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苏惊羽说出‘老情人’三个字,贺兰尧有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你觉得可能么?”
老情人……
以他母亲的性格,怎会四处沾花惹草。
虽说嫁了皇帝之后红杏出墙,但毕竟是皇帝强娶在先,没有顾及她的意愿。
在这一点上,他并不认为他母亲做错了什么。敢于追求,原本就是一种勇气。
苏惊羽冲他嘿嘿一笑,“很难说。”
再说正对面那男子,原本还满目煞气,此刻望着贺兰尧的神色却在一瞬间亲和了不少,“小子,你娘如今可还好?”
苏惊羽一听这话,脑海中不禁有了猜测。
是不是阿尧他娘的老情人这个还不好确定,但能确定的是,这位前辈一定对他娘有意思。
即便没有男女之情,想必也是交情匪浅?
如此一来那可真是极好了,他们闯了他的阵法,杀了他的属下,按理说此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可若是与阿尧他娘有渊源,想必就不会大动干戈了。
但贺兰尧并未正面回答男子的问题,只问道:“阁下与我母亲,是何关系?”
那男子闻言,反问:“你觉得会是何种关系?”
贺兰尧道:“朋友。”
对面的男子面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那你就这么认为吧。你与你母亲倒是真像,我一眼便能轻易看出来,你这一身仙人之姿都是她传承下来的,跟那老皇帝一点儿都不像。”
苏惊羽听闻此话,心道一句:当然不像。
阿尧可是贤妃与前国师的孩子,两位仙人之姿遗传下来的孩子,那不也得是仙人之姿?
对于男子的夸奖,贺兰尧只回以淡淡一笑,“看来阁下与我母亲的关系,非比寻常?”
男子朗声一笑,“你若是好奇,就跟老夫上山,我与你细细道来。”
对于母亲的事,贺兰尧自然好奇,便道:“好。”
从起初的被敌对,到此刻成为座上宾,苏惊羽不得不感慨缘分的奇妙。
然而,对于七个舞女被杀一事,黄衫男子并没有打算不追究。
他瞥了一眼苏惊羽,朝贺兰尧问:“这是你媳妇?”
贺兰尧道:“对。”
他又扫了一眼贺兰尧身后的君家兄弟二人,“这两个小子与你是何关系?”
贺兰尧道:“没什么关系。”
“既然如此……”黄衫男子望向君家兄弟二人,目光中浮现些许杀意,“他们必须留在这杏花阵中,为老夫的七个侍女陪葬。”
君清夜个性张狂,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当即想要开口骂人,苏惊羽却赶在他张口之前,踩了他的脚。
如此一来,君清夜还未出口的话,转变成一声吃痛,“小羽,你踩我作甚?”
苏惊羽并不理睬他,而是冲着那黄衫男子笑了笑,“前辈,这二位与我们虽没有什么关系,但曾经是母亲的救命恩人……”
说到这儿,她转头问贺兰尧,“是吧,阿尧?”
贺兰尧自然明白苏惊羽这么说是要保那二人,便应着,“不错。”
说着,望向那黄衫男子,“你若是让他们给这些舞女陪葬,只怕母亲知道了,会……”
他的话还未说完,黄衫男子便打断他,“既然是这样,那就看在轻盈的面子上不与这两小子计较了,但老夫也并不想招待他们,让他们速速离去!”
“先不急着放人。”贺兰尧淡淡一笑,随即转过身望着身后的两人,“这位红衣公子,你可以放他离去,但这位穿黑衣裳的,他总是想与我抢媳妇,我希望前辈能帮着我,将他多困在这儿几日。”
苏惊羽闻言,差点儿笑出了声。
阿尧这分明是趁机整治君祁攸。
而君祁攸听闻贺兰尧的话,面上浮现些许黑沉,“贺兰尧你……”
“举手之劳,老夫应了你。”那黄衫男子颇为干脆地应下,随后只见他身影一闪到了君祁攸身前,扬起了手,一个手刀落下,击向君祁攸的脖颈处。
君祁攸本想抵挡,却没想到,那男子的臂力似百斤大石压下,让他抵御不住——
终究还是被劈晕了。
君清夜见此,唇角微微一抽。
君祁攸的功夫可是不输他的,可这黄衫男子却能一下子将君祁攸劈晕了,可见其功力深厚,自己若是跟他蛮干,只怕会被一巴掌拍进土里当肥料。
想到这儿,他也不去试图触怒那黄衫男子,只道:“我也留下来,与他一起被困好了。”
苏惊羽闻言,起初有些意外,但很快的,便猜到了原因。
到底是血浓于水,这二人虽然平日里争吵不休,但亲情并不会因此磨灭。
贺兰尧看了一眼君清夜,“只是将他困在这儿,他不会死。”
言外之意,你可以不用陪他,反正性命无忧。
“我知道。”君清夜道,“可他曾说,无论何时都不会放弃我,如今我总不能把他扔在这儿自己离开,否则岂不是没心没肺?”
