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将崔公公的话听进去了,暂时歇了找裕明帝谈谈的念头,先按兵不动看看情况再说,事实上好像是他自己臆想有事发生似得,不管是裕明帝还是长生在接下来的两日里都没有任何的动静,便是秦韶也是安安分分地在出他的风头,直到秋猎的第三日,裕明帝身边的内侍派人过来。
来人还是崔升最得力的干儿子方公公。
“魏王殿下在这里正好。”方公公向长生行礼之后便对秦阳笑道,“陛下请公主跟魏王殿下过去一趟,魏王殿下在这里,奴才倒是偷懒无需再走一趟了。”
秦阳心里咯噔一下,“父皇请本王跟公主过去?”
“是。”
“公公可知道何事?”
“这奴才可不知道。”方公公笑道。
秦阳也没有问下去,这些皇帝身边的内侍都是老油条了,既然说了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会说出来,不过父皇既然一并叫了他过去,想来也不会做什么,便道:“劳烦公公先行一步,本王与公主稍后便过去。”
“是。”
秦阳待他走了之后,便对长生道:“我们过去一趟吧。”
“今日皇帝没进林子吗?”长生却是问道。
秦阳道:“父皇除了第一日进了林子之外,这两日都待在营帐里头。”
“哦?”长生应道,“这倒是会偷懒。”
秦阳皱眉,“你……”
“走吧。”长生起身,“免得去晚了被治一个大不敬的罪。”
秦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也不必如此,父皇到底是我们的父皇!”
“错了,是你的父皇。”
“你——”
长生呵呵笑着,没有再接他的话,闲庭信步一般往外走去。
秦阳只得压下愤怒跟了上去,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也仍是不愿意吃一点亏不愿意低一下头吗?这般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真是不省心的臭丫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皇帝的营帐走去,这皇帝的营帐可不是他们这些臣子的营帐,除了睡觉的寝帐之外,还有见大臣的与处理公务的行帐,两边还布着太医与近身伺候人员的营帐,而在整个营区的外围,驻守这禁卫军。
“陛下有旨,请魏王与长生公主进去。”方公公早已等候在营区的入口处,是迎接两位主子,更是将其余的人员挡在了外边。
秦阳倒没什么,他一向独来独往,便是连近身的人也没带,可是……
长生转身对凌光吩咐道,“你在这里等着。”
“公主……”
“放心。”长生道,“有八皇兄在了。”
拜见陛下,身边的随从在外边等候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眼下这臭丫头的情况却不一样,可或许也正是不一样,父皇才会做如此安排的吧?可……可父皇真的担心着臭丫头对他不利?!那这一次他召他们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你放心就是,本王保你主子毫发无损地出来便是!”
不管里边有什么等着他们,他都必须保这臭丫头平安出来!
况且,父皇便是真的要做什么,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
他终究是要顾着元襄皇后的清白的!
凌光自然不信秦阳的保证,可如今他们跟皇帝还没翻脸也不能翻脸,就算再不放心也只能在这里等着!她上前,低声对自己的主子道:“公主万事小心!若是发生什么,切记先保住自身!”
“嗯。”长生颔首,转身便走了进去。
秦阳跟了上去,即便从她的脸上无法看出任何的不安与紧张,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感觉得出来走在他前边的少女并非如表面这般平静。
长生平静吗?
怎么可能平静?
从那一日他冲进她的偏殿打了她一个耳光之后,她便不可能平静!不,是从她最大的秘密曝光之后,她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之后,她便无法再平静!
那方公公将他们引到了一个营帐之外,秦阳自然认得出来这是皇帝见大臣的行帐,在这里见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对劲,不过他还是上前一步,走在了长生之前。
长生嘴边泛起了一抹笑意。
方公公直接将他们引了进去,没有禀报,也便是说皇帝没有在里面,而他们进去之后,里头竟然还有一个人。
沈文俊。
他似乎也没想到他们会来,错愕了半晌方才想起了要行礼,“下官沈文俊见过衡王殿下、长生公主殿下。”
秦阳皱眉,“沈大人怎么会在此处?”
“回衡王殿下,下官是奉旨前来的。”
秦阳端详着他,“又是奉旨而来?”父皇到底要做什么?
长生没理两人,走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
沈文俊被彻底无事,脸色有些僵。
秦阳又看了看他,“既然沈大人也是奉旨而来的,便无需多礼了。”说完,便走到了长生身边坐下,“父皇尚未到来,沈大人不妨也坐下来候着便是。”
“下官不敢。”沈文俊低头道。
“有什么不敢的?”长生开了口,似笑非笑的,“既然是奉旨而来,便没有什么不同,这椅子摆在这里便是给人坐的。”
沈文俊抬头看向她。
“怎么?本公主脸上有东西?”长生直视他,问道。
沈文俊低头:“下官不敢。”
“你除了说这话便不会说其他的?”长生笑道,“上回在琼林宴中,沈大人倒不像如今这般木纳,本宫还想着状元郎虽然比不上探花郎模样儿好,但也算是不错的。”
“咳咳!”秦阳忙咳嗽两声,压低了声音对长生道:“你少说两句!”她这话分明是在讥讽人家状元郎!
就算不满这桩婚事,可圣旨已经下了!
