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芳筵会回宫后,皇帝与皇后相携去了凤鸾宫。
此时已值华灯初上,两人一同过晚膳,皇帝用浓茶漱了漱口,感慨地说道:“皇后,今日可多亏了奕哥儿和玥丫头。他们大败契苾沙门,着实给朕和大裕长脸。”想到不久前的芳筵会,皇帝眼中掩不住的笑意。
自从西戎大军逼境以来,几乎以迅雷之势,打到了飞霞山,大裕根本无力以抗,步步败退。这是皇帝登基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难题,甚至不得不主动向西戎求和,为了平息战乱,哪怕西戎使臣咄咄逼人,他也只能忍耐!但是今日,在这样绝对的弱势下,南宫玥、萧奕和官语白三人却合力打掉了他们的傲慢的气焰。
想来,经过今日,议和应该是可以顺利地进行下去了,而不至于会被步步紧逼!
“还有安逸侯……”提及官语白,皇帝的表情仍是有些复杂,也难为官语白还记得要为朝廷献计,只可惜他的身体……若是他能出仕,西戎又有何惧?皇帝长叹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继续道:“还有安逸侯也是,这次朕要给他们三人都记上一功!”
皇后温婉地一笑,应承着说道:“皇上说的是,这几个孩子都是极其出色的,奕哥儿、玥丫头与契苾将军的沙盘一战真是把臣妾都看呆了。皇上您一定要好好赏赐他们才是!”
“那是自然。”皇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明显的笑意,叹道,“今日看来奕哥儿真是长大了,知道为朕分忧了。以前还有人在朕面前说镇南王世子如何如何喜欢惹是生非,行为偏僻性情乖张,骄横跋扈什么的,真该让那些人看看奕哥儿今日的表现!”
皇后附合着说道:“这些人啊,就是看不得皇上宠爱奕哥儿。这男孩子调皮一点也是正常的,现在长大了,自然也就懂事了。”
“皇后说得是。”皇帝感叹道,“转眼间,奕哥儿都十五了,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顿了顿后,他继续道,“镇南王远在南疆,他把奕哥儿托负给了朕,朕一定要好好给奕哥儿挑一门亲事。对了,还有玥丫头,皇后你也要帮着留意留意。”
“是,皇上。”皇后笑若春风拂面,轻声细语地道,“关于奕哥儿的亲事,臣妾倒有个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可行?”
“哦?”皇帝挑眉,似乎被挑起了一丝兴趣,“皇后且说来朕听听。”
皇后微笑着说道:“……皇上您有没有觉着奕哥儿和玥丫头其实挺般配的。今日他们俩在芳筵会上一唱一和的把西戎使臣都给糊弄住了,契苾将军到头来连自己输给了谁都不知道,真是大快人心。”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敛目,若有所思。
今日的芳筵会,虽说有官语白献策在前,可若没有萧奕和南宫玥的配合,恐怕要赢也并不容易,这么想来,这两个孩子倒也确实有些默契。
皇后见皇帝并未立刻反对,又继续说道:“依臣妾浅见,这真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玥丫头和奕哥儿素来与皇上亲近,若是成了亲,这两夫妻将来必定是一心向着皇上的。再说,南宫家以诗书传家,家族中从来只出过文臣,从未掌过兵权,奕哥儿娶了玥丫头也就名声上好听,于镇南王府的势力不会有丝毫帮助。”
皇帝斟酌着说道:“皇后这么说,确也有些道理。”
皇后含笑着说道:“这不止是臣妾这样觉着,就连上次小姑母进宫,也向臣妾提过。”
皇帝感兴趣地问道:“怎么说?”
