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七匹骏马奔驰在马场中,沿着马场的边际绕了一圈,其中五匹高头大马遥遥领先,后方一匹白马和一匹略矮的红马落后了一大截。
“吁——”
南宫昕拉了拉缰绳,让胯下的黑马渐渐地缓下来,最后停在了马场边的凉亭旁。他的后方是一匹乌云踏雪、一匹白马和两匹棕马,跟他只差了不到一个马身,也“吁”地缓下马速,而南宫玥那匹黑色的大宛宝马虽然比他们四个差了一点,但还是紧追不舍。
“摇光县主,你的骑术真是不错!”其中一匹棕马上的陈渠英毫不吝啬地赞道,话语间,有些意外地看了南宫昕一眼。
原本最初见到南宫昕时,陈渠英还有些可惜这个少年心智有亏,却未曾想到,他的骑术竟如此高明。虽然几人并非是在赛马,都没有拼尽全力,但是看南宫昕的样子也是游刃有余,享受得很,估计真要比起来,恐怕结局也不好说!
南宫玥熟练地自马上跳下,正欲说话,这时,又听“吁——”的一声,与众人拉开一大段距离的白马和红马总算是骑到了,这两匹马上坐的分别是蒋逸希和原玉怡。红马上的原玉怡香汗淋漓地说道:“玥儿,你的骑术真好,可是学了好多年了?”
南宫昕骄傲地抢在南宫玥前面答道:“妹妹学骑马还没到半年!”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萧奕也从他的那匹乌云踏雪上跳了下来,得意地心道:臭丫头能骑得如此好,那全是他这个启蒙师父教得好。所谓名师出高徒嘛!
“玥儿,你才学了半年?”原玉怡不敢置信地低呼,“我都学了好几年了,还没你骑的好。”原玉怡其实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她虽然会骑马,但是因为胆子小,总是不敢纵马飞驰,像刚刚那样让马儿小跑已经是她的极限。
相比较起来,蒋逸希要好得多,只是担心她不敢跑,才故意落后,以配合她的马速。
南宫玥笑了笑说道:“怡姐姐,我这半年来都是每日至少骑上一个时辰,有一句古语说得好,万事无他,唯手熟尔!”
“玥妹妹,你这句话说得好。”蒋逸希赞赏地看着南宫玥,只觉得她这玥妹妹平日里温婉可爱,如今穿上这骑装却是英姿飒爽,看着别有一种鲜艳的活力。
“玥儿,我骑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比你才骑了半年花的时间要多。”原玉怡却是感慨地说道,“看来这多少还是与天赋有些关系!”
南宫玥愣了一下,笑着颔首道:“也是,我哥哥骑马学得比我还要晚,却是骑得比我还要好一些。”
她此话一出,众人惊讶的视线都落在南宫昕身上。南宫玥虽然骑得尚可,但仔细看,便会发现一丝初学者的生硬,可是南宫昕身上却是一丝也瞧不出,他的骑姿如此自然娴熟,仿佛与马儿浑然一体,竟只学了不到半年?
其实南宫玥当初也曾惊叹过,南宫昕对骑术如此有天分,父亲不过教了他两次,他就敢独自骑着马儿小跑起来,身体自然地寻到了马儿的韵律,随着它颠簸起伏……连父亲都甚为惊讶。这许是因为哥哥心思单纯,便没有他们这些常人想得多,又生性喜欢亲近动物,便很快就找到了与马儿相处的方式。
骑马很快便成了两兄妹最喜欢的消遣之一,虽然她总是输给哥哥,却是心甘情愿……
在场的众人都不是笨人,俱是若有所思。
虽然现在是秋天了,但是日头还是有些晒。原玉怡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香汗说:“我有些累了,先去凉亭歇一会儿。希姐姐,玥儿,你们觉得如何?”
蒋逸希也是拿着一方粉帕擦着额角的薄汗,点头附和道:“我也得先休息一会儿才行。”
“哥哥,我与希姐姐和怡姐姐先去休息一会儿。”南宫玥温柔地看着南宫昕道,“你还要再骑一会儿吗?”
南宫昕迟疑地看了看南宫玥,又看看自己坐下的黑马,他其实还没骑过瘾。可是爹爹和娘亲常常跟他说,要照顾妹妹。他现在丢下妹妹,一个人去骑马,那好吗?
