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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摇头道:“左相心目中都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便更是没有头绪了。总之,这样的人选服需符合两条标准,一则可领军扭转局势,二则如左相所言必须是左相心腹之人,甘于接受糜烂之局而不会暴露战局的失利。至于是谁可用,便只能是左相自己去筛选了。”
杨国忠缓缓起身走到王源面前,亲自替王源斟了一杯酒,举杯道:“二郎,你我喝一杯。”
王源忙起身道:“左相何须客气,咱们都喝了七八杯了。”
杨国忠道:“这一杯非同寻常,喝了此杯,本相有件事相托。”
王源笑道:“说的如此郑重,在下都有些紧张了,相托这个词用的很让我不安。”
杨国忠仰脖子将酒喝光,亮了亮杯底沉默不语。王源无奈,也只能喝光了杯中酒。
杨国忠伸手搭在王源的肩膀上轻拍数下,沉声道:“二郎,我杨国忠对你如何?”
王源道:“左相对我眷顾之恩,在下铭记在心。”
杨国忠摇头道:“我们不谈什么眷顾之恩,只谈朋友相交之义。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王源笑道:“左相你怎么了,有话便说就是,你忽然这般说话,我心里有些发毛。难道我做错什么了么?”
杨国忠微笑道:“你什么也没做错,错的是我杨国忠。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越发发现我对你颇为苛刻,而你之所以离开京城,恐也是因为于我关系交恶之故。也可以说是我把你逼出了京城,去我那个河北道当黜陟使之职。这一次还好你安全归来,否则我将抱憾终身。”
王源微笑不语,杨国忠心里一点也不糊涂,他知道自己离开京城是和他关系交恶有关,也知道去安禄山的地盘是极为危险的,所以其实当时他是要放弃自己的。而现在主动说这些话来,看来确实经过反思,也许真有了愧疚之意。
“所以,今日我必须向你深深的致歉,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这是我的真心话。”杨国忠郑重拱手朝王源躬身行礼。
王源笑着去扶他道:“左相你到底要说什么?些许小事早已烟消云散,还记着那些作甚?”
杨国忠道:“你为人大度自然是不计较,但我心里过不去,非要说出来才成。你接受不接受我的道歉?”
王源心里好笑,杨国忠这又是在玩什么?何时成了礼贤下士之人了?以前的杨钊或许是,但现在的杨国忠绝对不是。
“接受,接受,本就没什么可道歉的,左相你再这样便折煞我了。”王源笑道。
“好,从现在起,以前的事情咱们一笔勾销,你我还是好朋友是么?”
“当然是。”王源道。
杨国忠喜笑颜开道:“我就知道二郎不会计较以前的事,我很高兴咱们又能和好如初。你我之间芥蒂消除之后,我便能说出我的请求之事了。”
王源道:“左相早就能说了,偏要吊半天胃口。”
杨国忠哈哈笑道:“好,刚才你说的要物色人选的两个条件,本相一下子便想起了一个人,此人一定适合,我相信他一定能助我渡过这个难关。”
王源喜道:“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杨国忠双目囧囧看着王源。
王源愣了愣,皱眉道:“左相的意思是,这个人是……我?”
杨国忠微笑缓缓点头。一旁的章仇兼琼惊呼道:“哎呀,怎么没想到王侍郎,果然是最佳的人选。”
王源哈哈大笑道:“左相莫开玩笑,这重任我如何能担当?我可没有本事去扭转战局,这玩笑开大了。”
“谁和你开玩笑?你刚刚在范阳以八百兵破三千奚族兵马。在巨石关外参与策划同突厥人的作战,连王忠嗣都不得不称赞你此战居功甚伟,这还不够证明你的统军打仗的本事么?试问这数年来,边镇那有如此痛快淋漓的大胜?”杨国忠郑重说道。
王源头皮发麻,皱眉道:“左相可千万别开玩笑,这当中有运气使然,也有很多巧合的成分,你也知道,在此之前我可没打过仗,没带过兵,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干系到大唐社稷的大事,左相的大事,我可不敢担此责任。”
杨国忠道:“你莫自谦,我知道当初你教习柳钧兵法的时候,本相讽刺过你是纸上谈兵。但现在看来是本相偏激了。你熟读兵书用于战场之上,和奚族突厥两战已经是铁证,这不是将才是什么?”
