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病

作者:笑无语

  颜天真这一声令下,周围的下人们都回过了神,纷纷跑开,依着她的意思去打水。

  颜天真则是想要去拖拽凤云渺。

  “烫死我了!”

  南弦终究是忍受不住脚底处传来的灼烧感,几乎一蹦三尺高。

  凤云渺踏于炭火之上,纵然脚底处传来的灼热感蔓延过四肢百骸,却依旧没有喊叫一声,只是微微拧了拧眉头,眼见着南弦蹦了起来,伸手按上了他的肩膀,让他老实地立于炭火之上。

  南弦的一张脸几乎拧成了一团,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跳起来!

  平生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

  若说之前的刀山只是一个小小的磨炼,这火海可谓真的是煎熬。

  凤云渺此刻按压他的肩膀,分明是要逼他认输。

  “不要跳,说好的下火海,你若是跳起来可就没意思了。继续走。”凤云渺的语气依旧没有太大波澜。

  “下什么狗屁火海,给我出来!”颜天真扯着凤云渺的手腕,“你再不出来,我可生气了!”

  凤云渺转头望着她,唇角挑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男子与男子之间的较量,你就不必管了。”

  “我就要管!”颜天真费力地拖拽着他,奈何她的力气实在是敌不过凤云渺,几乎使出了拔河的劲,也无法将他从炭火上拖出来。

  “你出不出来!”颜天真咬牙切齿道,“你要是再不给我出来,我也要来下这火海!我就不信不能把你逼出来。”

  说完之后,她松开了凤云渺的手腕,低下身就要脱靴子。

  身后的凤伶俐望着这一幕,一个箭步上前阻拦。

  “义母,你别啊!”

  “你给我让开!”颜天真甩开凤伶俐的手,俯下身扣上了自己的靴子。

  看颜天真这阵势可不像是开玩笑,凤云渺只能妥协,此刻也无暇去管因为疼痛而将脸拧成一团的南弦,松开了按压着他肩膀的手。

  南弦脱离了凤云渺的钳制,终究是大步踏了出去,跳离了炭火。

  烫死了烫死了!

  这下火海可真是要人命。

  同一时刻,凤云渺俯身扣住颜天真的手腕,阻止她脱靴子,“不准脱!”

  “水来了水来了!”身后响起小莹的叫喊之声,“你们快点,赶紧地泼!”

  下人们拎着水桶飞奔过来,纷纷将水桶中的水泼向了那一条火路。

  哗——

  炭火遇水,瞬间熄灭。

  凤云渺依然站在炭火的边缘,一手扣着颜天真的手腕,被下人们拿水这么一泼,泼了不少在他裤管上。

  脚下原本还是一阵钻心的火燎之痛,这一刻却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火灭了之后,凤云渺第一时间转头望向了一旁的南弦,冷然道了一句,“你输了。”

  南弦垂下了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的确是输了。

  相比较他的蹦蹦跳跳,凤云渺从头到尾不曾失态,裸足立于炭火之上,这万分难熬的过程当中,他也只是微微拧了拧眉头,并未表现出一分畏惧与退缩。

  他不像自己那样急于逃离,他就那么平稳地站着,直到下人们打水来熄灭了他脚下的火海。

  这份毅力,寻常人当真是比不上。

  这一刻,南弦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落败。

  再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厚着脸皮辩解。

  “人们常把赴汤蹈火挂在嘴边,总是承诺着愿意为某一个人上刀山下火海,可真正能做到上刀山下火海的又有几人,不过都是一群吹嘘之徒,光会说些好听的话。”

  凤云渺说到这儿,目光紧紧地盯着颜天真,“现在你可是明白了?不能轻易相信一个人的真心,若是以后再有人说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就给他摆上刀山火海,让他去展示给你看看。”

  “你想说你自己很能耐是不是?你想说你自己胆量有多大,毅力有多大,你证明了自己比他人更有气魄,可你知不知道,这是自残!”

  颜天真甩开他的手,丹凤美目之中似有火苗跳动,“我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了吗?我知道你能做到,可我从没说过要你展示一番!我相信你的真心,相信你的毅力,你何必要这样让我难过,你不觉得痛吗?”

