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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烁这话说完,明显感受到一副实质性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顿时压力倍增,不过还是一动不动的跪伏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惠崇帝才笑起来。
陆烁轻舒一口气,心中感慨万千,人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真是不错,光这份喜怒无常的架势,一般人就招架不住。
“起来吧!”
惠崇帝说道,等陆烁站起来,重新退回到锦杌上坐下,惠崇帝才又问:“卢卿午后将这“赋税”一目呈到朕面前来,朕略微看了一眼……”
说着他住了口,开始翻阅手中的书册。
陆烁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好一会儿,惠崇帝才继续道:“朕看你年纪轻轻,又是刚入翰林院当值,这一整目东西,全都是你一人所想?”
听到惠崇帝问起这个,陆烁犹豫起来。
这赋税之策确实由他所想,身为穿越人,他未能免俗,直接借鉴了明清时候比较成熟的赋税政策。
例如明朝的一条鞭法、清朝的摊丁入亩中的一些有实效性的策略,用来弥补现今政策的不足,同时又与后世的许多经济政策相结合,在不改变大环境的情况下提出改革之策。
对于大齐来说,这些政策并不算特别的大逆不道,但总归有些水土不服之处,此时就显出陆昀这个本土官员的本事来。
在制定的过程中,陆昀虽参与不多,却也给了陆烁很多实质性的建议,让他的赋税之策看起来不再是空中楼阁,而是有了实施的可能性。
来之前陆烁并没有想太多这方面的问题,此时惠崇帝问起来,他才开始纠结。
进殿这么久,惠崇帝其实并没有表态。
若是他赞同此策还好,若是不赞同,他这个小翰林倒没什么,一旦牵涉到陆昀,势必就会牵涉到户部,牵涉到前朝。
说不得还会被人拿来说嘴,毕竟最近因为太子府之事,陆昀一直行走在刀尖上,一不小心便会鲜血横流。
不仅如此,陆烁还想到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
若是他就此下线,这本书怕是就要大结局了,仙女狐也要被人骂句死太监……
他怎么忍心!
一时间陆烁脑中火花四射,不过现实不容许他想太多,惠崇帝可还在上头等着呢!
几乎一瞬间,他就有了判断,重新站起来拱手道:“回圣上,此计大部分由小臣所写,不过到底涉世未深,父亲身在户部,熟知大齐百余年的赋税政策,从旁给了许多参考意见。”
陆昀说过,上位者最忌欺瞒,或许真诚点会更好。
“朕猜想着也是如此。”
惠崇帝声音平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说。
陆烁还没来得及庆幸,惠崇帝就又道:“这赋税二十九策,朕详细看过了,虽说并不完善,却也解决了现存政策里的许多问题。”
这话惠崇帝说得,陆烁可不敢接。
惠崇帝见他一副鹌鹑模样,也不计较,继续说道:“按理你父亲身出户部,赋税本是他的分内事,若是由他提出来,也不至让太监分类到角落里,朕险些看不到。”
虽然语气埋怨,陆烁却彻底放了心。
看来此计已经入了他的眼。
陆烁深吸一口气,拱手道:“陛下恕罪!一来此计算是突发奇想,若非此次修撰《大齐典律》,怕是小臣也没有心思去仔细研究赋税。二来改革并非易事,为人处事,有明面上的规矩、也有暗道上的规矩,这赋税虽小却牵连甚广,由翰林院提出来和由户部提出来,完全是两码事。大齐海晏河清,却也经不起过多的动荡。”
言下之意,户部直接提出来,势必会朝局动荡、人心不稳,对大齐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言论足够大胆,儒家正统学派教导出来的学子,鲜有敢直接这么说的,引得卢世新也连连侧目,上下打量了陆烁好几眼。
上头的惠崇帝没有说话,一双龙目再次看向陆烁,陆烁面上冷汗直流,正当他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惠崇帝突然笑了起来。
“好一对陆家父子!”
惠崇帝心情畅快,看来陆烁的回答很对他胃口。
陆烁也放下了战战兢兢的心情,接下来就有问有答,详细说了说赋税中的改革之策,君臣间倒是相谈甚欢。
卢世新坐在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有惠崇帝问到他的意见时,他才偶尔开口几句,其他时间大部分是静默的。
直到两人跪安出去,卢世新才笑看着陆烁,眼中带着欣赏,笑着说:“陆小郎才能不输你父亲,此番回去,圣上定有嘉奖,待日后入直服侍,切莫忘了现在的赤子之心。”
陆烁先是一愣,而后明白过来。
看来卢世新是把他方才的讨巧看成是傻实诚了。
陆烁没去解释,也没理由解释,腼腆笑笑,就随着小太监的指点出了宫门。
卢世新说的没错,第二日惠崇帝这嘉奖就来了。
彼时差不多申时左右,虽然已经做完了事情,陆烁却照常上班,见周茂和孙哲还有些内容没来得及收尾,便协助着他们做些事情。
整个检讨厅算不上清净,书本翻阅的声音、人员走动声、抱怨声、甚至是外头的蝉声,种种交杂在一起,弄得人心慌意乱。
宣旨的天使就是这个时候来的翰林院。
整个翰林院全都吓了一跳。
该有两三年的时间了吧,由于许多翰林官员可以入直侍奉,惠崇帝许多旨意就随着人员的走动直接带了出来,像现在这样大张旗鼓来宣旨的场面,整个翰林院的官员们都觉得少见。
说来最近没什么大事发生,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事,大概就是昨天卢总裁带着陆烁的文书进宫一事了吧。
许多人暗暗猜测起来,看向陆烁的眼神感情不一。
何青云的更是复杂,陆烁走在前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等转过头来去看的时候,却只见他慌乱的闪躲过去,过了一会儿似乎又觉得没必要,转而大方以一种挑衅的眼神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