“小姑母说您让她替奕哥儿留意亲事,只是她离开王都已久,对于那些世家千金并不了解,就过来向臣妾打听了一下。我们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玥丫头,她对玥丫头倒是十分满意,还说近日玥丫头都在为她治当年战场上留下的旧伤。”皇后留意着皇帝的神色,抿唇一笑说道,“她还说奕哥儿确实有些顽劣了,正需要一个端庄大气的姑娘才镇得住。”
“哈哈哈。”
皇帝笑出声来,“小姑母说的不错,奕哥儿就是太胡闹了些,整日带着王都的那帮小子到处胡闹,没少让朕操心。还是小姑母看得通透,奕哥儿的媳妇就应该端庄大气才能管得住他。”
皇后如闲话家常一般笑着说道:“小姑母还让臣妾先不要告诉皇上,她还想多打听一下,再向皇上请旨呢。”
“小姑母就是太耿直了。”皇帝态度和缓地说道,“不过,玥丫头和奕哥儿……朕倒没有想过他们俩,玥丫头似乎年岁还小了一些。”
皇后笑着说道:“这不是正好吗。”
皇帝一怔,立刻反应了过来。的确,晚些成婚,奕哥儿可以明正言顺的在王都里多待上几年,与他们的关系就能够更加亲厚。这么想来,玥丫头的年纪倒是正好……
说话间,门外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道:“皇上,皇后娘娘,张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皇帝随口吩咐道:“让张妃进来吧。”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的光芒,她当然知道张妃母女在打什么主意。
想让萧奕尚二公主,从而在夺嫡之争中得到镇南王的支持?
要是让她们如意了,那她与她的小五恐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更何况,萧哥儿是个好孩子,张妃的二公主哪怕配得上他!
皇后心中冷哼着,面上则不动声色地继续说着:“臣妾其实也有些担心……如今镇南王府的那位继王妃恐怕不是省心之辈,就怕镇南王会在继王妃的鼓动下,给奕哥儿定下糟糕的亲事。”
她叹息道,“内宅之事,也是不容小觑的。若是奕哥儿的媳妇不妥,成日里鼓动着奕哥儿与皇上离心,那就得不偿失了。再退一步来说,小方氏可是有自己的儿子的,想来她应该也是希望她的亲生子能继承爵位吧。可小方氏的那个儿子,咱们可一点儿也不熟悉,也不知禀性如何,往后……哪有奕哥儿这般省心。”
皇帝眉头微蹙,沉思了片刻,皇后说得确实有些道理。
萧奕与自己亲近,但镇南王的另一个嫡子,他可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他怎么能够容许以后镇南王的位置交到别人的手里?
萧奕的婚事绝不能让镇南王来作主。
这么想来,玥丫头倒也确实是良配,只是南宫家毕竟曾为前朝重臣,他也不能不顾虑……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这奕哥儿和玥丫头……”
皇帝的话音未落,着桃红色宫裙的张妃便从殿外走入,盈盈而来,动作优雅的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帝面上露出了笑容,抬手道:“爱妃不必多礼。快快坐下吧。”
“谢皇上,皇后娘娘。”张妃娇声谢过,仪态万千地落座。她一双含情美目脉脉地看向了皇帝,“不知皇上招臣妾前来有何要事?”话虽这么说,但她的心里却想着刚刚走入殿中时听到之事,虽未听全,但已经能推测出一二,刚刚皇帝和皇后似乎正在商量着撮合镇南王世子萧奕和摇光县主南宫玥。
想到这里,张妃心里发紧,萧奕明明是她的皓雪先看上的,可不能让那个南宫玥给抢了先机,自己得想个法子把这事给搅了才行。
然而皇帝接下来的话,却打断了她的思绪,只听皇帝沉声着说道:“爱妃,朕已经考虑过了,决定让皓雪往西戎和亲!你身为皓雪的母妃,回去后可要好好劝着她点,当以国事为重。”
张妃花容失色,惊得从座位上猛然站起,重重地跪倒在地,哀声道,“皇上,还请皇上三思……皇上,皓雪、皓雪才十四呀,可那西戎王已经五十岁了,皇上您真的忍心让咱们的皓雪嫁给足以做她祖父的人吗?”
皇帝叹了口气,不舍地说道:“身为父亲,朕自然是不忍心,可朕是这大裕的天子,为了这天下之黎民,国之安定,不得不这么做。皓雪身为朕的女儿,大裕的公主,她享受了这世间最显耀的富贵尊荣,如今亦到了要她替父解忧,为国为民的时候了。”
“皇上……”张妃神色凄迷地看着皇帝,哀求道,“还请皇上再考虑考虑,应该还有……”
话还没说完,皇帝便沉着脸打断了她:“好了,此事朕意已决,届时,朕会让皓雪写在皇后名下,以嫡公主的尊荣出嫁。你回去吧。”说着,他叹息道,“朕会在一个月后再正式下旨,你再好好陪陪皓雪吧。她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过于离谱,朕都会答应。”毕竟,让女儿和亲,皇帝也是充满了愧疚,只能在尊荣和物质上补偿于她。
张妃呆滞了片刻,低低应了一声:“是。”
她魂不守舍地向皇帝和皇后行礼告退,茫然地回到了自己景阳宫。
遣散了宫女们,张妃一人在寝宫中,一会儿在殿中来回走动着,一会儿在美人榻上躺下,一会儿又坐了起来,脑中闪过万千思绪……
她的女儿……她唯一的女儿,难道真要去嫁给一个老头子吗?
