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贵妃站在屋外,却一直没有动。
看守的內侍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贵妃娘娘求了公主殿下方才能来这里,如今却又站在这里不进去。
“娘娘,八殿下正在里面。”
荣贵妃合了合眼睛,方才起步往前。
內侍赶紧将门打了开来,这屋子本是用来惩罚做错了事情但又还没严重到送去内务府刑房的宫人的,里边虽然还算是整洁,但却空荡荡的,唯一一张炕床还是崔公公估计着八皇子身子羸弱而特意让人搬来的,除了厚厚的床铺之外,还有一个烧的正旺的火盆。
上好的银炭在火盆里面火热燃烧着,驱散了屋子的森森寒意。
秦阳抱膝坐在了床铺之中,低着头模样有些狼狈,似乎也没发现有人进来,继续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
荣贵妃站在屋子内,也没说话。
內侍看了看两人,低声对秦阳道:“八殿下,贵妃娘娘来看你了。”说完,便又对荣贵妃道:“娘娘跟殿下慢慢聊,奴才在外头候着。”说完,便退了出去,将门关了起来。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炭火燃烧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阳终于抬起头了,昏暗的光线之下神色呆滞,脸上还残留着没有被清理干净的血迹,他的胸前的衣裳之上,也还有这斑斑血迹。
荣贵妃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眼眸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秦阳盯着她,一直盯着,一直盯着,许久过后,突然间跃起了身,跳下了床,冲向了屋子里站着的那个人,快的几乎连神色都没来得及变化,他跪在了她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腿,浑身颤抖。
荣贵妃平静的神色开始龟裂。
秦阳一直抱着,死死地抱着,浑身颤抖的厉害,抖的连牙齿都打颤了,他死死地抱着她,仿佛怕松了一些便会不见了她一般。
“母……母妃……”
他牙齿打颤地挤出了这句话。
母妃——
母妃——
母妃——
心里的呐喊充斥着身体的每一处,翻江倒海的情绪最终只是化为了那手里始终不肯放松的力度。
一滴,两滴……
泪水滴落在了跟前已然陷入混乱之中的孩子身上。
荣贵妃抬起了头,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头,记忆当中似乎很少很少这般做,少到了如今生疏的连手都僵了。
“阳儿……”
一声低声的回应,让秦阳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母妃——母妃——”他抱着她的腿,歇斯底里地哭了……
……
秦阳被关了三天之后便被荣贵妃给领走了,除了他进了宫之外,并没有不利的传言传出来,至于他为什么进宫,自然便是荣贵妃醒了。
而荣贵妃的醒来,也是丽妃性命的终结。
便在荣贵妃醒来的当日,丽妃娘娘畏罪自尽了,哦,当日陛下也去过了丽妃的宫中,出来之后,丽妃便自尽了,显然是荣妃指证了丽妃,让她不得不选择自尽了结了自己。
妃嫔自戕本就大罪,丽妃更是罪人,自然便没了死后的哀荣,估计便是内务府草草办了丧事,送到妃嫔安葬了便算了。
这已经是丽妃最糟糕的结局了,毕竟给皇家生了一个儿子,而且以皇帝对庶人秦瑞的处置,明显是念了父子情分的,可裕明帝却下旨,让忠勇侯府进宫为丽妃收殓。
便是罢黜了的妃嫔,死了也该由宫里安葬的,便是之前的四妃,除了庶人秦恪求了陛下,方才得以将废贵妃林氏灵柩带出京城自行安葬,不过以他不久之前勾结胡人的作为来看,废贵妃亦没有资格葬入皇陵。
但是丽妃……
便是不葬入皇陵也轮不到娘家人来收殓!
只有被休了的女子死后才会让娘家人来收殓的!可这也不过是在寻常人家,皇家之中,就算是不葬入皇陵,也轮不到娘家人来收殓!
忠勇侯府平安躲过了问题军需的风暴,又忐忑地走过了六皇子贪渎一案的,现在又来了丽妃这一出,忠勇侯府是翻不了身了吗?
也不算是,至少还有一个二皇子在!
二皇子妃便是出自忠勇侯府的!
皇帝陛下这般做是为了警告忠勇侯府,还是要将忠勇侯给逼到了二皇子的阵营当中?
应该是第一个吧!
