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贵妻

作者:文苑舒兰

  为了一个死了的人……

  一个死了的人!

  他死了……

  死了……

  他甚至还没有看到他们的孩子就死了!

  可死了又如何?

  死了便不重要吗?

  死了便要被人彻底遗忘吗?!

  方夫人看着女儿疯狂的眼神,几乎心力交瘁,“娇娇,你听母亲的,宁王已经走了,眼下启儿才是……”

  “不是——不是——”宁王妃歇斯底里的撕喊道,“我要为他报仇,我要给他报仇,我活着便是为了……”

  “你活着是为了启儿!是为了启儿!”方夫人紧紧扣着她的双手,“娇娇,你忘了当年你是怎么撑下来的吗?就是为了启儿,你是为了要平安生下启儿……”

  “不是!不是——”

  “娇娇!”

  “我……”宁王妃突然晕厥了过去。

  方夫人吓坏了,“来人!来人!”

  ……

  这些年来方阁老已经不见外人了,便是晚辈也都是年节的时候见一见,不过宁王妃晕厥了过去没多久,他便来了。

  方夫人脸色很难看,守在屋外护,“老太爷,娇娇她不懂事,媳妇一定会好好劝劝她的,媳妇保证……”

  “孩子如何了?”方阁老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方夫人一愣。

  “宁王世子。”方阁老问道。

  方夫人忙道:“大夫说只要好好休息调养便会好的。”

  “嗯。”方阁老点头,“好生照顾着。”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方夫人不明所以,但只要老太爷不是来赶人的就成,她不是不知道将宁王妃母子带回方家会让方家卷进什么样的风波之中会给方家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但是,她不能不这样做,她若是不管,不但启儿会出事,娇娇也活不成!

  他们母子一定不能出事!

  ……

  方夫人将宁王世子从宫里面带出来,而且将人留在方家,甚至连宁王妃也给带去了,而方夫人为什么进宫?

  是张公公奉旨去请的。

  方家此举,便是不会为了宁王妃母子跟陛下作对。

  只要没有人揪着先帝的那道旨意不放的话,这场风波也便可以平息了,至于那余氏,估计也就被皇帝养在深宫终老。

  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没想到皇帝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个,即便方家退让,甚至出手安抚了宁王妃母子,朝臣那边也没有,或许是还没有追究皇帝违抗先帝旨意一事,皇帝便说先帝婕妤余氏并非参与谋害元襄皇后一事,她是无辜的。

  皇帝竟然要为生母翻案?!

  翻案?!

  众臣哗然。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皇帝就算过继了,也终究不可能抹杀自己生母的存在,就算杀了她,也还是有人记得他是谁生的,生母的出身不能改变,但若是能脱了她罪人的身份,至少可以让皇帝不会被人说成是罪人所生。

  可这事谈何容易?

  不说这案子是当年先帝亲自定的,即便有违孝道推翻先帝的判定,可怎么推翻?总不能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证据呢?案子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当年涉案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没错,差不多!

  也便是还没有死完。

  剩下一个。

  宁王生母废贤妃张氏!

  可那是宁王妃生母啊!宁王当年死了之后,据说后宫的张氏得到了消息之后也疯了,就算张氏也没发疯,她会不顾自己的儿子惨死,而为凶手作证?更不要说她已经疯了!

  可当皇帝早朝上为生母翻案的时候,张氏却是神志清醒地出现,她所做出的供述甚至可以通得过刑部的质疑。

  刑部尚书是谁?

  顾长远。

  据说他跟长生公主有些交情,也算是刚直不阿的,应当不会受了皇帝的旨意做戏,而且大家都在场,顾长远进了刑部尚书职责,丝毫没有任何的留情。

  可张氏都给出了合理的回应。

  除了所说的是真的,还能是什么?

  一个深宫且被关押在冷宫多年据说还疯癫了几年的废妃,哪里来的能力编造出这般缜密的谎言?

