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枫的话,令颜天真笑出了声。
“雪枫啊,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并无,我是孤女。”雪枫说到这儿,垂下了眼,“我连自己的父母亲人是谁都不晓得,若不是殿下收留我提拔我,我如今多半还是一个流浪街头的叫花子,在我心中,殿下就是我的亲人。”
“原来你没有兄弟姐妹,难怪你无法体会那种血缘之间的羁绊之情,不是轻易能割断就割断的。”
颜天真顿了顿,又道,“楚朝固然混账,楚皇后杀他内心也要经过一番挣扎才行,且,她这么做,未必会被家中人谅解。谁让楚朝是家中最受宠的小儿子呢。”
云渺这出一石二鸟之计,首先针对宁子怡,顺带拉着楚皇后下水。
如今楚皇后选择了杀掉楚朝,让楚家人不受其牵连,算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楚朝虽死,可这事儿依旧不算结束。”颜天真想了想,道,“宁子怡这个妹妹在小皇帝的心中并无分量,因此,小皇帝兴许不关心这起因,楚家的势力太大,经过这事打压了一番,他也是乐意的。但,皇后想必很关心这起因,或许她觉得弟弟是被人陷害,想要查明真相,为家族正名?”
宁子怡在君悦楼与楚朝发生关系并且死亡,看似是楚朝酿成的错误,但若是有心人细细一想,也会发现这其中疑点重重。
楚皇后事后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还会去追溯事情的起因。
宁子怡身中媚药,才会与楚朝稀里糊涂地发生了关系,这仵作验尸时,是否能验出宁子怡体内的媚药成分?
她想,凤云渺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必定已经考虑周全,善后工作,想必也很妥当。
“郡主。”就在颜天真思索之际,耳畔响起了雪枫的声音,“南旭太子过来了呢,您抬头。”
颜天真听闻此话,立即抬眼朝前望去,见到来人,丹凤美目含笑眯起。
“云渺。”颜天真眼见着凤云渺走上了前,便将手中才削好的香梨切了一块,递给了他,“云渺,这梨子味道不错,你尝尝。”
凤云渺垂眸望了一眼,随即笑道:“天真,你若是不嫌麻烦,再给我另外削一个可好?”
“为何?”颜天真挑眉,“跟我吃同一个就不乐意了?”
这没理由。
之前她喝过一口的茶,他也是乐意喝的。
她咬过一口的糕点,他也是不介意的。
“天真,梨子是不可分开吃的。”凤云渺给出了解释,“分梨,你觉得这寓意好么?”
颜天真一拍脑门,“分梨,分离?哎哟我去,还有这层意思,罢了,那我再给你削一个吧。”
雪枫在身后听得笑出了声,“郡主,太子,你们聊着,我去给你们沏一壶花茶来。”
雪枫说完之后,很识时务地走开了,偌大的荷花池畔,便只剩下颜天真与凤云渺二人。
凤云渺在颜天真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瞥了一眼桌子上放置的瓷罐,“这里头是什么?”
“雪枫给我炖的药膳乌鸡汤。”颜天真说着,将那瓷罐的盖子掀开了,“还是趁热喝了罢。”
说着,便拿着汤匙舀了一口,递到唇边喝下。
鸡汤的咸鲜味道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药香席卷过舌尖,很是不赖。
“云渺,雪枫炖的这个汤味道不错,你也尝尝。”颜天真说着,便也舀了一勺递到凤云渺的唇边。
凤云渺启唇喝下,轻挑了一下眉头,给出了一个不咸不淡的评价,“还行吧。”
“你这评价可是给低了啊。”
“如果你换一种方式来喂,或许我会给出更高的评价。”凤云渺慢条斯理的说着,手肘支在桌子上,白皙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拂过唇瓣,桃花美目之中笑意浮动,慵懒又多添一抹诱惑。
颜天真心中咯噔一下。
无师自通的抹唇杀。
她这会儿忽然发现,她的那些撩人招数,云渺已经会了八成。
她并没有刻意去教授他,可他就是无师自通了。
抹唇杀、壁咚杀、摸头杀、咬耳杀……就差一个媚眼杀。
想到这,颜天真忽然朝着凤云渺道:“云渺,你会不会抛媚眼?”