  “是有点痛,可那又如何?”凤云渺道,“所谓真心,若是连皮肉之苦都挨不过去,又怎么能够让人信服?”

  “哪有你这样证明自己的!”颜天真厉声反驳,“是不是全天下所有的人,都要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表达诚意,你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你可曾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在乎你的人看着你这样做,会有多难过?”

  凤云渺略一思索,道:“不用难过,这样的皮肉伤,算不上什么大事。”

  “我真是懒得跟你说了!”颜天真恨恨地道了一句,扯着凤云渺的手腕便走,“跟我去上药!”

  南弦眼见着颜天真将凤云渺拖走了,依旧立在原地,心中百味陈杂。

  “来人,把郡王也扶到大堂里上药!”小莹招呼着下人去扶南弦。

  南弦由着下人搀扶着,嘀咕了一声,“本王是不是挺没出息的?一点儿痛都要鬼哭狼嚎。”

  “郡王可别这么想,这疼痛的确非常人所能忍受,换做我也是受不了的,不是郡王没出息,而是那南旭太子爷太狠了啊,他对自己都能这么狠……”

  小莹说到这儿,有些感慨,“也难怪郡主看得上他,寻常人可没他这么厉害。”

  “是啊……”南弦低着头,失落之情溢于言表,“我也受了伤,可是郡主的眼中只有他没有我,她甚至不对我说一句关切的话语。”

  连关注都不曾关注,更别说关心。

  “郡王,先别忙着难过了,上药要紧。我看您这脚受伤不轻,想必走起路来也困难,这样吧,你们两个,把郡王抬到大堂里。”

  小莹才对着南弦身后的两人吩咐着,南弦忽然双臂施力,甩开了扶着自己的两个人,“不用你们扶!他都能自己走,我也能自己走,都别碰我!”

  说完之后,他便迈出了步子。

  由于脚底板被火燎伤,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黑漆漆的脚印子,夹杂着血液,让人不禁摇头叹息。

  南弦郡王虽然不比那位太子殿下有毅力,但骨气还是有的,脚伤成这样都不让人扶。

  “咱们郡主可真是了不得,能让两位身份高贵的男子为了她争成这样。”

  “是啊,说出去都令人羡慕,不过那位太子殿下……跟人一较高下的方式还真是不同寻常啊,依我看,很难有人赢得过他。”

  “说明咱们郡主的眼光还是很好的嘛,不过,郡主刚才显然是生气了。”

  听着身后几位婢女的议论,小莹轻摇圆扇道:“这哪里是生气呀?那明明就是心疼,或者应该说心疼到气愤了,行了行了,你们都别在这议论,都做事去。”

  “那南弦郡王都伤成这样,义父站在火里的时间比他久,伤得肯定比他重。”凤伶俐望着不远处两人的身影,就要跟上去。

  “诶诶诶,小将军你干什么去?”小莹一个跨步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管家,你别挡着我,我要去看看义父的伤势。”凤伶俐说着,便要绕过她。

  “你傻不傻呀!”小莹抬起手中的绣花圆扇,轻敲了一下凤伶俐的头,“太子殿下受伤了,郡主正心疼着呢,这个时候让他们独处,正是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你去凑什么热闹?可真没眼力劲。”

  “啊?”凤伶俐有些不明所以,“我看义母刚才是生气了,只怕她会将义父臭骂一顿。我若是去求求情,义母或许会心软。”

  “不用去,不用去。太子殿下他就是欠骂,让郡主骂一骂又怎么了?再说了,他受着伤,郡主再怎么闹脾气也不会不管他,这一点委实不用你操心了。”

  “真的么?”

  “废话!你呀,不懂事,就好好听听旁人跟你怎么说,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你可真是不了解姑娘的心思啊。”

  “……”

  这一头小莹在教导着凤伶俐,另一边的卧房之内,颜天真已经拖着凤云渺到了床榻边,胳膊稍一使劲,就将他甩到了榻上。

  凤云渺一只手撑着床沿,这才勉强稳固了身躯,望着满脸阴云密布的颜天真,轻挑眉头,“生气了?”

