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三天,各地受邀来参加婚礼的人陆陆续续进了楚京,眼看着还有三天就是大婚了,楚京越来越热闹,而半个多月前才刚离开楚京的萧以恪,已经往返于楚京和酆都之间,再次出现在楼月卿跟前。
楼月卿之前被掳的是情他已经知道了,所以一看到楼月卿就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她,见她当真没什么事情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一次,他除了来参加楼月卿的大婚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送来一件东西。
楼月卿看着萧以恪递上来的楠木盒子,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她想不出是什么东西。
萧以恪笑着道:“打开看看,你一定喜欢!”
楼月卿接过,将盒子打开了。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楼月卿甚是惊讶。
盒子不大,长度还不到一尺,里面躺着一柄玉扇,金黄剔透的玉质,一眼便识得,这是用最名贵稀有的金丝玉打磨而成,扇子莹润光滑,上面还刻了精美的凤尾纹,甚是精致。
楼月卿眸色一怔,神色复杂的看着这柄扇子,将扇子取出来,缓缓打开,如她多年前见过的那样,扇子中间有一小片殷红色的图案,极不规则,她记得那是她小时候一不小心滴上去的,结果被吸附在内,再也消不掉。
扇子不大,比张开的手掌大一小圈,玉质温和,莹润剔透,这便是她的玉骨扇。
她记得的,这是她五岁生辰的那日,她的父皇送给她的生辰礼物,旁人或许以为这只是一把普通的玉扇,可是她却知道,这把玉扇是可以调动璃国百万雄兵的璃国兵符。
萧以恪轻声道:“这是你十二年前离开时交给母妃的,母妃知道你要成亲了,加上还有半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所以让我将此无送来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楼月卿猛然抬眸看着萧以恪,有些吃惊:“母妃……二哥告诉她了?”
萧以恪颔首:“嗯,她知晓你还活着十分开心,很想见你!”
想见是一定的,但是,楼月卿不愿意回去谁也没有办法。
楼月卿一怔,沉默片刻才问:“她……可说了什么?”
萧以恪沉吟片刻,低声叹了一声,道:“母妃听到你的消息后,只说了一句……活着就好!”
楼月卿哑然。
半晌,她问:“母妃想让我回去么?”
萧以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沉声道:“母妃很想见你,不过她不想你回去!”
楼月卿一怔,有些不解,既然想见她,为何又不想她回去?
萧以恪目光温和的看着她,缓声道:“无忧,母妃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活着,远离酆都的是是非非,有很多事情远比你所知道还要复杂,你若回去,必然要承受很多,如果可以,她不想你再回到那个地方!”
楼月卿蹙着眉头,眸光微闪。
萧以恪继续道:“但是这只是我们的想法,母妃这次让我把玉骨扇给你送来,便是让你自己选择,你若是什么时候想回去了,那便回去,我和母妃一定会帮你,你若不想回去,我们也十分赞同,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只要你开心!” 楼月卿点点头,凝视着手上的玉扇,微微咬着唇畔,眸光微闪,片刻,她两步上前,伸手抱住了萧以恪,头靠着他的肩头,吸了吸鼻子,缓缓开口。
“二哥,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为我所做的一切……”
萧以恪对她所有的好,她都知道,从小他就格外的疼她,他们不是同一个母亲,却感情最为要好,小时候凡是她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他都会想尽办法帮她实现,只要她开心,他做什么都可以,其实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执着,究竟多在意,才可以让一个人这般耗费心血和岁月寻觅一个人,不知死活不知去向,却还能坚持去苦苦寻找,幸好他找到了,幸好她还活着,否则萧以恪岂不是一辈子就这样寻找下去?
她真的感激,感激皇贵妃的疼爱和牵挂,感谢萧以恪的从不放弃。
萧以恪抬手,将她轻轻搂着在怀中,轻轻地在她背后拍了几下,轻声道:“容郅是一个不错的人,也可以保护你,把你交给他,我们都很放心,无忧,答应二哥,你一定要幸福……”
一定要幸福,只有下半辈子好好的,才能对得起这是多年来所受的苦,才能让他们放心。
如果可以,过去的一切,他希望她能够放下,所有的恩怨情仇,有他们就够了,报仇也好,救赎也罢,他都不希望她再掺和进来,原本那些罪孽本就不该让她来承受。
楼月卿点了点头,弯了弯嘴角:“好!”
