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默玄此话一出,倒是让宁子初怔了一怔。
他自然是没有料到,尹默玄一开口便是这样的话。
“王爷,你总该晓得后宫与朝堂之间是存在利益关系的,这众多后宫嫔妃们,朕并没有喜欢的,却不可将她们散尽,她们大多都是臣子家中的女儿,值得利用与监视,很多时候,可以从她们口中得到朕想要知道的讯息。”
宁子初顿了顿,又道:“放眼各大国,哪个皇宫之中不是美女如云?即便没有千百人,少说也该有几十个,身为帝王,又怎能不为皇家开枝散叶。”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尹默玄慢条斯理道,“我家妹子是个高傲的性子,她出生女权之国,她有资本选择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她可以左拥右抱美男环绕,又何必选择入你的后宫与那些女子争宠?”
“王爷这话里的意思,朕怎么有些不明白?”
宁子初眉头轻拧,“你方才分明是说天真接受了凤云渺,凤云渺又怎会容忍她左拥右抱?再有,凤云渺也是一国太子,将来必定要继承皇位,扩充后宫,朕是否可以认为,你也不赞同他们二人在一起?”
尹默玄听闻此话,笑了笑,“不瞒陛下所言,本王是愿意认这个妹夫的。陛下你大概是觉得疑惑,为何良玉愿意接受他,而不愿意接受陛下你?凤云渺可以为了她而不纳妃嫔,陛下你却做不到,这么一来,本王选择偏向凤云渺那一边,似乎也没有错。”
“将来继承帝位,他会选择不扩充后宫?”
宁子初轻嗤了一声,“不是朕有意针对他,朕觉得他这话倒像是忽悠,忽悠着王爷你与天真接纳他,若干年之后继承了帝位,天真早已是他的人,到那时他再扩充后宫,你们又有什么法子去阻止?他如今给予的承诺,兴许是想骗婚。”
“陛下未免把他人想的太过阴暗。”尹默玄淡淡道,“本王又岂是那么好骗的,本王早已打听过,他过去的那些年不近女色,身为太子,身边一个妻妾也无,他并不晓得情爱是什么,遇上了我家妹子之后,他才尝到了这其中滋味,本王认为,良玉是完全可以镇得住他的。”
“凤云渺此人可不简单,他也是善于权衡利弊之人。他该晓得臣子们的女儿是可以拿来利用的,且将来作为君主,若是不为皇家开枝散叶,于理不合。”
“陛下这话里的意思是,南旭太子将来必定会负了良玉?”
“即便是他对天真一心一意,他也未必能做到不纳妃嫔,臣子们会施压,甚至谩骂天真善妒,这才导致了后宫无人,在种种压力之下,他必须选择扩充后宫。朕从前也觉得后宫中的那些女子实在是烦,但若是全舍弃了,不利于朕掌握她们家族中的事儿。”
“陛下对她们就只有利用?没有一分真情?”