凤云渺听她忽然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么一句话,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有些无言以对。
“云渺,你不妨试试冲我眨一下眼?”
“不会。”
“试一下嘛。”
“不要。”
颜天真冷哼了一声,“不试就算了。”
凤云渺笑着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脑子里总是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抛媚眼这种事儿,还是女子做起来更自然一些。”
“好了,说正经的,我想问你个事儿。”颜天真话说到这儿,神色也变得一本正经,“你先前设计宁子怡的时候,给她下的是媚药,这要是仵作验尸……”
“天真是担心我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凤云渺不紧不慢道,“类似这样的事儿我干得多了,难道还会不晓得如何消灭线索么。”
颜天真听闻此话,微微一惊,“这样的事你干多了?莫非你经常给人下媚药?啧啧,看不出来你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去对付人……”
“我的意思是——坏事儿干得多了,我晓得该怎么善后。”凤云渺伸手捏了一下颜天真的脸颊,“你这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呢?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就为了来调侃我么。”
说到这,他唇角浮现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下次给你下那种药,我来给你当解药,可好?”
“别别别,我喜欢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我才不需要药物助兴,多没意思。”
“死在君悦楼的宁子怡,并非真正的宁子怡。”凤云渺给出了解释,“真正的宁子怡,在中途被我手底下的人换了出来,关进了梅园里的暗室,仵作验尸的是冒牌货,冒牌货的身上是查不到媚药的,那是一个青楼花娘,死于突发恶疾,仵作即便查出了恶疾也无妨,他只会觉得是公主身上早有疾病。”
“原来如此。”颜天真挑了挑眉,“那么真正的宁子怡……”
“也在九泉之下了。”凤云渺不咸不淡道,“宁子怡是被我以书信邀请到君悦楼,此事只有她的贴身婢女晓得,那婢女已经灭口,而君悦楼内的所有伙计以及掌柜,对于此事更是一头雾水,当初我让手下的人包下整个君悦楼,他并未泄露身份与真面目,他们怎么查也不会查到我们这来的。”
颜天真听过之后,便是一笑,“你做事,我放心。”
“我所制定的这个计划,可不就是为了帮你出气的么?既解决了宁子怡,也惩罚了楚皇后。”凤云渺悠悠道,“天真是否该对我表示感谢呢?”
“我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成不成?”
“这不算是感谢,这原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无论怎样你都是要嫁的,你再拿来当谢礼,可就不厚道了。”
“那你还想要什么谢礼?”
“吃你的豆腐。”
“不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
“我说我想吃豆腐,你亲手去给我做一盘,不要葱花不要蒜头,撒点儿辣椒。”凤云渺望着她,目光之中带着些许玩味,“天真是不是想到什么别的地方去了?”
颜天真:“……”
“我就知道你是想歪了。”凤云渺淡淡一笑,“若不是因为天真你的本质就是个流氓,又怎么会曲解了我的意思呢。”
“你才是流氓呢!我若是刚才直接答应了,你肯定要占我便宜。”
“你不能把我想成这样。”
“你……”颜天真这一刻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她最是擅长骂人,面对她看不顺眼的人,她能骂到对方怀疑人生。
可若是面对云渺,那些脏话是无论如何也骂不出来的。
且,她的神色虽然懊恼,心中却是一点都不恼。
最终,她也就只能轻叱一声——
“无赖。”
……
凤仪宫内,身着金红凤袍滚金边广袖的女子斜靠在软榻上小憩。
她一手支着头,一手搁在软榻之上,广袖之外露出了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她紧闭着双眼,睡梦之中也微微拧着眉头,仿佛是梦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忽有极轻的脚步声响起,一名清秀宫女缓缓走近,到了软榻跟前,小声开口:“娘娘,夫人来了呢。”
楚皇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娘娘,夫人此刻就在寝殿之外,奴婢瞅着她的心情不妙,娘娘,您若是不想见夫人,奴婢就去将夫人打发回去。”宫女说道这儿,叹息了一声。
“将母亲请进来罢。”楚皇后道,“迟早也是要面对的,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
“是……”宫女退了下去,不多时,就带着一人进殿。
被带进来的女子,年岁约莫四十上下,身着棕红色华服,发上的珍珠钗彰显着十分浓厚的贵气。
这是楚家的当家主母,苗氏。
此刻,她的神情阴郁,到了楚皇后跟前,冷硬道:“妍儿,你真的亲自动手杀了朝儿?!”
