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郑重的征求两位的意见,我们到底要不要走杨家这条捷径?要还是不要,你们给我个答案。”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怎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李欣儿诧异道。
“你的意思是当然要按照计划走下去,那么表姐的意思呢?”王源仰头看着公孙兰。
公孙兰微笑道:“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说便是。”
王源叹道:“你们都明白我不得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否则我会得罪所有的人,瞬间变成过街老鼠,会死无葬身之地。然则和杨家合作,便必然要和杨家姐妹虚与委蛇。今日见了那虢国夫人,确实如坊间所传的那般,这个女人是个荡妇;但如果要和杨家打交道,便不免要和这荡妇打交道。若你们无法接受这一点,我们还不如赶紧收拾东西逃出长安,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一辈子便是。我也不去想什么光宗耀祖的前程,十二娘也别去想为父母报仇之事,咱们老老实实的活一辈子就得了。”
李欣儿皱眉道:“原来你是为了此事,你是要告诉我们,你要打着和杨家搞好关系的旗子和杨家的荡妇在一起鬼混,叫我们都闭嘴是么?”
王源无语扶额道:“你别想歪了成么?我只是不想每次都要为这件事解释半天。”
公孙兰微笑道:“你是不是心中有鬼?否则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为何这般在意?”
王源跳起身来道:“我哪里有鬼了?你今日不是全程目睹么?我有何出格之处?”
公孙兰道:“那倒是没有,只是你不惹她们,不代表她们不会惹你。那虢国夫人不是要送金钗给你么?那秦国夫人不是挽着你的臂膀和你长谈一个时辰,最后好要请你做她儿子的老师么?我不过是提醒你要小心罢了,不要昏了头,搞得不可收拾。”
王源无语苦笑,很想问一句:“你是吃醋了么?”但这话是无论如何不能说的,说出来怕是会立刻挨上公孙兰一剑。不过,公孙兰的话倒也给了王源一个提醒,原来在别人眼里,今日的情形其实已经有些不堪了。王源自以为一切正常,但在有心人眼中,已经不太正常了。
“其实,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是根本懒得管的,不过欣儿是你的妻子,我不希望你做出些让她伤心的事来。而且你就算能被举荐,一旦名声受损,也会呆不久长。”公孙兰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源猛然想起传言中的虢国夫人和玄宗也有一腿的事情来,若自己真的不小心跟虢国夫人惹上什么干系的话,传到玄宗耳中,那可全部前功尽弃了。本来王源心里并不以为然,今日见了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的样貌,王源内心深处认为,就算勾搭勾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直到公孙兰说出这句话来,才突然明白,想尝尝荡妇的滋味其实是一种很荒唐的想法,只是不知道玄宗是如何容忍虢国夫人和魏小侯爷这样的少年郎鬼混的。
“表姐说的甚是,我一定会小心在意,虢国夫人我是绝不会去招惹的,秦国夫人请我给他儿子当老师的事情我也找机会拒绝了便是,总之我绝不会自毁名誉,坏了大事的。”
公孙兰笑道:“你明白就好,此事就说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提了,说起来倒是挺尴尬的。话说今日你可算是风光的很,李龟年都说你的笛子吹得不错,还有,你居然会唱曲,那首《袖底风》唱的很好听。为何你平日不唱?也好让我们饱饱耳福啊。”
李欣儿叫道:“唱的很好么?这不公平,我们天天在一个屋檐下都没听到过,你倒是去唱给杨家的荡妇听,不成,你现在必须唱给我们听。”
王源苦笑道:“又来了,不是说了不要提了么?”
“那你唱,不然不依。”李欣儿跺脚道。
“真要听么?”王源看着公孙兰道。
公孙兰道:“当然,除非你不愿。”
王源笑道:“我是怕吓到你们,我这一唱,外边人听了还以为宅子里又闹鬼了。既然你们不怕,我便唱一曲又如何?不过你们不许取笑。”
“谁来取笑你,唱便唱,那么多话。”公孙兰嗔怪道。
王源对李欣儿道:“十二娘找个小木棍给我,我自己打打拍子。”
三人坐在阳光下的草地上,公孙兰和李欣儿聚精会神的看着王源,但见王源手持小木棍在铁锨上轻轻一敲,发出悦耳的铁器声,微笑开口唱道。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而如今琴声幽幽。
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
一曲唱吧,公孙兰师徒呆呆坐在对面表情惊愕。
“这……好奇怪,曲儿也奇怪,词也奇怪,这是什么曲调?”