二皇子虽然安全脱身了,看似没有任何的损失,但是比起完全置身事外的七皇子殿下,谁才是真正地得皇帝陛下看重的,便也不言而喻了。
“公主,陛下让忠勇侯府给丽妃收殓,怕是会让忠勇侯不得不靠向二皇子。”终于可以喘口气的顾长远还是多嘴说了一句,陛下的本意或许就是警告忠勇侯府安分守己,可忠勇侯府不是寻常的勋贵,几年前还是手掌兵权,一直被打压而没有反抗已经很难得了,如今丽妃这事,从某种程度来说是在羞辱忠勇侯府,这时候若是二皇子释以善意,忠勇侯府极大可能会为其所用,便是如今手中没有兵权,但烂船还有三根钉了!
长生淡淡道:“无妨。”
“公主,忠勇侯府如今虽然没有兵权,但是军中仍有许多忠勇侯府的部下,若是……”顾长远的话点到即止,便是已经脱不开身,但有些话也不能说的太过直白。
长生笑了笑,“区区一个忠勇侯府便可以动摇大周江山,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顾长远见状,也便不再说什么了,便是公主殿下可能会出错,但陛下应该不至于出错。
长生的心情不错,顾长远这老狐狸虽然还是谨慎,但如今的态度将来便不会支持她也不至于与她为敌,至于丽妃一事,皇帝陛下只是这般做已经是有所克制了,若没有顾忌的话,她担心他会将丽妃给千刀万剐了,至于忠勇侯府,怕会比当年四国公府下场更惨。
不过顾长远也说的对,烂船也有三根钉,大周军制也是时候要动动了。
……
“公主,这是王驰派人送来的。”凌光将方才收到的东西交给了主子,之前自然是仔细检查过了的。
是一本厚厚的册子。
长生接了过来,翻看了几页之后便笑了:“这南方士族之首页不算是浪得虚名。”虽然时间有些长,不过以这册子上面的内容来看,值得等待。
“对自己人也这般无情,不过是卑鄙小人罢了!”绯闻一事如今还没散去,所以在凌光的心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已经从萧惟变成了王驰了,而且两者也还有不同,萧惟那是死不要脸,王驰却是在折辱自己的主子,更加该死!“这册子足以让杨家万劫不复!”
“没这般严重。”长生笑了笑,“而且杨家背着王家要挟安夫人做下了这事,也算不上是自己人了。”
凌光皱眉,“公主,你……”
“我怎么了?”长生一见她的神色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不禁失笑,“是不是真的看上了他了?你家主子的眼光有那般差吗?”
“公主不该放任这谣言传下去。”凌光还是道,“京城离燕州虽然远,但也未必传不过去。”
长生笑眯眯的,“这样不是更好?免得某人觉得本公主除了他便再也找不到别人了!”
凌光一怔。
“王大人一心想要效仿前朝邢国公,本宫岂能不逗逗他?”长生眸子深处泛起了冷意,“将册子誊抄一遍送去给安夫人,原本交给父皇。”
“是。”
长生公主跟王焕之王大人的氛围因丽妃一事也渐渐地淡了下来,当事人没有表态,皇帝陛下也没有,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不过王焕之的确是因此而火了一把,也借机在礼部站稳了脚跟了,当然也受到了不少的排挤。
礼部是什么地方?
那是守卫礼制规章的神圣之地,王焕之已经定亲了却还跟公主殿下不清不楚,公主殿下年岁还小,又是那般嚣张跋扈的性子,难免受引诱,可王焕之是谁?若没有这个心思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
“是卢荧!”良伯咬牙切齿,便是怀疑卢家,可是没想到居然是卢荧!又是卢荧!嫁给少爷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当王氏的宗妇?便只是一个暂时的摆设,她也没有资格资格!“少爷,既然卢家如此不满这桩婚事,不如便退了就是!”
即便是卢荧让人散播的留言,但没有卢纲的纵容,她怎么如何能做到?!
王驰却并未生气,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卢家姑娘这般担心王氏悔婚,婚期便不要再拖延了,只是如今我方才入朝,无法回江洲,请卢家将卢姑娘送来京城完婚。”
良伯一愣,“少爷……”吸了口气,脸色不佳,“你真的要娶卢荧?这些年卢纲处处与我们作对,与卢家联姻,王氏能得到的好处已然不多,反倒是给了卢家继续嚣张的资本!”
“这时候退婚,岂不是让我更水洗不清?”
“老奴并不是这个意思!”良伯自然知道若是这时候退亲的话,少爷勾引长生公主的污点是怎么也洗不清了,皇帝陛下便是谣言不闻不问也绝对不会将他的宝贝公主嫁给少爷的!“可卢家欺人太甚!”