她会的……
……
十二月初一,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而这一天,对于楚京而言,也是个难忘的大日子。
天还没亮,楼月卿就被拉了起来,看着一屋子的人和外面黑漆漆的天,楼月卿深深的感到绝望……
在一堆婆子丫鬟的服侍下,在换上嫁衣之前,按照婚嫁礼俗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各种洗完的时候,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沐浴后便是熏香,熏香完毕,几个丫鬟才把她架了出去,外面已经有好些人在等着了。
为她穿上嫁衣的,是极为身份极高的命妇,也就是慎王妃和秦右相夫人还有西宁郡王妃和忠勇侯府的夫人,几个人都是和宁国夫人交好的贵妇。
前几日已经试过嫁衣,所以楼月卿倒是不惊讶,但是几位长辈和几个跟着极为长辈前来的姑娘却一脸惊艳。
整整六层,一件件的穿在她身上,真的是有些累人,且这些布料的重量本就比以往的时候穿的那些还要沉,如果是自己以前那副孱弱的样子,怕是真的撑不了多久,幸好现在她武功傍身,倒是轻松了不少。
穿上最后一件外袍的时候,一旁看着的几个人都愈发惊艳,大红色的嫁衣外袍上面绣着的凤凰瞧着活灵活现,一针一线都是用最名贵的金线绣出的,在室内夜明珠的照射下,光彩流动,尽显大气尊贵,裙尾后摆上面绣的凤尾边更是尽显华美。
第一个扑上来赞不绝口的是容昕:“哇,表姐,你这嫁衣太好看了,穿在你身上美的跟仙女似的,以后我出嫁的时候要是也能穿这么好看的嫁衣我就满意了!”
楼月卿人美是人尽皆知的事请,楚京这些闺中女子或者妙龄少妇,没有哪个极得上她的,即便是有楚京第一美人之称的皇后相较于她也逊色些,而且以前楼月卿从来只穿素色衣裳,看着淡雅出尘不食人间烟火,如今一身嫁衣,却美艳妩媚得不可方物。
一头墨发也披散着,一半垂于胸前,一半垂于身后,看着更是勾人魂魄。
在场的都是女的都为之惊艳不已,若是换了男子,怕是得被她如此一幕就勾去魂了吧。
她这话一出,楼月卿忍不住抿唇一笑,在场的一群人也都忍俊不禁,慎王妃本来正在给楼月卿捋好袖口,一听这话,一阵汗颜,看着她没好气道:“你这孩子,真是半点都不害臊,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弄得好像极是恨嫁似的,也不怕人家笑话!”
亲还没定就想着穿嫁衣,也就她了。
容昕脸一红,瞧着一旁的几位长辈和秦玲珑还有跟着慎王妃一同来的周瑾瑜一脸揶揄,她忍不住跺跺脚:“我只是说羡慕表姐,母妃想哪去了!”
慎王妃嘴角一扯,懒得搭理她了。
楼月卿却忽然弯着嘴角调侃道:“昕儿也到了年纪了,舅母是该为她选个夫婿了,到时候也给她做一件比我这个还好的嫁衣,这样她也就不用羡慕我了!”
容昕一瞪,又羞又赧,而慎王妃却连连赞同:“卿儿说的倒是,你这个做姐姐的也嫁人了,接下来就是她了,等我找个刻板些的夫婿看着她,我也就不用再每日头疼了!”
容昕脸一红:“母妃,我才不要嫁人!”
她才不要随便嫁一个人,她也要像表姐一样,找一个像容郅哥哥那样英武不凡的男子,然后举案齐眉的过一辈子,可不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
一旁的秦夫人笑着道:“郡主说哪儿的话呢,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今日卿颜郡主和摄政王大婚了,怕是下一个要嫁的就是郡主了呢!”
西宁郡王妃含笑道:“这倒是,到时候就是不知道是哪家儿郎有福气可以娶了昕丫头了!”
容昕一阵羞涩,然后慎王妃一句话,让她顿觉生无可恋:“我看是不晓得哪家儿郎这般倒霉,要被这丫头气一辈子吧!”
实力坑女儿!
“噗……”几声噗笑声响起,都被慎王妃这句恨铁不成钢的话逗乐了。
楼月卿也随着笑了。
容昕立刻恼羞道:“母妃你好坏啊,不理你了!”
说完,跺跺脚还真跑出去了。
屋内又是一阵欢笑声。
几位本来还打算给楼月卿梳头上头饰,但是宁国夫人却忽然派人来请了她们出去,没让她们帮着梳头发,倒是他们出去后不久,灵儿蹦蹦跳跳上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姑姑,你好漂亮啊!”
楼月卿正在看着面前的桌上摆着的几副金光闪闪的头饰不晓得选哪个好,正询问莫离的意见,闻声回头,果然看到一身红色小袄子站在门口,晓得极为欢喜。
楼月卿面色一喜:“灵儿,快过来!”
灵儿急忙过来。
她扑到楼月卿跟前,仰头看着楼月卿这一身流光溢彩的模样,再次赞美道:“姑姑今天好好看,灵儿好喜欢!”
楼月卿想抱她,可是这一身嫁衣太过厚重,不太方便,她便也作罢,只是略略弯腰默了默灵儿的小脑袋瓜子,轻声问道:“不是说了让你今天不要乱跑么?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了?”
灵儿忙道:“是奶奶让我和婆婆来的!”
婆婆?师父!
