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声音自然是让屋子内的二人没法再继续了。
“这个混账……”贺兰尧低咒一声,随即起了身。
苏惊羽亦坐起了身,挑眉,“阿尧要去迎战?”
“原本不想与他动手,谁知这厮不依不饶。”贺兰尧冷哼一声,“若是不出去打,只怕今夜别想睡好觉了。”
“怎么会有如此无聊的人……”苏惊羽撇了撇嘴。
“你先休息,我出去解决了他再回来。”贺兰尧说着,转身便离开。
不多时,苏惊羽便听到头顶上响起一阵踩瓦之声,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苏惊羽心想着等会儿屋檐会不会塌了?
这两人大半夜的跑房顶上去动手,当真是扰人清梦。
隐约还能听见二人的对话声——
“咱们去远些的地方,别在这屋檐上扰了我夫人的休息。”是贺兰尧的声音。
“就以你这态度,我可不依你,就要在这儿。”蒙面人的回答有些欠揍。
“你找抽。”
“找抽的是你,娶媳妇竟比我早。”
“比你早又如何?”
“我心中不平衡。”
“滚!”
“这个动作我希望由你来完成。”
听着头顶二人的对话,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这蒙面的家伙看来也是性格恶劣的那一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做阿尧对手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头顶上的喧哗声持续了将近一刻钟。
隐约之间还有月落乌啼的声音,似是在分析战况。
“许久没见过如此精彩的打斗了。”
“能让天山白虎认主,不是个简单人物。”
“殿下,摘他的面巾,看看他有多俊俏!”
“见熟人还蒙面,是样貌太丑还是太俊?”
“……”
“你这几个手下话可真多,若是我的手下如此聒噪,早让我缝了嘴巴。”蒙面人的语气不咸不淡。
贺兰尧听闻此话,只是笑了笑,“我惯的,怎么着?”
苏惊羽:“……”
阿尧这个回答可真是……
听过惯媳妇的,还真少听过惯下属的。
想必是故意为了呛蒙面人。
苏惊羽躺在榻上听着屋顶上的动静,良久之后,方才平息。
没过多久,贺兰尧回来了。
“阿尧,战况如何?”苏惊羽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没有输赢,就当是活动活动筋骨了。”贺兰尧说着,到了榻边坐下。
苏惊羽笑道:“蒙面人呢?”
贺兰尧道:“滚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贺兰尧吩咐月落乌啼搬了个浴桶上来,打上了热水。
他不喜流汗的感觉,才与人打斗过,自然要沐浴一番。
褪去了衣裳进了浴桶里,他将背抵靠在了浴桶边缘,闭目养神。
苏惊羽见此,下了榻,迈步到了他身后,莹白修长的手落在了他肩上,帮他揉捏着肩。
贺兰尧闭着的眼眸睁开了,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常常都是你给我捏肩,今日换我给你捏捏了。”
苏惊羽说着,笑了笑,“那蒙面人不会再来了吧?这时候他要是闯进来,对你可谓是大大的不利。”
“他没那么闲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起码没我这么悠闲,他手头一堆事没处理,哪会耗时间来寻我麻烦。”
苏惊羽轻挑眉梢,“这位也是个有身份的?”
“小羽毛很好奇么?若是好奇,我可以详细地说给你听的。”贺兰尧的语气慢条斯理。
“随口问问而已,也没多好奇,这厮不像什么善茬,走了也好,咱不说他了。”考虑到贺兰尧的小心眼,苏惊羽立即止住了关于蒙面人的话题。
对其他男子询问太多只怕阿尧得不高兴了,还是不去管了。
她很快换了个话题,“咱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回到帝都呢。”
“快一些的话,两三日便好。”贺兰尧说到这儿,像是想起了什么,稍作停顿,又道,“咱们三日之内回去,还能赶得上四哥的婚宴。”
“四哥的婚宴?”苏惊羽怔了怔,“具体什么时候?”
贺兰尧道:“这个月的二十五,良辰吉日。”
“正好是三日之后。”苏惊羽眼角几不可见地一抽,“和古月南柯?”
“要不然还能有其他人?”贺兰尧淡淡道,“若不是前几日小黑传信过来,我多半不会记得住,既然我们回去的时间这么刚好,那还是不要缺席为好。”
“古月南柯……我都快把这号人给忘了。”提及古月南柯,苏惊羽眸光中多了一丝不悦。
此女当初对阿尧可谓是费尽心思,求而不得,之后因为赤南与出云两国要结亲,与贺兰平定下了婚约。
贺兰平与古月南柯彼此之间并无感情,这一出政治联姻,二人应该都不满意,却又不能逃避。
古月南柯嫁了贺兰平,那便是未来的国母,她能对阿尧绝了心思么?