楚皇后从榻上起了身,唇角挂着一抹苦笑,“母亲,他所犯下的罪行是不容原谅的,我若是不亲手杀了他……”
“那是你亲弟弟!”苗氏厉喝一声,“你怎么就下得去手!我从前是怎么教导你的?是不是你做了皇后之后,你都一心想着保住你自己的地位,连亲生弟弟的死活都可以罔顾?甚至亲自动手向陛下表忠心?”
“母亲,你晓得奸污皇女是怎样的罪?我若是不向陛下表诚意,楚家将会面临更严峻的惩罚。”
“我不相信你弟弟会做出这种事,他一定是被人陷害!”
苗氏气得唇色发抖,“我自己教出来的儿子,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他,他虽然平日里喜欢胡闹,花天酒地,但他还是晓得轻重缓急。他也曾告诉我他喜欢公主,他对公主可谓是百依百顺,绝不会做出强迫公主的事!你真觉得你弟弟蠢到那个地步?!”
“他……他的确是被人陷害。我去牢狱里看他的时候,他是这么告诉我了,他说他是被人忽悠着去了君悦楼,而公主也是被人下了药……但是母亲,仵作检查公主尸首的时候,并未在公主身上检查到那种药物,因此,我根本不晓得要如何为他洗清冤屈……”
“你明知道他是被人陷害,你还下得去手杀他?”苗氏瞪大了眼,“你还说你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你这分明是急于向陛下表忠心,就选择舍弃了你弟弟的性命!说什么是为了保楚家,你都晓得是有人害他,你怎么不帮他!”
“母亲,不是这样的,你听我……”
未说完的话,被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啪!”
苗氏扬起手,一记狠辣的耳光挥在了楚皇后的脸上。
“娘娘!”一旁的宫女惊呼了一声,急忙上前,朝着苗氏道,“夫人,你怎么能……”
“怎么?当了皇后,我就不能打了?”苗氏冷笑一声,“你能当上皇后,还不都是靠着楚家?为娘原本对你寄予厚望,因为你是皇后,光耀门楣,为娘觉得自己生了个好女儿,却没有想到,你如今竟然变得如此冷血阴暗。”
“夫人可真的是冤枉皇后娘娘了,在那种情况之下,皇后娘娘的态度也代表着楚家的态度,皇后娘娘大义灭亲,朝野上下也会说楚家深明大义,否则……”
“什么大义灭亲!朝儿是冤死的,他一定死不瞑目。”
苗氏说到这儿,眼泪已经从眼眶子里涌了出来,指着楚皇后的手也在发颤。
“我们楚家对太后有恩,为娘早就告诉过你,平日里多和太后走动走动,她必定是偏爱你的,可你都在干些什么?你除了想着讨陛下的欢心,你还有什么其他能耐?明知你弟弟是被冤死的,你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你也不晓得来楚家找我们商量商量……”
楚皇后挨了一巴掌,又被这么数落了一通,眼泪终究也是憋不住了。
“母亲,你相信女儿,女儿真的是为了楚家着想。”楚皇后双腿一屈,跪在了地上,“陛下是不会偏帮我的,事到如今,母亲你还不明白吗?陛下一向乐于打压势力大的朝臣,平衡朝中的关系,咱们楚家实在是风头太盛,陛下正好借着这机会,让咱们吃一吃苦头……”
苗氏听闻此话,神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开口的话却依旧冰凉,“不必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辩解,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楚家着想,那好,如今你弟弟已经死了,你就算没本事为他沉冤昭雪,也必须抓住这幕后之人大卸八块!要是你连给你弟弟报仇都做不到,你我母女的关系也就可以断了。”
楚皇后噙着泪水望着她,“母亲放心,女儿一定要查明真相,为他报仇。”
“不将这幕后之人大卸八块,难以消我心头之恨!”苗氏咬牙切齿道,“这人要么就是你父亲的政敌,要么就是公主的敌人,先挑几个可疑的人去查查,若是查不清楚,就将可疑之人全解决了去,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若是被误杀就全当他倒霉,给我儿陪葬。”
苗氏此话一出,楚皇后道:“女儿倒是有个怀疑的人选,此人与公主和我的矛盾都较深,但我也只是怀疑,还并未确定。”
“既然有这样的人存在,也该除了去!”苗氏冷声道,“别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连同楚家一起被那人算计了去,还赔上你弟弟的性命,那你可真是够废物!今后你若有什么敌人,趁早解决,斩草除根!”