那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舍得!皇上怎么就能这般狠心!
“禀娘娘,二公主殿下来了。”
忧愁间,外面传来了宫女的禀报声,紧接着,便是二公主娇糯的声音传来:“母妃!”
二公主身穿绯色衣裙,像只蝴蝶似的飞到了张妃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娇羞,说道,“母妃,您有没有帮我问过父皇?萧奕他、他……”
张妃看着美丽娇嫩的二公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艰难地开口道:“皓雪,刚刚你父皇把我叫去了凤鸾宫……”她蹙起眉头,不忍地看着二公主,“……说是要让你前去西戎和亲。你父皇还说了,一个月后就正式下旨。”
“什,什么?”二公主好像觉得有一柄重锤突然砸在了她的脑袋上,砸得她脑中嗡嗡作响。
她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张妃,颤声道:“母妃,您刚刚说什么……和、和亲?”她又惊又怕,连话都说不溜,“母妃,您是在同女儿开玩笑的对不对?”她一脸乞求地看向了张妃,眼眶中迅速地盈满了泪光。
张妃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她的女儿,她十月怀胎,如珠似宝般养着的女儿,大裕最尊贵的公主,如今却要远嫁西戎,这简直是要剜掉她一块心头肉。
可是皇帝已然放话,如若不从,恐怕会触怒龙颜,她失宠并不要紧,可是三皇子、三皇子也会被带累的啊……
张妃柳眉紧锁,艰难地说道:“皓雪,这是你父皇的意思,谁也不能违抗圣命。”
一句话让二公主好似彻底坠入了无底深渊!
“不,不,母妃,这不是真的。女儿不要去和亲……”二公主泪如雨下,嚎啕痛哭起来,“女儿不要!母妃,您要帮帮女儿啊!您说过你会帮女儿的。”
“皓雪……”张妃的眼中也闪现泪光,心软得想要答应,但立刻又想到了三皇子,还是狠了狠心,无奈地说道:“皓雪,母妃也没法子了,母妃已经求过你父皇了,可是你父皇……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也是知道的,一旦你父皇下了决定,那是很难改变的。”
“不,女儿不要。”二公主苦苦哀求张妃,眼中盛满了绝望的泪花,“母妃帮女儿想想办法吧。女儿绝对不要去和亲。”
“皓雪,这事不是母妃所能决定的,你就想开点。”她心痛的拿出一方锦帕,轻柔地帮二公主拭了拭眼泪。
二公主一把推开了张妃,失控地尖叫起来:“这事我没法想开。”说着她连连后退,满眼失望地看着张妃,然后猛地转身冲出了景阳宫。
“皓雪。”张妃急得大叫,起身试图追赶,可是眨眼间,二公主已经跑出了景阳宫。
张妃无力地坐在美人榻上,一张娇艳的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二公主痛哭着跑回了自己的雪合宫,把两个贴身宫女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关在了里面,放声大哭起来。
两个宫女被挡在门外,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随意打扰二公主,只能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
一开始是哭声。
紧接着是东西被扫落砸在地上的声响。
而跟着又是重物撞击的声音。
……
过了许久,才安静下来。
安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不知道又这去了多久,房间里传来“磴”的一声响,在静寂的很久以后,这个响声显得犹为刺耳,守在外面的宫女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声,连忙拍门,紧张地大叫道:“二公主,二公主,您快开开门……”
连着叫了几声都没见动静。
两个宫女一狠心,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们吓得几乎心神俱裂,只见一根白绫悬在梁上,二公主双手抓着白绫,下巴正往白绫上送,同时双脚一踢,脚下的凳子“哐当”一声被踢倒在地。
“二公主!”