  “你觉得我不该生气?”颜天真开口,语气有些冷硬,“你说要准备刀山火海,我天真地以为你只是吓唬吓唬南弦,南弦勉强走过刀山,这已经算是不容易,接下来的火海他必定是没有胆子闯,你就放任他退缩不好吗?明明你们都可以不用上去,你却非要揪着他一起去受罪。”

  “我知道他没有胆子闯火海,这才故意激他,让他硬着头皮一脚踩上去,让他感受一下被烈火焚烧的滋味,让他清楚,逞强的后果,他既然敢放话,我就要他执行,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在你面前理直气壮地说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凤云渺说着,冷笑一声,“这世间多少誓言都是空话?上刀山下火海,一个个说得那么轻松,有本事就真的给我上一次刀山,过一次火海,敢说不敢执行,都是孬种废物。”

  颜天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我再强调一次,我知道你能做到,行了吧?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不阻止你与其他人较量,但是这种较量的方式,太伤身体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俯身拉过一旁的矮凳子坐下,伸手扣上了凤云渺的脚踝。

  看了一眼他的脚底,让她眉头拧得死紧。

  回想起站在火路边上的那一刻,她拼命拖拽他,他却不动弹,身躯站得笔挺,任由脚下踏着的火焰毫不留言地焚烧着脚底。

  颜天真此刻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一丝烤焦的味道。

  那是炭火将皮肉烧开的味道。

  “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为何非要作死!”颜天真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此刻似乎又要冒出头顶,“把自己白嫩的脚丫子放在火上烧烤,好玩吗!”

  “不好玩。”凤云渺淡淡道,“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什么叫诚意,什么叫敢说敢做。”

  “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我直接把你整个人串起来放到火上去烤,让你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烧烤!”颜天真恶狠狠地说着。

  她这威胁般的话语,却是让凤云渺笑了——

  “你舍不得的。”

  颜天真没好气地道了一句,“说不定哪天我真能狠下心,好好地教训你一顿,省得自己被你气死。”

  “你曾说过一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前者说的就像是南弦,后者说的便是我。既然我是被你偏爱的,自然有恃无恐。”

  “闭嘴!”

  “我就要说。”凤云渺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我今日这么做,也不仅仅是为了打击南弦,还有另一个目的,当时在场的王府下人众多,事后他们必定要议论,这件事情铁定是会被传出去的,让外人都晓得我有多不好惹,若是下次再有人来挑衅,说不定我会想出更狠的招数。”

  “我不管你对其他人怎么狠,但是你不能对自己狠!”颜天真说到这儿,扣着他脚踝的手又加紧了一分力道,“我就是见不得你这身细皮嫩肉被摧残,行不行?”

  凤云渺微一挑眉,“你手劲太大了,抓疼我了。”

  “你也知道疼?你光着脚丫踩在火上的时候怎么不喊疼?现在我抓着你的脚,你却跟我说疼。”颜天真白了他一眼,手中的劲道松了几分。

  从刀片上下来的那会儿,脚下就已经好几道血痕了,之后又踩进炭火里,就跟伤口撒盐几乎没有区别。

  望着他那原本白皙的脚底板变得黑漆漆,心中很不是滋味。

  “被烧焦的皮肉得切除,脚底板得削去一片。”颜天真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过程也挺疼的呢,我看你接下来这两天都躺在床上得了,脚都烤成了这个样子,哪都别想去了!”

  “躺着就躺着。”凤云渺唇角的笑意依旧,“你来照顾我的起居?一日三餐都喂给我吃可好?”

  “你想得美呢。”颜天真撇了撇嘴,“你必须给我保证,往后不要再玩这样危险的游戏。”

  凤云渺闻言,并未接话。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非要我跟你大声,你才能听得进去吗!”颜天真低喝一声,“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都当耳旁风了!非得老子说一句我会心疼,你才能安生?”

