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了片刻,不得其解,江夏也就暂时不去费脑子想这个,只连忙去装了些自己裹的各色粽子,并两坛特制的端午药酒,交待红绫姑姑专程跑一趟。
“姑姑去了替我好言告罪,就说徐家大姐姐来家,我没法子脱身。改日,必定登门拜见请安。”
关于贺氏的种种消息,就是红绫姑姑搜罗整理,京城内外的讯息也多是她在管理,自然知道与姜氏的关系,听江夏这么说,连忙答应着,捧了匣子,带来金桂和连翘,乘车往如仪长公主府去了。
这边,江夏找了前院洒扫的两个粗使小丫头捧了冰碗子往后园里去,隔着一段距离,就见水榭另一边的亭子里人影晃动,并有泠泠琴声,从水面上漫过来,清泠泠很是动听。
江夏身边没有大丫头,红绫姑姑也走了,一时也无人询问。
只不过她停住脚步,凝神看过去,被身后跟着的小丫头看见,大眼睛转转,立刻开口道:“那不是抱琴姐姐嘛!每日这个时节,抱琴姐姐总会到湖边来练琴……”
江夏目光一转,落在小丫头身上,目光肃杀,小丫头立刻乖觉地闭了嘴。
转开目光,又瞥了那边亭子里弄琴的抱琴一眼,江夏提步继续往水榭里去,只是脸上重新挂上一抹惯有的淡淡微笑。
每日来园中弹琴?她怎么不知道?
她不管之前怎样,今日家里来了外客,又有徐襄、越哥儿在后园子,这丫头还不声不响就凑上来,实在是过分了。这还是徐襄、江越不是那等随便之人,若略略放开些心胸,这些丫头是不是直接自荐枕席爬上床去?!
江夏一路往那边走,来到水榭外,突然停住脚步。
在水榭中伺候的芷兰彤翎和翠羽、石榴连忙迎出来。江夏示意芷兰、翠羽接了冰碗子进去,打发了两个小丫头,然后吩咐翠羽和石榴道:“彤翎去前头传话,让你哥亲自跑一趟四喜楼,请张培生过来说几段书凑趣。”
彤翎虽然略有些意外,却仍旧答应着,匆匆往前院去了。
转而,江夏吩咐石榴:“你去我东暖阁右手最上端的格子里取一葫芦酒,换酒壶酒盅子,给那边的抱琴送去。难得她想的周到,特意过来弹琴凑趣,赏她一壶酒吧!”
石榴性子爽直,一时没有多想,只脆生生道:“抱琴弹琴是挺好听的,听说还得过二爷的夸奖呢!”说完,曲曲膝转身,快步往前头江夏居住的院子去了。
江夏站在水榭门口,又瞥了那边的亭子一眼,嘴角微微一挑,抬步进了水榭。
进了水榭,江夏与景谅、江越打了招呼,却看都没看徐襄一眼,就径直转进屏风,与徐慧娘说话去了。
之前在外头只关注抱琴的琴声了,进来坐定,才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不是她平日用的香露味道,更不是屋子里常用的熏蚊虫的药香……
心中疑惑,目光回转,却见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点了一只熏香炉,香烟袅袅,幽香暗送。
她心中大概猜到了这熏香的来路,却还是回头看向芷兰:“这香薰味道不错,哪个调的?”
芷兰正背对着徐慧娘站着,撇了撇嘴,低声道:“是外书房伺候的捧香。说是染了些风寒,有些咳嗽声重,不敢过来伺候,只让人送了熏香过来。”
江夏低声应着,转脸看向徐慧娘,微微笑道:“是红绫姑姑特意调选了放在外书房伺候的,与外头弹琴那个一时进来的,一个会调香,一个懂音律,也会些诗文,倒是比我身边这几个憨丫头伶俐许多。”
徐慧娘微微挑着眉,脸上笑意盎然着,道:“你一贯周全,这事儿做的也极好。外院书房多有二弟的同窗同僚往来,放两个聪慧伶俐的伺候着,长得也是咱们家的脸面。”
江夏笑着应了,转身取了一盏凉碗子,捧在手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话题一转,说起羡哥儿的学业来。一提及儿子,徐慧娘立刻转了心思,兴致勃勃地说起羡哥儿在学里颇受先生器重,又说:“我早就打算了,让羡哥儿扎扎实实读上几年书,待满了十四岁,刚刚好能够下场参考,到时候,厚积薄发,也省的一次两次地煎熬蹉跎了去。”
六岁启蒙,到十四岁充其量不过读了八年书,其中还有至少两年时间是在识字启蒙,就这样,还能给用上一个‘厚积薄发’?
心中不以为然,江夏脸上却并不显露,点头笑道:“羡哥儿聪慧,大姐姐也打算周到……大姐姐想没想过让孩子们去游学?或者,我能在路程上帮些小忙。”
徐慧娘立刻笑道:“那自然是好的。听说你开的四喜客栈遍布南北,但凡大些的城池里都有分店,有你路途上照应着,倒是不必牵挂惦念了。”
江夏笑着道:“这一两年还小,再过上三几年,齐哥儿满了十岁,羡哥儿也大些,再放他们出去游学。咱们可以循序渐进,先放他们去京郊,乃至天津、保定,渐次渐远,回临清,游山东孔孟之地……再渐至江淮、江南……一开始让他们走十天半个月,渐至一月数月……他们也就渐渐历练出来了。”
“你这一番安排自然是极周到的。”徐慧娘赞了一声,转眼看向在水榭露台上与齐哥儿几个玩钓鱼的大儿子,忍不住叹息道,“依着我的心思,是不舍得他远离的,可他是景家长孙,日后要支撑门户的,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狠了心放手让他历练去。”
“大姐姐这份心气胸襟,却是世人多不及的。有多少人说慈母多败儿,大姐姐能想开了,放开手,对他反而是好的。将来,羡哥儿有所成就,最感念的还是大姐姐你。”
徐慧娘笑着点头:“话是这么说,我心里也明白,却终究抵不过一副当娘的心肠呀。”
江夏笑笑,没再言语,回头看,红绫姑姑和张守信先后进了园子,往这边过来了。
突然,她心中若有所悟,或者,不是那两个丫头不知检点,也不是徐襄招风惹事,却是她的观念与这个世界的基本道德观念完全冲突……
然后,赵家大少奶奶金氏的模样突兀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或者,婚后她每逢月事、或者有了身孕,都要上赶着给徐襄安排女人暖床侍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