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尧的话,让如意噎了一下:“你……”
这厮让他与白虎交流,他哪来的本事去交流?!
显而易见,这人根本就不想放过他。
如意将心中的火气压下,朝着贺兰尧淡淡一笑,“我自认没有公子你这样的本事,是我口没遮拦,有眼无珠,你就原谅我这一回,我下次绝不再犯。可好?”
贺兰尧听闻此话,不语,只是瞥了一眼笼子里的白虎。
下一刻,白虎朝着如意发出一声嘶吼。
众人见此,又是吃了一惊。
这白虎的意思莫非是:它非要吃如意公子不可?
“看,不是我不想放过你,是白虎不想放过你。”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你去求它吧。”
“你!”如意咬着牙,只觉得自己被对方耍了,一时只觉得惊恐又愤怒。
就在他继续想着该用什么样的理由说服贺兰尧时,身后的何蕴已经失去了耐心,“来人,将如意公子扔进去。”
她一声令下,当即有两名强壮的仆人到了如意公子身后,一人架起他一只胳膊,将他直接拖到了铁笼子前。
“主子!饶命啊主子!”
如意公子吓得肝胆俱裂,大声求饶。
何蕴不为所动,“扔进去。”
铁门被打了开,仆人不顾如意公子的反抗,将它推了进去。
白虎当即扑向了他。
原本应该成为白虎食物的六月死里逃生,从笼子里出来后,趴在地面上喘息,显然已经虚脱。
“六月,想不到你的运气也挺好。”何蕴朝着他笑了笑,“你得好好感谢你的恩人,否则,你这会儿只怕已经在白虎腹中了。”
六月闻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朝着贺兰尧一拜,“六月谢过公子。”
“犯不着谢我,谢如意公子就好。”贺兰尧悠悠道,“若不是如意公子引起了白虎的兴趣,这会儿你也活不了。”
六月:“……”
若不是如意得罪了这琴师,这琴师也不会救了自己。
算起来,是该感谢如意。
“啊——”空气中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正是如意公子发出的。
只见铁笼子里的白虎一口咬住了他的整条手臂,毫不留情地撕咬了下来,一刹那间血花飞溅,场面骇人。
围观的众人唏嘘之余,却也看得津津有味。
如意公子满面鲜血,双目圆瞪,发出凄厉的喊声之后,身躯轰然倒地,一动不动。
白虎还在咀嚼着整条胳膊,时有碎肉落在地上,血腥至极。
有些丫鬟们不忍观看,将眼睛挪了开,但没有一人发出惊叫声,可见这样的事在何府发生的次数不少,众人早已司空见惯。
宾客中有些胆子不大的女子还是捂上了眼睛,发出几声感慨。
“这白虎果然凶残,如意公子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一个时辰前还意气风发,此刻却做了猛虎的口中食物,果真是令人始料未及啊。”
“好好的生辰变成了忌日,这如意公子也是个可怜之人。”
有人惋惜,有人感慨,然而,没有一人指责贺兰尧。
强者生存,这世道原本就是如此的残酷,更何况,失宠的小白脸,命也不值钱。
铁笼子的白虎还在津津有味地享受着自己的猎物,何蕴看了一会儿,朝着身后的下人道:“去看看如意还有没有气儿。”
下人走到了笼子外头,趁着白虎进食,迅速将手探到如意的鼻翼下方,而后很快收回。
“回主子,没气儿了。”
“真没劲,都没斗几回就给咬死了。”何蕴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随即起了身,“诸位,今日的好戏就看到这儿罢。”
众人闻言,便纷纷告辞离开。
“何老板,在下也要告辞了,我还有些话要嘱咐我的琴师,就让他将我送到门口,再折返回来。”君祁攸朝何蕴笑道。
何蕴笑着点了点头,“君楼主,随意便好。”
……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那白虎如此凶残,唯独对你态度温顺,你跟它认识?”出府的路上,君祁攸冲贺兰尧询问着。
一句话就能虎口救人,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看见。
贺兰尧闻言,悠悠道:“你身为极乐楼楼主,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十大灵宠?”
“听说过,但在我有生之年,也就只见过两只,还都是你养的。”君祁攸斜睨着贺兰尧,“蓝眼黑猫与青眼红蟒,你一人就霸占了两。”
“我见过的也有一半以上。”贺兰尧听出了君祁攸略带嫉妒的语气,扬唇浅笑,“黑羽黎鸦,紫眸灵狐都是我师父所养,雪原貂只见过一回,还未触摸到就给跑了,而天山白虎,与我可谓是交情匪浅。”
“天山白虎?”君祁攸眸光中浮现惊诧之色,“被何蕴锁在笼子里的那只,竟是天山白虎?”