  没有人觉得她有这个本事,便是皇帝让她照本宣科,可也得她这个临场不变的本事及应对众臣质疑的本事!

  她怎么会有?!

  便是面临最尖锐的质问,张氏也给出了让人信服的答复。

  她之所以愿意站出来作证,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忏悔为宁王世子谋一个前程,她没有名言皇帝给她的好处,只是含着泪说要为孙子谋前程。

  皇帝许诺了张氏什么,张氏才站出来,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会儿她说出来反倒是更让人觉得她所说的的的确确是真话。

  那么说,当年余氏真的是无辜的?

  既然无辜,便无需受先帝当年那道旨意的束缚!

  她自由了!

  至于皇帝是如何瞒着先帝将人从冷宫救出来藏起来,如今为生母翻案推翻先帝的判定又是如何的有为孝道,这些自有人为皇帝做出一个足以让天下人信服的理由。

  礼部尚书王驰引经据典,将所有御史文臣都给辩驳了个遍,最终,以皇帝前往太庙下跪请罪三天作为了结。

  御史无话可说。

  其他文臣也总不能真的跟皇帝翻脸。

  至于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如今先帝的旨意也不能用了,还能真的不要命地跑出来嚷着要推翻皇帝不成?

  原本一场大风波,便这般结束了。

  城府浅些的或许看不出什么来,可那些老狐狸哪里看不出这场翻案大戏之中,礼部尚书王驰王大人所起到的作用?

  “往后,这朝堂怕是此人的天下了。”

  钱阁老语气有些沉重地道。

  “论能力论手段城府,王焕之的确很有可能走到这一步,只是他终究是士族的人。”

  没错,他是士族的人!

  大周皇族便与士族便是没有前朝那般水火不容,但让一个出身士族的人,而且还是如今南方士族之手的王氏一族的少主成为文臣之首?

  怎么可能?!

  内阁的老臣子一直认同这个定论,钱阁老也没反对,只是一直忧心忡忡。

  ……

  “娘娘……”

  自从皇帝要为余氏翻案的消息传来,钱皇后便一直端坐着不动,直到朝议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了,她方才端起了已经凉透了的茶抿了一口。

  “让御膳房准备,今晚陛下应该会过来。”

  “是。”

  皇帝也的确过来了,不过并没有马上吩咐什么,而是安静地跟钱皇后用了晚膳,又等太医过来给钱皇后诊了平安脉,仔细问了一些情况及细节,这才进入了正题。

  钱皇后想,他这般也算是表示还是在乎她这个皇后的感受吧?“陛下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只是……”话顿了顿,继续道:“陛下怎么跟长生公主说?”

  皇帝沉默。

  “公主也是明理之人,应当不会……”

  “朕会下旨让她去泷州。”皇帝道。

  钱皇后一愣,随即笑道:“也是,公主与驸马成婚也三年多了,一直分隔两地也不是个事,先帝三年丧期也结束了,是时候让他们团聚了。”

  “你觉得朕错了?”皇帝突然问道。

  钱皇后笑道:“陛下此话怎讲?不管是孝道还是兄妹之情,陛下都已然尽心尽力,怎么能说错了?”

  皇帝凝视着她。

  “不过先前臣妾一时糊涂,怕会让公主殿下误会陛下的好意。”钱皇后歉疚道,“不如这样,臣妾再去一趟命令,亲自跟公主道歉……”

  “不必了。”皇帝摇头,“你怀着身子便不要四处奔波了。”他伸出了手,轻轻府放在了她还没有显怀的腹部上,这个时候也还没有胎动,但是他的眼神明显温和了许多,“好好照顾自己,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

  “臣妾会的。”钱皇后压下了眼眶的热意,笑着道。

  夫妻两人没有再提起如何跟长生公主交代一事,仿佛这事真的很容易解决一般,有了皇帝的话,钱皇后也不再将这事揽在身上了,现在想想当初先帝没杀余氏,长生公主也没杀,现在便也不会逼皇帝要余氏的命,大约也不会怎么追究皇帝为余氏恢复清白一事,先前是她魔怔了。

  收拾好了心情,却还要面对摆在眼前的糟心事。

  余氏的安置。

  皇帝没有名言要如何安置余氏,只是让她安排好,也便是说他没有册封她为太后的意思,最多也就是在后宫荣养起来罢了。

  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可余氏哪里会甘心?

