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太医匆匆去了,江夏却站在承乾殿院门口,一时回不过神。
福顺既然知道她去了咸福宫,成庆帝也该知道呀,怎么不等她回来,就又打发了两位老太医去?难道是对她不再信任了?
继而,又想到了淑妃的症状……据她的症状判断,大概就是心理原因诱发的假性怀孕吧?病人因为特别盼望怀孕,因为心理原因诱发出现生理现象,例如月经停止、恶心、呕吐……等等。别说淑妃,后宫里的哪个妃嫔不希望自己能够怀上皇嗣,诞下龙子呢?
过得片刻,江夏微微摇摇头,转身往承乾殿里去。不管怎样,她都得去见成庆帝……至于淑妃的假孕的事情,她也会向成庆帝坦承。至于其他太医有没有不同的看法判断,都无所谓。通过脉诊来判断疾病本来就有一定的失误率,她看错了,或者老太医们判断有误,都不必意外。
来到承乾殿前,福顺恰好从门里走出来,抬头一眼看见江夏,立刻露出一抹喜色道:“皇上吩咐杂家正要去找江大人,恰好皇上这会儿有点儿空当,江大人赶紧进去吧!”
见福顺半点儿没提咸福宫淑妃的事,江夏还暗暗疑惑惊异,面上不动声色地跟着福顺往里走,一边在心里斟酌,是不是开口询问一下……
正思量着,两个人已经走进外殿,正要往落地罩后边的御书房里去,福顺却突然停了脚步,回过头来,低声道:“江大人去淑妃那边的事儿先不急着说,等两位王太医回来,你再随着说最好。”
听他这么说,江夏心中疑惑顿去。福顺这般嘱咐,看得出是提点她不要出头,免得招惹祸端。
江夏心情放松了不少,微微笑着点头应了,随着福顺进了偏殿御书房,抬眼就看见成庆帝消瘦的背影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专注地看着外边。福宁则在案子一旁,低着头整理着一叠奏折。
江夏垂首站在门内三四步处,福顺趋前几步,先与福宁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才躬身禀告:“皇上,太医院江大人来了。”
成庆帝身影微动,然后缓缓地转回身来,看着江夏的目光深沉,晦暗不明。
江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严肃的皇帝,心中难免有些突突。不过都走到这里了,也容不得她退缩,稍稍整了整衣襟衣袖,江夏挑着下摆,轻步趋前,躬身一揖及地,行礼问安:“微臣江夏见过皇上。”
不知道江夏什么动作还是表情取悦了皇上,成庆帝凝视着江夏,突然扯着嘴角笑了:“江大人,当初徐襄要娶你时,可是信誓旦旦的好好待你,怎么这成亲大半年了,你非但没见圆润,怎么还越发清瘦了?是不是徐襄待你不好?若是他真的敢待你不好,你尽管说与朕,朕为你做主。”
江夏愕然着,飞快地抬头看了成庆帝一眼,却见这位皇帝今日明显心情不是太好,虽然嘴里和她开着玩笑,脸上的笑容却很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到达眼底。
垂了头,江夏强迫着自己挤出一抹羞涩来,拱手道:“多谢皇上关怀,微臣记下了,若是受了委屈,必定来寻皇上给微臣做主。”
“哈哈哈哈……”成庆帝大笑起来,一边负手走到侧面摆放的木榻上坐了,一边伸出一只手来示意江夏,可以给他诊脉了。
江夏半合着眼,轻步走过去,就着福顺搬过来的矮凳坐了,拿了脉枕替成庆帝垫了手腕,然后抚上三关,开始诊脉。
真正进入工作状态,江夏就不再胡思乱想,将所有杂念都排除到一旁,只专心体会指尖三关脉象的变化,一丝一毫细微变化,也不敢放过。
好一会儿,江夏才将两臂三关脉搏诊完,她起身后退一步,躬身道:“皇上今日脉象总的来说还是好的,只是,多少有些肝气上逆……皇上,肝气逆行,则易怒、目赤,再进一步可能就会出现目眩、目红赤疼痛,又可能影响到脾胃诸脏器。所以,皇上处理朝事还是要适当调正自己的情绪,不要太过着急上火,以免影响了龙体康健。”
成庆帝默默听着,脸上无喜无怒。等江夏说完,他又默了片刻,方才轻轻叹口气,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来:“嗯,你说的朕知道了。”
他只是知道,却没有说回不回去照做……或者,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容不得他自己如何,太多的事情需要他负担,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处置……说不着急、平心静气,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江夏抬眼看了看成庆帝的表情,心夏暗暗琢磨着,犹豫着是不是如常坦承,还是按照福顺叮嘱的话做。
片刻,她就有了自己的判断,微微笑着道:“皇上,有些事多想无益,撂开手不管它,过些时候再看,说不定已经不算什么事儿了。嘿嘿,这是微臣遇上难事的办法,说出来,皇上别笑话微臣才好。”
“啊……哈哈……哈哈……”成庆帝这回是真的被江夏逗笑了。他指着江夏大笑着,因为笑的狠了,有些气息不顺。
江夏趋前两步,站在皇上身后,抬手在他的背上敲了几下,又按揉了几把,那股憋气的感觉随即放松了。皇上的大笑也止住了,眼底的愉悦却留了下来。
他看着再次退到前面几步处的江夏,笑着摇头道:“江爱卿一番话朕都记住了。你放心吧,朕会尽力学着你的法子。”
江夏也微微笑了,躬身一礼道:“皇上,之前微臣去景仁宫,贵妃娘娘和小殿下都去了太后宫里,微臣还没见上,若是皇上这边没有微臣的事了,微臣就告退,再去景仁宫。”
成庆帝脸上的笑意略略收了些,含笑点点头,挥手道:“去吧,去吧。若是晚了,就留在宫里用饭!”
江夏拱手行礼,转身退下。
走出承乾宫大门,江夏走进东宫甬道时,遥遥地看着两位王太医从西宫里回来。隔得远,彼此表情看不清楚,她几乎没犹豫,就继续抬脚进了东六宫,一路进景仁宫去了。
淑妃那边的事情,她没有义务去管。皇上都不问了,她也不必要上赶着找不肃静去。
只是,抬眼看见景仁宫里坐着的赵宝儿,江夏一下子停住脚步,下意识地就问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