“良伯,一时的隐忍换来的是将来的海阔天空。”王驰笑道:“再者,看着笼中的鸟儿不管如何的蹦跶都逃不出去,不是很有意思吗?”
良伯一愣。
王驰冷下了眸子,神色晦暗不明,“卢荧无足轻重,但却没资格这般放肆!”
不想嫁?
可最终还是得嫁!
这便是她的命运,便是死了也改变不了!
“告诉卢纲,他女儿王氏娶定了,便是她死了,王氏也会将尸首抬进祖坟!”
良伯咬了咬牙,只好应道:“是!”
……
秦阳被荣贵妃带走了之后便一直呆在宫里,裕明帝没赶人,长生也没管,只要不惹事就成了,至于他们母子之间到底如何,便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御书房内
裕明帝让人在龙案的边上另外设了一套桌椅,给公主殿下处理折子用的,那一日过后,裕明帝便恢复了平静,没有再失控也没有再流露出伤心情绪,不过却对公主殿下更为严厉。
长生自然明白皇帝陛下的用意,再被折子给淹没了也不说一个字,不过最近她看的最多的并不是最新呈送上来的折子,而是往年兵部呈送的折子,大周军制自太祖开始便一直没有变动过,镇守各地的将领只要没有过错便一直呆在原地,如南王府、司家这般的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还好,可便是这两家,如今忠心也不能保证他们的后代子孙仍旧忠心,由一人或一个家族把持一个地方的边防军务,长久以往,对朝廷来说绝对不是好事!而且这样也不利于大周军队培养新血液!
但这事动一发则牵全身,绝对不能急躁,更不能出一丝的差错。
“看看这份折子。”裕明帝将一份折子递了出去,侯在一旁的崔公公赶紧接了,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长生。
长生接了过来细看,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新人兵部尚书上奏的,前任兵部尚书虽然跟林氏余孽没关系,但是他身为兵部的头头,出了这事他难辞其咎,最终被判了流放,唯一庆幸的便是没有牵连到家人,而现任兵部尚书是原先的兵部侍郎,兵部之中便是他的资历最深,可熬了二十年,还只是一个侍郎,这次若不是兵部尚书出事,长生公主弄出那般一个替补的方案,他也还会只是侍郎。
为何会如此?
这与他本人的个性有关系。
长生与这位刘尚书接触过几次,忠心耿耿,品性也没有问题,他有文臣最需要风骨,清廉刚正,但是又过于的刚了,不懂变通,还倔的厉害,又是拧气了那副牛脾气来,更是让人恨的牙痒痒的,而且还不识抬举从不揣测皇帝的心思,只要认为是对的便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这不,军需一案好不容易才结束了,谁也都很清楚皇帝陛下是有意护着在燕州城战事中出现失误的司楠大将军,可他才当了这个兵部尚书没多久,便将这事给翻出来了。
朝廷三品以上的任命需皇帝亲自批准,兵部能做的只是根据皇帝的意思拟定任命书罢了,弹劾官员更是御史台的职责。
现在好了,这刘中全刘尚书把御史台的活儿也给抢了。
这得罪的可不是司家还有御史台,他能在兵部呆了二十年都没有被踢出去还真的是奇迹。
“父皇以为呢?”
“这些日子你看了这般多的历年折子,连这事也不能说说?”裕明帝道。
“父皇你不是摆明了欺负儿臣吗?”长生急了,“不说儿臣不过是看了两天旧折子,便是看上个一年半载也只能堪堪看出点门道罢了,哪里敢高谈论阔?一个不好便真的成了祸国妖女了!”
裕明帝没说话,就是板着脸看着她。
公主殿下撇了撇嘴,“好好好,父皇让儿臣说儿臣便说,不过父皇可不许笑话儿臣!”
“嗯。”裕明帝端起了茶盏,点了头。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长生道,“从燕州军开始,可以将影响降到最低。”顿了顿,又继续道:“此次大战之后,燕州军几乎是换了一遍血,司楠若要重新掌控燕州军需要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当然了,他最后也一定可以做到,但是如此以来,北境便又成了一人独大的局面,司楠很忠心,但是一人独大的弊端在之前的大战中已经凸显无疑了,司楠出事,燕州军便差点乱了,甚至整个燕州城都差点陷入恐慌之中。”
“你的意思是撤了司楠?”
