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父皇真的挺亏的。”话锋一转,长生眨着眼睛,“生的儿子却亲了别人。”
裕明帝收回了视线,“给朕磨墨。”
长生踮起了脚跟拿起了磨台,一边很不专业地磨着一边俏皮地笑着,“父皇这是在罚儿臣吗?”
这磨墨开始是好玩,可真的认真磨起来却是苦差事。
“连父皇都嘲笑,不该受罚吗?”裕明帝头也没抬,只是向她伸出了手。
长生停下研磨,拿起了一旁待批阅的折子,“父皇请阅览。”
“鬼灵精。”裕明帝接过折子,佯怒地拍了一下她的头,眼中却是慈爱,“父皇没你想的那般没用,不就是一个儿子?朕还损失的起!”
长生耸耸肩,“不是一个吧。”
“多少个也损失的起!”裕明帝板起了脸。
长生笑笑,“是,父皇最威武了。”倒没想为秦韶说什么好话,只是不想让裕明帝难过罢了,“不过二皇兄也未必真的是别有用心。”还是说了句公平的话,“那日在冷宫孟淑妃脾气虽然不怎么好,不过那样子倒是不讨厌,想来教出来的儿子……”
“阿熹!”裕明帝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也唤起了有段时间没叫的名字。
长生心有些惊。
裕明帝看着她,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只是看着她,“你母后会伤心的。”
长生明白他的话,低下头:“对不起,父皇。”或许终究不是本尊,所以,方才能这般公平地看待这些人,“以后我不会了。”她抬起头,认真地保证道,“我发誓。”
“阿熹能够如此善良,父皇很高兴。”裕明帝抚着她的头,“不过父皇宁愿你恨父皇恨所有与你母后离开有关联的人。”
长生点头,“我会的。”
“那就好。”裕明帝笑道。
长生看着他,“可父皇真的想要儿臣一辈子心中有恨?”顿了顿,又道,“恨父皇您这个最亲的人?”
“父皇不想长生忘了你母后。”
长生忽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裕明帝的意思她明白,只是一定要这样过下去吗?“可是父皇,母后定然不希望你一直这样……”
“朕害死了你母后。”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深沉的眸子染上了冷意,“朕亲手害死了她!”
长生背脊一凉。
“别忘了这件事。”裕明帝说完,便起身大步离开,迅速的像是在逃离什么。
长生环视了眼前威武富丽的殿宇,心上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这便是他给自己的惩罚吧?
一辈子背负着这份罪孽,承受着愧疚的折磨。
这般的男人……
或许当初许皇后是带着爱意离开的,更或许是愿意牺牲的,那夜的梦中,她是笑着离开的。
长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由无法接受的愤恨到现在的释然,但是她知道,她希望裕明帝好。
希望这个慈爱的父亲好。
她真的把他当成了父亲了。
……
秦韶最终得了裕明帝的旨意随着大军赶去平乱了,而在大军出发之后,叛军的消息一个一个地传来,于朝廷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
到了朝廷大军与叛军正面交锋的时候,叛军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甚至已经拿下了两个州县,而秦钰之所以能够在这般段的时间内便能有如此成绩,除了依托余国公府余孽的帮助之外,其余的三大国公府的余孽也帮了不少的忙,四大国公府血脉被裕明帝杀了一个精光,但毕竟是百年世家,多多少少还是留下一些势力的,他们等的便是这般一个机会,如今秦钰给了他们了,自然不会错过。
除此之外,南方的大旱也是给了秦钰大好的时机,旱灾给秦钰带来的则是一群为了活命而不惜拼命的流民。
所以叛军的队伍在短期内迅速壮大。
“长生觉得这场战事,谁会赢?”裕明帝看完了新送上来的奏报,问道。
长生从一堆新旧折子里头抬起头,“父皇是在开玩笑吗?”
裕明帝静待她的下文。
“若是连着小小的叛军都解决不了,忠勇侯还是早日回家种田去吧。”长生挑眉道,“朝廷每年花费那般多的银子养出来的还对付不了一群乌合之众?”
扩张的再快也不过是一群为了利益而聚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罢了,哪里能与朝廷的正规军相比?若秦韶生在了乱世,倒有可能赢,可偏偏他生在了当朝这个虽然不能算是盛世但也是安稳的时期,更别说他连道义上也站不出脚跟,要是这都能成功,就真的奇了!
“军需的折子看几份便够了。”裕明帝忽然岔开了话题,“要对付那群老头子,看这些没用。”
长生讪讪笑了笑,“父皇说什么呢?儿臣不过是打发打发时间罢了,哪里……”
“朕若是连你这些心思都看不出来……”
“父皇觉得儿臣很坏?”长生没等裕明帝说完便道。
裕明帝没回答。
“儿臣只是有些担心而已。”长生道,这些日子她基本上都是呆在御书房,陪裕明帝批阅折子,翻看御书房内已经封存的折子,为的便是更多的了解朝政,“儿臣只是想保护自己。”她没想过可以瞒过裕明帝,但也不怕被他发觉这份心思。
裕明帝笑了,“父皇知道。”
“儿臣也不是不相信父皇,但父皇不能护儿臣一辈子。”长生道。
裕明帝凝视着她。
长生被看有些头皮发麻,“父皇……”
“好。”裕明帝没等她说完便笑道,“那便好好看吧,有什么不懂的便问父皇。”
长生心里有些酸,“好。”她又伤了一个父亲的心吗?
“很喜欢兵部的折子?”裕明帝似乎看出了什么,转移了话题。
长生敛了心绪,认真道:“文人造反,十年不成。”
裕明帝一怔。
“拳头硬才是硬道理。”长生继续道。
裕明帝还是怔着。
长生与他对视,清澈的眼珠子黑白分明,“儿臣说的没错吧?”
“哈哈……”裕明帝大笑了起来,摸着她的脑袋很是高兴,“没错!没错!果然是朕的长生公主!”
假的。
长生心里叹息道。
……
前方的战事很是顺利,忠勇侯不愧为当朝悍将,才到了便死死地摁着叛军打,捷报一个一个地传回京城。
朝堂的僵硬气氛也有所缓解。
裕明帝自然是高兴。
可长生不高兴了,她的确是了解多些东西好保命,可没想过要当政治家啊?裕明帝却像是恨不得一下子她给培养出来跟那群老头子斗似得,不但封存的折子一盒一盒地堆到她的书案上,新鲜热辣的折子更是先让她过目,甚至让她先拟写批阅,忙的她脑子里只剩下折子政事。
好吧,谁让她自己说要努力的?
再累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
“看看这个。”
当裕明帝将一个盒子递到她的面前,长生什么也没多想便打开了,甚至没注意到这个盒子跟其他用来封信旧折子的有多区别,直到打开一看,这才奇怪,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裕明帝,“这是什么?”
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本残缺的旧书。
“前朝女帝的手记。”裕明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