗面前,总能在不经意间看见,他们偷偷看她的畏惧目光。
对于这种情况,江夏也只能一笑而过,渐渐地也就习惯了。谁让她不但活切人肉、缝人皮肉,还拿针扎了昏倒的那位呢!
处理好这两位,一阵脚步声响起,江夏伸手拔了银针,抬脚就往外走,来到屋门口,就看见身材欣长的一个少年正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
江夏直直地看着少年,下意识地底喃:“高了,黑了……也瘦了!”
“姐!”越哥儿冲到江夏身前,憨憨地咧着嘴,却只是喊出一声姐来,就已经哽住了嗓子!
江夏也不知不觉地被泪水湿了脸,她下意识地抬头想去摸越哥儿的头,却发现,自己抬起手都不太能够得着越哥儿的头顶了,还是越哥儿察觉到她的动作,曲膝矮了身子,这才让她顺利地摸到了头顶。
“哈哈……长大了,成小伙子了!”江夏一边流泪,一边笑道。
越哥儿憨憨地笑着,飞快地抬手抹一把泪,然后拿了帕子,替江夏擦去脸上的泪水,笑得开心无比道:“姐姐别哭了!小越好好地呢!”
“嗯,不哭了,不哭了……”江夏连连答应着,却控制不住泪水直流,好一会儿,姐弟俩才止住泪,越哥儿侧身挽住江夏的胳膊,扶着她下了台阶。
“先生和几位同窗在后边,还要过一会儿才来!”越哥儿扶着江夏离了他们居住的院子,往江夏的院子里去。
江夏招呼着越哥儿一起梳洗了,厨房里送了奶茶过来,姐弟俩喝了,也来不及叙述别后情况,听到回报说那边的先生和学生们都回来了,江夏连忙带着越哥儿过去,见过了越哥儿的先生和同窗们。
两位先生也诚恳地向江夏道了谢,感谢她一路照应,更感谢她出手救治两个受伤的学子。
江夏客气两句,就笑着道:“这一路上,越哥儿没少让两位先生和诸位受累照应着,今日遇上了,我去做两个菜,给先生和诸位同窗洗洗风尘,也压一压沙暴的惊吓!”
又说起两个受伤的学生:“我已经让人熬了汤药,过会儿就送过来,给他们喝下去,明后两日,再吃两服药,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晚宴,江夏过来向两位先生敬了酒,又向一干同窗道了谢,一餐饭吃的酒足饭饱,饭后略略说了两句话,江夏就带着越哥儿辞了出来,回到她居住的院子里。
江夏和越哥儿姐弟二人坐在暖榻上,各人依靠着大迎枕,喝着热茶,叙着别情,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第二日,江夏收拾了医药箱,在门口贴了义诊的招子,给庄浪卫受伤的百姓治伤。
因着那位的腿伤较重,众人在庄浪卫盘桓了五日。五日后,伤口基本愈合,乘了马车已经不妨碍行路,江夏就与国子监师生众人一起离了庄浪卫。
原来,这师生一行还想竟肃州卫出关的,在得知关外战事又起后,只得取消了关外的行程,改为沿边境一线回京。
江夏一时舍不得越哥儿,又有两个受伤的学生还需要进一步治疗,江夏也就随同国子监队伍同行,离了庄浪卫向东,五日后,到达陕北重镇靖虏。
到了这里,小腿受伤的小初也拆了线,伤口愈合良好。
国子监游学队伍要由此北上,去宁夏中、宁夏卫,一路走边境线回京。江夏却没必要再跟着,在靖虏镇停留两日,确定小初的腿伤完全愈合,再无发作之虞后,双方在靖虏镇外挥别。
这几日,江夏带着彤翎一起给越哥儿做了两件夏袍,又在靖虏镇上寻了个鞋铺子,给游学队伍每人定了四五双牛皮底的薄底轻靴。这些人要游学,都是极认真的,每到一处都会走走看看,自然最费鞋子,江夏最少看到三四个学生脚上的靴子是露着脚趾的。
临行前,腿伤的小初和臂伤的小焦都上前来再次向江夏拜谢。特别是小初了解了自己的伤情后,知道自己算是被江大姐救了一命,这回就要分别,小伙子心中感念,走上前来就要跪倒谢恩,被江夏示意护卫们拦住。
“你与小越亲厚,与兄弟一般,我也自然待你如自家兄弟,你这样,岂不是反而生分了?”江夏笑着说到此处,伸手从彤翎手中接了两个青花小瓷瓶子,分别递到小初和小焦手中:“这是我配制的一点药膏子,能平复疤痕,消除伤痕。”
两个人又是一番感谢,这才退下,回到他们的队伍里去。
江夏看着即将再次分别得越哥儿,千言万语,却只有一句话:“一路保重,我和齐哥儿在京里等你回来!”
越哥儿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哽着嗓子叫了声姐姐,只能用力点着头:“嗯嗯……”
然后,深深一揖,终于挤出一句话来:“姐姐……保重!”
这边越哥儿回到国子监队伍里,频频回首,也终于渐响渐远,在看不见柳树下送行的姐姐了。
江夏抬手胡撸一把脸,挥手招呼一声,飞身上马,一抖缰绳,催动马匹,喊一声:“走了!”
此一去,春光正好,冷热相宜,再无磕绊蹭蹬处,江夏一行昼行夜宿,于一月之后,终于到了紫荆关,向东北方向,似乎隐隐已经能够看见京城高大巍峨的城门楼了。
紫荆关,京西第一关,也是出关行商们南下必经之途。
一行人临近晌午时分到达紫荆关,眼看着要到京城了,索性不再赶路,江夏笑着招呼道:“一路辛苦,晌午就在德胜楼请大家吃顿好的,吃饱喝醉,今晚好好歇息歇息,明儿一早进京!”
众人齐声叫好,闹哄哄簇拥着江夏进了德胜楼。
自有那伙计远远地迎上来,一直接到楼上,排了临窗的两个好座儿。
毕竟是临近京师,物富人丰,这德胜楼上菜色齐全,口味也甚是不错,点了菜片刻功夫,就流水也似地送了上来。
众人举了酒杯,率先向江夏致意,又互相表示、敬酒,自己热闹去,却大都不再闹腾江夏,让她一个人带着彤翎静静吃饭。
相邻一桌就是从关外回来的行商,一开始只是说些商路难行,生计艰难,说着说着,猛然一句话钻进了江夏的耳朵:“……听闻福安公主那驸马被兄弟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