“她是……异国郡主。”
她原本是没打算再对颜天真下手。
一来,颜天真作为郡主,必定被鸾凤国人保护得很好;二来,颜天真既然都要滚出她的视线了,她又何必再费精力去对付她,能够眼不见为净也好。
但如今,母亲的一番话却是提醒她了。
颜天真与宁子怡都爱慕南旭太子。
那么——颜天真设计毁坏宁子怡的清白,完全是有理由的,再加上她平日和自己也不对盘,就顺带把楚朝一起算计了去,借此来让楚家遭受牵连。
“是异国的郡主,你就不敢动手了么?”前头响起苗氏的一声冷笑,“我不管是别国的郡主还是公主,害死了我的儿就要偿命!你若是不能给朝儿报仇,以后就别管我叫母亲!”
楚皇后静默了片刻,朝着苗氏道:“女儿一定设法为弟弟报仇。”
事情的发展,果真如她预料的差不多。
她一心为楚家着想,却也是得不到谅解。
母亲说她冷血,骂她是个废物。
呵。
怎么做都是错。
……
夜凉如水,皎月当空。
听风南面的一间房屋内内,响起声声暧昧之语,令人不禁浮想联翩——
“嗯……太轻了,用力点。”
“唔,重了重了,轻点……”
“好了好了,停下来罢……”
“还痒不痒了?”檀木质的桌旁,凤云渺的手在颜天真背后抓挠着。
兴许是她的肌肤太过细嫩,难免就招来了蚊子,一晚上叫了好几回后背痒痒。
“现在好多了,没有一开始那么痒,也不知我这后背有没有被蚊子叮出包。”颜天真说着,撇了撇嘴,“要不云渺你给我涂点儿膏药,我怕回头又痒了。”
“也好。”凤云渺的目光幽幽一沉,“你这衣裳是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此话一出,颜天真轻咳了一声,道:“你帮我把雪枫叫来可好,我让她给我上药。”
“为何不让我给你上药,一定要叫她?我离你这么近,擦个药多简单的事儿,还要特意去叫她一趟,麻烦不麻烦?”
“那你万一又占我便宜呢?”
“你不是已经习惯了么?为何又要多此一问?以你我之间的关系,这么一问倒是显得矫情。”
“行行行,那就你帮我擦药。”颜天真翻了个白眼。
“我这正好有消肿的药膏。”凤云渺说着,转身走到了柜子旁,从柜子上取出了一个瓷瓶,又回到了颜天真的身后。
颜天真已经将外衫褪下,解开了中衣的衣带。
才褪到了一半,身后的凤云渺道:“可以了,我能看见你背后的包了,不必再脱下去,省得你又要笑话我流氓。”
颜天真闻言,背对着他挑了挑眉。
她此刻可算是衣衫半解,光滑白皙的后背露了一半。
凤云渺这次倒是没揩油,从瓶子里掏出了药膏,涂抹在她被蚊子叮咬的肌肤上。
颜天真察觉到背后一阵冰凉,发出了一声感慨,“这药膏的感觉倒是不错,云渺,你的好东西果然很多。”
“我这儿的好东西多到数不清,以后也全会是你的。”凤云渺给她擦完了药之后,道了一句,“可以将衣服穿回去了。”
颜天真将中衣拉好,系好了衣带,转头要去拿搁在桌子上的外衣,可这一转头,却发现她的外衣不见了。
“我的衣服呢?”颜天真背过了身去,这才发现凤云渺手中拿着她的衣裙,轻描淡写道,“你这外衣我要是不还给你,你今夜是不是就得睡在我这了?穿着一身中衣,你敢出门?”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才觉得你难得君子了一回,给我上药没有揩油,一转眼又变得如此无赖了。”
凤云渺闻言,唇角牵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过来。”