  这才知道皇帝为她洗脱了当年谋害元襄皇后的罪名,便开始摆起太后的款了,甚至还骂起了元襄皇后,说元襄皇后害她无辜受苦这般多年。

  钱皇后哂笑,明明是母子,可为什么可以有这般大的区别?余氏怎么生出陛下这样的儿子来?

  “你听到了没有,我……不!本宫要见靖儿,让靖儿……皇帝,让皇帝来见我!”

  皇后又怎么样?

  她亲儿子是皇帝!

  她就快是太后了!

  钱皇后在后宫给余氏收拾出了一个宫殿,供她以后养老用,里里外外安排妥当,便是宫人也亲自挑选,或许是大周至今为止都没有出过太后,宫里面一直没有太后的专属宫殿,余氏见了那还算是富丽堂皇的宫殿,也便当做是太后的住处了,对钱皇后的安排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挑剔了一番,便毫不客气地使唤起来,她得先发制人先将这钱氏的气焰给压下去,好让她以后识相点好好地伺候她这个婆婆!

  钱皇后脸上挂着端庄的笑,也没跟她计较,“本宫会让人去禀报陛下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余氏恨不得马上让皇帝废了钱氏,但是也还不算是没脑子,知道钱氏背后还有一个钱家在,所以她只能忍着,为了皇帝,就算忍的再难受也得忍着,等皇帝收拾了钱家,看她还怎么当这个皇后!

  先帝的四妃不就是一个好例子吗?

  皇帝哪里容的下气焰嚣张的外戚!

  余氏很有信心,所以在将钱皇后教训的一无是处之后,便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穿上了已经许多年都没有穿过的宫装,打算去以前的旧相识面前好好地“叙叙旧”,而所谓的旧识,现在她还认识的自然便是皇贵太妃了。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皇贵太妃居然不见她,宫人告诉她说皇贵太妃在佛堂诵经念佛,谁也不见。

  倒是其他年轻的太妃出来奉承她了。

  余氏一张脸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以前她当婕妤的时候被她们妃位的人欺负,现在她儿子当了皇帝她是太后了,居然还得受她赵氏欺负,简直岂有此理!

  还有这些小贱人,先帝都死透了,还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打算勾引谁?故意显摆她们年轻显摆她们曾经得到过先帝的宠爱吗?!

  呸!

  余氏当场便发飙了,端出太后的身份来压人,非得皇贵太妃出来跪迎才可以!

  宫人们自然不敢跟她起冲突,便只能回去禀报了,可结果皇贵太妃还是没出来,还让宫人带来了一句话,说等她当了太后,她自会前去拜见。

  余氏差点要将这寿安殿给拆了。

  好在钱皇后安排伺候的人得力,好说歹说将她给劝回去了,回到了自己的地方,便摔打了一通,好多才摆上的物件一下子便全没了,可还是不消气,让人去昭阳殿兴师问罪,让人去请皇帝说自己要死了!

  原本是威胁皇帝,让皇帝来看她的话,可没想到皇帝真的来了,这话却成真了。

  余氏遇刺了。

  下手的是一个宫女,直接将匕首刺进了余氏的心口,惊呆了所有人,等其他宫人回过神来,那宫女便咬舌自尽了。

  皇帝到了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倒在血泊中的余氏,愣怔了会儿,眼眸猩红地厉吼道:“来人——”

  宫里面一片混乱。

  ……

  “余氏遇刺了?”

