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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大宅门外,黑漆漆的夜色里站着三个人影,黑色的长袍,黑色的风帽将他们的身子完美的融入黑暗之中,若非后方两名黑袍人手中提着灯笼的话,几乎难以发现他们站在王宅的院门口。
“李内侍,您怎么亲自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快步走出门口的王源朝站在门口的那身材瘦削的黑袍人拱手行礼。
李辅国举手抖了抖袖子,缓缓拱手回礼。风帽内的面孔被王源身后的黄三手中所提的灯笼照亮,丑陋坑洼的面容吓的黄三打了个激灵。
“有礼了。进qu便不必了,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李辅国沉声道。
王源想了想点头道:“当然可以,只是来到寒舍却不进qu喝杯茶水,岂非让我觉得招待不周。”
李辅国淡淡道:“心意我领了,请吧。”说罢转身缓步下阶,朝空旷黑暗的王家大宅周围的空地上行去。
王源无奈,只得跟出门去,黄三提着灯笼要跟着来,王源伸手阻止道:“三郎,你不必跟着我,就在门口候着,那里都不要去。”
黄三只得止步,呆呆看着王源跟在神秘的黑袍人身后走向黑暗中。
夜风冷冽,黑暗里传来马儿轻轻的嘶鸣声。王源用眼角的余光瞟去,黯淡天光之下,高高低低数十名骑士的黑色剪影驻足于数十步之外。不消说,那是李辅国带来的人手,马上要跟自己进行的这场谈话将很重要。一旦应对不当,这些人马可能便是李辅国带来索自己和全家人的命的。
往东沿着开辟的小路行到王源日常和公孙兰练剑的一片空地上,走在前方的李辅国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王源,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用意。你同我详细说一说吧。”李辅国沉声道。
“李内侍找我何事?我根本不知李内侍的来意,您要我说什么?”
王源的回答很出人意liào,李辅国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
“我没心情同你打哑谜,我现在很捉急要知道事情进行的如何,你快说。”
“李内侍,你的话我真的一点也没懂,我不知你今日的来意,还以为我明日赴剑南上任,李内侍来交代些什么话呢。忽然问我什么下午的事情,我当真不知晓。”
李辅国冷冷看着王源,他不明白王源为什么装聋作哑,但他没时间和王源在这里猜谜,太子还在等着回话,太子三卫府的众将军还在少阳院中困着,距离子时陛下出关时间不长,他没时间浪fèi。
“我问的是……下午你同李龟年一起去办的事情。”李辅国沉声道。
“哦,原来是那件事么?早就办好了,办的妥妥帖帖的。怎么这件事如此重要?居然连李内侍都亲自过问?”王源笑道。
李辅国意识到有些不对,皱眉问道:“你说的是哪一件事?”
王源道:“不就是李龟年邀我去金花阁给贵妃娘娘献曲填词的事情么?”
“然hou呢?”
“没什么然hou啊。李龟年传了贵妃娘娘的口谕,我只能去了啊,在金花阁献了曲词之后,奉贵妃之命奏了曲子,修改曲词便于娘娘根据曲子和歌词编舞,之后我便离开了啊。”
“就这样而已?”李辅国诧异道。
“就这样啊,还能怎样?李内侍是要问贵妃娘娘说了什么话么?这我倒是记得几句,我复述给李内侍听,看看是否有可疑可利用之处。贵妃娘娘说……”
“别说了。”李辅国摆手打断王源,双目紧盯王源压低声音厉声道:“你是说,今日午后李龟年找你去金花阁只是给贵妃娘娘演奏新词新曲?”
“是啊。他就是这么说的。他说贵妃娘娘派他来叫我去填词什么的,说因为我明日便要离开京城,所以今天xià午必须去。本来今天xià午我安排了要和很多朋友话别的,也只能全部推了。本来我还想去找一下你的,也不得不放qi了。”
李辅国皱眉道:“你是说,李龟年只找你说了这件事,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王源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说什么其他的事情,不过感觉他怪怪的,好像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又欲言又止的样子。对了,我想起来了,进了金花阁后在等候娘娘召见的时候,他把我拉到一旁神神秘秘的说话,刚说了没两句,便被其他的事情给打岔了。”
李辅国皱眉道:“什么事情打岔了?”