谁也无法保证。
“想什么呢?”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
苏惊羽回过了神,道:“在想……古月南柯。”
“好端端的,想她作甚。”贺兰尧继续闭目养神,“我差点儿也想不起来此人了,我似乎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呢?”
苏惊羽听闻此话,抽了抽唇角,“不至于忘了吧?这才多长的时间,最多不过两三月你就能忘了?”
“对于不重要的人与事,何必记得太清楚呢。”贺兰尧轻笑一声。
苏惊羽:“……”
好吧,阿尧这叫做——选择性遗忘。
值得记忆的,过个多少年也不会忘,而不值得记忆的,个把月就能忘了。
沐浴完毕之后,时辰已经不早了,二人便上榻休息了。
……
一夜好梦。
第二日,众人醒来洗漱用过饭之后,便又继续赶路。
尹殇骨策马到了马车边上,冲着马车内的人道:“惊羽,你昨夜休息的时候可有听见屋顶上的动静?”
苏惊羽听闻这话,只觉得好笑。
她与贺兰尧的客房在第一间,接下来依次是月落、乌啼、公子钰、最后是尹殇骨。客房的位置一个头一个尾,尹殇骨那儿听到的‘噪音’自然是最小的。
“听到了,屋顶上总有人踩瓦片。”苏惊羽笑道,“你也听见了?”
阿尧和蒙面人就在她头顶上打架,噪音干扰完全无法忽视,哪能听不见呢。
尹殇骨道:“听到了,离我似乎有点儿远,但还是听得清一些,昨夜这家客栈只怕是遭了贼了,你们可有丢失什么东西?”
“没丢什么。”苏惊羽忍着笑意,“也许那贼人盗窃的功夫不好,爬个屋顶还将瓦片踩得噼里啪啦响,又或者,他只是路过呢。”
贺兰尧见她笑得欢快,揽着她腰的手在她腰际掐了一掐。
苏惊羽笑得更欢了,“哈哈,别挠我……”
时间就在有说有笑中度过了……
一行人赶路了两日,就在第三日的午间,到达了出云国帝都。
马车在杨家绸缎庄之外停了下来,苏惊羽贺兰尧下了马车,望着面前那久违的铺子。
“殇骨,带你去我们的绸缎庄看看,若是有什么喜欢的衣裳,别跟我客气,尽管拿去。”作为东道主,苏惊羽自然是颇为大方。
尹殇骨闻言,笑了笑,“我对衣裳首饰这些倒没有太大的兴趣,有好酒吗?”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跟个酒鬼附身似的?”苏惊羽有些失笑。
“要不然怎么练来的千杯不倒?”
“这个本领不错,下次若是有参加宴会,将你拉去挡酒,让你喝个够。”
“拉我挡酒是可以,若不是好酒,我可要拒绝的。”
二人正说着话,贺兰尧走上前来了,悠悠道:“后院最大的那棵梅树下,埋着十年前的梅花酿,让乌啼带你去挖。”
“当真?”尹殇骨眸光一亮,当即转过身朝乌啼道,“带我去!”
“尹姑娘跟我来。”乌啼在前边领路,带着尹殇骨进了铺子。
“乌啼?!”柜台后边冒出一个人影,正是许久不见的小黑,“你回来了,那么殿下……”
乌啼笑着指了指身后,“后边呢,我先带这位姑娘去后院挖酒,你去帮忙搬行李。”
说着,便带着尹殇骨行至后院,一路上,遇见不少熟人。
“乌啼?”
“乌啼回来了,殿下是不是也回来了?”
“你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好去准备酒菜给殿下接风洗尘!”
“现在去准备也不迟,殿下就在后边,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乌啼一一回应,带着尹殇骨转过一个弯时,险些撞上一人。
来人一袭墨色锦衣,银冠束发,有棱有角的面容上,三分温和七分玩世不恭,可不正是贺兰平?
“太子殿下?”乌啼望着他,有些意外。
乌啼的出现同样令贺兰平感到意外,“乌啼?”
一瞬间的发怔后,他的眉目间浮现些许惊喜,“十弟回来了?”
不等乌啼回话,贺兰平已经越过了他,朝着店门口去了。
“难得啊。”乌啼望着贺兰平离开的身影,嘀咕一声,“太子殿下这回竟然没注意到美人了。”
尹殇骨将他的话听在耳中,疑惑道:“此话何解?”