苏惊羽闻言,只得朝那黄衫男子道:“前辈,还是把他们二人都放了吧?”
黄衫男子道:“不行!老夫的地方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总要让这两个小辈知道点儿厉害,反正困在这也死不了,在我这杏花阵里可比朝廷那天牢好多了。”
“比天牢好?我看不见得,顶多只是风景好了点,天牢里还有牢饭呢,你这儿管饭吗?”君清夜道。
黄衫男子斜睨他一眼,“你若想去蹲大牢,老夫也可以成全你。”
君清夜闭嘴了。
“你们两个跟我走,这两小子扔这儿死不了,饿上几天。”黄衫男子冲贺兰尧与苏惊羽说着,随即转身离开。
苏惊羽心知讨价还价不易,便也不再多说了。
这位高人脾气不太好,现在跟他还不熟,不好沟通也是正常的,兴许熟一点就好说话了。
眼下这个局面已经算不错了,毕竟是他们先侵略了这男子的地盘,若不是阿尧的母亲与这人关系匪浅,恐怕今天很难平安地离开。
……
二人被黄衫男子带着走出了杏花阵,苏惊羽这才发现,这片杏花林有多大。
一望无边,也不知有多少亩。
这片杏林用来摆阵,当真是难破,假设看到一棵树就砍一棵,也得砍到猴年马月去。
先不说有没有那个体力,光是看着数量都令人缺乏信心。
行走之间,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母亲也很喜欢杏花。”
“不错。”走在前头的男子道,“正是因为她喜欢,我才会让人种了这么一大片的杏林。”
苏惊羽闻言,无声笑了笑。
这位,果真也是喜欢贤妃的。
三人又行走了片刻,直到苏惊羽看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幢木屋,这才道:“前辈,那是你的住处?”
黄衫男子道:“不错。”
很快到了屋子跟前,黄衫男子推了开房门,苏惊羽望着屋子里的装潢,十分简洁,却又不失雅致。
“你们二人先坐着,我去拿些珍藏的茶叶来。”男子冲二人说着,便走出了房门。
苏惊羽同贺兰尧在桌边坐了下来。
“阿尧,此人想必也是母妃的众多追求者之一。”苏惊羽笑了笑,“母妃当年,可真有魅力。”
一家有女百家求。且这些追求者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是看上她的倾城容貌,还是清纯善良?
贺兰尧道:“这一次能脱险,倒真是沾了母亲的光了。这个男子若与我动起手来,我可没把握赢。”
“他身上的确有种世外高人的气息。”苏惊羽笑道,“好险,他并没有为难我们,等会儿他若是询问你母亲的下落,你会如实告知么?”
贺兰尧道:“那就要看情况了,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我不会泄露母亲的行踪。”
苏惊羽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便趴在了桌子上。
贺兰尧望着她的模样,道:“怎么,是不舒服么?”
苏惊羽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有点儿犯困。”
贺兰尧道:“那便趴着睡一会儿。”
“这不好吧?等会儿那位前辈回来看见我睡着了……总觉得有些失礼。”
“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没有贵族那些条条框框的破规矩,无妨。你若是困倦就睡会儿,我与他聊。”
苏惊羽听他这么说,便趴下了。
贺兰尧望着她,凤眸中浮现些许疑虑。
总觉得小羽毛近来有些嗜睡。
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么?快要入春,便容易犯困?
