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杨国忠双目炯炯盯着王源问道。()!
王源想了想道:“实不相瞒,我叮嘱所有人三缄其口,不准宣扬此事。王忠嗣试探我多次我也没松口,便是因为我不知道此事会引发什么,所以想告知左相听左相定夺。但要说我个人的意见,对一个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我能想什么呢?”
杨国忠呵呵一笑道:“二郎,我明白你的意思,安禄山在范阳要杀你,你定对他恨之入骨。你定想着要将此事揭发,置安禄山于死地,报了这一箭之仇吧。”
王源皱眉道:“左相,这可不是私人恩怨。这是关系我大唐边镇安危的大计。一个同外族勾结的人却担负着镇守边镇的重任的将领,如何能让大唐社稷安稳?”
“我懂,我懂,你其实是担心安禄山有不轨之心的。但这件事数日之前我若得知的话,也许即便没有确凿证据,我也会领衔上奏陛下,请陛下彻查此事。但是现在才得知,时机已经过了。万幸你没有大肆宣扬,否则事情将变得很麻烦。”杨国忠摆手道。
“此话怎讲?”王源诧异道。
杨国忠道:“我现在才明白,这次安禄山来京的目的了,原来他就是怕你回到京城之后拿这件事对他做文章,所以他在五日前抵达了京城。而且他已经向陛下提出了一项针对奚族人的边策,得到了李林甫的支持,陛下也已经答应了。”
王源皱眉道:“什么策略?”
杨国忠道:“前日陛下召见我和李林甫进宫,对我们说了一件事情,那是安禄山提出对奚族人安抚的一系列政策。安禄山说,奚族首领李鲁苏有同我大唐修好之意,所以安禄山希望通过这一系列的政策让奚族人臣服我大唐,保我大唐边境安宁。”
王源愣了愣,脑子里迅速思索着安禄山提出这一策略的用意。
“安禄山说这是个绝好的稳定边镇的机会,安禄山陈述的理由有三。其一是,我大唐北境现在同时应付着契丹奚族突厥三大胡族,战事频发,战端不断。虽我大唐兵精粮足,但应付他们耗费大量精力和财力,兵费开支也让朝廷背上大包袱。其二因为战端频发,北境边境之地也几乎成了不毛之地,百姓们也不敢安居,造成大批流民南下,给其他州府带来巨大压力。盲流之民也会引发一些不可控的暴乱之事。其三,奚族若能臣服我大唐,从北方边境格局上而言,既能减少一处压力,又能以奚族作为缓冲区,成为牵着突厥和契丹的力量,战时可互为支援,可大大威慑突厥和契丹胡族,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王源心中已经逐渐明白了安禄山的用意,安禄山这一招叫做‘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个计划一推动,和奚族人之间的来往也就顺理成章了。
杨国忠继续道:“陛下认为这三个理由都非常的充分,我大唐边境北有突厥奚族契丹,西有吐蕃,南有南诏。虽称不上强敌环伺,但每一处都需要投入重兵防御,确实是朝廷很大的负担。当初太宗送女同吐蕃王子松赞干布和亲,其实也是认为和策为贵,能不起干戈便不起干戈。所以陛下认为此策可行,但还想问问我的意见。李林甫当即赞同此事,说安禄山这个提议非常好,绝对对我大唐有利,陛下很是开心。我虽有些疑惑,但听陛下口气其实内心里早已是同意了安禄山的提议,加之李林甫也同意了,便未加反对。”
王源道:“现在左相该明白了安禄山的用意了吧。“
杨国忠点头道:“当然明白了,当你刚才告知我那些事情的时候,我便突然明白安禄山提出此策的用意了。”
王源冷声笑道:“我来猜一猜奚族人提出的所谓的臣服条件,其中必有希望我们大唐提供给他们一些盔甲兵刃这一条。”
杨国忠点头道:“确实有。好几个条件,包括册封李鲁苏为饶乐郡王右金吾员外大将军兼保塞军经略大使;赐宗室固安公主与之和亲;拨付军备武器物资等物若干;赐予金银器物布匹等。”