王源被他说得无言可对,只是一个劲的摆手道:“不成不成,我可不成。这事儿左相万万三思而行。”
章仇兼琼在旁插话道:“王侍郎,你何必如此?这对你而言也是个机会呢。相国要你领军征讨南诏,那便是要将你举荐为剑南节度使之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大唐十大节度使,都是手握重兵雄踞一方的人物,别人都挤破头要得去当戍边大员,你却要推辞么?若不是这次有这个机会,以你的资历能染指这节度使之职么?”
杨国忠也沉声道:“章仇兄所言正是我所想的,因你此行之战功,陛下明日必要嘉奖,我会趁机推荐你为剑南节度副使,名义上让你辅助鲜于仲通,但实际上由你全权领军。待你扭转战局之后,便顺理成章任命为剑南节度使,成为统军戍边的十大节度之一。到那时,我在内,你在外,咱们遥相呼应,朝中谁人还能于我们为敌?”
王源心脏狂跳,章仇和杨国忠的话一下子点醒了自己,也激活了心中长久以来的一个隐藏的**。这确实是个梦寐以求的机会,大唐节度使是真正的实权人物,掌管着地方的军事财政大权,堪称一方土皇帝。这是其他官职无法比拟的。况且自己留在京城其实发展并不大,最多跟着杨国忠混,也许某一天能混到个尚书的职位已经了不起了,也许需要十年八年的时间。
然而问题是,也许用不了十年八年,大唐王朝的风暴就要来临,而保护自己最有利的工具莫过于握有实实在在的兵权了。若真能成为剑南节度使,好好经营手中兵马和地盘,到那时可掌握自己的命运,而非要依靠他人的庇佑。这正是自己一个独立门户,不受各方钳制的极佳的机会。
王源几乎要骂自己脑子坏了,自己最烦心的不就是各方对自己的制约和钳制么?反倒有了个这么好的机会摆脱这些人的桎梏,自己反倒差点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
当然,在此之前,自己要做的便是帮杨国忠收拾烂局,而这个烂局自己是否有能力收拾这是个问题。虽读了不少兵书在肚子里,和奚族突厥人的两战也增加了不少胆识和自信。但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神秘的南诏国兵马,王源可丝毫心中无底。
见王源眉头紧锁,似乎十分为难的样子,杨国忠很是着急。其实他对王源也没有什么非常大的信心,毕竟这是个文人出身之人,打了那两战确实惊世骇俗,但要说是万无一失的人选,那也太牵强。但问题是,他身边确实符合条件的人选没有,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二郎,你也知道,这件事干系到本相在朝中能否立足。你想想,本相若是被他们轰下台,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我有贵妃保着,性命是一定无忧的,但你们没有我保着,怕是命都要丢了啊。”杨国忠已经开始耍无赖并吓唬人了。
王源缓缓吁出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来。杨国忠和章仇兼琼盯着王源的脸色,等着王源的回答。
“左相既然抬爱,王源岂能不识抬举。”
“这么说……你答应了?”杨国忠喜道。
王源叹了口气道:“左相说的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左相是那张皮,我们都是附在皮上的毛,左相倒了,我们都完了。所以,既然左相信任,这个重担我无论如何也要挑了。”
杨国忠抚掌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二郎不会让本相失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话说的好。来人,来人,将冷菜取下,重新上热菜好酒,咱们几个好好的喝酒,刚才顾着说话,二郎菜都没吃上几口,入席入席,边吃边喝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