  “好了,别恼。”眼见着颜天真炸毛了,凤云渺连忙安抚道,“我应了你就是了。”

  “你最好给我记着你说过的话!”颜天真冷笑一声,“说到就要给我做到,否则,我这也有惩罚人的方式,你说的不错,我是舍不得对你下重手,我可以选择对你不理不睬,比打你骂你更有用。”

  “唔,听起来还挺严重的,那我可得遵守承诺。”凤云渺坐正了身子,笑道,“我这伤势处理起来有些麻烦,幸好我这还有上等的膏药,能除疤,伤好了之后,我依旧是一身细皮嫩肉,这脚也会恢复白嫩的,无需担心。”

  颜天真翻了个白眼,“别老仗着自己有上等膏药就作死,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这身上要是留疤了,我会嫌弃你的。”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响起了敲门声,王府下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郡主,大夫过来了。”

  “进来!”

  房门被推了开,大夫进了屋,给凤云渺的脚底做处理。

  颜天真全程就站在一旁看着,眼见着大夫手中的小刀将那烧掉的皮肉切割下来,心中不禁也有些拔凉拔凉的。

  真是看着就疼。

  云渺又是个能忍的,即使是痛,也不愿意喊出来让人听见,只是蹙着眉头。

  这份忍耐力倒真是叫人钦佩。

  处理好伤势,上了药之后,颜天真眼见着大夫将凤云渺的脚用白纱布裹了好几层,裹得像粽子似的,不禁又觉得好笑。

  看起来真是太滑稽了。

  处理完毕,大夫又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开了药方子,这才退下了。

  “云渺,纵然你有上等的膏药,这两天也不能下榻了,你这蹄子裹成这样,别想走路了。”

  颜天真说着,在床沿边坐了下来,“这药和纱布必须每天都换一次,接下来的这几天都由我来给你换,我要是下手没个轻重,把你给弄疼了,你可不许喊。”

  “现在消气了吗?”凤云渺伸手抚上她的发丝,“从一进屋子里就气呼呼的,现在心情可有好一些?”

  颜天真拍开他的手,“没有!”

  “我才是伤员,我需要安慰,为何反倒成了我来安慰你。”凤云渺说到这儿,倒头靠在了颜天真的肩膀上,道了一声,“你这脾气可是越来越不好了呢。”

  “哟呵,你还好意思说我脾气不好,不知道是谁暴脾气。”颜天真察觉到肩膀上一沉,原本还想把他给拱开,之后想了想,还是没忍心,就随他靠了。

  原谅他这一次。

  她抬起了手,学着平日里凤云渺摸她头的模样,轻抚着他的头,“说真的,以后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可好?”

  颜天真都妥协到了这个份上,凤云渺自然是不会再贫嘴,道了声:“好。”

  凤云渺安静地在颜天真肩上靠了片刻,之后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伸手抚上她的脸庞,“给我一个吻当安慰,有助于恢复伤势。”

  颜天真听着这话,又想翻白眼。

  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转过头,双手捧起了凤云渺的脸庞,朝着他的唇上吧唧一口。

  “太小气了。”凤云渺埋怨了一句,单手勾上了她的脖颈,一个倾身上前,捕捉到她的唇瓣。

  颜天真的目光之中染上些许笑意,双手搭上了他的双肩,闭上了眼。

  要是亲吻真的有助于疗伤,那就好了。

  ……

  尹默玄回到王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王府的下人们在忙着收拾‘刀山火海’。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尹默玄望着那一排排长椅上的刀,又看了一眼地面上五丈长的炭火地,一脸疑惑不解。

  他不在的这半天,府里发生了什么。

  跟在他身后的雪枫,随手招了个下人来问情况。

  “这些是怎么回事?”

  “这些是——刀山火海。”下人将凤云渺与南弦的比试过程说了个大概。

  尹默玄与雪枫听着,觉得不可思议。

  “还真是真正意义上的……上刀山下火海。”尹默玄说着,追问道,“太子殿下与南弦郡王怎么样了,伤势可严重?”