……
苏惊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一阵烤肉香给熏醒的。
“什么味儿……好香。”她撑开了眼皮,鼻尖耸了耸,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一抬眸,正对上一只冒着香气的烤鱼。
烤鱼被横插在一根树枝里,树枝的另一端,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手的主人轻轻转动着树枝,眼见她醒了过来,朝她淡淡一道:“饿么?”
“本来不太饿,闻到香味,饿了。”苏惊羽被那只烤鱼勾起了食欲,伸手接过了,随即抬眸看了看四周,依旧是在那间木屋里,那位前辈竟不在。
苏惊羽道:“那位前辈去哪儿了?”
“下厨去了。”贺兰尧道,“他说自己的厨艺很好,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惊羽眼角微微耸动,“他是前辈,给我们两个晚辈做饭?”
“有何不可?”贺兰尧挑眉,“我不喜欢厨房,不会做饭,而你又犯困,总不能叫你起来做,他便说他要来做,让我们等着尝他的手艺便好。”苏惊羽道:“那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朝那香喷喷的烤鱼咬了一口。
“鱼是我捉的,他打了些野鸡,等会儿我烤给你吃。”贺兰尧说着,起了身走向屋外,“你先吃着,外面还烧着火。”
苏惊羽闻言,自然是坐不住的,便起了身也跟了出去。
木屋前方的空地上正燃着一个火堆,火堆上竟放着一个铁质的烤架,烤架上串着两只野鸡,被火苗烤得油光发,一阵香味扑鼻。
贺兰尧站在烤架边上,时不时翻转着那两只鸡,避免它们烧焦。
“这前辈挺会享受,还自备烤架。”苏惊羽感慨道,“户外烧烤,多么美好。”
“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们也可以常常烤肉。”贺兰尧道。
“阿尧还会烤肉呢,我以为你对厨艺是一窍不通的。”苏惊羽笑道。
“我不喜油烟,因此厨房里那些东西我确实应付不来,极少接触。”贺兰尧悠悠道,“不过,在野外烤肉,却是难不倒我的。”
贺兰尧说着,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转身去拿空地边上的竹盒。
苏惊羽这才看见他身边摆了几个竹盒,盒子呈圆柱状,顶上被扎了几个小孔,贺兰尧将那盒子倾倒过来,朝着烤鸡撒了几下,有粉末状的东西自小孔撒出,附在了烤鸡身上。
不多时,苏惊羽便察觉到鼻尖嗅到的香气更浓烈了,好奇道:“你撒的什么东西?”
“都是那前辈自个儿调制的香料,撒在烤肉上味道会更好,至于是什么调料,我就说不上来了。”贺兰尧边撒着料,边道,“母亲以前也很喜欢烤肉,只是烤的味道不是很好,常常烧焦了,但即使如此,她也是乐此不疲。”
“听你这么说,我愈发觉得这位前辈与她关系不寻常。母亲喜欢杏花,他便种上了这一大片杏花林,母亲喜欢烤肉,他便备着烤架、自制调味料,怎么看都像是为母亲准备的?”
贺兰尧点头,“应该是。”
“我睡着的时候,你们就没聊点什么?”
“你也只睡了半个时辰而已,他说眼见着饭点快到了,便先填饱肚子,饭后再好好聊。”贺兰尧说着,拿出了随身携带着的短匕,
从那被烤得通红的烧鸡上切了一块肉下来,放在了身旁的碟子里。
整只拿起来吃容易沾的满脸油,他切成块,苏惊羽吃起来也更便捷一些。
而苏惊羽见他将肉置于碟子中,便跑上前来,要去拿那块肉。
“住手,烫着呢,先凉一会儿,把你手上那烤鱼先吃完。”
苏惊羽闻言,撇了撇嘴,又等候了片刻,等热气不是那么多了,将那肉捻了起来,一口吃下。
鲜嫩的肉汁溢出,外酥里嫩,让苏惊羽挑了一下眉头。
味道还真好。
“馋猫似的,不嫌烫嘴?”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不经意间道了一句,“你最近胃口很好。”
说完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怔了怔。
苏惊羽道:“胃口好怎么了?”
