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家里一圈熟悉的人,只是,几个相亲相爱的姐妹,却各自天涯。特别是小鱼儿的处境堪忧,唉!
一路上,昼行夜宿,不觉怎样,回到家里,疲倦就如潮水般席卷上来,吃过饭没多会儿,江夏脸上就显出了倦色,徐襄带着囡囡和齐哥儿起身告辞,江夏笑着起身,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握了握徐襄的手。
徐襄回望过来,微微一笑:“好好休息,没有什么事过不去!”
江夏点头应承,俯身摸摸齐哥儿和囡囡,搂住两个小东西亲了亲,送着几个人离开。
一夜酣眠,竟是连梦都没有,再睁开眼,外边已是天光大亮,太阳都升到半空了。
江夏抻抻胳膊,伸伸腰,这才起身下床。芷兰听到声音匆匆进来伺候着。
“姑娘眼看着气色比昨儿好多了!这一去一年有余,姑娘离家在外,又多是在那漠北苦寒之地奔波,实在是吃苦了,瘦的都脱形了。好在姑娘回来了,要好好儿调补回来才行呢!”
江夏失笑着摇头:“一年没见,芷兰快成小管家婆了!”
又道:“我这一去,害得你的婚事也耽搁了。选个好日子,给你和长贵把婚事给办了!”
“姑娘!”芷兰娇嗔地叫着,“芷兰不想嫁人,只想在姑娘身边伺候着!”
江夏叹口气,拍拍芷兰的手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了人,照旧在我身边伺候,一样的!”
石榴连翘捧着水盆子走进来,伺候着江夏洗漱了,又由着石榴给她梳了头。一年多未梳女子发髻,咋然变回来,江夏看着镜中的自己都愣了一会子。
徐襄上朝去了,齐哥儿和囡囡上学的上学上课的上课,倒是只有江夏一个闲人。
看着摆上来的早餐,细瓷小碟子,薄胎小碗,各色小菜、点心,还真真是有点儿不适应。
吃过早饭,石榴笑着道:“姑娘,大概不知道,咱们后边添了个园子,这些日子,姑爷一直操持着建院子、挖池子,赶在前几日刚刚收拾妥当了,水清柳绿,好看着呢,姑娘不如过去看看。”
江夏略略有些意外,实在想不到,她不在家,徐襄居然修了园子。
这房子买的时候局促,哪怕是并了两套院子进来,格局也不够大气,若是安家,自然要重新整治了去。倒是没想到,徐襄走在了她前头。
后边的园子果然精致漂亮,不是太大,却也足够了,中间有一片两亩余的池塘,大概是连着外边的水,水质极好,微风吹来,波光粼粼,仅有的一点点燥热也顿时消失不见了。
随意地绕着池子走着,芷兰将京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景贵妃生下了唯一的皇子,这是大事中的大事,自不必说;景贵妃的兄长景谅今年会试高中第五名,眼看着殿试指定能够金榜题名。
又有河南桃花汛,河水决口,沿河四个县十几万人被淹。大理寺卿梁峥被派去查案,成庆帝登基后,国家承平,就去年一年,河工上拨银不下二百万两,提防却如此不堪,皇帝大怒,下旨彻查。梁峥下去不足一个月,就查出河南官员四十多名的贪腐窝案。
品阶低、从案之人,梁峥请旨,当场查办,或罢官为民,或流放,不一而足。河南巡抚和河南都督、河道等六名大员,则在不日押解进京,交由三司问罪。
说了些闲话,也就到了晌午时分。
囡囡在家里请了先生,江夏估摸着该下课了,起身离了园子,往前头厨房里,拎了食盒,往西院囡囡上课的地方去了。这一向,她和徐襄都不在家,先生们却教的认真,她回来了,自然要去打个招呼,道一声谢谢才是。
江夏走到时还未下课,她也未声张,就在廊檐下站着等。
盏茶功夫之后,就听得屋子里两个脆脆的童声整齐道:“恭送先生!”
一声轻咳,三十四五岁的先生着一身青衫,缓步走出来。目光一转,看见江夏,自然是微微一愕,随即拱手问讯:“江大人回来了。”
江夏习惯了做男子行事,也别扭自己行女子礼了,拱拱手道:“我这一向不再京里,倒是让先生受累了!”
“江大人客气了!”
“我让人做了两道小菜,给先生添个菜,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那先生接了食盒,又道了谢。江夏又简单询问了几句囡囡和小妹的学习情况,眼角瞥着两个小丫头背着书包站在屋门口,一脸欣喜,要上来又不敢上来的样子,不由好笑,招呼过两个小丫头来,向先生告辞,转回东院里来。
小丫头们上午学经文,下午学女红。吃过午饭,小憩半个时辰,就又匆匆上课去了。
江夏这一觉又睡了个自然醒,再睁开眼,已是日头西斜,薄暮蔼蔼了。
正在梳头,红绫姑姑进来,报告道:“刚刚赵家送来两篓子樱桃,看着极水灵新鲜的,来送樱桃的婆子言说,她们家夫人甚是想念姑娘,只想着姑娘刚刚回京,还没歇过来,要过两日再登门拜会的!”