  “伤势应该不轻,大夫分别给他们看过了,南弦郡王在处理伤势的过程中,疼得龇牙咧嘴,之后下人拿来了毛巾给他咬着,这才熬过去了,据说是把烧伤的脚底板削去,流了不少血呢。”

  下人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太子殿下那边,据说平静的很,从头到尾没见他喊疼,真是能耐。”

  “真是太疯狂了,头一次见到这样比试的,简直是在自己找罪受。”雪枫嘀咕了一声,“他何必用这样的方式呢?以他的功夫,与南弦郡王打上一架,必定是会获胜的,这么一来,也足够证实他本事了。”

  “雪枫,这就是你不懂了。”尹默玄笑出了声,“真男儿就是应该百折不挠,他若是和南弦打上一架,只能证明他武力高,可他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了胆量毅力,同样也是一种耍威风的手段,他这么狠,这以后还有谁敢跟他比试啊?”

  “也是。”雪枫抽了抽唇角,“南弦郡王也不知会不会退缩。”

  “会不会退缩,这可说不准,不过,他的信心必定是被打击到了。”

  尹默玄说到这儿,转头问下人,“南弦郡王在哪?本王去慰问慰问。”

  “就在大堂之内。”

  尹默玄闻言,便朝着大堂走去了。

  身后,打扫炭火的下人们依旧在议论着——

  “南旭的那位殿下可真是不好惹啊。”

  “是呢,一来就玩这么狠的,真不知道下次又会出什么样的点子。”

  “南弦郡王这次可是吃亏了。”

  不远处的榕树之下,一道浅粉色的身影屹立着,将下人们的议论之声听在耳中,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上刀山下火海,凤云渺……你可真想的出来。”

  鸾凤国的男子之中,少有英勇之人,南弦毕竟出身武将之家,算是个难得有骨气的,这要是其他人,没准就被凤云渺这一招吓得哭爹喊娘。

  大国的贵族男儿之中,有胆量有毅力之人不在少数,这一点,是鸾凤国的男儿们都比不上的。

  可鸾凤国的贵女们偏偏就是喜欢那种端庄优雅、百依百顺的男子。

  像凤云渺这样的性格,在鸾凤国女子看来必定很新鲜,却又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

  由于凤云渺受伤了,接下来的一日三餐,颜天真便都决定让下人端进卧房里来,与凤云渺一同用饭。

  “云渺,这两日你不可吃太油腻的东西,最好吃得清淡一些,今日的晚饭呢比较简单,白菜土豆,有鲫鱼汤。”

  颜天真说着,给凤云渺打了一碗汤,端着汤到了床沿边坐下。

  凤云渺笑看着她,“要不要喂我吃呢?”

  “不喂,你自己吃!”颜天真冷哼一声,将碗塞进了他手里。

  而后,她又走回了桌子边,夹了些菜到饭碗之中。

  “我这手上端着汤,已经端不住另一个饭碗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你看这样如何,你盛好饭坐到我旁边吃,咱们分吃一碗,你吃完一口,顺便再喂我一口,多省事?”

  颜天真:“……”

  真能耍无赖。

  颜天真不想与他计较,便依着他的意思,盛好饭后坐到了床沿边,拿汤匙挖了一勺,塞进凤云渺的口中去。

  她的动作并不温柔,惹来了凤云渺的一声埋怨——

  “你怎么喂个饭还这么粗鲁呢?这么大一勺,险些要呛死我,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吗?”

  “别贫嘴了。吃饭吧你!”

  颜天真说着,又递出了一勺,这一次的量小了一些,动作也比上一回温柔了不少。

  凤云渺这才满意笑道:“这才对。”

  颜天真不予理会,低头吃饭。

  用过饭后,颜天真命下人来撤走了盘子,又吩咐他们准备了一些东西。

  “去把黄瓜给我挤成汁,再拿些蛋清、珍珠粉、面粉和清水来。”

  “你要这些东西来做什么?”凤云渺坐在榻上,好奇地问道。

  “自制面膜。”颜天真道,“整天到晚坐在房中陪着你,觉得有些无趣,总得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自己调个面膜。”

  “早些时候听你说过,似乎是美容养颜之用。”凤云渺说到这儿,笑道,“都这么天生丽质了,再美容养颜一番,可谓是锦上添花。”

  “这个时候知道说好听的来哄我开心了?”颜天真冷哼了一声,“我自己调的,用的都是最普通的食材,你敢不敢跟我一起用?”