“尹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位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素有风流之名,见着美女大多对人家眉开眼笑的,上前搭讪更是常有的事儿,但今日太子殿下与尹姑娘你打了照面,竟没有注意到你……我这意思可不是说尹姑娘不好看,我在想,莫非太子殿下从良了,改掉了风流的性子?”
“风流么?我倒没看出来。”尹殇骨轻挑眉梢,“你们这位太子爷,看上去是有些玩世不恭……不过我以为,在他心中美女应该比不上兄弟重要,他方才没注意到我,一听到贺兰尧回来了便高兴地往外跑,很显然,贺兰尧在他心中分量不轻呢。”
“我们家殿下与太子殿下,关系的确不错,没吵过,也没互相争过什么。”
“太罕见了。”尹殇骨摩痧着下颌,“在皇家,你家殿下跟太子不是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竟还能这么和睦?贺兰尧相貌出众,又挺有能耐,这样的优势会使得他被其他兄弟嫉恨甚至构陷,尤其是坐在太子之位上的人,难免会忌惮他才是。”
“前太子贺兰陌的确如你所言,对我家殿下可不是一般的憎恨,玩不过我家殿下,下台了,现在这位太子原本是四皇子,与我家殿下一直和睦,即便是成为太子之后,也依旧和睦,他似乎从未对我家殿下有过敌意。”乌啼耸了耸肩,“四皇子原本就豁达,可不是前太子那样的狭隘性格。”
“原来如此。”尹殇骨笑了笑,“走吧,挖酒去。”
这一头二人去梅树下挖酒,另一头,贺兰平已经到了铺子的大堂,望着面前并肩而立的贺兰尧与苏惊羽,展露出一抹笑颜。
“你们回来了。”
“四哥也在此?”苏惊羽有些意想不到。
“是呢。”贺兰平冲她淡淡一笑,“我今日来,是探望贤妃娘娘,与她聊了几句,出来就碰上了乌啼,我便知道你们回来了。”
“原来四哥是来探望母妃的。”贺兰尧笑道,“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随意唠嗑了几句,她似乎不爱说话,我便也不好打扰太久,想不到你们今日能回来。”
“赶在四哥成婚之前来。”苏惊羽笑道,“四哥不是明日就要娶南柯公主了么?”
提及古月南柯,贺兰平伸手揉了揉眉心,“这喜事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可欢喜的,南柯公主对我不太上心,我对她,也没有多少感觉,总之,都是听从父皇的意思。我当上太子的那一刻,我便做好了准备,我的婚姻必定是由父皇决定的,我只能接受。”
苏惊羽道:“四哥还真豁达,难道你就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子么?”
“应该没有吧。”贺兰平笑得温润,“若是有的话,我现在岂不是要很难过?娶不到喜欢的姑娘,多遗憾?幸好我早就有了心里准备,没有对哪个姑娘情根深种,如此一来,娶谁都一样,反正都不太喜欢就是了,往后逐渐培养感情,培养不出来也拉倒,多娶几个侧妃,一定得娶中意的。”
苏惊羽:“……”
多娶几个侧妃,说得多轻松啊。
贺兰平如此豁达倒也好,风流帝王总没有痴情帝王那么累。
帝王太痴心,便会累,后宫佳丽太多,需雨露均沾,不得长久喜爱一人,否则那女子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两人一起累。
帝王风流,便会减少很多后宫问题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如此想着,苏惊羽便朝贺兰平笑了笑,“希望四哥你永远都能有如此轻松豁达的心态。”
贺兰平听闻此话,道:“我倒是很想。”
说着,他敛起了笑意,“对了,你们二人如今还是犯人,父皇若是看见你们,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要出席我的婚宴,可得易容去才行,婚宴上熟人颇多,要谨慎一些才行。”
“这个四哥放心就是。”贺兰尧接过话,“我最不缺的,就是谨慎。”
“对了四哥,告诉你件事儿。”苏惊羽说着,笑了笑,随即从衣袖中拿出一物。
是一块白玉牌,用一条雪白的穗带挂着。
苏惊羽将玉牌递给贺兰平看,“四哥且看看这个。”
贺兰平拿过了那玉牌,视线落在玉牌上的刻字上,吃了一惊。
那两个最大最显眼的字——国师。
右下角三个小字,书:霜满天。
他将玉牌反了过来,背面刻着的赫然鸾凤国三个大字,右下角还有一个符文刻章。
“这是……”他抬眸望着苏惊羽,等着她解释。
这是很常见的一种象征着身份的物件,正如官员的官印一般,皇室成员大多是腰牌,国师帝无忧用的也是玉牌。
“我在鸾凤国混的官。”苏惊羽笑道,“有了这个,看谁敢拿我,被老皇帝看见真面目又如何?他倒是抓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