贺兰尧迟疑了片刻,道:“你最近嗜睡、胃口好、易疲倦……”
苏惊羽闻言,当即一惊,“该不会是有喜了?”
贺兰尧道:“伸手。”
苏惊羽依言,伸出了手。
因为有公子钰这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在,所以阿尧并不爱学习医术,但还是略懂一些,比如把脉。
贺兰尧搭上了苏惊羽的手腕,片刻之后,收回了手,面上浮现一丝轻松,“还好不是喜脉。”
苏惊羽耷拉下肩膀,“是喜脉你就不高兴了?那么不喜欢孩子?”
“女子生育,是走一趟鬼门关,你不知道么?”贺兰尧瞥了她一眼,“怀胎十月太劳累,生儿育女又有性命之忧,还生来做什么?我并不觉得需要后代,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有何不可?多一个孩子,只不过是折腾你罢了。”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
几次讨论到孩子的问题,他的态度都是如此,总结就两个字:不要。
如何才能改变他这个想法呢?
正想着,身后蓦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子嗓音,“丫头,小子,开饭了。”
苏惊羽闻言,转过了头,便见黄衫男子提着食盒,走向了杏树边的石桌。
将几层食盒卸了下来,开了盖,苏惊羽闻着香气,凑上前去看。
“前辈,劳烦你炒了这么多菜。”苏惊羽望着摆上桌子的菜肴,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看着便觉得很有食欲。
火堆边上,贺兰尧的烧鸡也差不多了,他便将烧鸡都切成了片,叠在盘子上,拿起身旁一瓶据说是秘制酱料的玩意,倒在了鸡肉片上。
看起来很不错。
端着那盘肉走到了桌边,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肴,笑了笑,“这一桌菜,都是母亲喜爱的,母亲人不在,前辈你做的菜却还按照她的喜好?”
黄衫男子闻言,挑了挑眉,坐下,“原来你知道你母亲的喜好,你倒是有心。动筷吧。”
苏惊羽早就蠢蠢欲动,听闻此话,便拿起筷子品尝,尝过几道菜,连忙夸赞,“味道真好。”
“他娘当年也是这么夸我的。”对面的男子笑道,“想来这些菜你们也会喜欢,我就不问你们的喜好,随意煮了。”
“喜欢。”苏惊羽道,“还未请教前辈的姓名?”
“慕容岩,你们不用称我前辈,显得生疏,可以管我叫岩叔。”
“好,岩叔。”苏惊羽打了一勺汤到碗中,问着,“您看起来也不老,不过中年,还总自称老夫,有些不太合适吧?”
“小丫头天真。”慕容岩道,“年过半百,自称一句老夫,有何不妥?”
苏惊羽:“……”
年过半百?
五十好几的人了,看起来不过四十,当真不显老。
“我比他娘大了整整二十岁。”慕容岩说着,轻叹一声,“我算是看着他母亲长大的,从小孩到豆蔻年华的少女,再到后来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的成长我都看在眼里,只可惜,我在他母亲心中的印象却是:如兄如父。我对他母亲表明心意的那一天,他母亲说,一直都十分尊敬我,我比她的生父都要亲和。”
苏惊羽正喝着汤,听闻他的话,差点一口汤喷出来。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我心悦你,而是——
我当你是恋人,你却拿我当爸爸。
年龄差距造成的遗憾。
“母亲都拿你当长辈,那我们喊叔叔,岂不是差了辈分。”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不如喊爷爷。”
“不准喊爷爷!”慕容岩脸色一黑,“只准喊叔。”
“好好好,岩叔,岩叔。”苏惊羽安抚着他躁动的情绪,“其实你看起来,真的很年轻,即便是让我称一声兄长,也是可以的。”
慕容岩的脸色这才好看。
然而贺兰尧却又道:“按年龄算,理应是爷爷辈的。”
“总之你不准喊爷爷!”慕容岩一拍桌子,“你是盈盈的孩子,老夫可以迁就你一些,但你莫要太过分。”
贺兰尧道:“哦。”
望着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慕容岩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娘那么善解人意,你怎的就那么顽劣淘气?是不是都跟你爹学的?那个老皇帝,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看就知道他管教儿女的本领不怎么样。”
贺兰尧慢条斯理道:“我爹不是皇帝。”
“什么?!”慕容岩惊诧。
“我父亲,另有其人。”贺兰尧悠悠道,“正是因为如此,我如今已然是通缉犯,皇帝发现我不是他亲生子,要除掉我。”
“这……怎么会。”慕容岩有些难以相信,“皇帝不是你父亲,那么盈盈是与谁生下你?”