他唇角的那一抹笑意太过晃眼,颜天真很没出息地就走上了前。
沉迷男色,无法自拔……
走到了凤云渺的身前,自然是被他扯着手腕坐到了腿上。
颜天真低笑一声,也不抗拒,顺势靠在他的肩上,挑起他落在肩上的一缕发丝,挠他的下巴。
凤云渺低下头,抓住她作怪的手,一个俯头,吻住了她的唇。
唇上的气息原本还是带着些许凉意的,但很快随着辗转温热起来,一时间,只觉得唇齿间都是清幽的气息,引得她随着他一同纠缠起来。
牙关没有丝毫防备,被他探入,攻城略地。
如同往日那般温柔细致。
然而那紧密的气息与腰间的力道,却又让人感觉到一丝霸道。
颜天真的手搭着凤云渺的双肩,渐渐沉溺其中。
他一点点辗转在她的檀口之内,呼吸渐渐有些灼热,而后忽然推开了她。
在颜天真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凤云渺又将她按回了怀里。
再这么亲热下去,回头没准又要滚到榻上去,之后再起一番争执。
谁上谁下,是他们争执了许久都得不出结论的一个难题。
今夜也不是什么良机,只因他说过了要带她出去玩。
颜天真很安静地靠在凤云渺怀中,伸手抚上了唇,似乎还有他残余的气息。
“可别忘了今夜是花灯节。”凤云渺的声线传入耳膜,“去把衣裳穿好了,我带你出去玩,错过了今夜的花灯节会有些可惜呢,虽然南旭国也有花灯节,但不同的国度,过节的方式想必也会不同。”
说着,将手中的衣裙递了出去。
“好。”颜天真轻笑着应了一声,接过了衣裙。
“我已经跟你大哥说了,今夜我带你去玩,他倒是放心。”凤云渺道,“看你大哥一点儿都不怕你被我吃了。”
颜天真应道:“嗯,他心宽。”
大哥哪里会怕她被云渺吃干抹净。
他是巴不得她把云渺给吃干抹净,觉得十分有面子。
回头把这事儿和云渺说说,他的脸色必定会很精彩。
……
今夜,是帝都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到了夜里,竟比白日里更加热闹,条条街道张灯结彩,满目璀璨繁华。
“难怪叫花灯节,你看看那一盏盏灯笼,可真漂亮。”颜天真同凤云渺携手走在帝都街道之上,所过之处,一眼望去随处可见高高悬挂的花灯,房檐上树枝上皆有。
除去节庆之日,平时这个点街道之上可是不会有太多人。
“来一来,瞧一瞧,诗词绘画换花灯。”
忽的,离二人身后不远出响起了吆喝声,二人回过神一看,便见不远的身后搭着一个台子,台子正中央插着一根杆,杆上是各式各样美丽的花灯,被微风拂动在半空中晃荡着,煞是好看。
颜天真眸光一亮,拉着凤云渺便走,“云渺,我们去看看,似乎挺有趣。”
言罢,牵着凤云渺的手便走了过去。
到了那台子前,花灯的主人已经挂上了几幅字画,这些都是路人所作,用来换取花灯。
许多才子便会趁着这个机会大展身手一番,作一幅字画,赢得众人喝彩,换取一张花灯送给心仪的姑娘。
“请想要花灯的上台来,以一幅诗词书画交换花灯,可题诗一首,也可作画一张。”
“看来大叔是个文人墨客。”颜天真笑了笑,转过头朝身边的凤云渺道,“云渺,你可有兴趣?”
凤云渺望着她,唇角挑起一丝笑意,“你若是喜欢花灯,我便去帮你换一盏来。”
颜天真思索片刻,道:“不行,你的字画可是万金难求的,这花灯的价格也不贵,不划算。”
“你若喜欢,管什么划算不划算?”
