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惯例,从承乾宫出来,就直奔景仁宫,给小皇子懋儿和皇贵妃景妱娘请平安脉。
景妱娘正带着懋儿拿着识字卡片识字,听得小内侍通传:“江大人到了。”
不等景妱娘说话,懋儿先扬起小手喊:“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旁边伺候的嬷嬷宫女都笑着夸赞、附和:“瞧瞧小皇子多懂事!”
“小皇子天生贵重,这礼仪风度真是学不来的……”
听人夸自家孩子,大概是每个做父母的人都乐意的,比夸他们自己还让他们愉悦。
景妱娘也不例外,但是她却笑着道:“哪里呀,你们别这么乱夸他,省得夸得他自己都忘乎所以了!”
正说着,江夏裹着斗篷从外头进来,就在外殿里脱去身上的大斗篷,交给门口的宫女,一边递了个小荷包过去:“我刚制的小香膏子,你替我试试!”
小宫女满脸欢喜地接了,曲曲膝谢了。扬声向内殿里通报:“江大人到了!”
“夏姨姨!”懋儿伸着脖子,满眼企盼地看着帷幕处,一边用嫩嫩的小嗓子脆生生地喊着。
江夏一边搓着手,一边快步走进来,满脸笑道:“哎呀,夏娘见过贵妃,见过小殿下!”
景妱娘笑着翻她一眼,嗔道:“得了,得了,别装模作样的!”
江夏哈哈笑着,把手贴在脸颊上试了试,确定不凉了,这才上前,伸手将懋儿抱起来:“懋儿,想姨姨了没有?”
“嗯嗯,想了!”懋儿很给面子地回答。然后,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就从江夏的脸上转到江夏的手里,接着就问:“夏姨姨,你这一次没给懋儿带玩的玩意儿么?”
景妱娘失笑:“都是你给惯得,这见了人就要东西……”
江夏笑的开怀,也没心思理会景妱娘的抱怨,而是抱着懋儿在炕边坐下,让懋儿靠在她怀里站着,然后晃动两只手,表示空空如也:“懋儿看看,夏姨姨手里是不是什么也没有?”
“嗯,嗯。”懋儿很认真地点头,表情严肃。
江夏一笑,“懋儿闭上眼睛哦!……哦,有了!”
懋儿乖乖闭上眼睛,听到江夏说道有了,他猛地睁开眼,满脸期盼地看过去,然后蓦地发出一声欢呼:“哦……夏姨姨最好了!懋儿最喜欢夏姨姨了!”
江夏侧侧脸,懋儿搂着她的脖子,吧唧一下亲了一口,然后一大一小搂着咯咯咯地笑地开怀。
等到懋儿拿到自己期盼多时的新玩具,也学会了怎么玩儿,景妱娘就让奶嬷嬷和宫女将他带着去临窗的暖炕上玩去,她则引着江夏在靠着熏笼的暖榻上落座,一边招呼着江夏用茶,一边瞥她一眼道:“亏得你还笑得出来,今儿早朝上,你和徐襄都被人弹劾了,说是不孝!”
江夏在下朝前就进了宫,自然对今日早朝上发生的这件新闻已经有所耳闻了。听景妱娘提起,她倒是不惊讶,继续低头喝了口茶,这才淡淡笑道:“孝不孝的,在人、在心,又岂是一个人说说就能被认定的?”
“哎,你也别这么不在意呀,万一真的被人有心算计了,你怕是辩白了,也要费好大心思。”景妱娘提醒了一句,又忍不住问道,“不是听说此次你那婆婆进京,一直挺好么,怎么的就搬出去了?”
江夏淡淡一笑道:“我们家太太对我有些误会。她那病乃是内伤外感共同致病,伤了心脉和心神,自然困倦嗜睡,她却误会是我给她的药里加了迷糊药……说是没加吧,我开的方子里确实有安神之药,你说,我还辩什么?”
“啊,怎么会这样!”景妱娘感叹着。
江夏抿抿嘴,叹了口气道:“被误会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她不肯用我的药,也不肯相信在我那边的所有东西,拒绝另请太医,只坚持搬去大姑奶奶家里去……可惜,因为耽搁了两天的药物,她的病情也要受到影响……我现在不担心被弹劾,我担心真出了什么事,徐襄撑不住,怕是心里落下毛病,以后……唉!”
“皇上……”福宁把声音压的低低的,提醒在门外偷听的皇上。
成庆帝不耐地挥挥手,福宁只能将后半截话咽下去。
哎呦,皇上哎,您这么着真的有失体统吧?哪里有皇帝这么爱听墙角的,还是听自家贵妃和臣妻的私房话。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让人家怎么看啊!
显然,成庆帝并不觉得自己丢人,他一脸兴味,眼睛微微眯着,冒着微微的光,就像是伺机而动的猫儿,在耗子洞旁安静地蹲守。
屋里安静了片刻,景妱娘又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徐襄是个明白的,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江夏垂着眼睛,嘴角挑起一抹极淡的微笑,道:“他或许不会迁怒我,但应该免不了芥蒂。毕竟,是我让太太误会了,然后导致太太耽搁了治疗……”
“哎,他这么想可就不对了,明明是郑氏不信任你,不用你的方子,也不用你医治,你能有什么法子?这就好比天要下雨,难道还要人去把天给遮起来,否则就是过错不成?”
景妱娘愤愤地说着,逗着江夏忍不住失笑:“你这话说的……不提它了,你缓一缓情绪,气咻咻的,可不能请脉!”
景妱娘看她一眼,很有些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低头喝茶,不再说话。
江夏起身,走到懋儿身边去,一边逗着懋儿说话,一边提懋儿诊了脉,片刻,转回来,江夏对景妱娘道:“懋儿这几天有些微的上火,你在屋子四角再加几个水碟子,哦,给他多吃一点点果子泥、果子汁,新鲜的叶子菜也哄着他多吃两口,冬日天干物燥,屋里又生着火盆、熏笼的,最容易上火,伤肺脉。”
景妱娘连声答应了。伸了手过去,让江夏替她也请了脉。
没有差别的,母子俩都一样,多多少少有一点点火气上炎。江夏都不用另嘱咐一遍了,只另嘱咐了景妱娘一句:“你这几日,是不是不怎么爱动?你怕冷不出去,在屋子里走动走动也成。哦,懋儿的那些沙包,你也可以与他一起玩一玩,蹦一蹦,跳一跳,对你的身体大有裨益!”
说完这一番话,江夏压低了声音,凑到景妱娘近前,低声道:“你好好调养调养,说不定还能再给懋儿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呢!”
成庆帝听着听着,突然听不见了,心里焦急,忍不住往前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
帷幔晃动,那边玩得很欢快的懋儿突然抬头看过来,然后欢喜地叫道:“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