“没有。”宁子初回答得斩钉截铁,“除了天真,朕谁也看不上,每个君王都有后宫佳丽,但并不是每个君王都风流成性,朕心里只欣赏天真一人,其他人根本就入不了朕这心里。”
尹默玄静默片刻,道:“本王看得出陛下对她是真心,但,本王只会尊重她的选择,她想要选择谁,自然是由她决定,任何人不可干涉,不论陛下你给本王怎样的利益,本王也是不会去妄图改变她的决定。”
“朕寻思着要换一位皇后,王爷你可以考虑是否对天真进行一番劝说,朕这心中只装得下她,不会对其他女子有所留恋,朕留下她们的理由,朕先前已经说过了。若是为了天真一人散尽后宫,只怕会在朝中与民间引起轩然大波,对天真也可谓不利。”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难处,散尽后宫绝非小事,少不了要给她惹来骂名。但本王依然还是那句话,尊重她的选择,陛下不必再多费唇舌,本王回头再去替陛下问一回就是了。”
尹默玄给出了这么个答复,随即道:“咱们继续将这盘棋下完罢。”
宁子初闻言,便也不再继续说,将视线落回了棋盘之上。
天真,真想留下你。
但——
似乎没有信心能留下你。
……
眨眼之间,时至正午。
宁子初为鸾凤国众人饯行,设宴御花园。
落英缤纷的御花园内,一张张以白玉打造的方桌在艳阳的照耀下泛着着温润的色泽,在座之人便是鸾凤国众人与北昱国的些许朝臣,偌大的宴会之上,伴有悠悠琴曲与琴箫曲韵。
众人陆续入席,颜天真的座位被安排在尹默玄的边上,颜天真落座之后,便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果酒,替自己斟了一杯。
“你的酒量一直便是不错,这一点也随了父亲。”尹默玄道,“咱们鸾凤国的糖人手艺虽然比不上这北昱国,美酒却是不输的。回国之后,为兄将珍藏的两坛梨花酿送你尝尝。”
颜天真闻言,笑着道了一句,“多谢大哥。”
“跟为兄还客气什么。”尹默玄说话间,也替自己斟了一杯酒,“有个问题,为兄想问问你。”
“大哥请问。”
“若是一个男子家中妻妾成群,而那些妻妾在他眼中都只不过是可利用的物品,他并没有半分留恋,他这心中只有你一人,这样的男子,你是否会考虑?”
颜天真听着这个问题,静默了小片刻,随即挑了挑眉,“大哥,你这是在帮陛下提问?”
被看穿了心思,尹默玄笑了笑,“为兄看得出,北昱国这小皇帝对你也是真心的,他留着后宫中的那些女子,也不过是为了利益考虑,他是个懂得算计的君王,且他不多情。”
“大哥这话是不错,陛下宫中美女如云,但从来没听说过他宠爱谁,可见并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女子,他年少,却从不贪图玩乐,一门心思放在政务上,他的确不多情不风流,但……”
颜天真顿了顿,道:“正是因为他太会算计,这才会让我对他有所不满,他是个少年天才,这也仅限于在治国方面,在情感方面,他就是个白痴,他根本不晓得他做的某些行为会伤害到我,他只顺着他自己的心思,在我眼里,他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
宁子初若是作为她的弟弟,她可以谅解他的那些任性行为。
但若是作为情郎,他是不合格的。
下毒,威胁,还试图打造金笼囚禁她,他曾经的这些想法,可真是在她心中留下一笔幼稚的印象。
但是下毒的事儿,她并不想告诉大哥。
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又何必给宁子初拉仇恨。
“为兄自然晓得你心中是装着凤云渺的,为兄之所以这么问你,是因为答应了北昱国皇帝帮他问上一问,回头将你的答复告知他也好,也好让他死心。”
“还有一事,我想大哥是可以理解的。”颜天真慢条丝理道,“妹妹我就是善妒,心胸狭隘,容不下其他人分享夫君,哪怕这个人在他心中没有一丝地位,哪怕这个人只是他纯粹拿来利用的物品,我也是容不下的,云渺的手若是敢碰其他女子,我一定会剁了他的爪子,喂他那只白虎。”
尹默玄怔了怔,随即笑道:“如此霸道,甚好。让人晓得你是惹不起的,既然凤云渺招惹了你,他自然就要顺着你的意思,若是他将来敢负了你,你就带着为兄一同去找他算账罢。”
“好。”颜天真应道,“若是他真敢对不住我,咱们整不死他的。”
二人说话间,宴席便也开场了。
颜天真的视线随意扫视了一遍在座众人,这才发现,今日楚皇后并没有出席。
她大概是快垮了。
视线在掠过宁子初时,顿了顿。
只因为宁子初也在看着她这边的方向。
四目相对,她这一刻能清晰地从宁子初的眼中看出不舍。
但,那又如何?