长生沉默了半晌,“儿臣之前一直想保住司楠,甚至认为司楠若是被处罚,不但对儿臣不利,对如今的燕州军也不利,重新组建的燕州军需要一个精神领袖,一个可以让他们都信服的人。”
“那现在呢?”
“换防。”长生吐出了两个字。
裕明帝眸色深沉了下来。
“不管是将领还是普通的将士,长期留在一个地方对他们的发展都不利,术业有专攻不应该用在军队之上,当然了,特种的除外。”
“何谓特种?”
“水师。”
裕明帝看着她,“军队换防为的便是防止军队长期驻扎在一方而独大威胁朝廷。”
“所以儿臣心中惶恐。”长生道,“但是目前大周的军制过于的僵硬,经不起巨变更经不起突变。”说罢,沉吟半晌,又继续道:“自然了儿臣也有私心。”她看着裕明帝,道:“儿臣一直认为一百个文人也不及一个士兵有用!”
裕明帝笑了。
长生也笑了,皮笑肉不笑的,“儿臣面皮薄,父皇再笑我便要挖个地洞钻了!”
“朕的小公主真的长大了。”裕明帝笑道。
长生敛去了笑意,“父皇的意思……”
“司家镇守北境多年,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朝廷不可薄待了司家。”裕明帝道,“不过刘中全说的也没错,军中历来讲究赏罚分明,燕州城大战、军需一案,司楠难辞其咎。”
长生问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置?”
“十万燕州军镇守西境,便让司楠去西州吧。”裕明帝道。
长生挑眉:“西境这些年一直不安宁,司大将军去了的话定然可以开出新局面的,不过司老太君年纪大了,不宜长途跋涉,而且西京那边的环境比燕州城还要糟糕。”
“大周没有扣留将领家眷的惯例。”裕明帝道。
长生讪讪,“儿臣也就这般一说,父皇都想哪里去了?”
“许昭一人镇不住。”裕明帝继续道,“朕会另选燕州军主帅。”
“谁?”
“你觉得谁可以胜任?”裕明帝问道。
长生叹了口气,“能取代司楠的,大周军中怕是只有老忠勇侯了,可……”
“还有另一个人。”裕明帝道。
长生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丽妃一事便是仍没有弄清楚,可是仍在裕明帝的心里落下了阴影,“谁?”
“南王世子。”
长生眉间突了突,“父皇,调司楠去西州是因为他犯了错,可将南王世子从南疆调往北境,儿臣担心……”
“南疆离京城太远了。”裕明帝道。
长生心口蓦然滚烫,“父皇……”不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而是……为了她!秦恒是皇族宗亲,又手握重兵,他若是站在她身边支持她,她便成功了一大半!这不也是当年她在瓮城之时所想吗?“父皇……”
“谨言那边,朕会亲自说明。”裕明帝道:“而且南王府的确离开家太久了,南疆将朕的血脉兄弟困了太久太久,是时候回来了。”
长生压下了眼中的温热,笑道:“好。”
“启禀陛下,八皇子求见。”
裕明帝收敛了神色,“让他回去好好躺着便是!”
“八皇子求见公主殿下。”內侍低头道。
长生挑眉,“求见我?”
“是。”
裕明帝看向了她,“见不见,你自己决定。”说完,便又低头处理自己的事情。
长生自然是要见,当日他如何进宫如何跑去丽妃宫中的事情,她一直压着没问,虽然查到了秦阳进宫之后便直奔丽妃的宫中,不顾看守的阻拦闯了进去,但在这皇宫之中,表面上看起来越简单的,实际上却是越复杂。
不过长生希望这次是例外。
丽妃死了,一切便都结束了,裕明帝无需再经受一次伤害!
“怎么说也是儿臣的皇兄,还是去见见吧,再说了,这可是八皇兄第一次来找儿臣,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裕明帝连头也没抬,让她自己一个人演独角戏。
“儿臣去了。”长生耸耸肩,起身出了御书房,便见秦阳站在廊下,神色似乎有些局促。
虽然只是几日没见,不过眼前的少年郎不但气色好了许多,气韵也似乎不一样了,少了不甘与戾气,多了平和。
但还是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意气。
或许这便是身在皇家的代价吧。
“八皇兄找我有事?”
秦阳侧过身看着她,眼中似乎闪过了一抹不自然,清了清嗓子,这才道:“嗯。”
“什么事?”长生微笑问道。
秦阳垂了垂眸子,“谢谢你救了我母妃!”