“阿昕……我比你长几岁,就托大叫你一声阿昕了。”一个穿着月白色骑装的少年控制白马踏踏地走到南宫昕的黑马旁,姿态潇洒。
说话的正是原令柏。
他一说,便引来数道奇怪的目光,熟悉他的原玉怡、陈渠英和田连赫都知道他绝非那种对陌生人如此热情的类型,除非是他别有所图……
原令柏又不是迟钝如牛,当然感受到了众人目光中的深意,心里也觉得无辜极了。他当然也不想没事找事,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他的母亲大人。
那日,云城长公主在送出给南宫府的帖子后,又使人把他给传唤了过去,说是她在请帖上不止是请了摇光县主,还请了摇光县主嫡亲的哥哥南宫昕,让他务必要让他们兄妹俩宾至如归。她顺便还补充了一句,说那南宫昕心智有亏,让他有些心理准备。
原令柏当时就傻眼了!
心智有亏?到底什么叫心智有亏?他这个云城长公主府的二爷可从没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但,他再怎么不愿意也没办法,母亲都已经把人请了,而且那摇光县主还治了自家妹子怡姐儿的脸,于情于理,都应该好生招待他们两兄妹。
只是,该怎么招待就让他有些头大了。
但是随性如云城长公主根本不理会儿子的为难,挥挥手就把原令柏给打发了。
出了荣华居的原令柏差点就没抓狂,任性的把人请了,转手又直接丢给他,他真想问问亲爱的母亲大人,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总之,他最近是倒霉透了!原令柏决定等过了这一关,得好好去白龙寺烧柱香才行!
原令柏细思了一番,终于有了决定。首先,跑马那日,那些个没眼色的人是绝对不能请来公主府的了,思来想去,除了萧奕以外,原令柏又邀请了陈渠英和田连赫;至于女眷这边,原令柏也特意含蓄地跟妹妹提了一句,让她除了南宫玥和蒋逸希就别再请其她人了。
他的深思熟虑果然没白费,蒋逸希、陈渠英和田连赫真是极有眼色的人,都没对南宫昕投以一点异样的目光,以致今日的小聚到现在为止都顺利极了……
当然他也承认南宫昕虽然有些笨拙,但长相俊秀,天真却不至于愚蠢,并不让人觉得讨厌,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爱……至少比王都里的某些小霸王要好十万八千里。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南宫昕的骑术如此之好,让他惊讶之余,又松了口气。不怕人笨,就怕人一无是处,既然南宫昕善骑,自己就能担保令他宾至如归!
南宫昕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
“好啊。”南宫昕点了点头,“那我就称呼你……”他突然想起出门前南宫玥曾细细地跟他讲过云城长公主府的事,这原令柏是排行老二。“原二哥?”说着,他还不确定地朝南宫玥看了一眼,见妹妹肯定地对自己点了点头,总算放下心来。还好,自己没记错。
“阿昕,跟她们这群姑娘在一起多没劲,我们还是去骑马的。”原令柏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再来跑一圈看,看看谁跑得快,赢的人……”他眉头微蹙,想着不知道以何作为彩头好,这彩头太小没意思,这彩头太大,又怕南宫昕承担不起。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不远处趴在地上的大黑和小白身上。
这一狗一猫淡定极了,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小白还慢悠悠地舔着自己的前爪。
原令柏眼睛一亮,指着大黑说道:“如果你输了,就把你这猎犬送给我。如果我输了,就给你这条猎犬找条名犬做夫人如何?”他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
却没想,南宫昕毫不迟疑地否决了:“不行!”顿了顿后,他补充道,“大黑是我的狗,不能送人的!”
原令柏完全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我看不如这样?”萧奕笑眯眯地提议道,“若是小柏输了,就送大黑一个狗夫人;若是阿昕输了,那等大黑有了狗宝宝,就送一条给小柏如何?”他直接就对南宫昕喊起阿昕来,口气亲热极了,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也引来陈渠英一个怪异的眼神。
南宫昕终于笑了,点了点头,“好啊!”
原令柏总算松了口气,心道:幸好没功亏一篑。再一想,又觉得这赌约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萧奕没容他多想,又道:“也算我一个吧。要是我输的话,就送阿昕一匹名驹如何?”他刚刚已经看了南宫昕和原令柏的骑术,心里大概有九成把握原令柏会输,至于自己,给臭丫头的哥哥放一次水便是。兄长大人高兴了,臭丫头应该也会高兴吧。
南宫昕却是一时没应,歪着脑袋看着萧奕,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突然说道:“我以前见过你吗?你的声音听起来好耳熟……”说着,他皱起了秀气的脸庞。
萧奕顿时眼睛一亮,想起了自己当初为了给南宫昕治病,和南宫玥一起扮鬼吓他的事,没想到事隔一年多,南宫昕居然还记得此事。是谁说他大舅子傻的?分明是聪明得不得了好不好!