宫女急忙冲进殿去……只听“嘶啦”一声,那白绫猛地断裂开来,二公主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一个宫女忙飞身扑了过去,闷哼一声,给二公主做了人肉垫子。
二公主痛呼一声,一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愤怒地嚷道:“出去,统统给本宫出去!”
贴身宫女着急地拉着她喊道:“殿下,有什么事不能解决,您要这样想不开啊!”无论二公主说什么,她也不敢松开。而那个被她当作肉垫的宫女则忍痛爬了起来,跑去外面叫来了更多的宫女和侍从,又赶紧命人去告知张妃。
不多时,张妃花容失色的匆匆赶来,她的发丝凌乱,身上香汗淋漓。
张妃冲到了二公主,一把抱住了她,后怕地喊道:“皓雪!”
二公主一听到张妃的声音,就扭过头哭道:“母妃,您还来干什么,让我死了算了。”
“什么死啊,活啊!”张妃拔高嗓门说道,“事情哪里就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了!”训完之后,张妃又忍不住抱着二公主痛哭起来,“皓雪,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你就算不想想你自己,也该想想你要是没了,母妃该有多难过!母妃就只有你们姐弟二人啊……”
“母妃,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二公主仍旧啜泣不已,“你明知道我心悦的是萧奕,可是你们却非要我去和亲,那和让我死又有什么分别。”
“皓雪,你这么说,岂不是戳母妃的心吗?母妃怎么会不要你?母妃也是没办法啊!”张妃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搂着她说道,“……母妃答应你,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父皇改变主意的。”
二公主眸光一亮,忙又道:“那萧奕呢?”
张妃无奈地说道:“皓雪,镇南王世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听皇上和皇后的意思,他们是打算把摇光郡主许配给镇南王世子……母妃想让你父皇改变主意,不让你去和亲已经很不易了,再想要如你所愿的谋得这桩婚事,只怕是不可能的。”
摇光郡主!?二公主一怔,那个几次下她面子的摇光郡主南宫玥?!
芳筵会上,她就见到南宫玥那个贱人一直缠着阿奕不放,父皇竟然要给他们赐婚!
这怎么可以!
二公主面露愤恨,拉住张妃的袖子,恨恨道:“母妃,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让南宫玥去和亲就好了。反正历朝历代不是都有把宗室女、大臣女封为公主代嫁和亲的吗?南宫玥好歹也是一个一品的郡主,嫁到西戎也算对得起西戎了!”
“这……”张妃若有所思,仔细一想,让摇光郡主南宫玥代嫁和亲,并非是不可行。而且还是个不错的主意!
一旦南宫玥去和亲,女儿皓雪不但能留在大裕,还能嫁给镇南王世子萧奕。
南宫玥和皇后关系亲密,又医术了得,自从那丫头和皇后搭上线后,五皇子的身体好了不少,长期下去,说不定就能完全恢复健康,那对她的三皇子相当不利。
一旦南宫玥不在了,五皇子还能这么幸运的活下去吗?
“皓雪,你说的对……”张妃搂着她的肩膀说道,“母妃答应你,一定为你好好筹谋……”
“嗯……”
二公主用力点点头,把她头埋在了张妃的身上。
她就知道,母妃一定会心痛她的,也不枉她演了这出戏。
……
南宫玥还不知张妃母女此刻打起了自己的主意,她正在南宫穆的小书房里,向他和大伯南宫秦解释着芳筵会之事。南宫玥用了同样的说辞,只说是官白语借她的手而行的。
两人都被她吓得不轻,反复叮嘱着下次不能再如此鲁莽,这才让她退下。
南宫玥行礼离开,两个男人则在书房里相视苦笑,他们可没有想到南宫玥居然如此大胆,只凭着一只锦囊就敢向西戎的大将军挑战。南宫穆更是愁了几分,心想:这下女儿“彪悍”的名声肯定是会传了出去了,以后还有人敢来求娶吗?
