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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国公府,松鹤堂。
罗氏坐在罗汉床上,手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一旁的袁氏扶着她,便拍着她的背边给她顺气。
隔着小案几坐着陆昉,此时他看着跪在下首的陆昉,已是怒目而视,满眼的失望。
“孽子!看看你干的好事!”
碰的一声,陆昉将茶杯砸了下去,正砸在陆炘身上,茶杯碎裂开来,滚烫的茶水泼洒在他身上,烫的他惊声一叫。陆昉看了犹自不解恨,拿手点着陆炘,一张脸慢慢涨红。
“我也不指望你像烁哥儿那样光宗耀祖,你倒好,就为了个女人,给家里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来。”
丢失的御赐手镯出现在苏府,陆昉几乎不用想,就明白陆炘为什么这样做。
顾氏也在一旁坐着,听到这里手指捏了捏帕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徐徐松开。
“爹。”
往常陆炘最是混蛋,在府里一直横行霸道,这时候也是怂了。
因为他也听说了,惠崇帝在皇宫里当着众臣的面给了轩德太子难堪,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若是太子和陈家倒了,凭着他现在在陆家的尴尬地位,他这世子之位能不能坐得稳还是两说。
“儿子,儿子也是鬼迷了心窍,可……可这不怪我啊,是苏府、是苏府一直派信过来,说是表妹看上了那镯子,屡屡派信,每次都有信物,我……我这才一时糊涂,偷了镯子出去……我……”
陆炘声音渐渐变小,显得底气不足。
一旁顾氏听了,心里冷笑一声,看着陆炘的眼神如同看这个仇人。
“信物?你还好意思提?勾引官眷你可知是什么罪名?再者给你信物你就把御赐镯子交过去,你把咱们陆家放到了何处?”
陆炘被问的满头是汗,想尽法子想要辩解,就听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罗氏猛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好了……”
满屋子的视线都看向罗氏,毕竟她才是这个家最有权威的掌舵人。
罗氏拧着眉头,拿手捏了捏山根,有气无力道:“你们都退下吧,二儿媳留下。”
说罢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娘——”
陆昉站起身来,看着罗氏欲言又止。
“退下吧。”
陆昉无法,只能退下,室内就只余下婆媳二人。
“母亲。”
袁氏不知罗氏单独留下她是何意,声音里带着些忐忑。
“坐,咱娘俩说些体己话。”
袁氏觉得罗氏情绪有些不对劲,不过还是点点头,按照罗氏的吩咐坐下了。
罗氏坐着身子,对着香炉闭目宁息了一阵,才问道:“若是要分家,你觉得怎样?”
“啊?”
袁氏惊的站起来,看着罗氏有些意外。
分家?
这个事情袁氏不是没想过,事实上,在京师待着的这么多年,袁氏对大房的混乱颇为看不惯,一直想分家。
只是眼下这个时候,陆炘刚惹了事,虽说从诏狱里放出来了,但能不能平安尚且说不定呢,若是这个时候分家,岂不是显得二房不仁义。
陆昀和陆烁都是在朝中为官的,将来甚至会升的更高,这些家庭矛盾看着小,但到了关键时刻往往会产生重大的影响,因而袁氏思虑再三却是拿不定注意,只能含糊其辞。
“母亲,父亲临走之前,不是已经分过家了吗?现在一大家子虽然住在一起,也是分两家过的……”
罗氏人老成精,一眼就看明白她的心思,叹气道:“咱们知道,外人看来两家还是一家,陛下看来两家还是一家……”
袁氏看了罗氏一眼,见她唉声叹气的样子,捏着帕子不说话了。
罗氏继续道:“我知道你顾虑什么,可是眼下是非常时期,陆府子孙可以死,陆氏却不能全都倒了。”
袁氏心里一惊,转过身看着罗氏,问道:“这次的事情有这么严重?”
罗氏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点头。
“四皇子死了,圣上的怒火可想而知,等他从病中恢复过来,涉事的怕是一个都跑不掉。”
惠崇帝的性子她十分了解,四皇子虽不得盛宠,可是当年大皇子的死对他打击甚大,现下如同被勾起了旧事,帝王之怒,他们陆家尚且不知有没有承受的能力。
“你也不用在这里胡思乱想了。”
见袁氏将一张帕子扭来扭去打成了结,罗氏叹口气,说道:“先回去吧,等老二从宫里回来,跟他细细说说,看他适合反应。”
老大那里好说,老二却注意极正,要劝说不是一日之功,倒不如先让袁氏探探话。
袁氏想了想,最终点点头。
……
皇宫,勤政殿。
惠崇帝穿着一身家常衣裳,牢牢坐在龙椅上,跟方才见轩德太子时的颓唐不同,此时的他面色红润身康体健,哪里有半点晕倒后的症状。
他抬着头,一双眼睛微微眯着,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少年,仔细的打量起来。
面如冠玉,长身如竹,惠崇帝从他身上看到了几分年轻时候的影子。
正是卫钊,此时他嘴巴紧紧抿着,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倔强,一双眼睛同样一瞬不瞬的盯着惠崇帝细看。
卫钊右边,并排放着的锦杌上还坐着两人,赫然就是唐老太傅和陆昀。
从卫钊进殿起,惠崇帝就一直打量着他,双方一直没有说话,而坐在一旁的唐老太傅和陆昀两人也是如此。
亲父子相见,中间却是隔着将近二十年的光阴。以往从来不知道的一个人,如今突然站在自己面前,还跟自己有了血缘关系,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议。
更何况,二人还是在四皇子刚死的情况下相见的。
“坐吧。”
良久,惠崇帝才说了一声。
卫钊没动,还在原地站着,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没变,看着惠崇帝的眼神带着复杂。
这种眼神,惠崇帝没从其他儿子身上看到过,委屈的、质问的、坦诚的……
不像是皇子的眼神,身而为皇家人,从出生起就学会了演戏,惠崇帝的几个皇子也是如此,即便是他最宠爱的太子,在他面前也是一副乖巧的面孔。
眼前这个人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