终须一别。
想到这,她举起了面前的酒盏,朝着宁子初遥敬一杯,“在皇宫中的这三个多月,承蒙陛下照顾,今日我要离开这北昱国,陛下,珍重。”
宁子初凝视着她许久,才举起了桌上的酒盏回敬。
他一言不发,饮尽了杯中酒。
颜天真也不再多说什么,将杯盏中的果酒端至唇边,一饮而尽。
宴席举行了大半个时辰,眼见着午时都过了,尹默玄朝着颜天真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也应该启程了。”
“大哥稍等我片刻,我与陛下还有几句话要说。”
尹默玄点了点头。
颜天真从座位上起了身,走向了宁子初。
宁子初眼见着她的身影步步靠近,只觉得她是要道别。
颜天真走到了他的身前,抬起了手。
宁子初这才看清了她手上的东西。
是一个异常精美的锦盒。盒子的正面雕着大朵色曼陀罗,边缘是复杂精美的花纹。
“陛下,这是我的临别赠礼。”
颜天真说着,将手中的锦盒搁在了桌子上。
宁子初将盒子拿到了手中,想要打开,却发现竟然找不到开关。
他能看到盒子侧面缝隙的轮廓,一条贯穿整个盒身,将盒子翻了个面,这才看清了,盒子的最底下有一处凹进去的地方,里头了设置了十条细长的格子,每个格子上镶着一颗珠子。
他试着动了动那珠子,发现是可以移动的。
“这里头是……”他抬起眼,望向颜天真的目光之中带着疑惑。
“陛下,这个密码盒,原本是我要拿来捉弄你用的。你也晓得我心眼不大,报复心强,先前下毒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如今我却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矛盾,你就留着做个纪念罢。”
宁子初道:“此话何解?”
“这盒子外头是檀木,里头是玄铁。刀劈不开,火溶不掉。想要打开盒子就只能解锁,这里头装着的是九龙图,却不是陛下想要的九龙图,而是一幅九龙腾飞的画,南旭国才子秦断玉的墨宝。”
宁子初:“……”
所以,她原本是想用这所谓的‘九龙图’来整治他,让他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来打开这个锦盒,最终打开了却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空欢喜一场。
但是如今她却改变主意,跟他坦白了。
“陛下也曾被我讨厌过,也曾被我感激过,这样相互抵消,你我之间也就不存在什么恩怨,如今我当陛下是个友人,这个盒子,就留给陛下闲暇时把玩把玩,至于九龙图……从始至终都不在我的手上,我也就没法子给你了。”
宁子初手中握着锦盒,斟酌了好片刻,才道出了一句话,“何时再来北昱国?”
“这个我也不晓得,我是个喜欢游玩的人,往后游山玩水,有机会自然会再来,品尝帝都街道上的糖人,顺便探望探望陛下,希望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已经将我放下了。”
“你……”
“陛下,学会放下罢,你还年少,在这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一个女子有所迷恋也属正常,再等两三年,你更沉稳些,你就会发现什么样的女子更适合你,终究不是我这样的女子。”
“还有,以后再看上一个姑娘,切记要用心对待,威逼利诱这样的事儿可万万不能做,这是我给陛下的忠告。”
“陛下,珍重。”
颜天真话音落下,朝着宁子初微微一拜,“告辞。”
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开。
回到了尹默玄的身旁,颜天真道:“大哥,咱们启程罢。”
“好。”尹默玄站起了身,朝着宁子初道,“多谢陛下款待,我等这就告辞了。”
言罢,领着鸾凤国的众人,与颜天真一同离席了。
宁子初手中握着颜天真赠予的锦盒,视线落在前头的那道火红身影上,眼见着她渐行渐远,终究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这一刻竟觉得有些眼角酸涩。
多年不曾有过这种难受的感觉。
颜天真临走之前的话还回响在脑海中。
陛下,学会放下罢。
真的有那么容易放下么?
……
这一日,鸾凤国众人与南旭国众人一同离开皇宫。
“义父,你说这北昱国陛下也怪小气的,请他们吃饭不请咱们。”
坐在离开皇宫的马车之上,凤伶俐如此嘀咕了一句。
“你是觉得宁子初不给咱们践行,就是小气了?”凤云渺慢悠悠道,“宁子初向来任性,做事常常不管别人说他什么,义父作为他的情敌,他自然是懒得跟义父客套。”
“义父,咱们都要离开了,最后再吃一回千里香烤鸭店的烤鸭如何?”