楼月卿抬眸看去,果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端木斓曦。
她面色一喜,连忙提着裙尾上前:“师父,您怎么会过来这里,我还以为您……”
虽然端木斓曦与她师徒情深,可是这般场合,甚是复杂,加上端木斓曦不晓得怎么回事,受了伤还没好,她以为端木斓曦不会亲自前来。
端木斓曦走到她跟前,甚是满意的看着她这一身艳红,轻笑道:“你出嫁,为师怎么可能不来送你呢?”
楼月卿自然是开心不已,端木斓曦亲自来,她自然是万分开心。
吩咐了莫言去准备些吃的,端木斓曦才拉着楼月卿将她安置在梳妆台前,撩起她一头又长又直的墨发。
面含淡笑,幽幽低声道:“二十多年前,我便是这样看着师姐穿上嫁衣出嫁,只是那个时候她面上并没有你如今的笑容和幸福,只有理智和冷静,当时我便晓得,她不会快乐,可如今你笑得这般欢喜,我也晓得,你选的这条路是对的!”
容郅很好,没有萧正霖的野心,也没有太多牵绊和顾忌,他会把他最好的一切都给他唯一所爱着的的那个人,这样的夫婿,是一个女人求之不来的福气。
她很庆幸,她的无忧遇上了这样一个男人,也庆幸她自己没有强行阻拦,做出了退让。
楼月卿回头看着端木斓曦,莞尔一笑,伸手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不会是景媃,他也不是萧正霖,当时我这句话可不是诓师父的!”
萧正霖因为皇位的野心和太多的不舍和顾忌,错失所爱,景媃因为被舍弃的不甘和恨意想要互相折磨,所以自己痛苦一辈子,可是他们之间,没有野心作祟,也不会横生报复,容郅永远不会弃她,她也永远不会舍他,所以,他们会幸福的。
端木斓曦抬手,抚着楼月卿的额间,眼底满是疼爱,含笑道:“对,所以如今,师父深信不疑!”
上妆之前,楼月卿需要吃些东西填肚子,否则一切弄好周,她要一整天不能吃东西,所以很快莫言就准备好了吃的送上来,楼月卿也吃了不少,这才任由端木斓曦给她梳头发。
拿着一把绑着红绳的木梳,端木斓曦轻轻地帮她梳头,从发根直至发尾,一边轻声念着那一句句寓意吉祥和美和话……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声声呢喃轻语响在耳边,楼月卿眼眶微红,愈发感到心酸。
整整一个时辰下来,才梳好了发髻,楼月卿选了一套最轻便的头饰,不过还是有些不适应,因为这些金饰都是赤金打造,每一套都是精致的无可挑剔,里面镶嵌着不少血红色的宝石,尽显大气华贵之外,自然免不了沉重,加上头上盘起的发髻,真的有些不适应。
步摇轻缀,流朱环绕,赤金打造的头面盘在她头上,与一身嫁衣相得益彰,几乎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她此刻的美。
端木斓曦为她盘上最后一支金步摇,看着眼前一瞥一笑堪称绝色的楼月卿,赞了一声:“这般风姿若是让容郅看到,怕是移不开眼了!”
楼月卿微抿着唇,含羞一笑:“师父又在打趣我!”
不过,端木斓曦的话也确实是实话,她方才看到镜子里的知己,都忍不住惊艳一番,她一直没有穿过红衣,也没有这般认真地打扮过自己,所以蓦然看到自己这个样子,确实是有些难以置信,妖艳妩媚一词,以前觉得落在她身上太过牵强,如今却觉得很是符合。
端木斓曦笑而不语,她这话并不是打趣。
折腾完这些,已经临近迎亲的时辰,下面已经有丫鬟来催,吉时将近,容郅的迎亲队伍已经快到了,楼月卿看着自己没什么不妥了,往北方磕了几个头,给端木斓曦也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来,任由莫离几人扶着下楼。
今日的宁国公府甚是热闹,到处飘着红绸,地上也是铺满了红色毯子,所有的下人都喜气洋洋的,楼月卿走到前面的时候,大厅里不少人在,方才从她那里出来的几个长辈和容昕几人也都在,宁国夫人就坐在首位上,楼奕琛也作为一家之主坐在另一边。
楼月卿跪下在宁国夫人跟前,磕了三个头。
宁国夫人含泪给楼月卿盖上盖头,什么也没说,便让楼奕琛将她背了出去。
宁国公府外面可以说是人山人海,除了迎亲队伍,还有很多来看热闹的百姓,她一出来,围观百姓一阵骚动。
来迎亲的是容郅本人,还有长长的王骑护卫队伍,跨了半条街道,楼月卿被盖头盖着,没有看到容郅的脸和上半身,只看到他大红色的喜服下摆,行至她跟前,凝视她被盖头遮住的脸许久,仿佛真的看到了她的脸一样,才亲自将她抱了起来。
楼奕琛说:“卿儿就交给王爷了,望王爷好好爱护着她!”
他说:“放心便是!”
便把她抱向红色的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