“不错,这十只动物无论是大是小,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速度奇快,是同类的数倍,按理说,很难被人类捕捉到。这天山白虎体型大,力气大,性子凶残,何蕴为了捉它不惜牺牲那么多人,一点儿都不夸张,并且,还得是在白虎精神不饱满的状态下才能成功。”
贺兰尧说到这儿,目光一沉,“天山白虎在精力充沛的情况下,哪是数量半百的武夫就能拿下的?定会叫何蕴全军覆没。再不济,也能成功逃脱。”
“看来这白虎是之前就受过伤,或者精力不济,这才给了何蕴可趁之机。”君祁攸想了想,道,“你跟它怎会认识?它为何对你和善?”
“我与白虎的主人不打不相识,而当初我们在打斗时,我们所携带的宠物也斗在了一起,到最后也没能分出个胜负,小蓝小红二打一,原本是稳操胜券才是,但小蓝对白虎却始终不忍心下口咬,只防不攻,正确来说,只有小红在认真打,小蓝太多余,或许是它觉得白虎与它是一家,猫跟虎,原本就长得像,差别只是体型大小而已。”
君祁攸:“……所以,你家的猫跟他家的老虎,好上了?”
“胡扯,一黑一白,一大一小,显然不搭配,再有,性别相同,如何联姻?”贺兰尧轻嗤一声,“不过它们交情好是真的,打过之后,就互相蹭在一起,小红就显得多余了,常常被冷落在一旁。”
君祁攸无言了片刻,道:“白虎的主子是何人?”
“异国的王室成员,你不会认得,少有的武艺能与我比拟的人,跟他打了一场难分高下,算是交了个朋友,只不过,很少相见。”贺兰尧说到这儿,低笑一声,“这厮要是知道自己的白虎丢了,会不会着急呢。”
“你打算救这白虎么?”
“是有这个打算,让那家伙欠下我一个人情也好。”
“……”
“到门口了,不用再送了。”君祁攸同贺兰尧走到了何府之外,止了步。
“贺兰兄,我想知道,你能在多长的时间内完成任务呢?”君祁攸凑到贺兰尧耳畔,悄声道。
贺兰尧不紧不慢道:“很快。”
“有信心么?”
“我做事不爱拖泥带水,信心这个东西,从来不缺。”贺兰尧说着,转过了身,“等这件事儿结束了,就该算咱们之间的账了。”
话音落下,他迈出了步子。
君祁攸望着他的身影,挑了挑眉。
算账?
他忽然有些期待这厮要怎么跟他算账了。
勾了勾唇角,他转身离开。
经过街道的一个拐角处,忽觉得耳畔风声一紧,有人逼近,他想也不想地回头,迎面一个拳头打了过来。
他极为迅速地朝边上一避,那人又一脚飞了过来,他再度侧身避开,让来人踢了个空。
站定了之后,他装模作样地抚着胸膛叹气,“小羽啊,大街上就这样粗鲁地打人,有失淑女风范。”
“喵呜!”倏然间耳畔响起一声尖锐的猫叫。
君祁攸暗道一声糟糕。
那只小猫也来了?
那小猫速度非人可比,一口牙又带着毒,若是被咬了,可有罪受。
早知如此,今日出门就该多带几个护卫。
君祁攸才这么想着,便觉得头顶一沉,有什么物体跳了上来。随后觉得头皮一疼,头发被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撕扯着。
是小蓝将他的一头乌发捣成了鸡窝。
君祁攸迅速地从边上的大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往自己的脑袋上打去。
若是用手,肯定要被咬,只能借用其他东西了。
而小蓝的反应也极为迅速,一下子跳开了,让君祁攸挥来的树枝打了个空,反而插到了自己一头凌乱的发里去。
同一时刻,苏惊羽找到了机会一脚踹在君祁攸胸膛上。
“去你大爷的淑女风范!”
君祁攸躲避不及,只能迅速以内力化去了苏惊羽的一部分力道,却还是被踹得后退了两步,只觉得胸膛一阵发疼。
糟糕,别是又踹伤了他的肋骨吧?
“小羽,停停停,我的肋骨好像又要断了……你怎么就不换个地方踹?!”君祁攸捂着胸膛,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一脚,是替阿尧踹的。”苏惊羽冷笑一声,“枉我将你看做好人,你为了藏宝图将他关在密室里,这口气我怎能咽得下去?”
“有话好说,我关着他,但也没虐待他,好吃的好喝的一顿没少,一根头发丝也没拔下来,你即使要报复,也不用报复得如此狠吧?我这肋骨还没好,给我旧伤又添新伤……”
“你活该。”苏惊羽冷眼看他,“计划进行得怎样?那位首富见了阿尧什么反应?”