王源道:“说来也是触霉头的事情,我们在金花阁前楼的廊下等候召见的时候,看见几名内侍从里边抬了具尸体出来了,还有人在旁哭哭啼啼的惊扰了我们的谈话。我出于好奇问了问旁边的宫女,那宫女说是一名叫沈秋荣的宫女,不知如何犯了事,被贵妃娘娘命人责打,关在后院的柴房里。谁知道这名叫沈秋荣的宫女不知犯了什么倔,居然在柴房里咬舌自尽了。”
“沈秋荣?”李辅国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沈秋荣他当然知道是谁。
“怎么?李内侍认识这女官么?”王源道。
“不认识,我怎会认识贵妃娘娘身边的女官?你是说这件事打岔了李龟年和你的谈话?”
“是啊,李龟年很奇怪的样子,听宫女说死的那女官叫沈秋荣后,立刻便脸色变了,变得很慌张,很魂不守舍,很奇怪的样子。我当时很怀疑有内情,想掏问他的话语,但他居然理都不理我。呸,一个乐师居然对我这个四品大员不理不睬,朝廷也该整顿礼法了,不能因为他会唱曲谱曲便惯着他。”
李辅国打断王源的东拉西扯,皱眉道:“你怀疑他什么?”
王源道:“很简单啊,李龟年天天侍奉在贵妃娘娘和陛下身边,唱曲的乐师都是些风流情种,我怀疑李龟年和这个沈秋荣肯定是熟识的,而且搞不好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xi。否则这个女官死了,他那么伤心难过甚至还有些紧张的发抖做什么?若非和这女官关xi密切,又怎会这般介yi一名普通宫女的死?李内侍,我建议罗衣门就此事查一查,搞不好能查出李龟年的一些不可告人之密来。若是能抓住这李龟年的把柄,没准能将他拉入我罗衣门中,这李龟年可是能近距离接触到陛下和贵妃娘娘的人,用处一定不小呢。”
“这倒是个好建议,不错不错。”李辅国面色铁青道。
“多谢李内侍夸奖,我也觉得这建议不错。”王源笑道。
李辅国转过头去,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黑暗,细细考量王源所说的话,审视其中是否有漏洞,审视王源是否在跟自己说谎。因为整件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根本不是自己想xiàng的那般。据他和李龟年事前的计划,李龟年该同王源在办事之前便挑明他是罗衣门特别执事的身份。利用一天的时间观察王源的反应,当确认王源没有背叛罗衣门的迹象后才会有第二日的行动。
但根据王源的话来推断,李龟年并未挑明自己的身份,而只是去找了王源,传达了贵妃的旨意。换句话说,李龟年恐怕是要到最后一刻才打算将谜底揭晓,若王源的话属实的话,李龟年明显是违背了自己布置的计划的步骤。
“李龟年呢?你们是一起离开金花阁的么?”李辅国转头来缓缓问道。
“我们是同时告退的,但李龟年没和我一起离开金花阁,事实上觐见出来之后,我只是去如厕片刻,一回头便找不到他人了。我可不会去等他一起出来,我急着回家收拾行装呢。所以为便先出来了,至于他,我可不知道他在哪里。”王源耸肩道。
李辅国沉默不语,他已经将王源叙述的整件事都从头捋了一遍,当李龟年传达贵妃娘娘的口谕和王源一起去金花阁的时候,李龟年本打算在等候觐见的时候将身份和计划告知王源,但突然发现沈秋荣死了,所以这个掉包刺杀的计划其实是本路上夭折了。
因为整个计划的关jiàn便是刺杀之后的掉包,这个沈秋荣忽然死了,便再无进行下去的必要,所以李龟年便被迫放qi了刺杀计划,而王源也自始至终不知道李龟年和他一起去金花阁的真正用意。
李辅国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既感到庆幸,又感到有些怪异。整件事还是有些地方让人觉得不踏实的,这沈秋荣的死似乎太凑巧了,刚好在事情发动前被李龟年知晓。而且,这沈秋荣到底犯了何事才被贵妃责罚,是否是贵妃知道了些什么,逼着沈秋荣说出来,此事会不会牵扯到太子身上,这些似乎都是需要迫切查清楚的。
这一切的事情经过可能这样断定基本的几点:一则,这件刺杀掉包案没有发生。二则,李龟年的消失很有可能是因为没能完成任务而潜逃了,或者是仍jiu在金花阁中调查沈秋荣的死因。三则,眼前这个王源并不知道一切,自己也并不需要去跟他挑明。
总而言之,自己现在不应该在这里跟王源浪fèi时间,尽快的回去跟太子禀报,跟三卫府的将领们解释安抚,编个过得去的谎言糊弄过去,然hou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慢慢的暗地里调查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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