“可是……我不想让你太引人注目。”
凤云渺:“……”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有一道黑色的纤细身影走到了台子边。
那黑衣女子一个轻轻跃身,便上了台。
“看来这位姑娘是有兴趣,请。”那中年男子示意黑衣女子看向杆子边的小桌子,那儿已经摆上了笔墨纸砚。
颜天真注意到了台子上的人,抬眸望去,这一看,眉头高挑。
那女子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挽起,另有几缕散落于两肩,秀丽的螓首下,白皙的锁骨晶莹玉润。她有着一双秋水明眸,浓密的睫毛稍稍向上扬起,肌肤细润,秀而不媚。
这位可不正是妙衣坊的老,云霓秋?
颜天真可没忘记,这云霓秋是对云渺有意思的。
不过这位倒是不惹人反感,至少不出幺蛾子。
对于光明磊落的情敌,她还是乐于讲讲道理的。
云霓秋望着台下的凤云渺,轻轻勾了勾唇。
凤云渺自然是也注意到了她,面上并无表情,转头朝着颜天真道:“要不要换个地方逛逛呢?”
他晓得那女子对他有意思,只觉得颜天真看见她大概心里会不舒畅,便想着拉颜天真走开。
颜天真晓得凤云渺是在为自己着想,笑了笑道:“不必急着走开,咱们看看罢。”
眼看着云霓秋迈步到了那小桌边,伸手执笔在白纸上挥舞着。
她的身后,数不清的花灯高高悬挂,灯火透过外头的那层纱,映照在她的脸庞上,分外好看。
周遭的人仿佛忽然静了下来,望着那台上那女子提笔挥墨,此刻竟不忍打扰。
凤云渺倒是不想去关注,颜天真反而欣赏了起来。
这云老板还是挺有气质的,帝都之内,她的追求者想必也是不少。
片刻的时间过后,云霓秋终于落了笔,将桌子上的画纸提了起来,展示在众人的眼前。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所画的,是一张半身画。
画上的男子俊美如俦,黑发如绸般随意地披散在肩上,用玉质的发冠绾起了一部分在头顶,画笔将他的面部轮廓以及五官勾勒得十分细致,可见作画之人的用心,以及画技的精湛。
那光洁的额头下,纤长的睫羽都能被细致地绘画出,一双清冷又深邃的桃花美目被画笔勾勒得栩栩如生。
鼻梁挺翘,唇线轻抿,看似慵懒又傲慢。
颜天真望着那张画作,只觉得与秦断玉画给宁子怡的那张比起来,水平还真是差不多的。
这云霓秋也曾参与过四国交流会,是名副其实的才女。
在画凤云渺这一点上,云霓秋完全可以挑战秦断玉了。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这位姑娘画的,似乎是南旭国的太子罢?”
“是那位太子殿下,曾经有幸远远地见过一回,姑娘,你这画工了得啊!”
此时此刻,站在人群中的颜天真望着那幅画,唇角挑起了一丝笑意。
云霓秋这表白心意也太过明显了。
她显然是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云渺。
“姑娘,你这幅画甚好!”花灯的主人冲云霓秋道,“我这儿这么多好看的花灯,姑娘想要哪一个?随姑娘挑选!”
云霓秋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挑下了一盏花灯,而后跃下了台。
她挑选的这盏花灯之上,画的是龙飞凤舞。
云霓秋拿着那盏花灯拨开了人群,找寻到了凤云渺所在的位置,将手中的花灯递了出去——
“拿殿下您的画像去换取的花灯,现在就赠予殿下。”
“本宫觉得在街道之上游玩,手中拎着个东西有些累赘,云老板还是自己留着罢。”
这话的意思便是拒绝了。
对于凤云渺的话,云霓秋似乎也不感到意外,将花灯收了回来,悠悠叹息一声,“我晓得殿下很快便要回国,这以后想要见到殿下只怕是不容易,便想着在殿下走之前,给殿下送个纪念品。”
云霓秋说这话时,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
试探一个男子的态度,便是要看他够不够干脆果断。
若是凤云渺收下她这盏花灯,她便决定,在南旭国之内也开个妙衣坊的分店,北昱南旭既然是友好之邦,那么她追随着凤云渺去南旭也是无妨的。
她晓得他有心上人,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能为自己争取一下。
凤云渺的回答终究还是让她失望。
“但凡是本宫拒绝的东西,从来不会改变主意。”
凤云渺只留下这么一句简单利落的话,便牵着颜天真的手转身离开。
颜天真也什么话都不说,随着凤云渺走开了。
二人身后,云霓秋怔愣地望着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一声叹息,自唇间逸出。
无缘吗?
