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国师滚边去

作者:笑无语

   白日的时间一晃眼即过,又迎来了夜晚。

  雅致的房屋内,身着白色锦衣的男子坐在铜镜前,闭着眼,由着身后的蓝衫男子在他脸上涂抹着。

  他们二人身上穿的都是平日里对方常常穿的衣裳。

  对换了衣裳,接下来便是对换容貌了。

  “恩公,我当真会变得与你一模一样么?”六月问道。

  “等会儿你睁开眼睛就知道了。”贺兰尧在他脸上涂抹了一层薄薄的膏药,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张人皮面具,仔细地覆盖在六月的脸庞上。

  这张是小黑按照他的容貌绘制的人皮面具,可谓是人皮面具中的精良之作。

  与药膏相结合,便能紧紧与脸庞粘在一起,连面具边缘都难以摸索到,只能用固定的药水才能揭下。

  由于是真正的人皮所绘制,因此触感真实,脸庞的温度也会传递到面具上,不是真正的易容高手便看不出破绽。

  贺兰尧将人皮面具彻底抚平之后,朝六月道:“你可以睁开眼了。”

  六月闻言,睁开了眼睛。

  目光落在面前的铜镜上,望着镜子里那张不属于自己的容颜,他有一瞬间的怔愣。

  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睁开眼的一瞬间,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此刻的这副绝世无双的容貌,不属于自己。

  而他,将带着这张脸去奔赴黄泉地狱么?

  贺兰尧见他眉眼之间有些伤感,道:“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将这张人皮面具拿回来,你会带着属于你自己的容貌离世。”

  “这样很好。”六月道,“烦请恩公将我的骨灰带到白凤山山脚下,那儿有三座连在一起的墓碑,将我与他们葬在一处。”

  贺兰尧道:“好。”

  六月站起了身,“我所戴着的假面具,是按照你的容貌绘制的,那么你要如何易容成我?难道恩公手上有按照我的容貌绘制的人皮面具?”

  “当然。”贺兰尧说着,举起了右手,手中赫然是另一张面具。

  前天夜里托小蓝送出去的纸张,是让小羽毛他们准备自己所需的物品,其中附带着六月的画像,公子钰只花了两日的时间便按照六月的样貌做出了人皮面具。

  当然,两日的时间做不出什么精品,只能是次品。

  但这个无所谓,六月被冷落许久,何蕴多半不会认真去看一眼,又怎么能看出真假脸皮呢?

  “恩公,你这是哪来的?”六月面上浮现惊讶之色。

  “我自有办法。”贺兰尧说着,便在铜镜前坐了下来,将假面皮缓缓覆盖在脸庞之上。

  片刻的时间过去,整理好了面具,再抬眼看镜子里的人,赫然已经变成了六月。

  “好好调整情绪,切莫露出破绽,你拿性命做赌注,无论如何也不能输。”贺兰尧说着,起身离开,“再见,六月。”

  六月眼见着他的身影离开,脑海中回想着他方才最后那句话。

  拿性命做赌注,无论如何也不能输。

  ……

  贺兰尧离开屋子,没走出多远,便碰上了何蕴。

  看得出何蕴今夜心情很是愉悦,穿了一件橘红色的罗裙,画着艳丽的妆容,春风满面。

  贺兰尧眼见着她走近了,朝她微微颌首,算是问候。

  何蕴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六月,你在这附近作甚?”

  “恩公邀我去他屋里喝了几杯茶,询问了一下您的喜好。”

  何蕴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恩公是谁,眸中浮现些许笑意,“他询问我的喜好?”

  “是。”

  “看来真是想通了。”何蕴低笑了一声,越过贺兰尧便继续前行了。

  贺兰尧转过身望着她的背影,凤眸中一派凉意。

  何蕴自然是没有察觉出异样,殊不知脚下这条路正通往幽冥地狱。

  同一时刻,屋子里——

  六月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将掌心里的药丸投入口中,含住。

  “吱——”房门被人推开了,何蕴笑颜如花地踏入屋内。

  他转过头望着她,淡淡一笑,“你来了。”

  望着他唇角那抹笑意,她怔了好片刻才回过神。

  “贺兰,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是么?那我以后会多笑。”六月望着她,伸出了手。

  何蕴挑了挑眉,“你……”

  “我想通了。”他道,“留在君楼主身边我也并不开心,既然你愿意对我更好,那么我为何不选择你?”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何蕴笑着走近了他,将手置于他的掌心。

  六月牵着她,忽然便是将她一扯,扯进了怀中,俯身打横抱起。

  何蕴惊呼一声,随后笑了,“想不到,你也会如此主动啊。”

  六月不语,将含在口中的药丸吞入腹中。

  用这样一种方式告别人世,真是好悲戚呢。

  不过……能拉着这个女恶霸一起死,倒也值了。

  ……

  树影婆裟,被夜里的凉风拂过发出飒飒响声,显出了几分阴森。

  贺兰尧站在树影之下,望着前方约莫五丈之外的房屋。

  时间差不多了。

  他迈出了步子。

  何蕴身为帝都第一富商,又有武艺傍身,因此造就了自负的性格,哪怕她已经不年轻,却依旧对自己的姿容很有信心,因此,他假意屈服,也不会让她起疑。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因男色而丧命吧?