“阿昕,这定是因为我们前世有缘!”萧奕毫不心虚地打蛇随棍上,亲切殷勤地说道,“以后你就叫我阿奕好了。”他心里打着小算盘,虽然他比南宫昕大了一岁,但以后到底谁叫谁大哥还不好说呢。
“好啊,阿奕。”南宫昕一脸天真地点了点头。
萧奕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亲切,惊得一旁田连赫差点眼珠都掉下来,他看看萧奕,又看看原令柏,总觉着今日这两个人都有些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不过他很有眼色的想着:既然连萧奕大哥对南宫昕都这么亲切,那自己的态度应该要更加体贴周到才行……
萧奕若无其事地转头对南宫玥道:“可否有请县主来替我们喊口令?”
南宫玥自然是答应了。
陈渠英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笑道:“那我和田兄就给你们来做一次裁判吧。”
三匹高头大马并排站在起跑线上,南宫玥从“一”喊到“三”后,只见那马鞭飞扬,马儿便奔腾而出。
马蹄飞踏,掠如惊燕,尘土飞扬。
三个少年鲜衣怒马,仿佛一幅狂放的赛马图。
一瞬间,南宫玥几乎有些看痴了,眼角浮现一层淡淡的水雾。能看到这样的哥哥真好……
“玥妹妹,我们到凉亭里一边休息,一边观看他们比赛如何?”
在蒋逸希的提议下,南宫玥和原玉怡随她一起躲进了凉亭。小白“喵呜”地叫着,蹭了蹭南宫玥的裙角,南宫玥伸手抱起了它。
原玉怡羡慕地看着小白说:“玥儿,你家的小白可真乖,胆子也大。记得有一次我把雪球带到希姐姐家里去,可把雪球吓坏了,差点弄丢……”那之后,原玉怡可再不敢随便带着雪球出府遛弯了。
南宫玥看了看怀里的小白,这只蠢猫好像从小都有无知者无惧的特点,小时候就敢招惹萧奕,后来也对大黑毫无畏惧……能平安活到现在,还真是不易啊!
“怡姐姐,你要抱抱它吗?”南宫玥笑问道。
原玉怡正要点头,却听熟悉的“喵呜”一声,一只长毛白胖猫轻盈地从后方跳到了她身旁。原玉怡吓了一跳,雪球一向霸道,以前母亲还养过别的猫,但都被它欺负惨了,最后便成了公主府唯一的霸王猫。
可谁想那两只白猫互相打量了一番后,又嗅了嗅彼此,就玩成了一团,一会儿嬉戏,一会儿给彼此舔毛,和乐融融得不得了,让原玉怡看得煞是有趣。
“他们快跑完了!”蒋逸希一声喊,又把她们的注意力转回到马场上的那三匹骏马上。
此时原本几乎是并排而行的三人已经拉开了距离,但最远也不过一个马身……三匹马在最后的冲刺中突破了终点线,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南宫昕,萧奕只跟他差一个马首的距离,而原令柏则落后近一个马身。
之后,三人便拉紧缰绳,缓下了马速。
“阿昕,今天算你赢了。”原令柏倒是一个输得起的人,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恼色,爽快地说道,“给我一个月,我一定给你大黑找个好夫人。”他笑嘻嘻地说着,觉得这事还挺有趣的。说话的同时,他飞快地瞥了萧奕一眼,总有些怀疑他放水了。
毕竟萧奕也不是平白当了他们的大哥,他这次输得好像也太容易了……
难道说……
一瞬间,原令柏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未来“大嫂”的人选不是蒋姑娘,而是摇光县主啊!所以萧奕这是在讨好未来的大舅子?
原令柏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终于察觉了当初萧奕替南宫昕下的赌注有何问题,这狗宝宝分明就是虚的,万一大黑一直没狗宝宝,自己赢了岂不是也白赢?!
原令柏觉得自己真相了,万分唾弃萧奕这个心机深沉又护短的家伙!
