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元静儿这里之后,元绍衍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不过,还没走到院门口,就看到元吉身边的侍卫正在等着。
元吉让他去一趟。
元绍衍倒是没说什么,随着侍卫去了元吉的书房,刚走进门,就看到元吉站在墙根下看着墙面上的一幅山河画卷,背对着门口。
他脚步一顿,蹙了蹙眉,随即缓缓走过去,朝着元吉的背微微作揖,语气淡淡的开口,“父亲!”
元吉转过身来,看着他,眸色微凝。
元吉看着比之前苍老了一些,脸色看着有些憔悴,虽然皇后不是他最宠爱的女儿,甚至,对皇后,他不算喜爱,但是,这段时间,一个一个儿女相继离开,他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所以,精神也不是很好。
特别是,他的这些儿女的死,都和楼家脱不了干系,和楼月卿都有关系,这让他更加不甘,怎么也想不到,仅仅是因为楼月卿中毒,皇后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元家也因为这几日在朝中十分尴尬,因为朝中大半臣僚都对他明显的排挤,甚至是,弹劾不断。
他淡淡开口问,“你刚刚去看了静儿?”
元绍衍微微颔首,淡声道,“是,妹妹没用晚膳,我不放心,就去看看,父亲找孩儿来有何事?”
相对于对元静儿的关怀和对岑雪的尊敬,对这个父亲,元绍衍态度有些淡。
元吉也感觉得到,但是,并未多在意,只是从袖口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元绍衍,道,“你看看!”
元绍衍挑挑眉,接过,翻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几行字,眉梢一蹙。
片刻,他将纸条握于掌心,抬头看着元吉,淡淡的问,“父亲认为姑姑此提议如何?”
这是太后想办法送出来的纸条。
因为太后现在仍然被皇帝变相软禁在章德殿,她根本没有办法出来,身子又不好,纸条,是她想办法送出来的。
元吉沉声道,“太后这次的麻烦也是因为楼月卿,她必然不肯罢休,而且,楼月卿将元家逼迫至此,不能不除,但是,有容郅护着,楼家又地位尊崇,只能另想他法,太后此法,无疑是现在最好的,你若觉得可行,就去办吧!”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才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把元家打压成这样,若说以前一件两件都是巧合,那么,现在,绝对是楼月卿有意对付元家。
他的三个儿女,都栽在楼月卿身上,一伤两死,元绍麒已经废了,现在又精神失常,被关起来了,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因为买凶杀楼月卿而出事,最后也自杀了,现在,皇后也是因为楼月卿而死,这也就罢了,太后也是被楼月卿一次次算计,这次受了这般屈辱,再加上先前钟家被除,郭家灭门,都和楼家脱不了关系,他能够位列百官之首,自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现在自然是能猜到一二,楼月卿想要除掉元家!
若是不除掉她,任由她继续这般算计,以后,元家怕是真的会被楼月卿除掉了!
元绍衍闻言,想了想,道,“孩儿知道了,等会儿便去办!”
这个办法确实不错!
看到楼月卿之后,他本就有一个疑问在心头,却不得解,所以,这个想法,他也想过,只是这么做并不容易,他也不好擅自做主,既然太后都吩咐他办了,他自然乐得这么做,何况,看到楼月卿那张脸,他怎么也无法平静,正好,可以试试,那个女人所谓的爱慕,能够为他做到什么程度!
若是满意了,以后,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可是有大用处的!