江夏微微剔了眉,笑道:“崔夫人乃是长辈,只有我登门拜望,哪有让她过来拜我的礼!”
红绫姑姑笑道:“正是这么说的。那婆子欢欢喜喜地答应着,说姑娘哪天去,她们夫人可盼着了。”
江夏笑着摇摇头,让石榴捡着樱桃洗一盘子,先给囡囡的两位先生送过去,又吩咐,召集家中所有小孩儿,洗一盘子,让他们尝鲜解馋去!
红绫姑姑笑道:“姑娘就是慈悯宽厚!”
其实,江家人口简单,成家的更少,小孩子统共也没几个,都叫了到后园子一片敞轩里,囡囡和小妹也下了课,也不分主仆尊卑,一起洗洗手围着盘子吃樱桃去。
看着一群小子丫头,或刮了秃瓢儿,或留着茶壶盖儿,或总了角,说说笑笑吵吵嚷嚷地吃樱桃,江夏在旁边都觉得满心欢喜了。
“若是喜欢孩子,等我们完礼后,你自己生几个就好!”突然一声轻轻地耳语,出现在耳畔。
江夏略感意外,却没有吃惊,反而失笑着不知不觉地红了脸。
转回头,看过去,薄暮余晖之中,徐襄一身官衣,头戴纱帽,却只感到容颜俊美,而感不到多重的官威和威严。
江夏斜了一眼,嗔怪道:“什么时候学得这般蛰蛰歇歇的,唬我一跳!”
徐襄仍旧站在她身后,略路俯身,低语道:“是你看着孩子们看的入神,没理会我,唉,匆匆忙忙赶完公务回家,只想着软语温存,却不想,竟被几个小孩子比下去了……唉……”
江夏听得撑不住笑起来,轻轻捶在他肩上,似捶又好像推,只笑道:“这一天公务繁忙,指定疲累的狠了,快去洗梳更衣,我让人备饭去。”
徐襄一脸哀怨的看了江夏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江夏回头看那边一群孩子也把樱桃吃的差不多了,一人分了两块杏仁酥,让他们散了,只剩下囡囡和小妹两个,江夏一手牵着一个,往前头去。
刚刚回到自己院子,就听得回报,说齐哥儿上学回来了。江夏随即拉着两个小丫头去前头接了,齐哥儿看见姐姐带着两个妹妹等在车下,绷着的小脸儿刹那间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江夏上前,看着齐哥儿下车,恭恭敬敬给她行了礼,囡囡和小妹也行礼问候了,这才伸手牵住齐哥儿往回走。
走到齐哥儿屋门口,江夏笑着拍拍小家伙的头:“赶紧洗洗过来,今儿新得了樱桃,我让人给你湃在井里呢,正好吃!”
齐哥儿满眼灿亮地点点头,欢呼一声,跑进自己屋里去了。
江夏这边转回来,徐襄也前后脚地走了进来,江夏笑着递上一盅子药茶,这才笑道:“你不宜食寒凉,樱桃尝两颗罢!待会儿,给齐哥儿湃的,你是吃不得的。”
徐襄含笑应了,捧着药茶轻轻啜着。小囡囡和小妹两个,捧了一只琉璃盏子,里边放着二三十樱桃,送过来。
囡囡小丫头掉了一颗门牙,一说话就露出个黑洞,还有些透风:“姐姐和姐夫吃!”
江夏抬眼看向小丫头,再看向徐襄,徐襄回以一个很得意洋洋的眼神,伸手捏了一颗通红的樱桃,送进江夏的嘴中。
樱桃入口,江夏下意识地吃了,之后才察觉到这动作何等暧昧,脸颊一阵做烧,狠狠地瞪了某个始作俑者一眼:“怎地就改了口?”
“早一天晚一天罢了,早叫着,亲近!”徐襄说着,低头吃樱桃,江夏却明白地看见他的嘴角噙着一丝非常让人痛恨的笑。
一时吃过晚饭,几个小的各自回房洗漱安歇去了。
江夏和徐襄搬了躺椅坐在廊檐下,看着一线月眉,和满天星辰,说话。
“听说景家大哥来京会试了?仍旧住在原来的宅子里么?”景妱娘进京候选时,曾经与赵宝儿一家相邻置了宅子居住,是以,江夏有此一说。
徐襄点头应着,似乎并不怎么想提及此话。
江夏心中暗暗疑惑着,正想着再问问呢,却听徐襄淡淡道:“大姐带着孩子也进了京……过两日,休沐,我们一起过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