真是令人伤感。
那样的男子,可不是靠着死缠烂打就能得到的。
或许,她出现得太晚。
云霓秋提着花灯转身走开,很快便消失在拥挤的人流之中。
再说凤云渺拉着颜天真走开了,颜天真走着走着,忽然脚下步子一顿,随即一扯凤云渺的手腕就要往回走。
“天真,你要干什么去?”
“云渺,我们走回那个台子,我得去把云霓秋的那幅画买下来,可不能让你的画像落入他人手里。”
宁子怡曾经就是收藏着云渺的画像终日犯花痴。
谁晓得她曾经是否对画像做过什么猥琐的事……
这年头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得不到真人就猥亵画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颜天真中途甩开了凤云渺的手,很快回到了台子边,冲那位花灯的主人道:“大叔,方才那位姑娘画的南旭太子画像,能否卖给我?”
男子怔住,“姑娘想要这幅画?”
“是这样的,我对南旭太子很是仰慕,因此,想收藏这幅画。”颜天真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塞给了对面的男子。
“既然姑娘想要,那就给姑娘吧。”男子收了钱,自然是乐呵呵地同意了。
颜天真拿着画像,将画纸叠起,收入袖中,这才回到了凤云渺的身旁,挽上他的胳膊。
这一头二人在溜达着,身后不远处,宁子初站在人群之中,视线落在颜天真那只挽着凤云渺胳膊的手上。
“陛下。”身旁响起清凉的女子声音,“颜姑……”
说到这儿,仿佛觉得有些不对,便又立即改口,“良玉郡主她明日就要回国了,陛下终究是没有法子留住她了么。”
“强行留她终归是不妥当的,若要她自愿,这似乎也很难。”宁子初顿了顿,又道,“梅无枝,之前让你寻个机会留在天真的身边,是因为朕对她不够信任,才想让你监视着她,之后朕就把这事给忘了,让你闲了好久。”
“……属下一直在等待着陛下的吩咐,可陛下却一直不曾有新的任务给属下,属下的确是闲置了很久。”
“现在有了新任务给你了,你去跟着她罢。一来,你功夫不低,可以给她做护卫;二来,你可以跟朕汇报她到了鸾凤国之后的情况,朕批阅奏章,闲暇之余也会想起她,总想了解她的近况。”
身旁的女子静默片刻,道:“陛下此举,是还不愿意放弃么?陛下当真是很喜欢良玉郡主。”
“现在明白过来是不是有些太晚了,朕明明比凤云渺更早认识她,却没有捷足先登。”宁子初沉吟片刻,道,“若她不是鸾凤国的郡主,朕会强行留下她,可她如今的身份却不允许朕强留她,朕……总得为了北昱国的利息考虑。”
“陛下说得是,属下会肩负起保护良玉郡主的责任,同时也会向陛下汇报她的近况,请陛下放心。”梅无枝说到这儿,余光忽然瞥见人群之中有异样。
有那么七八人,都是身着粗布麻衣,背后都凸起了一处,观其轮廓,倒像是藏在衣物之内的刀剑。
这些人若是分开走,倒还不惹人注意,可偏偏被人潮挤到了一起,眼尖的她便会觉得有些古怪。
这是杀手的惯用的藏兵器伎俩。
而就在这些人的不远处,凤云渺与颜天真停留在一处摊子前。
难道——
“陛下,你看那些人,衣裳内有凸起处,分布密集。若是我没有猜错,想必都是隐藏在人群之中的杀手,前头不远处就是南旭太子与良玉郡主,陛下您看……”
宁子初当即望了过去,目光扫过人群之中那一伙古怪的人。
下一刻,他道:“看看那伙人的目标是谁,若是天真,再出手,若是凤云渺,就不必出手,趁机将天真带走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