  衡王没有出现在皇帝为余氏洗清罪名的朝堂之上,但消息可没露过,也不得不佩服皇帝居然能想到这般的法子,不过换做是他也会这样做!

  但是他这样做有没有将先帝放在眼里?!

  跪太庙?

  他还有这个脸面去跪太庙吗?!

  秦阳憋了一肚子火,但还是忍着没有发作,他不否认他的确有所顾忌,现在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便是再憋火也不能随心所欲!不过皇帝以为这样做就万事大吉吗?就算这场风波随了他的心愿就这样结束了,他那生母那般能作,往后的麻烦必定不少,他既然这般孝顺往后就等着给她擦屁股吧!

  这才在心里搁下了这话,余氏便真的出事了。

  遇刺?

  谁能跑到皇宫里面刺杀她?

  又有谁会刺杀她?

  “会不会是……”顾绮面露担忧,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怀疑长生。

  秦阳皱眉沉思了半晌,“不可能!就算那丫头生气也不至于这般做,她要是要杀余氏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说了,以她的本事有的是法子让余氏死的无声无息的,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让人大白天地在宫里面行刺?”

  “我就担心公主是冲着陛下去的。”

  秦阳摇头:“不会!那臭丫头脾气是不太好,但人品还是过得去的,若是要对付皇帝会直接冲着皇帝去,而不会对一个无辜之人下手!”说完,话锋随之一转,“不过便是那臭丫头没有做,若是皇帝怀疑也是一桩麻烦事!我们这个皇帝陛下什么事情都可以宽容大量,偏偏在他这生母一事上寸步不让,要是他真的怀疑是那臭丫头做的,她怕是真的有麻烦了!”

  “那怎么办?”顾绮忧虑道,“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你先别急。”秦阳道,“我先写信通知她,让她当心这事,之后在进宫看看情况!”

  “嗯。”

  秦阳马上书信一封派了心腹快马送去皇陵,随后便进宫,先是去了皇贵太妃那里,得知余氏遇刺的事情是真的,现在太医还在急救了。

  “好端端的怎么便有刺客?”

  “是一个宫女做的。”皇贵太妃神色也是凝重,余氏活着便是再嚣张齐其实也不难对付,可她现在这个样子,皇帝岂会善罢甘休?

  “什么来历?”秦阳问道。

  皇贵太妃道:“先帝驾崩之后,宫里面放出去了一批上了年岁的宫女,内务府依照规定重新择选了一批宫女进宫,这宫女便是其中的一个,来历在内务府的记档上边并没有问题,具体的还在查。”

  秦阳脸色有些难看,“皇帝现在怎么样?”

  “一直守在余氏身边。”皇贵太妃道,“现在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医,谁也靠近不了余氏,还有……”

  “怎么了?”

  “余氏胸口中刀,当时刀还没有拔出来,太医来了之后说要是昏迷之中拔刀的话很容易醒不过来,便先给她施针,让她醒来再拔刀,那刀还差一丁点便刺中心脏了,拔刀的时候若是不小心便伤到心脏,危险性极大。”皇贵太妃神色有些厌恶,“余氏醒来之后死活不肯让太医拔刀,说除非皇帝立她为太后,否则她宁愿去死!”

  秦阳瞪大了眼睛。

  “看来人的执念真的很可怕。”皇贵太妃笑道。

  秦阳脸阴沉了下来,“那皇帝答应了?”

  皇贵太妃没有回答。

  秦阳觉得自己真是傻瓜,难不成皇帝那般宝贝这个生母还能看着她死不成?!“也便是说即便皇帝不会怀疑刺客是那丫头派的,那丫头也会为了这事跟皇帝起冲突?!”

  太后啊!

  立了太后将来便是要与元襄皇后一起享受供奉,甚至还可以将明陵的地宫打开将余氏塞进去!

  不管是哪一个,都绝对不会是那臭丫头愿意看到的!

  “父皇当年怎么便看上了这般一个女人?”