  “有何不敢?”凤云渺挑眉道,“我对你是极有信心的呢。”

  “那就好,调完之后我们一起敷。”

  下人很快就将颜天真要的东西端来了。

  “郡主,这些都是您要的。”

  颜天真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材料,“没错,都退下吧。”

  颜天真拿过了一个小碗,将每样材料都估着份量,乘进了碗里。

  凤云渺就那么看着她将一堆东西搅拌在一起,搅拌良久之后,道了句,“大功告成。”

  说着,端着碗走到了铜镜前,从碗里捞起糊状的物体,涂抹在自己脸上。

  “天真,等会儿帮我也涂一层,我自己看不到,不晓得应该怎么涂。”

  “好好好。”颜天真替自己涂抹了全脸之后,便端着碗到了榻边坐下,开始往凤云渺脸上涂。

  凤云渺感受着清凉的物体糊在脸上,笑道:“要敷多久?”

  “大概两刻钟。”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外头响起了敲门声,随即是婢女的声音传了进来——

  “郡主,与您一起回府的一位公子,托我来给您传话,说是他要离开了,前来与您告个别。”

  “公子?”颜天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婢女说的是谁,便又问了一句,“哪位公子?”

  “身着粉衣,相貌很是好看。”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颜天真道,“让他进来罢。”

  一身粉衣,相貌好看的男子,除了史曜乾还能是谁。

  “这个家伙怎么还没走?”凤云渺道,“还以为他早就滚蛋了。”

  “当初说好了让他随行,来帝都之后就分道扬镳,后来队伍直接在王府外停了下来,下人们多半是把他也当成了客人,就迎进了府中,我也没多在意这事,既然他自己来道别,那不也挺好的吗?反正你也看他不顺眼,眼不见为净。”

  颜天真话音落下,屋外又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人推了开,一抹浅粉的身影闯入眼帘。

  “郡……”史曜乾原本是想要问候,抬眸的那一瞬间却有些傻眼。

  眼前那糊着满脸泥的两人,是颜天真和凤云渺?

  “郡主,你们为何要把泥糊在脸上?有什么作用么。”

  “这才不是泥,你可以称之为面泥,糊在脸上是有助于保养的,美容养颜,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往脸上涂什么?”

  颜天真说到这儿,朝着史曜乾招了招手,“你哥那么臭美,你也学着保养保养呗,听下人说你是过来跟我道别的,这面泥我就作为临别赠礼了,来吧,我这用不完,丢了浪费,你也涂一涂。”

  史曜乾:“……”

  看着对面那两人糊着满脸泥的滑稽样子,一开始是觉得有些别扭的,可听颜天真一解释,似乎还挺有意思。

  美容养颜之用?用了也不亏。

  颜天真头一次邀请他做同一件事,他倒真还不想拒绝。

  于是,他走上了前。

  颜天真将手中的碗递给他,“你自己照着铜镜涂吧,涂满全脸就好。”

  史曜乾依着她的意思,将碗中的面泥也糊了自己全脸。

  “郡主,这个东西大概要多久才能洗去?”

  “不用等多久,两刻钟就好。之后拿清水洗干净就成。”

  “两刻钟的时间,光是拿来等待,还真是觉得无趣。”史曜乾道,“我的东西还未收拾,郡主,我先回房去收拾东西了,这两日多谢你的款待,也多谢你愿意一路捎我过来,欠你的这份人情,他日必定还上。”

  “人情还不还无所谓了,反正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颜天真很是无谓。

  “你下巴这儿没有抹匀。”凤云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下一刻,颜天真察觉到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下巴,将面泥轻轻抹平。

  颜天真转头望向凤云渺,笑着道了一句,“你这额头上也没抹匀。”

  说着,同样伸出了手,轻轻拂过凤云渺的额头。

  这一刻,史曜乾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对面那两人,还真是越看越像一对了。

  有了这个认知,让他心中觉得有些不爽。

  为何不爽?

  他也不知道,大概是不喜欢这种被忽略的感觉吧。

  “郡主,我先回去了,告辞。”

  史曜乾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过身离开了。

  凤云渺望着他离开的身影,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前来鸾凤国,是为了谋生计,想要找个女富豪捞钱?”