对于自己父亲正在发愁的事情,南宫玥并不在意,相反她这一夜睡得极好。
第二天一早,正当她去荣安堂请安的时候,从宫里来的赏赐也到了。
这些赏赐都是给南宫玥和白慕筱的,以嘉奖她们在芳筵会的出色表现,足有二十抬,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古玩珍奇、碑帖字画……无一不有,占了大半个院子。其中一大部分是给南宫玥的,而只有三五抬是赐给白慕筱的,可就算这样,也足以让所有人对这个表姑娘刮目相看了。
接了旨后,众人各自散去,白慕筱和南宫雲带着十几箱赏赐回了月桂院。
一路上,南宫雲是笑得合不拢嘴,今日最高兴的大概就是她了,心想着:自己的女儿果然是最出色的。只要得了机会,就能直上青云!
南宫雲眉开眼笑地拉着白慕筱坐在了美人榻上,只觉得自己的女儿怎么看都是最好的。
白慕筱微微一笑,看似并不在意地说道:“娘,女儿早说过,离了白府,我们会越过越好。您的那一半嫁妆,女儿也迟早会替您赚回来的。”有了皇帝的这些赏赐,她在南宫府就算站稳了脚跟,以后府里的下人恐怕是再也不敢随意怠慢她们母女俩。
南宫雲连连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筱姐儿,昨日你在芳筵会上同三皇子合作展示才艺,现在又得了皇上的赏赐,你说皇上会不会把你许配给三皇子呢?”南宫雲乐滋滋地想着,若是女儿能嫁给三皇子那就太好了,她真是做梦也会笑醒。
到了那个时候,她定要让白府把吃她的全都吐出来!
没想到白慕筱却是摇了摇头,正色地说道:“娘,我虽然与娘暂时寄住在南宫府,但毕竟不姓南宫,而姓白。白家如今只是平民,以我的身份想要嫁于皇子为正妃是不可能的。我是绝对不会做妾的!”
南宫雲神色迟疑地说道:“筱姐儿,那若是侧妃呢,那可不是普通的妾。”
白慕筱不屑地微勾唇角,“再尊贵,那也只是个妾。”她说得掷地有声,“娘,我绝不与人共侍一夫,更不会与人为妾。”
南宫雲吃惊地看着白慕筱,看着女儿坚定决绝的神情,眼眶一热,心中满是自责:筱姐儿会有这样的想法,一定是因自己和她父亲给她带来的影响……
南宫雲一时觉得既内疚又心疼,道:“筱姐儿,你别想太多,这个世上的男子并不是人人都像你爹那样的……”那样的妾室通房成群,养外室,甚至在妓院与人争风吃醋……让她真是度日如年!
“娘,你别难过。”白慕筱连忙安慰她,“你放心,我一定会过得很好的。比所有的人都要好!”
南宫雲抹了抹眼泪点头:“好好,我的筱姐儿一定会过得比谁都好。”女儿得了皇帝的赏赐和青睐,虽然在身份上差了点,但要选门好亲,应该会比从前容易多了。这么一想,南宫雲就乐观了不少,觉得女儿的将来定是一片坦荡的。
见南宫雲的心情好了,白慕筱就说起了赏赐之事:“娘,我想从今日的御赐之物中挑些送给外祖母、各位舅母、大表嫂,还有几位表姐……娘,您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先留下。”
南宫雲欣慰地颔首道,“是该挑些给你祖母、舅母她们,至于娘就不必了。有好的,你自己留着,以后陪嫁到夫家,那也是长脸的东西。”
大概也只有母亲会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了!白慕筱亲昵地依偎到南宫雲怀中。
两母女又说了会体己话,白慕筱就亲自挑了些珠花给几位表姐妹和柳青清,又选了布料给南宫府的几位长辈。
苏氏的布料由南宫雲亲自送去,而白慕筱则负责几位舅母以及几位表姐妹。
然而当白慕筱带着丫鬟拿着一匹樱草色团花锦缎来到浅云院时,却被告知林氏正在见客,于是她只能将锦缎交给了林氏的大丫鬟,告辞离去。
堂屋内的林氏并不知白慕筱刚来过,此时的她正在招待吏部左侍郎钱大人的夫人孙氏。林氏与钟氏并无交情,心里也很惊讶钟氏的突然到访。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钟氏便转入了正题,说道:“二夫人,不知府上大姑娘可有订亲?”