“嗯。”凤云渺应了一声,“刚好你义母也要过去接个人。”
马车行驶到了千里香之外停下。
凤云渺与凤伶俐下车之时,颜天真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三人进了千里香之内,其他人均是在外头等候着。
颜天真一进千里香,目光扫视了一遍周围,便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梅无枝。
梅无枝也看了过来,起了身。
颜天真走到了她身前,笑问:“你考虑得如何?是否要与我同行?”
梅无枝道:“我已经与原来的雇主商量好了,解除了协议,承蒙郡主不嫌弃,即日起,就给郡主当护卫。”
“好得很,我必然是不会亏待你的。”颜天真道,“你单方面解除协议,应该是亏了银子罢?”
“也就亏了这个月的月钱。”梅无枝道,“不多,五十两银子。”
这年头护卫是个好差事,少则几十两,多则上百上千两皆有,不似那些茶楼酒肆的伙计,每个月的月钱还不足十两。
贵族聘请练家子,素来不会太小气。
“我当初跟你谈的时候可是说好了,原来的雇主给你多少钱,我便给你翻十倍。”颜天真道,“那么从这个月开始算,你的月钱就是五百两。”
“多谢郡主。”
“客气什么。”
二人交谈之间,凤伶俐已经去吩咐酒楼伙计打包烤鸭。
凤云渺走到了颜天真的身旁,道:“等会儿启程,我与你同乘一辆马车,伶俐与玲珑同乘一辆,方才就已经派人去梅园接玲珑了。”
“好啊。”颜天真笑着应了下来。
千里香的伙计将烤鸭打包好之后,众人便又继续启程了。
颜天真与凤云渺上了同一辆马车。
“总算能离开这破地方了,这心中可高兴?”马车上,凤云渺揽着颜天真的肩头,道,“今日那小皇帝为你们设宴饯行,想必很是恋恋不舍?”
他依稀能想象到,宁子初那依依惜别的模样。
“我与陛下终究是没有什么话可说,只简略地告别了一番。”
说着,颜天真掀开了马车的窗帘,瞥了一眼车窗外头。
此刻马车已经驶出了帝都,视线所及之处,那遥远的城门,愈来愈小,直至看不见。
别了,北昱国。
……
日头正高。
佳人楼顶的琉璃瓦在日光照耀之下,染上耀眼的光芒。
装潢华丽的卧房之内,焚香缭绕。檀木作梁,沉香木作桌。
有微风从半敞着纱窗之内灌入,拂过软榻上一道深色的身躯,吹得那人衣袖拂动。
“我说,你从一刻钟之前就在这收拾东西,你是想要作甚?要远行?”
史曜连望着前方那道人影。
软榻之前,那铺着深丝绸的地面上,史曜乾正在收拾细软。
“哥,我要去一趟鸾凤国。”
“去鸾凤国作甚?那雇主的银子不是已经给你结清了么?”
“我听那颜天真说,去鸾凤国吃软饭是最轻松的一门生计,我要去寻富婆求包养。”
史曜连听得眼角一抽,“你……你是要去给人当面首?出卖你自己的躯体么?”
“不是,我只吃软饭不卖身,我自然是有办法的,这一点不用你操心,当小白脸兴许比当杀手更好挣钱。我先去试试呗,若是不理想,再重拾老本行,又或许,我可以一边当杀手接单,一边当小白脸,兴许我很快就能富甲天下了。”
说到这儿,他笑出了声,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屋子内回荡,泛着圈圈涟漪,音色慵懒又撩动人心。
史曜连翻了个白眼,“我看你真的是想钱想疯了,掉进钱眼里,满脑子想的都是钱。”
“不然我怎么叫死要钱?”史曜乾挑了挑眉头,“我还没说你臭美疯了呢,满脑子都是胭脂水粉,有事没事就画眉上妆,骚包得很。”
“外人说我骚包也就罢了,连你都这么说?!”
“谁让你说我见钱眼开的?”
“你难道不是吗?”