“跟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父亲,并不能给我母亲幸福,甚至不能给她名分。”
“你父亲是哪个混账东西?”
“死了。”
“……”
慕容岩花费了好片刻时间消化了这个事实,随即叹息一声,“那你母亲此刻在哪儿?”
“这个,我先保密。”贺兰尧淡淡道,“看岩叔对我母亲情真意切,当初为何不努力追求?”
比起神棍月恒与冷血无情的皇帝,慕容岩显然更有情有义。
若是母亲当初跟了慕容岩,如今想必过的是闲云野鹤、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是一种平淡的幸福。
“不是我不努力,而是她始终当我是长辈,这一点,我再如何努力也是改变不了的。”慕容岩叹气,“她无法接受,我自然不能强迫她接受,便只好淡出她的视线,不给她造成任何困扰。很多时候想起她,都恨不得自己能晚生个十年。”
苏惊羽无言了片刻,道:“那这么些年过去了,您可有娶妻生子?”
“风流快活倒是有,娶妻生子却是没有。”慕容岩呵呵一笑,“也许我此生都不会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无妨了,早在很久之前我便想过,若是将来我翘辫子了,我遗留下来的东西,全都赠予盈盈的孩子。你们误入了我的杏花阵,想必,是因为闯了盘丝窟?”
苏惊羽道:“果然,盘丝窟也是属于您的,我之前就在想,为何出了盘丝窟就是杏花阵,想必这二者之间有联系……”
“我这杏林,其实在一个偏僻的峭壁之下,附近渺无人烟,通常不会有人来此,但盘丝窟里九曲二十弯,倒是有几条出路,一出来便要经过杏林,这些年来,误入杏花阵的大多都是从盘丝窟中逃生的。”慕容岩淡然道,“但他们逃出盘丝窟也无用,终究还是会被困死在杏花阵中,死在我那七个侍女的手里。我设下这样两个险境重重的地方,为的就是不让人扰了我的清净。”
苏惊羽闻言,轻咳了一声,“岩叔,关于你那七个侍女……真不是我们有意要杀,而是她们肖想我夫君……”
“那七个婢子眼光倒是真好,不过她们看上了这小子,也是活该见阎王。”慕容岩的语气十分平静,“虽然老夫是个护短的人,但她们作为下人,自然不配去染指盈盈的孩子,这七女是我前几年从苗疆商人手里买下来的,如今被你们杀掉,也不过就是损失了些钱财而已,老夫驾鹤归西后,留下的东西都是这小子的,区区几个侍女,有什么好计较的?”
贺兰尧闻言,淡淡一笑,“岩叔的话当真?”
苏惊羽闻言,只觉得阿尧是想趁机提个什么请求。
闯了个杏花阵,碰上母亲的追求者,是个十分专情的痴汉大叔,又是个高人,给他当了继承人,平白捡了个便宜。
“老夫一言九鼎。”慕容岩面无表情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也没个一儿半女,所拥有的东西死了也带不走,自然就留给盈盈与她的孩子,虽然多年不见盈盈,但这份情意还是一直在的。”
贺兰尧道:“既然如此,那晚辈能否向您讨一样盘丝窟里的东西?”
慕容岩听闻此话,眯了眯眼,“小子,是想讨晟火莲?”
贺兰尧笑道:“盘丝窟里除了晟火莲,还会有其他好东西么。”
“当然有,只是你们还未找到。”慕容岩悠然道,“要晟火莲做什么?”
“救一位朋友。当然了,若是岩叔舍不得割爱,晚辈也不强人所难。”
慕容岩沉吟片刻,道:“倒不是老夫舍不得割爱,只是花火十分喜欢那朵红莲,你们若是想要摘走,得让它同意才行,这么些年,花火与老夫不离不弃,我总得考虑它的感受。”
苏惊羽有些不解:“花火是何人?”