南宫琤的婚事本应是找大夫人赵氏商议的,但是自从林氏主持中馈后,南宫府便对外宣称赵氏“抱病不起”,因而钟氏只能找上了林氏。
林氏怔了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钟氏是来替男方探口风的。林氏面色一正,摇头道:“钱夫人,这个……我倒未曾听大伯和大嫂提起过。”
钟氏亲热地笑道:“若是没有那就太好了。不知二夫人可听说过建安伯府家的裴世子?”
林氏眸中一亮,她自己有女儿,多少也会打听一下王都中的有为少年。
那建伯府世子名唤裴元辰,中了武进士又是文举人。这样文武全才的少年,林氏自然是听说过的。更重要的是,建安伯府后宅清静,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祖训,可以说是王都中贵夫人们眼中最佳的女婿人选之一。
见林氏点头,钟氏含笑道:“今日我是受了建安伯夫人所托,特意前来为裴世子和南宫大姑娘说亲的。”
建安伯世子,这可是门好亲事。林氏面露动容之色,不过还是委婉地说道:“钱夫人,这事我得问问大伯和大嫂……”
钟氏会意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的,二夫人,不如这样,明日我再来府上拜访。”
两人又说了几句,钟氏就起身告辞。
送走了钟氏,林氏也顾不得歇息,就匆匆去了荣安堂,把钱夫人的来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氏。
听闻是建安伯府的世子,苏氏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意,但也没立即表态。毕竟南宫琤的婚事还是要由她父母做主才好,尤其是老大那个倔脾气,若是老大不愿意,恐怕也是不成的……
苏氏沉吟一下,吩咐去把大老爷南宫秦请来。
南宫秦听了果然也有几分满意,颔首道:“裴世子文武双全,为人聪慧机敏,任着御林军左郎将的职位,可以算是天子近臣了,连皇上都金口夸过他能文能武,栋梁之材,前途不可限量。这确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林氏见连南宫秦也同意,松了口气,对苏氏道:“母亲,那等明日钱夫人来了,就订个日子相看一下?”虽然这裴世子听着是各方面都不错,但总要亲自相看一下才放心。
苏氏点了点头:“老二媳妇,那就由你安排吧。”
“是,母亲。”林氏微笑着应道,然后又有点迟疑地问,“母亲,大伯,这事要不要先去问问大嫂再作决定?”赵氏毕竟是南宫琤的生母,什么都不和她说,总归是与理不合。
“不必了。”南宫秦神色淡淡,“如今你大嫂潜心向佛,不理俗事。这事由二弟妹做主就行了。”
“如此也好。”既然南宫秦做了决定,苏氏也就不再多说了。反正只要这门大好的亲事能成,谁做主都一样。
“那就有劳二弟妹费心了。”南宫秦一向严肃的面容露出少见的笑容。
“大伯何须多礼。”林氏温婉地应了,心里却是发苦:这婚姻大事关乎女子的一身,不得儿戏!可是大嫂如今那个样子……想到赵氏现在木讷呆板的模样,林氏心里叹了口气,也只能多操点心了。
出了荣安堂后,林氏想了又想:这婚姻之事虽然是父母之命,但是以己度人,若是玥姐儿的亲事,自己必然是希望女儿自己也愿意,这琤姐儿也是亦然。
不过自己与琤姐儿毕竟是隔了一房,平日里也不算特别亲近……
林氏思虑再三后,寻来了柳清青,一起去了南宫琤的挽晴院。
见林氏和柳氏一起过来,南宫琤虽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着上前见礼,又一路迎着她进了屋。
等丫鬟上完了茶水,林氏便开门见山道:“琤姐儿,我和你大嫂这次过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要与你说……”跟着,林氏就把吏部左侍郎夫人前来说亲一事同南宫琤说了一遍,还把这建安伯府和建安伯世子的好处也统统给说了。
“这事关你的终身……”林氏一边斟酌着说,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南宫琤的神色,“虽然你祖母和你父亲都觉得这门亲事不错,但我还是觉得最好能听听你的意见。”
南宫琤只觉得耳朵响起了一个炸雷,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琤姐儿,你没事吧。”林氏有点担心地看着南宫琤。
“我,我没事……”南宫琤声若蚊吟,绞着一双素手,看来手足无措,“只是太意外了。”
“琤姐儿,你别担心。”林氏柔声宽慰她,“这事还没有定下来,只是对方有意前来说亲,你祖母和父亲都觉得不错,这才想着先相看一下,若是你觉得不好,家里也不会勉强你。”
南宫琤低垂着螓首不说话,心乱如麻。
林氏见南宫琤不说话,也不以为意。这种事姑娘家的脸皮总是薄一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林氏又道:“琤姐儿,若是你不反对,那我们就和建安伯府约个时间,你也好好仔细瞧瞧裴世子。”
南宫琤的头低得更低了,看不到她的表情与眼神。好半天,她才挤出一句话来:“一切就由二婶作主吧。”