  离屋子已经愈来愈近。

  依稀可以听到里头的人声。

  “你……你竟然算计我!”屋内的女声有气无力,“你何时给我下的药?!该死,该死……”

  贺兰尧伸手轻轻推开房门,有凉风灌入屋子内,吹得桌子上的烛火猛烈跳跃,也吹得榻上的床幔浮动。

  “谁?”何蕴叫唤了一声,“来得正好,快去给我喊人来!”

  她只以为来人会是她府中的人,毕竟她的府邸把守森严,闲杂人等可不能轻易混进来。

  贺兰尧的目光透过床幔,隐约看到一抹纤细的女子身影,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笑意,抬手之际,指间多了一枚银针。

  下一刻,银针朝着那抹人影疾射而出。

  床幔后响起一声闷哼,而后便没了声息。

  空气中,只剩下男子微弱的呼吸声。

  药性发作一刻钟之后便无力回天,现在离一刻钟还剩一点儿时间。

  贺兰尧抬步走近了床幔,伸手将床幔撩开了一个缝隙,不去看里头的情形,将一颗清毒丸递了进去,“吃下去,你还有救。”

  六月本以为要奔赴黄泉,却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听见贺兰尧的声音,迷糊之际睁开了眼,看见一只手探了进来,指间捻着一颗药丸。

  他没有多想,接过了药丸,吃了下去。

  转过头,正对上何蕴睁大的双眼,眸中有不甘,亦有震惊之色。

  六月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已然没有了呼吸。

  “穿好衣裳,下来。”床幔外响起了贺兰尧的声音,“将何蕴的衣裳都扔下来。”

  六月吃下了药丸,觉得恢复了一些意识,便坐起了身,将何蕴的衣裳都扔到了地上去。

  贺兰尧蹲下了身,对着那一堆衣裳开始翻找,不多时,便从一件中衣的口袋中找到了一根银质的钥匙。

  这钥匙,便是关着白虎的铁笼钥匙了。

  “恩公,我还能活么?”床幔里响起了男子虚弱的嗓音。

  “差一点就不能活了。”贺兰尧道,“一旦毒发,一刻钟之后必死无疑,我提前结果了何蕴的性命,你便还能活下来,我方才给你吃的这颗药丸能延缓毒性,接下来,你只需要找个冷水池子,泡一整夜便能将你体内的药性驱除,不过可能会留下些许后遗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六月静默了片刻,道:“恩公,你又救了我一次。”

  贺兰尧道:“算是谢你帮我的这个忙,你用性命做赌注,也算是个硬汉,既然你愿意为了我的计划而牺牲,那我便有理由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从现在起,你自由了。”

  “不仅仅是为了还恩公的人情,我也是为了自己报仇。”

  “但你是我计划中最大的助力,这个不可否认。”贺兰尧悠然道,“何蕴一死,何家必定陷入混乱,她的兄弟姐妹们乃至后辈会开始进行一场财富的争夺,趁着混乱之际,你很轻易就能脱身了,你好自为之。”

  言罢,贺兰尧转身离开。

  “恩公,我无处可去,能否跟着你?作为下人,任凭恩公使唤。”身后响起六月的声音。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不缺使唤的人,你虽值得信任,却没有多大的能耐,我需要的,只能是强者。”

  身后的人不再说话。

  贺兰尧离开了屋子,遇上了一名黄衫男子。

  这男子倒也不算眼生,是何蕴身边的小白脸之一。

  “公子,我是陛下安插在何蕴身边的人,这几日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与公子搭话。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

  贺兰尧闻言,面无表情道:“你出现得未免太迟了些,何蕴已死,不需要你做什么了。”

  黄衫男子大吃一惊,“她已死了?!”

  “这个任务并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难,只是你们这些人不爱动脑子,光凭着一股冲劲,就想得手?天真,女帝派出的人,也就这点能耐。”贺兰尧呵呵一笑。

  黄衫男子怔了怔,回过神后,无奈道:“公子,这何蕴出行身边总有高手护卫,在府里我们也找不到机会,她本人武艺不弱,饮食方面也十分严谨,并非我们不动脑子,只是……”

  “没用的话少说了,现在你还能做一件事。”贺兰尧打断他,“去屋子里将何蕴的尸首扛出来,趁着天黑,丢到后院的树下去,在她脖颈上抹一道血痕,身上其余的地方也制造几道伤口,将血液在周围各个地方都撒上一些,给外人一种她曾与人激烈打斗的错觉,还有,帮我将那间屋子收拾干净,换下的床单烧了,香炉里点上焚香。”

  “好,公子放心。”那黄衣男子应下了,稍作停顿,又道,“公子这一回立了大功,加官进爵指日可待,我在这儿先恭喜公子了。”

  “谁稀罕那些。”贺兰尧轻嗤一声,转身离开。

  留下黄衣男子在身后,一脸莫名其妙。

  ……

  贺兰尧一路行至南边的院子,走向了白虎笼子。

  白虎远远地看见了他,便一个仰头趴在了铁栏杆之上,等着他的走近。

  贺兰尧走近了它,身后拍了一下它的头,“大白,你很快要恢复自由身了,该怎么感谢我呢?”

  白虎蹭着他的手掌,讨好的意味十分明显。

  贺兰尧唇角轻扬,“再等等,等这何府之内一片混乱,你便可以脱身了。”

  又是好片刻的时间过去,贺兰尧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方向有大片亮光浮动,寂静的夜色已经不再寂静。

  看来是府内的人被惊动了。

  不多时,远处响起一片嘈杂声,混合着惊呼声。

  “时机好像差不多了。”贺兰尧笑了笑,拿出钥匙,伸向了铁笼上的锁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