唾弃归唾弃,原令柏还是十分热情地说道:“阿昕,反正我们也这么熟了,你以后也别叫我什么原二公子,直接叫我小柏就行了。”他都这么上道了,希望大哥看在未来大舅子的面上,以后少揍自己几顿就好了。
对南宫昕来说,名字只是一个称呼,是“原二公子”还是“小柏”都无所谓,闻言,用力点点头说道:“好啊。小柏!”
其他人在一旁越看越是一头雾水,心道:这位原二公子到底是怎么了?
而原玉怡却是心里略略有数:母亲云城长公主对二哥说的那一番也对自己说了一遍,只是对二哥那是警告,对自己却是好言叮咛。
但是,就算母亲有叮嘱过,以二哥的脾气也不会这么殷勤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上午,绝对是宾主皆欢,在公主府用完午膳后,众人才分别告辞。
南宫昕是坐着南宫玥的朱轮车离开的,包括大黑和小白也是。车厢中,南宫昕还是兴致高昂,脸颊绯红,笑得合不拢嘴:“妹妹,今天真是太有趣了!以后我们还可以去小柏家骑马吗?”
“当然可以!”南宫玥肯定地说道,“就算原二公子不邀请你,你也可以邀请他啊。”
有云城长公主的这次邀请在前,以后再有对南宫家的邀请,谁都不会漏了哥哥了,甚至还会特意加上。毕竟连云城长公主都盛情邀请的人,其他府不请也说不过去。
这样一来二去,祖母苏氏也不会再有机会把哥哥藏在府里,不让见人了。至于哥哥要请人来府,请的又是云城长公主的小儿子,祖母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不答应?
南宫玥勾起了嘴角,比起云城长公主请皇上所赐的“蕙质兰心”四个字,毫无疑问,这封请帖才是她最最看重的。
南宫昕还是第一次有亲人以外的朋友,笑靥更灿烂了,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回去就跟娘说!”
两兄妹说得开心,连一旁的意梅、百卉以及南宫昕的丫鬟青芽也听得笑意盈盈。
说话间,马车经过了一条热闹的大街,听到外面喧哗的声音,南宫昕好奇地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向外张望,一边看,还一边兴奋地跟南宫玥说道:
“妹妹!那里有卖糖葫芦!”
“妹妹!我看到纸鸢了,好大一只老鹰啊!”
“妹妹!你看,那里的人在捏面人!”
……
南宫玥笑眯眯地看着他,时不时地应和一声,而就在这时,南宫昕突然轻轻咦了一声,回过头来说道:“妹妹,是大伯母和柳姐姐!”
南宫玥愣了一下,她顺着南宫昕挑开窗帘往街对面望了一眼,刚好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一同走进金玉铺子玉凰轩。
南宫玥不会看错,那果然是赵氏和柳青清!
只是,她们俩怎么会在一块儿?南宫玥可是十分清楚赵氏对柳青清有多么的厌恶……
不止是南宫玥想不明白,柳青清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她今日原本是在自己屋里看书,赵氏却突然派了丫鬟来找她,当时,柳青清都已经做好了赵氏会再度为难她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赵氏却仿佛忘了上一次的事,相当殷勤地招呼她陪着一起去金玉铺子。
柳青清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跟着一起出来。
一路上,赵氏对她亲热有加,虽然能让赵氏对她转变态度,柳青清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她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一直到踏进玉凰轩的大门,柳青清心中的怪异依然没有减轻半分,但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半分,仪态端方地走在距离赵氏身后约有半步的位置。
玉凰轩是王都最富盛名的金玉铺子,进进出出的都是衣着华贵的达官贵人,世家贵妇。铺子里装修得高雅奢华,一件件精美的首饰头面被摆放在琉璃柜台内。
赵氏带着柳青清进了铺子的同时,她还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柳青清的神情举止。
若是寻常寒门子弟,进了这玉凰轩,多少会有些缩手缩脚,显得寒酸丢人。
可柳青清不同,尽管身上穿戴简朴,但她丝毫没有自卑,看到那些价值昂贵的首饰时,眼里只有淡淡的欣赏之色,没有一点艳羡贪婪。
这时,就算是赵氏,心里也难免有些感叹:如果不是柳青清的家世没落了,她也未尝不是一个出色的儿媳人选。
可是……
赵氏的心不过是软了一瞬,便又强硬了起来。
没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与她晟哥儿的前途相比!
晟哥儿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南宫府的嫡长子,将来可是要继承整个南宫府的,又岂能让柳青清这样的姑娘坏了前程?
