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宴,说起来很高大上,但江夏表示真的没多少意思。
从御膳房到各处宫院路途都很长,加之,那边皇帝说一句传膳,这边就稀里哗啦不管凉盘、还是热炒、还是煲汤,都是一股脑儿送上去,又要保证皇上妃嫔们吃的饭菜不能冷了,该热的还得是热的,这样,宫里负责传膳的就想了个法子,每盘菜放进一个密闭的铜鎏金(银鎏金)的食盒里,食盒下边做了特殊的处理,或放木炭,或放热水,以保证菜品不凉……这么一来,菜是不凉了,可等皇上、妃嫔们吃到嘴里,却是根本谈不上火候和口味了。
你想呀,该脆生生的,软榻了;该酥软的……烂糊了,这样的菜,吃到嘴里有什么滋味儿?又能吃出什么好心情来?
特别是,宫内规矩大呀,吃个饭要等着皇上、嫔妃先动了筷子,你才能吃。皇上不说话,你就不能发出半点儿声响儿。若是皇上赐个菜什么的,你就得起身磕头……皇上给你赐菜呀,多大的恩宠,不磕头不感激涕冷是不行的!
这么一餐饭吃下来,江夏就觉胃里没吃进多少东西去,却堵得很。吃完饭,不等皇上和景贵妃再说什么,她就急不可耐地起身:“皇上和娘娘吃了午饭,也该小憩片刻,修养身心。微臣就不多打扰了,微臣告退!”
赵宝儿是有样学样,她不说前头那一句,那是江太医的台词,她说不合适。她也不需要说那些,她只要跟着江夏行礼,口称告退就好了。
于是,成庆帝一挥手,江夏就带着赵宝儿从宫里出来了。当然,因为景妱娘第一次见韶儿,赐了见面礼。大概是不好厚此薄彼,江夏也得了一份。
两个人直接从玄武门出来,不消两刻钟,就回到了家。
这两趟走下来,江夏对搬家更满意了。家离得宫门近了,以后徐襄上早朝,都可以晚起两刻钟了。寒冬腊月,后半夜可谓是滴水成冰,徐襄还要早早起床去上早朝……每每,江夏都会心疼不已。
回到家里,江夏没有多说什么,照旧张罗着让婆子们抬了小亮轿过来,送了宝儿母女回去。她自己则转身往临湖的听雨轩去了。
赵宝儿坐在亮轿上,目送着江夏脚步不疾不徐,渐行渐远……那一刻,赵宝儿突然感觉,江夏就这么平静镇定地,走出了她的友谊,走出了她的世界去了。她和夏娘再也不是之前毫无隔阂、如同亲生的姐妹了……
她胸口里堵得生疼,她想开口对夏娘解释什么,但张开了嘴,她的嗓子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或者直接失了声……因为,她终究没能说出什么来。也实在想不出,该对夏娘说些什么。
第二天,赵宝儿向江夏告辞。
江夏似乎并不意外,稍稍挽留了两句,就打发人将她们母女送回靖南王府去了。
最热的六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七月初一大朝会,徐襄晚会回来说了一句:“莱王今儿上朝了。”
“莱王?”江夏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不怪她反应慢啊,主要是这位莱王实在是太没存在感了。江夏进京也有四五年了,莱王竟然从没进过京不说,连丁点儿话题都没引起过。
看着徐襄点头,江夏诧异道:“这时候,不年不节的,莱王怎么进京了?”
“唔,皇上前几日提了一句,说天下承平已久,百姓耽与安乐,忘记了曾经的战乱,于是,决定出独石口,往开平秋狝,同时,锤炼体魄,历练意志,以防重蹈前朝覆辙。”
江夏听得惊愕不已,成庆帝如今看起来,除了消瘦没有太大毛病,但他的身体状况如何,没有比她更清楚的,别说长途跋涉,骑马狩猎,就是剧烈的活动都不适宜的。只是,这话,她却没法子与徐襄说。
她只是默然片刻后,就做了决定,第二日再进宫一趟,去见一见成庆帝。她要把医生该说的话说了,至于听不听,那就是病人自己事了……那个她真的管不了。
然后,她就听到徐襄又道:“已经得了准确消息,靖南王已经过了湖襄。其他王爷,也在路上了。”
江夏蓦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徐襄道:“肃王……”
她的话没问完,徐襄已经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呃……”江夏的心在静止了片刻之后,突突突地跳起来。
肃王要进京……那么,他在西北大肆扩张的事情,可与此次突然的秋狝有关?
她看着徐襄,目光却似乎并没有落在徐襄的脸上,只喃喃地问道:“那珂林贝尔城的征讨呢?小鱼儿……”
徐襄握住她的手,微微用了点力,帮着她镇定情绪,一边开口道:“我正要和你说,刚刚接到消息,珂林贝尔城拿下了……”
“啊,真的?”江夏惊喜不已,几乎跳起来。
徐襄看着欣喜地妻子,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他真不想打击她。
“但是,福宁公主……”
“怎样?小鱼儿……没事吧?”
“没事,别怕!”徐襄干脆把江夏揽在怀里,一边安抚着她,一边把结果说出来:“只是,在珂林贝尔城攻破前,福宁公主就被巴林偷送出城,如今,下落不明。”
江夏呆愣着,不知该喜还是该悲。愣了好一会儿,她的脑子突然亮光一闪,抓住了一个关键词:“巴林呢?他也跑了么?”
“没有,巴林在破城日,自杀于城头。”
江夏突然想起一个笑话:某人把钱财埋到了隐秘地点,以备不测,却不想,他的钱财刚刚埋好不久,还没来得及告诉别人呢,就遭遇横祸死了。他的宝藏,于是成了一个谜!
眼下,巴林把小鱼儿送走了,他却死了,那么小鱼儿的去向,也就成了个谜!
想到这里,她突然愤恨起来,恨恨骂道:“神经病啊!”
徐襄本来在给江夏抚着背顺气呢,突然听到江夏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他很有些不明所以:“神经病?谁,生病了?”
好好地说着福宁公主和巴林,怎么就扯到看病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