林氏点头说道:“那好,等定好时间,我就再通知你。”
柳青清也跟着柔声安慰道,“琤姐儿,你也不必害怕,到时候我们会选个适当的地方相看的,就当平时出门游玩似的。”
南宫琤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氏松了口气,又对南宫琤道:“那我们就先这么定了。琤姐儿,若是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别害羞,尽管同我或你大嫂说。”
“琤儿明白。”南宫琤低低地说了一句。
“那我们就先走了。”林氏和柳青清起了身。
南宫琤怔了怔,慌忙起身相送。
等送走了林氏和柳青清后,南宫琤魂不守舍地回到了房里,坐在罗汉床上呆呆地回想着她的话,仿佛是丢了魂似的。
一旁的书香和墨香却是越想越欢喜,书香笑容满面地福了福身道:“真是恭喜姑娘了!”
“是吗?”南宫琤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虽然她不太了解建安伯府的裴世子,按照二婶的说法,就算在王都的一干勋贵子弟之中,裴世子那也是极其出色的。她也相信二婶不会骗她。
能嫁给这样的一个如意郎君,恐怕是王都万千待嫁少女心中的美梦,可是南宫琤却没有一丝欣喜,反而莫明地,心中烦闷、焦躁不已。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狠狠地挖走了!
她觉得心里好像缺了好大的一口,心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眼眶更是酸酸的!
“若是这门婚事能成,那就真的太好了。”墨香丝毫没有注意到南宫琤的不对劲,只是满心地为自家姑娘感到高兴,“那姑娘以后就是世子夫人,将来的伯夫人了。”
“是啊,是啊。”书香一脸欣喜地点头附和。
什么世子夫人,伯夫人!她根本就不希罕。南宫琤默不作声,一双素手绞得更厉害了。
她只想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喜欢的人!?
犹如一道闪电猛然劈来,南宫琤心头一震,呆若木鸡,眼前不由浮现起了一个英伟的男子,手执一朵牡丹绢花,缓步向自己走来……
诚王殿下!
南宫琤咬了咬下唇,狠狠地揪住胸口的衣料,对自己说,不要心生妄想,不可能的!
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之事又岂容她自己做主!她和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认命吧!南宫琤努力地说服自己,家里人已经很好了,给她找了如此门当户对的亲事,二婶和大嫂还亲自问了自己的意见,甚至还保证不会勉强自己……这已经是很多姑娘家求也求不到的!
明明一切看着听着都很好,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觉得被一种浓浓的悲伤所笼罩……
她终于压抑不了自己心底的情绪,靠在榻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哭声沉闷而压抑。
“姑娘,你怎么了?”墨香凑到南宫琤身边,紧张地看着她,“是哪里不舒服吗?”
“姑娘,姑娘……”书香也急了,“要不要请大夫。”说着慌慌张张地就想出门。
“书香,快回来。”南宫琤嘶哑着声音道,“我没事,只是心里不……踏实,哭哭就好了。”
心里不踏实?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难道姑娘是害怕出嫁?
书香小心翼翼地看着南宫琤,犹豫了一下道:“姑娘,不必担心,一切都有老夫人,老爷和夫人作主……”
“好了,你不必说了。”南宫琤神色黯淡,故作若无其事,“我只是有些心慌罢了。”她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就这样吧,就这样把这一切都埋葬在心里吧!
“刚刚之事不必对人多言。”南宫琤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拿起一旁绣了一半的绣花绷子,又绣了起来……
她的心神早已飞到九霄云外,短短一盏茶功夫就扎了三次手指头,看得丫鬟们都心痛不已。
书香和墨香一脸忧色地看着南宫琤,面面相觑,总觉得姑娘有哪里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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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穆:女儿太彪悍,嫁不出去怎么办?
萧奕:岳父大人!
南宫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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