“那我说你臭美也没说错罢。我敢承认我爱钱,你敢不敢承认你臭美又骚包?你花的胭脂水粉比我多,我赚的钱比你多,我看你一个月也未必能做一笔大买卖,挥霍还不都是我挣来的银子。”
“懒得跟你争了!”史曜连冷哼了一声,“你想去你便去,别让人占了便宜就成,鸾凤国那地方女流氓多得是,许多贵女看见个俊男就想吃豆腐,就好比咱们帝都那些地痞见到漂亮姑娘就想调戏,总之,你得悠着些。”
“你放一百个心,要是敢随便吃我豆腐的……”史曜乾唇角扬起一抹清凉的笑意,“就等着死罢,若是被杀的人里有姿色上等的,我便把皮剥下来送给你做人皮面具啊。”
“好啊。”史曜连应了下来。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道:“那颜天真是良玉郡主,他的兄长又是摄政王,他那府邸里面必定金山银山堆积,这样的皇室成员才是真正的富贵人家。依我之见,你倒不如试着去让颜天真收纳了你,想必可以从她那儿捞到不少。”
“哥,你的这主意我早就想到了,我也知道她钱多,可是人家不收我,我又有什么法子?”
史曜乾悠悠叹息一声,“她身边有个貌美的夫君,我也不能跟人家比呀,人家那身份地位多高,我又如何能与之匹敌,在他眼中我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史曜乾话是这么说,目光中却是精光闪烁。
颜天真。
我总得勾引勾引你,看看你是否真的坐怀不乱。
“你随意罢,我也不怕你吃亏,你鬼点子素来就多,几乎只有别人吃亏的份。”史曜连顿了顿,又道,“此去路途遥远,总得带着人照顾你的起居,我还在等一批货的到来,暂时走不开,等我得空了,便去鸾凤国找你。”
“等你得空了,说不定我已经赚个盆满钵满。”
“那最好了。”
……
“云渺啊,你是不是还留了个死士在小皇帝身旁?”
“嗯,伪装成了楚皇后的暗卫,专门负责给宁子初提供关于楚家的消息,宁子初暂时是相信他了,且,心中已经有了废后的打算。”
凤云渺说到这儿,轻挑眉头,伸手揉着颜天真的发丝,“可惜,咱们等不到看楚皇后被废了,宁子初是不会让她在这个位子上坐太久了,一旦拿捏到她命人杀亲妹的证据,便可以给她扣上一顶恶毒的帽子,作为废后理由,十分合理。”
“嗯,泱泱大国是不容许一个德行有失,恶毒阴暗的女子为后,她被废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颜天真说着,靠在了凤云渺的肩上,蹭了蹭他的肩,“其实我也善妒呢,且,我这心眼也不大,云渺,今日的宴席之上,我与大哥说,若是你这手敢去碰其他的女子,我便要剁下来拿去喂玲珑。”
凤云渺听得笑出了声,“你是找不到机会来剁我的手的。”
“那最好了,看你这般信誓旦旦,有奖赏。”颜天真说着,伸手环上凤云渺的脖颈,将他的头往下拉了一些,对着他的唇叮了上去。
凤云渺见她主动献吻,不由得低笑一声,扣上她的腰肢,反客为主。
唇舌交缠,柔情蜜意。
二人忘了,此刻是在马车之上,这一路行驶未必全是经过平坦的路,偶有坑洼不平的地面,车轮有时也会碾过石块等突起物。
比如此刻,二人的唇瓣依旧胶在一起,倏然间车身一个剧烈震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颜天真被晃得身子朝边上一偏,头部瞬间磕碰到了马车的车壁,发出咚的一声响。
“哎哟”
颜天真叫唤了一声,抬手摸着被磕碰到的地方,有些龇牙咧嘴。
真他娘的痛!
凤云渺同样身子被马车震得歪斜,险些磕碰到了头,所幸手肘支撑在了马车的车壁,脑袋也就没有遭罪。
他的反应比颜天真快了一些,此刻眼见着颜天真痛呼,连忙就将她按进了怀里,去查看她头顶被撞到的地方。
“疼不疼?”