她如此做派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的不好!
沈文俊果然脸色不好,不过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选择了沉默。
秦阳只好开口安抚了两句,又劝了他坐下,说总不好他一个人站着他们两个人坐着,就算君臣有别,可皇帝已经下了圣旨,他是未来的长生公主驸马,也算是半个皇家人了,这椅子他坐的。
长生翻了翻白眼,衡王殿下这话是在安抚人还是火上添油?
沈文俊的脸色果然更不好了。
秦阳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既安抚了他也告诉了他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皇家的驸马再不满意也得受着!
不过到底还是坐了下来了。
不久,方公公又回来了,说皇帝陛下还有些事情处理,让他们再稍等片刻,同时命人送上了茶点。
沈文俊端起了茶杯喝了起来,借此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
秦阳也笑着端起了茶杯,却见长生没动,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便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心中也异常的难受,到了嘴边的茶到底没有喝,而是放了下来,将手中的茶杯与长生的换了,“这盏茶的味道我喝不惯,我们换一杯。”说完,便端起了长生的,喝了起来。
长生看了他一眼,亦伸手端起了他的,揭开杯盖嗅了嗅,“上好的雪顶寒翠,八皇兄还真的是暴殄天物。”
“父皇到底还是偏心你,连茶都是给你特配的。”秦阳笑道,“我虽喝不出这事什么茶,但绝对比我这杯好。”
“是吗?”长生眯着眼笑道,“你便不怕喝下肚子会出事?”
“你能喝得本王便喝不得?”秦阳道。
长生笑着,轻轻抿了口杯中的茶水,“八皇兄不怕自然便喝的。”
方公公垂下了头,“奴才告退。”
沈文俊心已经沉下了湖底了,方才衡王换茶,长生公主这话,分明是在防着那茶水有问题,他们是在防着陛下吗?难道长生公主与陛下之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可陛下为何要赐婚?真的如外边所说的将她给打发了!?
秦阳倒没注意到自己方才一番举动会引起沈文俊的猜疑,他在喝下了长生那茶水之后并无中毒的迹象顿时松了口气,不过会儿便又猛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从出宫到围场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防备着,一路上的吃食差点,他不动的,她都没有动过,也便是说他这一路上都给她当了试毒的“银针”!
这臭丫头!
此时此刻,心里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
他居然心疼这臭丫头?!
秦阳不敢置信。
长生只当没看到秦阳那又惊愕又恼火的目光,喝着茶吃着他尝过了的点心一派悠闲自在地等着,可直到茶水都换了新的,裕明帝还是没来。
秦阳倒是有些明白裕明帝到底想做什么了,估计是想要这臭丫头跟沈文俊培养培养一下感情吧,应该是这样的,总不会是打算将他们摆在一起,然后逼这臭丫头对沈文俊下毒手,然后逮住他的小辫子处置她的吧?若是这样,他来做什么?!总不会让他来当证人的!“父皇还是疼你的。”
长生耸耸肩,“你说是便是。”
“你……”
这时,方公公又进来了。
秦阳只好停下来,转而问向他,“方公公,父皇还在忙吗?”
“回衡王殿下的话,陛下等会儿便会过来。”方公公道,“奴才过来是因为贵妃娘娘派人来给王爷送东西,请王爷出去一趟。”
秦阳一愣,“我母妃来派人来了?”
“是。”方公公道,“姑姑方才拜见了陛下,现在正在外有等候王爷,请王爷随奴才出去一趟吧。”
秦阳皱眉:“现在?”
“是。”方公公道,“姑姑见过了殿下之后便要回去给娘娘复命。”
秦阳看向长生。
“去吧。”长生道,“娘娘特意派人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
秦阳有些不放心,但想了想沈文俊便是对这桩婚事再不愿意也总不该对公主不利,更何况是在皇帝的地方,于是低声对长生道:“你便是再不满沈文俊也不要胡来,若真的不想嫁的话,回去之后我找母妃商量看怎么让父皇收回成命就是了。”
“我是这般蠢的人吗?”长生挑眉道。
秦阳也信她不是蠢人,就算要对付沈文俊也不会在这里动手给父皇发作她的机会,便道:“那我去去就来。”
沈文俊起身,行礼。
秦阳本想也跟他说两句的,但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沈文俊坐回了位子上。
长生继续喝着自己的茶,吃着还没吃完的点心瓜子。
沈文俊也只得沉默地喝着茶。
这一盏茶又没了,长生皱起了眉头,正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方公公又进来了,除了送上新的茶点之外,还有宫女进来将营帐内的香炉给换了。
“陛下还没来?”长生问道。
方公公道:“陛下本是要过来的,不过衡王殿下见了贵妃娘娘派来的人之后不知道怎么的便去求见了陛下了,陛下现在跟衡王殿下在说话了。”
“衡王去拜见陛下了?”
“是。”方公公似乎也有些着急了,“公主恕罪,还请再稍后片刻,奴才想待会儿陛下便会与衡王殿下一同前来的,还请公主与沈大人再稍后片刻。”
“有劳公公了。”沈文俊拱手道。
长生脸色有些不好,但也没有发作,秦阳见过了荣贵妃派来的人便去见了裕明帝,而且还是急匆匆的,难道京城当中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