“谢我?”长生挑眉,还真的是意外,他专门来走一趟便是为了谢她?
秦阳点头,便是有些僵硬但态度却是诚恳的,“还有我想问一下,你到底跟我母妃说了什么,让她……让她一直难过?”
“原来还有兴师问罪啊?”
“丽妃是我杀的,便是要偿命……”
“你错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神色严厉,“丽妃是畏罪自尽的!你进宫来不过是给荣贵妃侍疾!”
“秦长生——”秦阳恼怒,倒是有些之前的模样了。
长生也不怒,继续道:“你能来找我问这个应该也是心疼你母妃的,那便忘了当日的事情!”
“你——”
“还有。”长生继续问道,“谁告诉你你母妃的事情?我下了封口令,相信八皇子府上下没有人敢说一个字,至于信阳侯府……”她的话顿了一下,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怒意,“看来你也不会想见他们,也不可能是从他们的嘴里得知的。”
“我告诉你,你便告诉我?”秦阳冷笑。
长生失笑:“八皇子殿下这是要跟我讨价还价吗?”
“我只想知道我母妃为何如此!”
“你不觉得太晚了吗?”长生继续道,“这般多年来你母妃心里的事情多着呢,她不高兴的时候更多,你却只是抓着我不放?”
“你——”秦阳被她说的面红耳赤,“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说?”
“你信了当日我跟你说过的往事?”长生继续问道。
秦阳抿着唇不说话,便是信也绝对不会告诉她!
长生笑容更深,“这不就是了?”她摊了摊手,“我说,你也得要信才行,我说了你不信,我不是很没面子?”
“秦长生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秦阳恼怒道,他来了便是已经向她低头了,她还想怎么样?难道要他跪下来求她公主殿下吗?“我母妃对你如何你自己清楚!她为了你差点没命,你……”
“你错了。”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贵妃娘娘可是因为你的案子才会上当的,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秦阳被气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便好好地陪陪你母妃。”长生继续道,神色认真,“你母妃这辈子命途多揣,她不是不爱你这个儿子,而是太过太多的事情让她不知道该如何爱你,秦阳,比起我们,你已经很幸运了!”
秦阳死死地盯着她,仍是满肚子的气,但却还是说了她想知道的,“当日我是无意中听到丫头们的议论才知道我母妃出事!我喝了药,她们以为我睡了,所以才会没有顾忌!我听了之后便进了宫,本来是要去见我母妃的,可半道上碰上了一个小太监,他说贵妃娘娘崩了,我一怒之下便去了丽妃宫中,闯了进去!”脸僵了起来,“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小太监?”长生沉了脸,“你可还认得这小太监?”
“当时我都急疯了哪里还记得?”秦阳不耐烦地道:“总之我做下的事情我自己负责就是!”
长生眯了眯眼,还真的被她给猜中了,“成了,回去告诉贵妃娘娘,过去了便过去了,没有必要继续为难自己,还有……”她整了整神色,“她能没事,我跟父皇都很高兴,母后在天之灵也会高兴。”
秦阳脸色一沉,他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你就不能告诉我?!”
“知道了对你没好处!”长生道,“再说了你让我告诉你我便告诉你,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被你欺负了这般多年,这口气还没出完了!”
秦阳大怒:“我怎么欺负了你这般多年了?”到底谁欺负谁?!“燕州城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了!”
“你想怎么跟我算账?”
“你——”秦阳气结,“好男不跟女斗!”说完便甩了衣袖走了。
“不跟女斗是吧?”长生却笑道,“等一下本公主便进去给父皇说,让他给你找一个母老虎当皇子妃,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当这个好男!”
秦阳差点一脚没站稳摔了下去。
……
在皇宫当中要找出一个人来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更何况秦阳能够说出的也就是对方是个小太监罢了,长生没将此事告诉裕明帝,便是那日之后他便没有再提及当日的事情,但长生很清楚,他并非已经放下,不过是压着罢了,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她不能再刺激他!
可谁想要丽妃死?
秦阳得知荣贵妃一事到他进宫来碰到了那个小太监,怕都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可秦阳与荣贵妃母子感情并不好,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便是秦阳为了荣贵妃昏迷而进宫,却未被会因为她的死而发疯杀了丽妃!对方是只是想往秦阳的头上泼一盆冷水,还是算准了他一定会对丽妃下手?