跟元吉聊了一下,元绍衍才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
走进书房写了两封信,便命人送了出去……
第二天,楼月卿醒来的时候,容郅已经不再摄政王府了,莫言说容郅早早就起来去上朝了,交代了让她在王府等他回来,楼月卿没说什么,就等他回来了。
然而,还没到午时,容郅还没回来,宁煊来了。
宁煊不是特意来看她,而是来接她的,端木斓曦已经到楚京了,现在人在城外他的庄子里,让楼月卿立刻去见她。
楼月卿一听到端木斓曦抵京的消息,顾不得等容郅回来,就二话不说的离开了摄政王府,李逵见楼月卿一定要先走,他也不敢拦着,就只能派人进宫去通知容郅了。
端木斓曦是在上个月底听闻楼月卿和容郅的事情的,只是当时她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分不开身,所以没有立刻赶来,事情处理好了些之后,日夜兼程赶进京的,今日一早刚到楚京,本打算直接来找楼月卿的,不过,碍于她几日未曾休息,老城主没有让她直接进城,而是带着她去了宁家在楚京外的庄园,然后吩咐宁煊带楼月卿去见她。
为了避免多生事端,楼月卿只带了莫言,其他人都被留在摄政王府,一个也不能跟着。
楼月卿一出摄政王府的门,宁煊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她直接上了马车,马车驶出了城门,往宁煊在城外西北方向两里外的庄子而去。
楼月卿有些不安,所以坐在马车上,一直拧着眉,垂眸沉思。
因为顾着她身子还有些虚弱,所以宁煊让赶车的车夫慢点,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抵达庄子。
是宁家在楚京的一处庄园,宁煊这次来,并不住在城内,他身份总归是比较特殊,这次进京本就不想被人知道,所以,没有声张,京中局势较于复杂,他便直接住在外面了,所以这次知道他在楚京的,也没多少人,也没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不想多生事端,端木斓曦是和老城主一起来的,便直接去了那个庄园。
庄子的位置比较偏僻,但是,却很雅致,背山靠水,很适合闲时居住。
马车停歇,楼月卿心一紧,袖口下的手紧紧扣着,微微闭眼,眉头紧锁。
莫言坐在旁边,看着楼月卿紧张的神色,有些担心。
“主子……”
楼月卿睁眼,轻声道,“走吧!”
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庄子,蹙着眉头。
宁煊把马缰绳交给在庄子门口守着的手下,这才缓缓走过来,看着她缓声道,“前辈在等着你呢,走吧!”
楼月卿顿了顿,问,“她很生气吧?”
端木斓曦这一次,肯定很生气,这一点,她能想得到。
宁煊没答话,不过,却是默认了。
楼月卿嘴角微扯,似在苦笑,随即提步,缓缓走进庄子的门。
跟着宁煊走过几条回廊,才看到了一座楼前面正在等着她的莫离和拂云。
两人看到她,立刻上前跪下。
“主子!”
拂云没什么不同,只是也是赶路了多日,所以看起来有些疲累,到时候莫离,竟看着瘦了一圈,脸上的疤已经消了,看着皮肤不止好了,还比以前嫩了些,只是,人却比以前瘦了不少。
她上前一手扶着一个,两人这才起来。
看着莫离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痕迹,放心的笑了笑,不过,没有多问,而是缓缓走向楼。
莫离看着楼月卿这幅样子,有些担心,因为楼月卿脸色还有些差,一看就知道,还未痊愈,圣尊现在怒气不小,也不知道……
楼月卿走进楼的时候,端木斓曦正站在窗台下看着外面,背对着这边,老城主并不在,而是去给端木斓曦弄午膳去了,所以,空旷的屋子里,只有端木斓曦站在那里。
楼月卿刚进门,看着不远处的窗台下的端木斓曦,那黑色的身影异常醒目的白丝很是明显,一进来,就看到了,她脚步一顿,眸色微动,没有走过来。
然而,她没有走过去,那边的端木斓曦却已经察觉到有人进来,忽然转身过来。
看到楼月卿,她眸色微凝,眼底极其复杂……
楼月卿提步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想了想,还是微微颔首,叫了一声,“师父!”