所以,柳青清这个麻烦必须解决!
赵氏眸光一闪,随即便亲热地拉着柳青清走向右手边的琉璃柜台,随意地左右扫了一眼,便指着其中一个白玉分心道:“清姐儿,你觉得这玉分心如何?”
只见那白玉分心由上等白玉做成极为精致的花叶、花瓣形托底,花蕊上嵌有比米粒还小的芙蓉石、萤石、孔雀石、月光石、蓝宝石等,既精巧又华丽。
柳青清点了点头,这首饰的样式显然更适合的姑娘,于是,她谨慎地回应道:“这白玉通透,做工精巧,若是戴在琤妹妹的头上想必是极为好看的。”
赵氏嘴角一勾,倒也不着急,颔首道:“清姐儿的眼光真好,这个玉分心戴在琤姐儿头上定是好极了。”跟着她便吩咐身旁的丫鬟,让她告知掌柜替她们留下这玉分心。
赵氏继续拉着柳青清往前挪了一个琉璃柜台,素手又是那么轻飘飘地一指:“清姐儿,你觉得这支碧玉凤钗又如何?”
那碧玉凤钗通体碧绿,色泽通透温润,乃是用一整块上好的碧玉雕成,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簪头一朵莲花绽放,浑然天成。
柳青清还用不上发钗,便以为赵氏是要买给她自己的,颔首道:“巧夺天工,典雅大方。”
赵氏唇角一勾,柔声道:“清姐儿,我记得你明年就该及笄了吧,不如伯母把这支发钗送与你如何?”
柳青清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赵氏这是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便推拒道:“南宫伯母,青清……”
赵氏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清姐儿,你可是还在生伯母的气?”
赵氏一句话就说得柳青清哑然,只能回答道:“青清不敢。”
“那就收下吧,就当伯母为上次的事向你赔不是。”
赵氏都这么说了,柳青清也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道了谢后,便收下这价值不菲的碧玉凤钗。
赵氏似是满意了,她笑容满面地带着柳青清在玉凰轩里转了半天,又为自己和南宫琤买了一些首饰,终于心满意足地决定回府。
两人在丫鬟们的簇拥下一起朝着马车走去。
一个丫鬟先扶了赵氏上车,然后正当英打算搀扶柳青清上车的时候,右前方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怒喝声:“哪来的乞丐!横冲直撞的……”
柳青清的动作不由停滞了一下,直觉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右手抓着白面馒头撒腿朝马车的方向冲了过来,后方还有一个胖汉子气呼呼地追着:“可恶的乞丐,竟敢偷我的馒头,抓住你非要带你去见官不可!”
“姑娘,小心!”英惊声大叫,赶忙上前一步,挡在了柳青清的前方,心想着:可千万不能让这帮腌臜的乞丐冲撞了自家姑娘。
可是下一瞬,她就低呼一声,被前一个乞丐狠狠地撞得一屁股摔在地上。而后面的另一个乞丐正朝柳青清横冲直撞过来,柳青清俏脸一白,连忙欲侧身后退,她的动作有些急了,脚步微微踉跄,几乎就要摔倒,这时,就只听一道略显耳熟的急切声音从后方传来。
“柳姑娘,小心!”
柳青清认得这是赵子昂的声音,她微微皱眉,飞快地往后看了一眼,就见到赵子昂正一脸担心地向她这边冲过来。眼看着他的双手就要将自己抱个满怀,柳青清俏脸一僵,右手赶忙扶住了车厢,稳住了身体,并侧身躲了过去。
赵子昂愣愣地伸着双手,像个傻子似的站着,心里暗道一声可惜,这个时候他若是再去扶柳青清,那就太过惹人怀疑了,最终只能讪讪地收回手。
英忍痛爬起身来,忙过来搀扶柳青清,担心地问道:“姑娘,您没吓到吧?”
“我没事。”柳青清略显勉强地对英笑了笑,跟着对赵子昂福了福身,道谢道,“多谢赵公子相助!”
“不用客气!赵某也没帮上什么忙。”赵子昂有礼地回应道,“姑娘没事就好。”
“多谢赵公子关怀。我先告退了。”柳青清又是福身行礼,随后在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的赵氏见她上来,忙一脸关心地问道:“清姐儿,你没事儿吧?”她就像是一个担忧晚辈的长辈,拉着柳青清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我没事!”柳青清面上带着温婉地微笑,说道,“多谢伯母关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氏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跟着微扬起声音问道,“在外面的可是昂哥儿?”