若是前者,那最大的疑凶便不言而喻了。
怕除了二皇子殿下便不做他选了!
若是后者……
长生心里不寒而栗。
对方不但预计到了秦阳会做什么,甚至比秦阳更加的了解他自己,而接秦阳的手除掉丽妃……为何要除掉丽妃?秦瑞已经完了,丽妃也是罪证确凿,根本便无需多此一举!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荣贵妃冷宫被害一事另有内情!
若是秦恪,根本便无需掩饰。
若是秦韶……
长生始终觉得秦韶的手还伸不了这般长!
可除了这两个人,还有谁?
还有谁?!
长生想起了余婕妤,或许,还是可以从她的身上取得突破!“父皇,七皇兄在外边已经很长时间了,也时候回来了吧?”
“嗯。”裕明帝颔首,并未多想。
……
裕明帝下旨命七皇子回京了!
如今朝中局势一片大好,七皇子便回京了,难道陛下真的属意七皇子?
然而这道旨意之后没多久,裕明帝便又下了一道旨意。
封王的旨意!
这宛如一个重磅炸弹一般,将还在磨合之中的朝堂众人炸了个头晕晕!
裕明帝下旨封二皇子秦韶为魏王、四皇子秦烁为宁王、五皇子秦嵘为安王、七皇子秦靖为燕王、八皇子秦阳为衡王,令赐燕王府邸,命其出宫建府。
裕明帝还没出事的五个皇子都封了王了,不过从各自的封号来看,裕明帝看重的始终是七皇子秦靖!
燕王!
燕王!
裕明帝被立为太子之前便是燕王!
如今他封了七皇子秦靖为燕王,用意还不明白吗?
太子之位怕就是燕王秦靖了!
长生也是在圣旨下了之后才知道这事的,不甚赞同,“父皇,这般未免太……”
“迟早的事情。”裕明帝道,“朕便是要告诉他们,这江山是朕的,他们也是朕的,朕想如何便如何!他们就算再不满意也只能接受!”
长生叹了口气:“七皇兄的日子怕会很难过了。”
“朕待他已是宽厚!”裕明帝冷笑。
长生明白他的意思,余婕妤威胁她一事发了那般一个毒誓,她便是不说他也不会不知道,如今还留着她的性命除了真的顾忌着那个毒誓,怕也是看在秦靖的份上,“封王开府也好,儿臣也不想让余氏在宫里面碍眼!”
裕明帝沉下了脸。
“父皇。”长生正色道:“儿臣既然许下了承诺便不会出尔反尔,况且,还余氏自由本就是当初与七皇兄的交易,如今不过是提早一些罢了。”
裕明帝看着她,“阿熹,太过心软将来你的路会走的更加艰难!”
“儿臣这可不是心软。”长生笑道:“不过是收买人心罢了,目前为止,儿臣还离不开燕王,不过能给出去的东西也能收回来!”她知道裕明帝担心什么,余婕妤是秦靖的软肋,更是他至今为止死心塌地的重要原因,如今将她提前还给了他,他还会不会这般死心塌地?“父皇之前便与儿臣说过,要养虎便要养猛虎,既然能养,也能杀!”
裕明帝点头:“你有分寸便好!”
“自然。”长生笑道,随后又道:“父皇也无需将七皇兄想的太糟糕,连八皇兄都能被儿臣感化了,专门跑来跟儿臣道歉了,七皇兄岂会害儿臣?父皇也该信一信儿臣的眼光才是。”
“衡王来给朕谢恩的时候求朕不要给他找一个母老虎当王妃。”裕明帝道。
长生讪讪:“儿臣这不是看八皇兄身子不好,得找一个能支撑门户的能干王妃罢了,怎么便成了母老虎了?不过母老虎也有母老虎的好处,八皇兄娶了一个母老虎,谁还敢欺负他?”
“少将心思放在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上!”
“儿臣遵旨。”
……
封王的圣旨除了在朝堂造成极大震动之外,给各个府邸带来的更多是欢喜,至少表面上,不管是受封的几个皇子还是各自的家眷,府中的下人,都欢欣鼓舞的。
没错,表面上。
其他人暂且不说,魏王秦韶绝不可能真如面上多表现出来的高兴。
“燕王——”
燕王!
秦韶在送走了最后一批前来恭贺的人之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暴怒,回到了书房之后便砸了满地狼藉,燕王!燕王!区区一个秦靖有什么资格封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