端木斓曦眸色一沉,目光紧紧的看着楼月卿有些白的脸色,眼底划过一抹担忧,但是,转瞬即逝,她只道,“跪下!”声音很淡,隐隐可以听得出,她此刻的怒火。
楼月卿闻言,神色一怔,随即,掀起裙子,缓缓跪在端木斓曦前面。
端木斓曦定定的看着楼月卿,只是楼月卿未曾看着她,而是垂眸,静静的跪在那里,神色平静,没有半点不乐意。
仿佛有一种,任她处置的意思。
端木斓曦拧眉,眯了眯眼看着她,却未曾开口。
屋子里顿时陷入沉寂。
半晌,端木斓曦淡淡的说,“明日跟我离开楚京!”
她的话一出,楼月卿脸色一变,猛然抬头看着端木斓曦,想都没想,道,“我不走!”
她如此直接的拒绝了,让端木斓曦有些诧异,却也只是一刹那,随即恢复平静。
她笑了笑,笑意莫名,随即淡淡的问道,“无忧,你可还记得,师父曾经对你说过的话?”
楼月卿眸色微闪,颔首,“记得!”
端木斓曦不止一次跟她说过,不要动情,特别是不要对皇家的男人动情。
师父一向不管她的事情,只要她喜欢,她做什么都没关系,但是,唯独感情,师父再三叮嘱,她岂会忘记?
端木斓曦冷冷一笑,咬牙问道,“既然你记得,为何还要犯这样的错误?”
端木斓曦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何楼月卿会变成这样!
楼月卿一向理智聪慧,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很多事情,她都不会干涉,因为她知道,她的这个徒弟,不会让她失望,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楼月卿会动情!
端木斓曦很清楚,楼月卿既然和容郅闹成这样,想尽办法瞒着她,绝对不可能是逢场作戏,而是真的动心了,这是她决不允许的。
情之一字,是最伤人的武器,她的无忧,不该去触碰,何况,和那样的人!
楼月卿闻言,蹙了蹙眉,抬眸看着端木斓曦,抿着唇,眼神坚定的道,“师父,我没有错!”
端木斓曦一怔。
随即,她脸色一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楼月卿颔首,“我知道,所以,正如师父听到的,无忧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动了心,她错了么?
这段情,她逃避过,也拒绝过,可是,终究还是心甘情愿的沦陷了,有些东西,也许是命中注定,从六岁那年开始,她就注定了,跟容郅牵扯不清,一辈子!
端木斓曦闻言,脸色有些铁青,不可思议的看着楼月卿,“你……简直是疯了!”
楼月卿没有说话,就算她疯了吧。
为了他疯一次,她心甘情愿。
压下心中怒火,端木斓曦微微转身,没看她,只是淡淡的说,“这次,不管你怎么想的,我都要把你带走!”
现在放下,还来得及!
楼月卿闻言,苦苦一笑,轻声道,“师父应该知道,我若是不愿,你带不走我的!”
她不愿做的事情,任谁来逼迫,都于事无补,这次,她已经决定了,不会离开。
怎么舍得?
闻言,端木斓曦转身厉喝一声,“胡闹!”
楼月卿直直的跪着,静静地看着她,眼底,一片坚定!
端木斓曦眼底划过一抹失望,冷冷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忘了你母后当年是怎么死的了么?你怎么……”
楼月卿闻言,扯了扯嘴角,打断端木斓曦的话,“可是师父也很清楚,我不是景媃,容郅,他也不是萧正霖!”
他们,不会走上那条路,她相信他。
端木斓曦咬牙道,“可他是皇家的男人!”
皇家的男人,薄情寡性,在他们的眼里,没有任何东西比皇权重要,何况,容郅的身份,注定了是要撑起楚国的江山的,楼月卿跟他在一起,只会受伤!
她绝对不会在允许楼月卿步上当年景媃的老路,最后……
楼月卿闻言,蓦然一笑,有些自嘲的反问,“难道师父忘了么?我也是皇家的人!”
端木斓曦看着她,拧着眉。
她道,“可是我很清楚,容郅,不会伤害我,师父,您常说我最懂得窥探人心,既然如此,为何不相信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