  皇贵太妃睨了他一眼。

  秦阳知道自己不该这般说,但这话也没错啊,余氏那般德行当年先帝怎么就看得上?还让她生下皇子,皇子便这般不值钱什么女人都能生?

  “余德妃是余氏一族的旁支。”皇贵太妃道,“当年余德妃怀孕的时候余国公府送进来王府帮余德妃固宠的。”

  秦阳眉眼一跳,“也便是说就算她当年没有参与谋害元襄皇后,也是罪人?”余国公府可是被灭了九族的,难道这余德妃便不在这九族之中?

  “大周律法,祸不及出嫁女。”皇贵太妃道。

  秦阳一窒,无言反驳。

  余氏的娘家是罪人,可余氏出嫁了,便跟她没关系,只要洗清了当年谋害元襄皇后的罪名,她便是清清白白人了!

  这便是说若是皇帝要追究那丫头,那丫头连反击的理由都没有?

  这该如何是好?

  是啊,这该如何是好?

  长生很快便收到了秦阳的心,不过在秦阳的信到来之前,余氏遇刺一事已然禀报到她的面前。

  但是即便已经派人盯着余氏,却还是没法子一下子便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甚至可能跟之前那怂恿余氏出来闹腾的事情一样不清不楚!

  龙鳞卫在皇宫里面放了人,但是并不能每一个宫女太监都调查个编,那宫女也一直任何反常的举动,又是刚刚被派到余氏身边没多久,如今又死了,追查下去十分艰难。

  或许从她进宫的那一日开始便已经是一个死士了,外边一定有人将她的所有关联全部清理掉。

  “也便是说本宫还不是无所不能的?”

  凌光脸色一白,“是奴婢失职!”

  “与其说你失职,还不如说本宫无能呢。”长生淡淡道,没有生气的意思但是却让人听得心里发凉,“要不怎么处处被人抢在前头呢?”

  “公主,会不会是王驰?”

  长生笑道:“这重要吗?”

  凌光窒言。

  “下去吧。”长生挥手道。

  “公主……”

  “虽说被人处处抢先心里不太舒服。”长生捻起了棋子继续自己跟自己下棋,“但只要大方向没变,这点陷害算计本宫还是能容得下的。”

  凌光心头一跳,那想问清楚主子想做什么的话差一点便脱口而出了。

  “让人盯着余氏,可别让人死了。”

  凌光低下了头:“是。”

  长生落下了一子之后便久久不动了,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将一身素服的女子笼了一身金黄。

  太后?

  秦靖,你还真敢应!

  ……

  皇宫风声鹤唳。

  便是遇刺的是余氏,就算刺客是宫女,但宫中出现了刺客便是禁卫军保卫不当,李长林这个禁卫军统领难辞其咎。

  这可以说是自先帝驾崩以来最后第一场危机。

  除了禁卫军这边紧张之外,钱皇后亦是忧心忡忡,毕竟余氏宫里伺候的人都是她安排的,要说不希望余氏好的人当中,她也算是一个,而且她也相信皇帝心里清楚她并不怎么想多了这般一个婆婆。

  但刺杀一事,真与她没有关系!

  “陛下,太医说老夫人没有那般快醒,臣妾让人备了热水跟衣裳,陛下不如……”

  “为何你不唤她一声母亲?”皇帝看向了她,那目光给刀刃一般利。

  钱皇后心头一跳。

  “是她不配还是你由始自终便没有接纳过她?”皇帝继续道,声音不大也不急,但是却字字诛心,“她终究是生了我的人!”