慕容岩道:“花火不是人,是只狐狸,你们在盘丝窟里的时候没有见到么?”
苏惊羽恍然大悟,“那只红狐狸?”
慕容岩点头,“正是。”
苏惊羽:“……”
那只小狐狸,对晟火莲极为喜爱,在盘丝窟那会儿,它不依不饶地要抢回来,后被阿尧捉住了,将它放走之后,它又去而复返,一双眼睛钉在晟火莲身上,当真是难舍难分。
作为人,要去讨好一只狐狸,苏惊羽想不到能用什么法子去讨好。
“花火的性情很是暴躁,对于想要掠夺晟火莲的人都十分凶猛,老夫若是把晟火莲送了人,只怕它会不吃不喝地跟我闹脾气,故而,你们要征得它的同意。”
“如何才能征得它的同意?”
“只要你们拿晟火莲的时候,它没有过激的反应,说明它同意让你们拿去,可若是它反应激烈,那么就是它不同意了。”慕容岩说到这儿,顿了顿,道,“这样吧,你们将晟火莲拿块布包好了,挂在它身上,连它一起带走,培养培养感情,没准它什么时候就妥协了。”
苏惊羽:“……”
“记住,若是你们要拿的时候,它反应激烈,那就还给它,否则它会暴躁的。”慕容岩叮嘱道,“一定要顾及它的意愿啊,这是老夫唯一的要求了。正好老夫最近有些事要处理,将它交给你们照顾一段时间,它可是老夫的老朋友了,你们要善待它。”
苏惊羽只能应下,“好……”
来的时候空手来,回去还得多带只狐狸。
不知道带回去会不会与小蓝打架……
不过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月光的病还有希望。
“岩叔,我们要回帝都去,我们那两位还困在杏花阵的朋友,能否……”
她的话还未说完,慕容岩便道:“带走吧,看在你们的面子上,就饶了那两个小子。对了,你们住在何处?”
苏惊羽闻言,看了一眼贺兰尧。
告不告知住处,还是要看贺兰尧的意思。
贺兰尧接收到苏惊羽的视线,笑了笑,“岩叔若是有事要找,便去帝都杨家的绸缎庄找掌柜的,他会通知我们的。”
“好,你们且吃着,我去将花火带过来。”慕容岩说着,起了身,走出几步,又顿住了,转过头看贺兰尧,“小子,真的不告诉我你母亲在哪儿?”
贺兰尧悠悠道:“这个,还是待我去母亲那儿试探试探,看她想不想见你了。”
慕容岩闻言,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其实,作为女子,我稍微也能了解母妃的想法。”眼见慕容岩走远了,苏惊羽道,“大多女子喜欢青年才俊,因此兴许接受不了年纪大自己太多的,岩叔大了她二十岁,这个年纪的男子许多都已经为人父了,母亲拿他当长辈倒也不奇怪,试问一个才几岁的小女孩,面对一个二十好几的青年,下意识拿他当长辈,不奇怪吧?”
贺兰尧悠悠道:“那得看男方什么身份了,若是皇帝,七老八十也能再娶娇妻。”
“那这所谓的娇妻追求的只是荣华富贵,而不是感情,你看若水,大好年华跟了大她两轮的皇帝,不也乐意么?因为她图的只不过是富贵。而母亲是追求真正感情的,且她刚好不喜欢大叔,就喜欢风华正茂的青年。母妃今年三十有六,岩叔,却是五十六了。”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道,“我也不喜欢大叔,大我二十岁的,不大能接受。”
贺兰尧瞥她一眼,“若是我比你早生个二十年,你要不要我?”
苏惊羽打趣道:“那我可能会要你儿子,管你叫父亲了。”
贺兰尧眼角微微一抽,“又胡言!”
“我哪有胡言。”苏惊羽笑道,“若是你年纪那么大,你好意思老牛吃嫩草么?”
