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刘氏和郑氏一起喝着茶,等着人来拜年。
郑广达是早早来拜过年的,又出去到各处拜会去了。梅娘也来过了,芸娘是腿伤……江夏离开后,越哥儿、齐哥儿和囡囡也一起过来拜了年。再往后,居然再不见人过来拜年了。
胡氏从外头匆匆进来,一脸为难地与田氏交换了个眼色,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到郑氏跟前回报:“回太夫人,前头的人都散了……嗯,二奶奶说了,各处留下当值的,其他人都可以出门逛逛去。只有一件,不许嫖赌,不许酗酒。”
刘氏下意识地去看郑氏的脸色,就见郑氏脸色虽然沉了沉,却随即就挥挥手打发了胡氏:“也罢了,倒也周全了!”
胡氏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了郑氏一眼,这才曲曲膝,匆匆退出去,跟田氏和其他人一说赏银一事,丫头婆子们,无不欢喜。
外屋有两个小丫头的欢呼声没克制住,传了进来,刘氏笑笑道:“想必是襄儿媳妇替你赏了银子呢!”
郑氏却垂了眼,淡淡道:“她也是徐家媳妇,她能拢住人,也是替徐家拢住人心,以谁的名义又有什么关系!”
刘氏眨眨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听郑氏这话,竟是突然全力维护起江氏来……这转变,又从何而起呐?
略坐了坐,刘氏也笑着辞出来,回自己屋里歇息去了。
田氏和胡氏送了刘氏离开,转身进来,柔声劝慰着郑氏歇息。郑氏倒是从一早入宫朝贺一事上,弄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与治好身体,能够享儿子福的事情相比,儿媳妇合不合心……不去想她,也就罢了!
是以,听了田氏和胡氏的宽慰,她竟很配合地去歇下了。并且因为心境改变,竟难得睡得踏实,一觉居然睡到了黄昏时分。
徐襄从外头回来,回到自己屋里,见妻子睡得酣然,也没惊动她,稍作梳洗,换了一身居家的衣裳,就往郑氏那边去了。
郑氏刚起,见儿子换了衣裳进来,就主动询问:“你媳妇身子重,最近接连操持,昨晚又熬夜,没累着吧?”
徐襄微微惊讶着,随即露出一片欢喜来,连声道:“估计是累了,难得睡得踏实,刚刚儿子回去,她还未醒……”
说到这里,徐襄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自家老娘,却见一贯爱挑剔媳妇的老娘这会儿脸色竟是意外地平静。
察觉到徐襄看她,郑氏还瞪了徐襄一眼:“看我作甚?我还能不盼着你们都好?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我孙子呢!”
一听这话,徐襄松了口气,那一抹忐忑的欢喜,多少有了些实在的感觉。他一时也想不明白母亲为何改了态度,但能不再处处挑剔为难妻子,自然是徐襄这个做儿子最乐意见到的。
他难得的露出一抹傻乎乎的笑来,连声道:“怎么会,母亲即便说她两句,也是教导她呢!”
郑氏白了儿子一眼,突然叹了口气。她突然发现,一直厌恶儿媳,想着找毛病打发了江氏,竟在不知不觉中,把儿子推得越来越远了。听听这话,真是全心替儿媳妇着想呢!
“娘?”听得母亲叹息,徐襄难免又忐忑起来。
郑氏却笑了,道:“娘没事,只是过了这个年,突然察觉到时光飞逝,娘也真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以后,家的事娘就不管了,就让你媳妇受累去吧!”
徐襄觑着老娘的脸色,赔笑道:“她毕竟年轻,还得娘您多教导着些。”
郑氏笑着摇摇头,话题一转道:“明儿初二,你一早去景家,接一接你大姐吧!”
上一次,徐慧娘在徐家赚了没脸,回去后,大姑爷景谅也更加不待见她。郑氏这话,就有些压着儿子给女儿低头,还要给女儿在婆家长脸撑腰的意思了。
徐襄心中暗暗恍然,母亲刚刚向夏娘示好,竟然是为了大姐……这似乎就能解释,老娘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了。
不过,为了母亲和妻子和睦相处,徐襄倒觉得这些事不是不能做。本来,徐慧娘就是他唯一的大姐,不管大姐脾性如何,却为景家生儿育女,几乎搭上一条性命去。这些年来,大姐之所以性情变得乖张起来,与景谅多次纳妾,也不无关系。
徐襄不排斥,在适当的时候,敲打敲打姐夫,提醒大姐也是有娘家、有兄弟的,由不得人随意作践了去。
是以,郑氏一说出口,徐襄就立刻答应下来:“娘,你放心,儿子明儿一早就去景家接大姐归宁。”
郑氏抬头看看儿子,突然就满心欣慰起来:“你大姐性子有时候不好,与你媳妇说一说,别跟她计较。”
徐襄笑着点头:“娘,您放心,夏娘不是小心眼儿的人。”
母子俩说了几句知己话,郑氏突然道:“大过年的,我的身子也越发的好得多了,就不用再去请旁的太医了,就给你媳妇说说,让她每天过来,替我诊诊脉就行呀!”
徐襄心中疑惑,不知母亲如此变化,由何而来,但还是答应着:“嗯,我回去就给夏娘说。只不过,娘亲知道,她如今身子日益重了,我给她说,让她给您请脉,若是需要下针,还是让赵一鸣来吧。”
郑氏没有不同意的,含笑应承了。
不多时,江夏也起身过来给郑氏请安,郑氏只让她见了礼,就打发徐襄与儿媳妇一起回去了。
江夏懵懵懂懂地从郑氏处出来,总觉得郑氏有些怪怪的,却没弄清楚,怪异由何而来……正琢磨着,徐襄扶着她的暖轿,小声将郑氏请她看诊的事跟江夏说了。
江夏愕然,好一会儿,才惊讶道:“太太不是……给太太请脉自然是可以的,就怕太太心里不痛快,反而对她的身子不利。”
徐襄笑着道:“不会的,我特意替你问过了,娘说,之前是病的犯了糊涂,如今病情好转,自然又明白了,前后两次犯病,其实都是你救了娘亲,她想明白了,心里自然不会再有旁的,你放心吧!”
江夏坐在暖轿里,撇撇嘴,心道,放心才怪。郑氏从没待见过她,有过几次态度稍稍改观的时候,也都是为了别的目的……只不过,这一次,改变如此巨大,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如徐襄所说,只是为了替徐慧娘卖好,让徐襄江夏多替徐慧娘撑腰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