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站在高处的人,越是注重心智。哪怕摄政王宋抱朴没有登位之心,小世子将来也是要继承王位的,万一心智受损,最起码继承权就不可能有了。宋抱朴年轻,可不愁生不出继承人来……这个,梁王妃比江夏更清楚。
是以,一提心智可能受损,梁王妃完全没有迟疑,立刻回身吩咐:“快去取冰来!”
江夏又要了温水帕子,并让人调了些糖盐水过来,然后,亲自动手,给几乎不知吞咽的孩子喂了半碗下去。孩子高热,必然缺水,多补充些水分,能够帮助降温,也能够帮助保护机体脏器。
看着江夏有条不紊地着手施治,尽管没有立刻用药用针,但梁王妃却觉得心安了不少。能让孩子吃进东西喝进水,她就觉得有了希望。
喂了糖盐水,江夏就指导着奶嬷嬷用温水洗过的帕子,绞至半干,然后给孩子擦拭额头、手心脚心、腋窝腘窝,帮助孩子降温。当然了,为了不引起梁王妃的抵触,她也特别叮嘱奶嬷嬷做这些的时候,注意给孩子盖被子,一个位置擦完,盖好了,再擦另一个……
并做了梁王妃的工作,给孩子换了一条薄丝绵被子来。
这个天气,江夏和朗哥儿早就换了薄被,就是薄薄的一层丝绵,说实话,梁王妃拿来的薄被也比她家的被子厚了不少。不过,也只能先如此了。江夏也知道,过犹不及,万一被梁王妃误会了她的用意,可就适得其反了。
做完这些,看着经过喂水、温水擦拭,明显舒展了一些的孩子,江夏起身往外走,一边向梁王妃交待:“来了冰,凿成碎冰,用布巾子包住,垫上帕子冷敷在世子的额头。冰化了就换一个……”
女人往往更关注细节,江夏安排的治疗方法,‘用帕子垫着’一句话,就让梁王妃觉得,还是做娘亲的人懂得心疼孩子,换成那些太医,哪里能想到这么细的地方,心里对江夏认同,自然而然地有了信任。
她仔细听着,连连答应着,亲自将江夏送出内室,才在江夏的示意下,转回来照料孩子。
江夏给小世子看诊同时,也了解了之前太医们的施治用药:太医们给小世子用了紫金锭外敷,加内服的汤药……只不过,因为小世子高热神昏,又有梁王妃在旁边看着,给小世子灌药都不太敢下手,导致内服汤药有限,自然起不到治疗作用。
一边往外走,江夏一边琢磨着提一下建议,给小世子用**法用药。
她生产后,妇科经产的事情基本就交给了石榴去做。她自己则改变了方向,开始研究小儿的直肠用药。
有些孩子在病重,或者因为年纪太小,不能配合口服药,又受条件所限,无法实施肌肉注射和静脉注射,直肠给药无疑是起效最快最有效的给药方式。
为此,她先后改进了几次直肠给药器具,从最初的铜管,到后来的陶瓷管,再到后来的铜管陶瓷头结合……就连清洗器具的小刷子都给她改进了几次,终于找到了线状清洗毛刷,从而解决了狭窄的管道清理问题。毕竟这个时候,可没有一次性用具,重复使用的医疗器具,怎样保持清洁卫生,避免交叉感染就成了很重要的问题。
江夏这种另辟蹊径的给药方式,一开始提出来时也受到了许多人的抵触。但,她连剖腹取儿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并且确定了不是最初人们担心的‘留子去母’,直肠给药比剖腹取儿也就不算什么了。故而,她这件事情开展的很顺利,而且,很快就用实际病例证明了,直肠给药的可行和有效。
如今,医馆那边,已经培养了四五名直肠给药的学员,即便江夏不在,其他医生遇到年纪小病情重无法服药的病人,也会采用直肠给药了。
江夏回到太医们这边时,恰好听到有一名太医懊恼地道:“关键是小世子高热神昏,难以用药啊……”
一听这话,江夏就要开口,却被王太医抢着接了话过去:“要说起来用药,我前几日倒是在城南医馆那边见识了一下‘倒灌’,虽说,听起来有些怪异,但我亲见的效果却是不错。无论是幼儿还是像小世子这样神昏无法用药者,皆可及时用药,从而治病……当然了,急则治标,当神昏不再,能够正常服药了,就可以停止‘倒灌’,改用正常喂药了。”
江夏在短暂的意外后,很快就明白了王太医的一片苦心。她年轻又是女子,本来就被这些人下意识地排斥。若是她提出来‘直肠给药’,说不定就有人跳出来为了反对而反对,或者加重这些人对她的排斥,王太医则不同,毕竟是太医院的老人,年纪、资历、医术都在那里,任谁也不好轻慢了去。
是以,听王太医这么一说,哪怕在场几个人都知道,‘倒灌’给药是江夏弄出来的,也不好直接开口反对。再说了,他们心里也都有自己的小盘算,摄政王世子可不是那些老百姓家的孩子,只要治病任你怎么摆弄,说不得,王妃那边就不好说话……若是王太医和江夏能够说服王妃给小世子用上药,他们也乐见其成。若是不能说服王妃……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正好给王太医和江夏一个没脸!
一看那几个人的表情和说话,江夏和王太医自然也能知道几个人的小算盘,却并没有过多地理会。
往往就是这样,几个人一起的时候,总有人爱耍小心眼儿,总想着占便宜不吃亏,不肯出头上前。只是不肯出头承担责任的人,又能做出什么成绩来?最好也就是跟着混口汤喝喝罢了。
江夏看看王太医,微微笑道:“师傅,徒儿去与王妃说吧……我们都是为母之人,有些话更容易说出口。”
王太医略一沉吟,也就答应了。江夏进去与王妃商议。应该是之前江夏的作为赢得了梁王妃的一些认同,竟然没怎么反驳就答应了。只是再次确定:“孩子不会太受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