贺兰尧斜睨着她,“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事实就是,我还年轻,你也年轻,满脑子想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是你先问的,现在反倒说我!”苏惊羽反驳,“无理取闹。”
贺兰尧不想再与她争辩,索性就让她说去了。
没过多久,慕容岩便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只红狐狸,狐狸的腰腹上挂着一个小包裹,里头装的应该是晟火莲。
“还真就这样绑在身上了。”苏惊羽撇了撇嘴。
“花火就交给你们了。”慕容岩道,“杏花阵我已经停了,那两个小子也自由了,回去吧。”
“谢岩叔,再会!”苏惊羽朝他挥了挥手,而后携同贺兰尧离开了。
花火倒是很老实的跟在二人的身后。
苏惊羽走远了些,转过头,指尖慕容岩依旧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二人。
苏惊羽转过身,一声叹息,自唇间逸出——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不恨君生迟,只恨我先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这是他的心声。”贺兰尧悠悠道,“无需感慨,人生原本就有很多不如意,缘分,亦难以强求。”
“你大道理倒是挺会说的。”苏惊羽冷哼一声,“当初我不喜欢你的时候,你没有强求我么?你还设计我呢,骗来一道你我的赐婚圣旨,你经过我同意了么?并没有,你这算不算强求?”
贺兰尧面无表情,“那时候你心里是有我的,因此,不算强求。”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哪有?我那时候还不喜欢你。”
贺兰尧面不改色,“有,只是你自个儿没发现。”
“没有!”
“有。”
“强词夺理!”
“你现在纠结这个做什么?”贺兰尧轻描淡写道,“翻旧账,是要休了我么?”
苏惊羽闻言,被哽了一下,“不是。”
“那不就得了。”贺兰尧不紧不慢道,“你终究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认命吧,夫人。”
苏惊羽懒得再接话。
二人走过杏林时,一派平静,好似没有所谓的阵法存在,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林子而已。
是慕容岩将阵法停了。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两人,正是君家两兄弟。
君祁攸是被慕容岩打晕的才躺着,而君清夜……是在睡大觉么?
苏惊羽走近了二人,喊道:“君清夜,君祁攸,起来!”
君清夜听到声响,当即睁开了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
君祁攸依旧在昏迷中,贺兰尧走到他身侧,抬脚蹬了他两下,也不见他醒来。
“小十,你别蹬了,他是被砍晕的,喊不醒,只能让他自然醒了。”君清夜站起了身,望了一眼周围的杏树,“诶,这阵法怎么不动了?”
苏惊羽道:“已经停了。我们说服了岩叔,他决定既往不咎。”
“你们当真就说服他了。”君清夜怔了一怔,随即贼笑道,“小羽,那该不会真是小十他娘的老情人?”
这句话一出口,他便接收到了两道冷飕飕的眼刀。
君清夜背后一凉,直觉自己说错了话,当即道:“不是不是,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别当真,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说着,他俯身将君祁攸捞了起来,背在了肩上。
“我靠,真沉,就像背了头猪。”
口中埋怨着,他还是迈出了步子。
习武之人,背个人不算什么难事。
苏惊羽见此,慢条斯理道:“君祁攸若是知道他昏迷了你背着他,想必很感动。”
“他感动个屁,多半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君清夜道,“他曾容忍过我不少错误,我对他好个一两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以后他要是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我看不惯的,我还是跟他闹,跟他翻脸。”
苏惊羽笑而不语。
……
一行人回到青云峰山脚下,拴着马匹的地方,君清夜将君祁攸往马背上一扔,随即自己也坐上了马背。
贺兰尧来时也是策马的,便与苏惊羽各自骑马,小狐狸花火被贺兰尧丢在了马背上,让它趴着。
四人回到了帝都内,君清夜道:“小羽小十,我先将这头猪送回极乐楼了,再会。”
“再会。”
苏惊羽同贺兰尧也赶回了绸缎庄,苏惊羽一下马,便奔向了月光的屋子。
贺兰尧带着小狐狸也去了。
他才懒得讨好这只臭狐狸,既然是那神棍自己要的灵药,让那神棍自个儿想办法讨好去吧。
正如此想着,忽听耳畔响起一道锐利的猫叫——
“喵呜!”
贺兰尧循声望去,便见小蓝蹲在桌子脚下,一双幽蓝的瞳孔望着他身后的花火,似乎充满了不善。
花火也扭头看向了小蓝,忽然便是弯下了身子,一下子朝它窜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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