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日,曦儿出生。江夏做完双月子,已经是十月底。越哥儿在江夏出月子的前一天赶了过来。
启娘是越哥儿离京后生的,囡囡来临清,越哥儿也因为去胶东处置一桩案件,没能过来。姐姐生产,他也没能赶回来,直到姐姐出月子,他才好歹腾出几天功夫,从济南赶过来。说起来,这还是江越与女儿第一次见面。
启娘已经六个月,懂很多事情了,随了囡囡,生了一双大大的杏核眼,看着眼前的父亲,睁的乌黑溜圆,眨都不眨一下的。
越哥儿看着自家闺女,那种欢喜溢满了心胸,却又有些不知所措,不敢上前,这么香香软软的小东西,让他有些不知怎么办。
他不知不觉放柔了声音,压低了声音,向着女儿伸出手:“启娘……”
启娘眨了眨眼睛,仍旧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江越,却不回应。好一会儿,见江越呼唤了几声,启娘还不给个反应,在旁边的迅哥儿看不下去了,起身,走过去,伸手抱住启娘,往越哥儿那边送:“大舅舅,给!”
迅哥儿不过四岁多,不到五岁,哪里能抱动胖嘟嘟肉呼呼的启娘小胖妞。嘴里含着给,却只是将启娘的身体拉起来一些,就这样,拖拖拉拉往前走……
越哥儿连忙趋前,将女儿接在怀里,一只手抱稳,一只手摸摸迅哥儿的头顶:“迅哥儿真乖!迅哥儿长大了,都能抱动妹妹了!”
迅哥儿很嘚瑟地把小手背在身后,连连点着头。
坐在旁边的江夏和囡囡终于撑不住,笑起来。
或许是父女天性吧,启娘和越哥儿很快熟络起来,就扒拉着爹爹不肯撒手了。
这丫头是个开朗性子,特别爱笑,一笑起来,左边嘴角处有一个小小的梨涡,一闪一闪的,这一点是随了越哥儿,都是一个小小梨涡不说,还都是左边儿。有时候不得不让人感叹,血缘相连的奇妙!
越哥儿并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很小的时候,齐哥儿比他小不了多少,即便是刘氏也实在没办法压榨他看孩子。等江夏生朗哥儿,越哥儿已经去了湖州。期间,也就江夏南下经过湖州时,越哥儿抱过迅哥儿。但,抱起启娘,父女俩却没有半点儿违和感,小丫头很自然地伏在爹爹的肩头,小胳膊搂着爹爹的脖子,全心依赖。越哥儿一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还不忘护住女儿的小小脊背……那样子,看的江夏和囡囡都觉得满心幸福和圆满啊。
已经是十月底,再等下去,天气会越来越冷。是以,出了月子,江夏就立即让人整理行装,十月二十九日,江夏和越哥儿夫妻同时启程,离开临清。只不过,一家南下去济南,一家北上回京城。
十月中旬,运河就封了。
江夏这一趟回京,就只能乘坐马车。
马车速度相对快一些,却颠簸。
曦儿太小,江夏也刚刚出月子,怕母女们受不住颠簸,车厢里特特地铺了厚厚的一层特制的棕垫,又铺了松软的锦褥。谁成想,小丫头完全没有觉得不适,上了车仍旧该睡就睡,该吃就吃,半点儿没表现出什么不舒适来。
这一路倒是顺畅无阻,也没遇上天气,十一月初七,母子四人到京,回到暌违半年的家里。
徐襄当天照样上了朝,赶着处理完要紧公务后,午后赶着回了家。
他到家时,江夏母子们到家后吃过午饭,已经午睡了。
徐襄脚步匆匆跨进屋门,连翘迎上来,低声道:“夫人带着姑娘睡了!”
徐襄点点头,将斗篷解下来交给连翘,然后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走进里屋。
冬日的午后,帘幔半垂,一室暖香中,那床上向里侧卧的身影,就是他心心念念许久的妻子。而,在他目光所不及的床里侧,还有妻子刚刚为他生的女儿。
本来急匆匆的徐襄,站在里屋门内,在看到妻子身影的刹那,心瞬间安宁下来。他突然不着急上前了。妻子就在那里,真切、真实,他安心了。
放缓了脚步,几无声息地来到床前,徐襄已经看到了妻子的睡颜,也越过了妻子,看到睡在妻子怀里的,小小的女儿。
白嫩嫩的脸颊,红嘟嘟的小嘴儿,还有紧闭的眼睛上那两排密而弯翘的长睫毛……女儿生的像妻子呢!你看,你看,连睡觉时微微嘟着嘴的神态都像了个十足十!
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徐襄没急着碰触这一大一小,又如进来时一般,脚步轻缓地退了出来。
洗漱,更衣,换掉身上的官服,直接进了西间书房。世人总是仰望、羡慕那高高在上、手握大权的宰辅丞相,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却不知,真正坐到这个位置,要承担的事务多么繁重,真正不夸张的就是‘日理万机’。
终于回到家里,睡在自己的床上,那份心安放松,让江夏一觉好眠,竟睡了一个半时辰。
睁开眼,屋子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怀里,曦儿醒来后,确没哭没闹,正攥着小手送到嘴里,像啃猪蹄一样啃得欢快。
江夏笑着将女儿通红的小手拯救出来,擦去小手上湿湿的口水,又把小丫头嘴巴上流出来的口水擦干净了,察看了一下女儿的尿布,确定没有情况,这才起身。
连翘走进来,没等开口,江夏就走进了净房,睡得时间太长,起身才察觉小腹中的压迫感。
净了手,江夏一边揉着手上的润肤膏滋,一边走出来,突然,身前一暗,她已经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唔……”被突袭的她没防备,鼻子撞上对方的肩膀,生疼。
“你们,终于回来了!”徐襄揽紧妻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江夏后知后觉地伸出手,拥住丈夫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嗯,都回来了。”
相拥片刻,江夏含笑抬头,仰望着丈夫:“咱们女儿都两个月了,走,我带你去看看!”
徐襄含笑颌首,任江夏拉着他往床边走,没有说,自己已经看过娘儿俩的睡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