王源呵呵笑道:“果然,安禄山的脑瓜子确实灵活,这样一来,他给奚族人投运兵器物资的事情便是顺理成章之事了。虽然在朝廷同意此建议之前,但安禄山可以说是他为了积极促成此事而表现的诚意,正是这份诚意促成了奚族人愿意臣服。”
杨国忠点头道:“正是如此,以安禄山的精明,恐怕早已将在协议达成之前给了奚族人一些兵器盔甲的事情向陛下坦白了。凭他的那张嘴,陛下一定已经并不在意此事。所以我刚才才跟你说,幸亏你没有张扬,否则你想拿这件事对付安禄山,那是完全无用了,反而会遭受他的反击。”
王源不知该是笑还是哭,安禄山果然是一座大山,自己回京路上都在揣测着安禄山该如何化解这件事,现在才安禄山的手段,轻轻巧巧便将此事尽数抹平,根本就奈他不得。
幸好王源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也并没有对扳倒安禄山有多大的期望,否则现在怕是早已失望透顶了。难怪真实的历史进程中,安禄山要造反的迹象屡次被人揭发,而玄宗始终没有相信他会造反,正是因为安禄山的手段高明。现在亲眼所见,不得不佩服他了。
见王源神情有些沮丧,杨国忠沉声道:“二郎,莫要为此事不快。你该庆幸你的谨慎小心避免了一次风波才是。另外,即便没有安禄山玩的这一手,我也不会同意去拿这个把柄去扳倒安禄山的,不仅仅是因为证据不足的问题,而是因为目前本相的处境。”
王源打起精神来道:“左相怎么了?处境有何不妥?”
杨国忠面色变得阴沉,一屁股坐下椅子上斟酒喝下,顿杯叹道:“我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说当初我悔不该不听你的建议,而听从了他人的建议发兵攻打什么南诏国。悔死我了。”
一旁的鲜于仲通和章仇兼琼听到谈及这个话题,均面露愧色,低头不语。
王源皱眉道:“难道传言的消息是真?”
杨国忠一愣道:“什么传言?”
王源道:“我在云州听到李光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提及左相发起的讨伐南诏国之战,他说此战……此战失利了,丢了姚州,死了云南太守张虔陀。不知是真是假?”
杨国忠和章仇兼琼鲜于仲通三人同时变色,杨国忠脸色发白道:“这件事连他都知道了?消息都传到云州去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王源道:“那么此事是真的了?”
杨国忠瞥了一眼鲜于仲通,鲜于仲通低下头来,满脸通红。
“你刚才不是问为何剑南节度使鲜于将军在京城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是跑来京城求我帮他解困来了。他一败再败,近八万大军现在被南诏国阁罗凤的兵马打的落花流水,耻辱啊,当真是耻辱啊。枉费我这般信任他,给了他最好的兵器盔甲,最好的战马,最精的粮草,现在给人家打的跑到我这里来求我给他擦屁股了。”杨国忠手指在桌上乱敲,气的满脸通红。
鲜于仲通滚翻在地连连磕头道:“左相息怒,卑职无能,左相莫要气坏了身子。”
杨国忠咬着牙齿道:“若不是你当年对我有恩,举荐我入章仇兄的麾下,让我有了前程,我恨不得一剑砍了你。”
章仇兼琼忙道:“左相息怒,鲜于兄也不是故意要战败,哎!这事儿生气归生气,还是要想个法子解决才好。”
杨国忠转头源道:“当初你劝我不要发动讨伐南诏之战,我悔不该一意孤行,只为了在朝中立威,不让老贼鼓动他人说我不适合当着左相。现在可好,这一战一败涂地,一塌糊涂,你说我的处境能好么?没想到现在消息连云州的李光弼都知道了,这事儿就更棘手了。哎!如何是好?”
杨国忠再灌下一杯苦酒,缓缓摇头,显然是后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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