  “陛下……”钱皇后面色有些白。

  “皇后怀着身孕,早些回昭阳殿休息吧。”皇帝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径自吩咐道,“皇嗣要紧。”

  钱皇后心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似得,握着拳头福身道:“臣妾领旨。”

  余氏到底是捡回了一条命,不过现在还昏迷不醒,但这件事足以让大家惊愕,也将那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快四年的长生公主拉回到了人前。

  宫里面有消息传出,说这次对余氏下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长生公主,至于她为什么要命人刺杀余氏,原因也很简单明了,不就是皇帝为余氏翻案吗?据说皇帝还要立余氏为太后,作为元襄皇后唯一的嫡女,长生公主哪里还能忍的住?

  不过便是皇帝有错在前,便是长生公主情有可原,可派人在宫里面行刺终究是大逆不道的事!更不要说长生公主先前还得罪了那般多人,所以很快,皇帝的御案上便出现弹劾长生公主的折子。

  至于皇帝,不理睬也没有阻止,任凭事态发展。

  皇帝跟长生公主终于交恶了?

  秦阳越来越担心,便是京畿大营当中的许昭也特意回了一趟京城,找了他,问了这事。

  “皇帝将他那生母当宝,怕是很难善了!”

  许昭皱起了眉头,“不管怎么说皇帝能过坐上皇位都是因为阿熹,他总不能为了他那生母将阿熹置之死地吧?”

  “这可就难说了!”秦阳冷笑,“这些年我们这位皇帝陛下什么都无所谓,也就他这生母一事寸步不让,要是她那生母真的因此对了性命,怕是真的要那丫头偿命!”看了看他,神色一沉,“你最好也最好准备。”

  “什么意思?”

  “还用问?”秦阳讥笑,“皇帝要是真的要对那丫头下手,哪里还容你执掌京畿大营?事实上你能在京畿大营待到现在都没有挪位置,都已经是让人十分惊讶了。”

  许昭眉头皱的更紧。

  秦阳继续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那臭丫头,先帝不会丢下那臭丫头不管的,皇帝便是要对付她,她也有应对的法子,再不济逃便是,相比她,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

  许昭搁下了茶盏起身,“我自有分寸,阿熹那边我不方便去,你帮我好生看着,有什么事情立即通知我。”

  “放心,我不会看着她死不管的!”秦阳道。

  许昭颔首:“多谢。”

  秦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挑了挑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几年前许昭跟是没什么两样的,可几年下来,整个人都沉稳了许多,身上哪里还有当年的浮躁气?不过算算他许昭现在也年纪不小了,再浮躁的话怕哪里还能混下去?再说了,没了先帝,他在京畿大营之中便只能靠着自己了,哪里还能像以前那般?

  “许统领现在还没孩子?”

  “先前国丧,后来长生公主守孝三年,许统领似乎也跟着她一起守了,所以至今还没有子嗣。”

  “还真的是兄妹情深。”秦阳更不是滋味了,“不会是当年玩的太过了,所以才没孩子?”

  “……”

  ……

  许夫人小卢氏的确还是没有孩子,对了,因为这几年,许夫人跟王夫人往来较为密切,也时常一同出席京中一些贵妇的行走,因许夫人年纪较小,又是王夫人的族妹,大家便以小卢氏称呼。

  跟王夫人卢氏相比,小卢氏的日子便过得糟糕了,虽说后院没有碍眼妾室,但是丈夫常年不在身边,都二十多了也还没生下一儿半女,据说许统领对她也是极为冷淡,便是后院没有碍眼的妾室又怎么样?许昭是什么人大家都很清楚,不在家里放人谁知道外边养了没有?宁愿养在外头也不愿意带回家给妻子管教,这哪里有将妻子放在眼里?

  小卢氏能有好日子过吗?

  要不是王夫人照拂着,她怕是连一点体面也没有。

  这不,好不容易盼着丈夫回来了,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他便一头栽进书房里面,连面也不肯跟她见。

  小卢氏即伤心有愤怒,可有什么办法?

  娘家那边根本便不给她撑腰,听说父亲也因为当年她嫁给许昭一事而被家主厌弃,哪里还有心思管她?