“姑母,正是小侄。”赵子昂恭敬地行礼道,“小侄今日正好去书铺买点旧书,没想到遇到了姑母的车驾。”
赵氏满意地点了点头:“昂哥儿,你如此好学,真是甚好。”
寒暄几句后,赵子昂便告退了。
马车“哒哒”地开始前进,赵氏拍了拍柳青清的手,后怕地说道:“从前王都可没有这么多乞丐的,那两个一定是从淮北那边过来的流民,幸好昂哥儿来了,若是不小心冲撞了你,可怎生是好!”
柳青清垂下了眼眸,脑海里回荡着刚刚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嘴里乖巧地应道:“是,幸好赵公子来得及时。”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心里却总觉得有一丝怪异:淮北的流民上次听哥哥说已经在陆续遣送回原籍了,朝廷也处置了那些贪腐的官员。虽然具体详情并不是她这个闺中女子所能探知的,但她总觉得这两个乞丐和淮北的流民没什么关系。而且他们出现的也太莫明其妙了,还有赵子昂……这真的只是一个偶然的巧合吗?
柳青清不由蹙起了眉头。
赵氏笑容满面地点头道:“是啊,还真是巧,这也算是缘分。”说着,她看了看柳青清的神色,却见对方神色平静,眼神淡然,完全没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怯赧然。
赵氏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放弃地继续道:“我娘家那么多的子侄里面,就数昂哥儿最为出色,样貌学识都是一等一的,说不定这次春闱就金榜题名了,这样也算是光耀了我们赵家的门楣了。”
柳青清顺势恭喜道:“若果真如此,那真是要恭喜伯母了。”
赵氏滔滔不绝地夸奖着:“不提相貌才华,我们昂哥儿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出众,族中长辈无一不夸赞,便是我老家青州的巡抚大人见了,也是甚为嘉奖!”
柳青清以为赵氏想要炫耀他们赵家子弟,便笑着恭喜了赵氏一番:“那真是要恭喜伯母赵家有如此才华出众又洁身自好的子弟了。赵公子如此出色,也难怪伯母看着欢喜,夸了又夸。”
柳青清说的明明是夸赞之词,可是赵氏听在耳里,却觉得怪异之极,细细品味了一番,顿时脸色变了一变。
赵氏夸赵子昂学识好,又夸他人品好,洁身自好的。不在意的,只以为她单纯的夸奖自家小辈,心思多的,岂不是会认为她有意招赵子昂为女婿咧。
一想到这里,赵氏整个人都不好了,再也没心思撩拨柳青清了。
柳青清见赵氏突然意兴阑珊起来,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但还是庆幸自己的耳根子也终于清静了。
回到南宫府,赵氏也没有再留她,草草地便把她打发了。
当天晚上,柳青清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在英的服侍下早早地就歇下了。
今日出行这一趟,一出戏又一出戏地接着上,柳青清的精神可谓是高度紧张,回到荷风院后,就觉得疲惫不堪,因而刚一躺下,就立即熟睡了过去。
待月上中天时,荷风院上下寂静无声,人人都进入了梦乡……
谁也不知道,一个娇小的身影正鬼鬼崇崇地走到了柳青清房门口,见四下无人,她轻轻地推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着月色,她走到了柳青清的梳妆台前,见上面摆了一个柳青清新做好的荷包,顿时面露喜色,一把拿起荷包转身欲走,却不想原本正在熟睡中的柳青清忽然翻了一个身,把脸对向了床榻外侧,吓得她瞬间僵住了身体,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心道:完了!
过了好半晌,只见柳青清仍是双眼紧闭,没有醒来的迹象,她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又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柳青清的房间,把房门轻轻地关上,小心翼翼地出了荷风院,这才真的如释重负!
她总算是不辱使命!
她低首看了看手中的荷包,飞快地朝着西侧门处跑去。
西侧门外,正有一个青衣小厮神色焦急地张望着,见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待小丫鬟跑到跟前,小厮连忙出声问道:“拿到了没?”
“那当然!”小丫鬟脸上挂着笑,把一个荷包递给了那个小厮,“交给你们公子吧!”
小厮看了看这做工精致的荷包,也笑了,谄媚地说道:“这次就谢谢姐姐了!”说着,便把一个银裸子塞到了小丫鬟的手里。
小丫鬟笑着收下了,又警觉地往四处望了几眼,这才又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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