“是啊,从没听到这么奇怪的曲儿,不过倒是挺好听的,二郎,这是你写的曲儿?”
王源笑道:“这一曲叫做《东风破》,是不是很好听?”
“好听是好听,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公孙兰道。
“那里莫名其妙了?”王源笑道。
“这词儿说的是什么?什么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什么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好像有点不通的样子,但又好像又是通的。”
王源哈哈大笑道:“这就叫意境,不通便是通,通反倒不通了。”
公孙兰咂嘴道:“你这完全是糊弄人,我虽不精诗文,但这说法可是第一次听说。但不得不说,这曲儿甚是妙。东风破,嗯……这名字也好。这是首琵琶曲么?琵琶弹出来必然更好听,何不去请兰姑娘学一学,她可是精通音律的。”
李欣儿起身道:“说的对,我去找她,让她学会了弹给我们听。”
李欣儿说干就干,兴冲冲的去找兰心蕙来,王源道:“真是个不怕麻烦的,不过随口唱一首罢了。像这样的曲子我肚子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要听的话我张口就来。”
李欣儿去后,后园只剩下公孙兰和王源两人面对面坐着,公孙兰一只眯眼出神的看着王源道:“你真是个深藏不露之人,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王源眨眼笑道:“我是一块深井冰,等着你来挖掘。表姐是不是越来越钦佩我了?”
公孙兰啐道:“说你胖,你便喘上了。本事再大也不成啊,遇到恶徒一刀便给你砍了,你会写诗唱歌也救不了你的命。”
王源道:“嫉妒,你这是嫉妒。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你要多多教我武艺,今日傍晚教我什么?抱腰摔是么?”
所谓抱腰摔是分筋手中的一招,是掩饰被人从后抱住身子的反制手法,因动作太暧昧,被公孙兰弃之不教。王源挑逗的一问,公孙兰便知其意,嘴角带着残忍的微笑道:“傍晚教你个好招,你等着吧,绝对让你受用。”
王源笑嘻嘻道:“那就好,我很期待。”
……
晚饭之后,王源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上干净松软的衣服坐在房里喝茶。脑子里回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想好好的捋一捋思绪。
李欣儿进了房,也不避讳王源,悉悉索索的脱了外衣,换上了夜行衣的紧身黑衣,低声对王源道:“二郎,我出去一趟。”
王源知道她要去干嘛,今日之事是太子李亨极为关注之事,想必是要求李欣儿必须第一时间禀报,故而李欣儿不得不晚上去见他。
“小心些,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能说。”王源低声叮嘱道。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王源点头,走过去搂了搂她,俯身在她额头一吻道:“早去早回。”
李欣儿笑道:“你怎么了?今天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心里真的有鬼?”
王源无语,转身摆手道:“唯小人和女子难养,再见。”
李欣儿吃的轻笑一声,烛影微动,王源再回头时,房中已经失去了她的踪迹。
王源重新坐下来,伸手摸过来桌上的一张纸百无聊赖的看着,忽然看到纸上写着的几行字来:子仲之子,婆娑其下。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灵雨既零,命彼倌人。冽彼下泉,浸彼苞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这正是那日逼问出的藏宝密语,这段时间自己也没少钻研过,但却实在是不得要领,所以随手便将这藏宝的密语放在台子上,反倒不太那么在意了。
左右无事,王源索性拿起这密语来研究,似乎总觉得摸到了一些门径,但却又总是差了点什么。直想到脑子发涨,头昏眼花,终于将纸张一丢,骂了句娘起身活动筋骨。
隐隐约约之至,侧院之中似乎有微微琴声传来,奏的曲子竟然是自己白天唱的《东风破》,想必是下午录下曲谱的兰心蕙在试着整理。王源想起下午时兰心蕙带着面纱遮挡脸上被树枝划伤的脸,见了自己便逃走,以及公孙兰的一番话来。心中一热,撩起房帘出了屋子。
黄英在堂屋还在忙碌着清扫擦抹等事情,见王源出来,忙道:“阿兄怎还没睡?”
王源道:“睡不著,出去走走,你怎还不去睡?这些活儿也不必天天做。”
黄英一笑道:“阿兄别管,我不累。你且等等,外边风寒,你要出门必须披上袍子。”
黄英说罢急匆匆进房中,取出一件棉袍来给王源披上。王源笑道:“大妹真是贴心,将来谁娶了你,定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黄英跺脚佯怒道:“阿兄你坏,不许你说这些。”
王源呵呵而笑,摆手道:“不说便是,你早些睡,我出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