  “是啊,他就是准备来做小白脸求人包养的,他觉得这是最轻松的挣钱方式,虽然我不敢苟同,但他要这么想,我也懒得管。”

  “我总觉得他想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凤云渺的语气有些清凉,“这家伙,倒是很符合这个国度女子的口味。”

  “放心吧,对这种类型的,我可是喜欢不起来的。”颜天真靠向凤云渺怀中,“想要求我包养的人多了去了,可我只想包养你,不过,你根本就不用我包养,唉。”

  “小心着些,别把面泥蹭到我衣服上了。”

  “郡主。”外头又响起了下人的喊声。

  颜天真应了一声,“又有什么事?”

  “晚晴郡主到府上来了呢,想要见您。”

  “晚晴?”颜天真有些意外。

  白天的一场宴会,原本是有邀请晚晴的,但她没有来。

  或许是因为被凤云渺整了一番,与三个叫花子共度了一夜,身为郡主的晚晴又怎能不火冒三丈。

  颜天真原本以为,这晚晴兴许会跟自己绝交了。

  想了想,她道:“你让晚晴郡主在凉亭里等我片刻,我现在这模样,有些不方便出去见人。”

  下人应了声是,正要退下,凤云渺却出声了——

  “慢着。”

  下人又顿住了脚步,“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去一趟南面的院子,本宫带来的人都暂住在那儿,你找其中一名穿着花俏的美艳女子,带过来。”

  “是。”

  听着凤云渺的话,颜天真有些疑惑不解,“你找花寡妇做甚?”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

  花寡妇被下人领过来的时候,一进屋看见眼前的情形,也有些错愕。

  “太子殿下,郡主,你们这是……”

  “废话少说。”凤云渺道,“按本宫说的做,你现在立即换上一身浅粉色的衣裳,脚下的鞋垫厚四寸左右,把你这一头头发用银冠束起,做成男子的打扮,然后……”

  凤云渺说到这儿,目光瞥了一眼桌上盛着面泥的碗,“把碗里的东西涂在脸上,全脸都涂,做好这样一番打扮之后,你再出门,离此处十几丈之外的湖边有个凉亭,晚晴郡主就在里头,你设法把她一脚踹进湖里,踹完之后马上就跑,听明白了吗?”

  花寡妇怔了怔,“听明白了,但是太子殿下,请容我一问,为何……”

  “不要问原因,叫你去你就去,若是事情做不好,本宫就把你交给刑部,你过去犯下的那些事,足够五马分尸了。”

  “是,我这就去办。”

  花寡妇应着,心中叹息一声。

  乾乾啊,太子又在逼我害你了……

  ……

  夜间的风拂过湖面,带起阵阵涟漪。

  湖边的凉亭四角悬挂着彩灯,凉亭之内,一道湖绿色的身影坐着饮茶。

  “你们郡主可有说她什么时候能出来见我?”

  尹晚晴抿了一口茶之后,转头问身后的婢女。

  婢女道:“郡主说她现在有些不方便见客,晚晴郡主再等候片刻吧。”

  尹晚晴不语,低下头继续品茶。

  忽听耳畔有脚步声响起,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过去,这一看,险些没吓着。

  一道浅粉色的人影缓缓靠近,步履轻快,面目全非。

  也不能说是面目全非。

  那脸上也不知道糊着的是什么东西,怪异无比,在彩灯的照耀之下,显得有些诡异。

  “什么东西?吓本郡主一跳!”尹晚晴冲着对面的人呵斥一声,“你是个人吗?是人为何把自己化成这个鬼样子出门吓人!”

  尹晚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对面那人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到了她的面前,忽然就是毫无预警地伸出手,扣上她的肩膀。

  “放肆——”

  晚晴郡主的尾音还未落下,就被那粉衣人提了起来,一个扬手,甩到了湖里!

  一旁的下人才回过神,顿时大喊出声——

  “来人啊!有刺客!郡主落水了!”

  再说粉衣人,把尹晚晴丢进湖里之后,便一个闪身开溜,片刻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