  族姐王夫人那边看似照顾她,可也不过在施舍还显摆她的幸福罢了,她恨不得撕碎她那张高高在上的冷脸。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至少……

  至少给她一个孩子吧?

  爷难道连许家的香火也不顾了吗?

  那长生公主已经嫁人了,她已经嫁人了啊!

  小卢氏便不信丈夫跟长生公主之间只是单纯的表兄妹情谊,没有那些龌蹉的事情在,他哪里会这般不要命了帮她护她?他多久没回这个家了?现在人家一出事了便亟不可待地赶回来!

  这怎么可能是没有奸情?!

  她想闹,想闹的全天下人都知道那个贱人是怎么样的水性杨花,可是她不敢,她怕她一闹,连这许夫人的名分也没有了!

  “他一定不会不顾许家的香火的!一定不会的!”

  就算他在外头养了女人,可庶出就是庶出,就算没有嫡出庶出的继承了家业,那在外头也是低人一等!

  她就不信他不在乎许家的家业!

  “去吩咐厨房炖一盅补品来!”

  便是只有一点机会她也不能放弃!

  ……

  许昭的确有想过自己的将来,而长久呆在京畿大营,对他来说也的确没有好处,不单单是皇帝的问题,更是自己的发展,他是武将,武将若是不上战场迟早会被取代,而不上战场便无法立功,仕途也便只有止步于此。

  皇帝这些年不动他,何尝没有想要将他困死在京畿大营的意思?

  只是阿熹……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怎么一把年纪了也还磨磨唧唧的。”书房内响起了一道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许昭猛然一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长生挑眉道,“虽说本公主在皇陵住了几年,但应当还不至于像鬼吧?”

  “你……你这时候跑回来?你不知道……”

  “我还不能回来?”长生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不说我也就是去给先帝守陵,又不是被流放到那的,便是流放,三年都过去了,我还不能回来?”

  “你——”许昭气结,“怎么这般多年了你还这样子?”

  “怎么样子了?”长生笑道。

  许昭无奈,“行,我拿你没办法了,不过……”仔细看了看她,“看你这样子这些年在皇陵也没怎么吃苦,瞧这脸色谁知道你二十了?”

  “好山好水还有祖先庇佑,连觉也睡的安稳许多,哪里会不好?”长生笑道,随后眯起了眼睛,“二十怎么了?本公主嫁人了还怕人老珠黄?”

  “不说闲话了。”许昭赶紧打住,“你突然间跑回来不会是跟我叙旧吧?”

  “怕你惹事,便急急忙忙赶回来看着你。”长生道。

  许昭将信将疑,“真的?”

  “比珍珠还真。”

  “哈,那倒是拿出来看看!”

  “还能跟我抬杠便是说没有乱了阵脚。”长生道,“也白过了这几年。”

  “你倒是白过了。”

  “这不是很好?等我七老八十了还青春靓丽。”

  “是,七老八十了你还青春靓丽!”

  “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长生道。

  许昭睨了她一眼,“这般跑回来便不怕皇帝来找麻烦?秦阳可是说了皇帝宝贝他那生母宝贝的要命!”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开门叫人来给这小祖宗送吃的,可这门才打开,便见小卢氏站在外头了。

  正好大门打开,小卢氏将里头的人给瞧了个清清楚楚,即便没见过长生公主几面,但女人哪里会不认得自己的情敌的,这才说恨不得撕了那勾引她丈夫的贱人,她便出现了,许夫人的眼珠子顿时红了,脸也狰狞起来了。

  许昭脸色沉着,“你怎么来这里?谁让你来的?!”

  丈夫的质问更是让小卢氏心里的愤恨到达顶峰,多年来受的委屈与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孤寂让她忘了所有的恐惧,朝着屋子里的女人便冲了进去,将手中的食盒砸了过去,面目狰狞地厉喝道:“贱人,让你勾引我夫君——”

  许昭惊呆了。

  长生也错愕不已。

  那食盒滴着里头的补品汤水朝她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