他掀开她的发丝,发现她脑门上的头皮处有一些红肿。
颜天真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闷声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真他娘的痛……”
“我给你揉揉。”凤云渺叹息了一声,再次开口,语气中却携带了一丝笑意,“天真,这可不怪我呢,若是在正常的情况下,我是可以来得及阻止你这脑门撞上马车,可偏偏是你在亲吻我的时刻,马车这么一震,可真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还好只是亲亲,不是玩车震,要不然后果可能更严重……”颜天真嘀咕了一声。
凤云渺听着她的话,自然是有些不明白,“车震?方才那一下,不就是车震吗?”
颜天真也不晓得该如何解释,她自然是不想跟他说实话的。
如今她给他留下的印象已经挺没节操,她可不想再加重一笔这样的印象。
于是乎,她只能含糊道:“嗯,方才车震了。真是运气不好。”
“你总是吐出一些我听不太明白的词汇。”凤云渺望着她,桃花美眸微微眯起,“看来你原本的家乡还真是有意思。”
“云渺,我方才不是已经解释了吗?”
“我总觉得你说的车震,与我说的车震不是同一个意思。”
“那还能是什么意思?”
“刚才我提问的时候,你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这让我觉得你并不是说真话,兴许这个词真正的含义十分龌龊,你不敢回答出来,这才选择了忽悠,我听清楚了你之前说的是——玩、车、震。”
说到这儿,他唇角噙着一抹凉凉的笑意,伸手掐着颜天真的脸庞,“告诉我,这个词真正的意思是什么?说。”
将凤云渺的话听在耳中,颜天真心中只觉得——
他真是太不好忽悠了。
他这脑子精明得很,只要是被他捕捉到了重要字眼,他似乎就想要刨根究底。
他该不会猜到了那是什么意思?
“让我猜猜是什么意思……”凤云渺思索了片刻,道,“该不会是男女在车上做那种事。由于躯体交缠的震动,也带动了马车的震动,如此情况,称之为车震?”
颜天真瞪大了眼。
我靠。
他竟然能理解得过来?
“从你的脸色我已经看出来,我理解对了。”凤云渺一手按着她的肩,脸庞缓缓凑到了她面前,与她鼻尖相抵,“天真啊,你是否被花无心给带歪了?为何我现在瞅着你跟他越来越相似,随意的一句话,却是隐藏深意。”
“对对对,我就是让花大师给带坏的。”颜天真连忙解释着,“我与他交谈时,他常常说些不正经的话……”
“你也别全赖给他。我晓得你是一直以来都对我有非分之想。”
“我……”
“你敢说你没有,你方才不是想着要跟我车震?”
“我没有!”
“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莫非你一直以来都在欺骗我的感情。”
“不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但我没想过要跟你车震!”
“这话说出来就显得虚伪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晓得你是不好意思承认,我也晓得,一直以来我都低估了你的豪放程度,从前还觉得你脸皮子薄,如今想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颜天真:“……”
与凤云渺这样的人狡辩,真是一件极其累的事。
“行,就我脸皮最厚,我最龌龊,我死不要脸,我流氓。”颜天真面无表情地吐出了这么一段话,随即挣脱开了凤云渺的怀抱,扭过了身,“您这么纯洁,不如离我远点。”
话音落下,只给凤云渺留下了一个背影。
她发现自己有的时候就不太讲理。
她脸皮厚没节操,这都是事实,可她却又不乐意被人指出来。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也不少了罢。
人呐,就是要面子。
气氛寂静了许久,她听到了身后的声响。
是凤云渺挪了上来,从她的背后环抱住了她,将唇凑到了她的耳畔,浅浅的呼吸喷洒下来,“这就生气了么?你大可不必气恼,有外人在的时候我绝不会揭开你的真面目,我总是要给你留面子的,有些话咱们私底下说说就好,面对我,你大可不必保留。”
末了,又添了一句,“哪怕你是个女流氓,我也认了。”
颜天真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我这么说,还不能让你消气么?”凤云渺说着,又凑得离她的耳畔更近了些,薄唇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耳垂,似乎是在亲吻她的耳朵,“你若是不开心,我补偿你。”
颜天真依然背对着他,“你想怎么补偿我?”