报复过后,自然就该说正事了。
“他的长相摆在那儿,能有几个女子不动心?目前为止,和预想的一样顺利,何蕴对他很感兴趣,接下来就看他自己如何行动了。”君祁攸说到这儿,笑了笑,“放心,他不是以男宠的身份留下,何蕴不至于如此心急占他便宜,起码也会先讨好一下,就看他自己如何把握分寸了。”
苏惊羽面无表情道:“见到传说中的俊男斗猛兽了么?”
“见到了。”君祁攸挑眉,“说到俊男斗猛兽,这还不算好戏,今日真正的好戏在于,贺兰尧与猛兽的和平交流。”
苏惊羽闻言,诧异,“什么意思?”
“且听我跟你说……”
这一头君祁攸在跟苏惊羽叙说着进府之后发生的事儿,另一边,贺兰尧已经回到了何府的庭院中。
大堂的灯火还亮着,里头传出些许人声。
“主子,我这捏的力道还行吧?”
“主子,要喝哪种酒?”
“主子……”
贺兰尧听着里头的动静,唇角浮现一抹幽凉的笑意。
真能享受。
再给她享受两日。
收敛起了笑意,他迈着步子走进大堂。
何蕴正靠坐在椅子上,由着身边的俊男们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时不时再喂上一口酒,可谓快活。
贺兰尧一入内,她的目光便锁定在了他的身上,眸光里的兴趣十分浓烈。
这琴师不比她身边这些小白脸,看似清冷高洁,不易靠近,可愈是如此,愈是让人想要靠近。
这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妙人,值得她先讨好,看看他好不好拿下。
她与君祁攸有言在先,这琴师现在还不是她的,只是借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极爱面子,说定了自然就不能轻易食言。
何蕴心中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触碰眼前的佳人,但到底见过大世面的人,又是一方富甲,定力还是有的,因此,她忍住了心中的冲动,朝贺兰尧露出一抹优雅的笑意。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贺兰尧道:“在下苏贺兰。”
“那我就叫你贺兰了。”何蕴笑道,“我这府里有许多空着的屋子,随你选择,你想住哪间便住哪间,我会让人收拾好。”
“多谢。”
“你可真是惜字如金。”何蕴挑了挑眉,接过了身边男宠递来的一杯酒,自己不喝,递给了贺兰尧,“陪我喝一杯,如何?”
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何老板,你与君楼主有言在先,你若想要听曲,我自当弹给你听,除此之外的事儿,想不想做,可以由我自己决定。”
“嗯,是这样。”何蕴道,“那么喝酒不行么?如此简单的要求,你都不应允?”
“你方才说,要我陪你喝酒。”贺兰尧特意强调了‘陪’字,不紧不慢道,“我不是小白脸,不陪酒。何老板应该将这个字换成‘请’,这才合理。”
何蕴眯了眯眼。
何蕴身后,一众俊男都面露惊诧之色,回过神后,有人对贺兰尧投去同情的目光,有人则幸灾乐祸。
一介区区琴师,即使不是小白脸,地位也高不到哪儿去,竟对着帝都首富如此无礼,教训他实在不为过。
就在他们以为贺兰尧必定遭受责罚时,何蕴笑出了声,“好,是我用词不当,请贺兰品一品这果酒罢。”
陪酒跟请酒,仅仅差了一个字,意义却是差得多了。
前者显得随意,有时甚至是一种轻浮的调侃,而后者显得有礼,大多时候是针对客人才会用到的。
这琴师果真有意思,很有风骨,强调自己是客人,不能对他轻浮。
贺兰尧接过了那杯果酒,拿到面前,闻了一闻,道:“荔枝酒?我不喜欢荔枝。”
说着,他将杯子又放下了,“我当真不喜欢,可不是不给何老板面子。”
何蕴面上依旧挂着笑容,“不碍事,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必勉强。”
“何老板,我有些疲累了,若是你没有其他事儿,我便先休息去了,告辞。”贺兰尧说着,也不等何蕴答复,转身离开了。
何蕴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唇角的笑容收起。
“主子,他可真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
“主子,你都迁就他了,他竟还如此傲慢,着实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听着身侧两人的埋怨声,何蕴转头冷眼看着二人,“这就是你们跟他的差别,为何他能让我客客气气,你们却只能跪着由我打骂,你们不仅长得没他赏心悦目,风骨也一点儿都比不上,还如此磨叽,是不想要舌头了?来人,将他们二人的舌头给我割了。”
……
贺兰尧听着身后不远处响起的求饶声,摇了摇头。
他似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人死有人残。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