“勉为其难,跟你玩一次车震?”
“滚粗吧你。”颜天真反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谁要跟你玩车震?下车吧你,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不下车,这是我的马车。”
“你不下,让我下成不成?”
“不成。”
“……”
兴许是二人的声音不小,又没有经过刻意的压低,以至于,外头的人都能听得见。
紧随着马车策马奔腾的龙攻龙受二人,听着马车里传出的声响,对视一眼。
“殿下是不是和郡主吵架了?”
“听着像是,但应该也不是,打情骂俏罢。这样的事例我也见得多了,只要他们没打起来,那就不算吵。”
龙攻道:“他们之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什么车震?”
龙受想了想,道:“方才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兴许正是因为如此,惹得郡主不高兴了罢。方才也听到郡主叫唤了一声,只怕是刚才那一震,她的头给磕到了?”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方才隐约听到了一声吃痛。”龙攻说到这儿,稍稍加快了马速,到了那驾着马车的车夫旁边,冲着那车夫喊道——
“你若是能避开凹凸不平的地面,就尽量避开,或者你提醒一下殿下与郡主二人,尽量避免车震,方才郡主被震到了头,你可晓得?”
车夫听闻此话,连忙应道:“是是是,小的一定注意。”
……
队伍行驶了大半天,眼见着天色就要黑了,众人自然是要找个落脚点歇息。
此刻众人途经的是郊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家客栈,便在这家客栈歇脚。
尹默玄吩咐手下人包下整个客栈,众人拴好了马车之后,便都进了客栈歇息。
颜天真一下车便想要沐浴,吩咐伙计准备热水,而后朝着雪枫吩咐了一声,“雪枫,我的行李似乎落在你的马车上了,你去帮我拿一下换洗的衣物。”
雪枫应了声好。
“姑娘,二楼的第一间,已经为您打好了热水。”
听着伙计的话,颜天真便一路上了楼梯。
雪枫则是去了马车上,从颜天真的行李内找了一套衣裙,拿着便要上楼。
她才踏上阶梯的那一刻,便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闯入了眼帘,按在了她手上的衣物上。
这人可不正是凤云渺。
雪枫想了想,便将手中的衣物递给了他。
凤云渺接过了,便上了楼。
“良玉这会儿应该是在沐浴吧?”身后蓦然响起了尹默玄的声音。
雪枫回过身,道:“这位太子殿下倒还真是主动。”
“无妨,随他去罢。”尹默玄慢条斯理道,“等会儿用晚膳的时候,别让人去喊他们,在兴头上被人打搅可不好。”
雪枫怔了怔,随机道:“是。”
……
与此同时,二楼的客房之内,颜天真正泡在浴桶里闭目养神。
她正泡得舒坦又惬意,忽听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而后从门外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
“天真。”
“嗯?”颜天真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给你带换洗的衣物上来了。”门外的声音慢条斯理,说不出的好听。
浴桶之内,颜天真眉头一挑。
她明明是让雪枫带衣物上来的。
她晓得没有人敢随意进入她的客房,也就没有将门栓拴上,是为了方便让雪枫直接推进来。
结果,来的人反倒成了凤云渺。
颜天真还没出声,就听见空气中响起“吱”的一声类似于门开的声音,而后又是“啪”的一声,房门被人关上了。
再接下来,便是轻缓的脚步声……
颜天真连忙转过头,望向屏风后面,一道熟悉修长的身影越走越近……
“云渺,你怎么就自己进来了?”颜天真说话间,已经将身躯稍稍往水下沉了一些,只露出脖颈以上。
“怎么?”凤云渺已经走到了屏风旁,望着浴桶内的颜天真,面不改色,“我只是来给你送换洗的衣物,我若是不进来,难不成你还要直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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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抖腿中:那些说要养文到离开北昱国的姑娘们,你们是不是可以回来看文了(ノ=Д=)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