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心情不错,整日里乐呵呵的,尽管他不知道皇上为何会突然把镇南王妃的亲侄女赐给他,但好歹那方四姑娘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于他而言不过是多了一个美妾罢了,反正他后院也挺久没进新人了。
而齐王妃自接到懿旨之日起就没露出过笑脸,连累得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平白挨了打。可就算再不愿意,懿旨已下,她也只能操办起了方藤进门一事。
到了日子,正午时分,一台粉色的小轿把方藤抬进了腾云,虽是纳妾,但有着皇后的懿旨,又带着次妃的名义,齐王妃只得在腾云办了个小宴,算作是庆贺。
男人们在前院和齐王道贺,提及方四姑娘的好颜色,纷纷羡慕起齐王有福气,听的齐王越发乐呵,一连多饮了好几杯酒。而几个夫人们则在内院里,由齐王妃陪着,只这气氛比前院要沉闷多了。
宴席才开始,一脸阴沉的齐王妃就得到丫鬟的通报:“王妃,摇光郡主和蒋大姑娘来了!”
一听到蒋逸希来了,齐王妃脸色更差了,但立刻便恢复正常,心想:她们怎么来了?
这若是依齐王妃的意思,这两个人她现在都不想见,可是现在大庭广众,这么多夫人在场,她若是拒而不见,那不是平白让人看笑话,也等于正面地和皇后以及恩国公府翻脸。
权衡利弊下,齐王妃只能暂时忍一时之气,不冷不热地吩咐道:“还不请郡主和蒋姑娘进来!”
没过多久,南宫玥和蒋逸希并肩走进花厅,因是纳妾,身份高的夫人都不会自降身份过来,席面上除了齐王妃外,都是二品或三品诰命,因而见了南宫玥,纷纷起身见礼。
南宫玥笑着让他们免礼,跟着与蒋逸希一起给齐王妃见礼。
齐王妃坐在主位上沉着脸受了两人的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里真是闷着一口气。
那天凤麟宫的事,她虽然不在当场,但后来自然有夫人把当时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告诉她,不管南宫玥和镇南王妃和那方四有什么样的纠葛、仇怨,莫名就把他们齐王府扯进她们之间的恩怨!简直是当他们齐王府是好欺负的!
至于蒋逸希……
齐王妃眸中闪过一抹复杂,若不是蒋逸希自甘下贱,居然看上了那个庶出子,自己又何必使出那等腌脏的手段来。偏偏她运气好,没有中招。不过,她今日会来,莫非是知道了?
齐王妃的手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地握成了拳头。
南宫玥根本不在意齐王妃给她们脸色看,笑吟吟地说道:“王妃,摇光与蒋大姑娘听闻贵府今日有喜事,特意来讨杯喜酒喝,还望王妃莫要见怪。”她特意在“喜”字上加重音,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齐王妃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僵硬地笑道:“郡主大驾光临,自然欢迎且不及。”
这在场的夫人看似不在意,但耳朵其实都竖了起来,最近这方四姑娘要给齐王做妾的事可是让众人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话题,而且还听说是她陷害摇光郡主不成,惹恼了皇后,这才引来的祸事。看来今日没白来,有好戏看了!
蒋逸希似笑非笑地看着齐王妃,道:“王妃,我与郡主一起特意备了一份薄礼。”说着她给了丫鬟一个眼色,丫鬟忙把手中的礼盒交到了她手里。
蒋逸希上前一步,亲自把礼盒递向齐王妃,意味深长地说道:“王妃,这是一盒特制的’药茶’,还请王妃莫要嫌弃。”通常情况下,蒋逸希完全可以命丫鬟送上礼物,那齐王妃也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命她的丫鬟收礼,可是现在蒋逸希亲自把礼物递上,齐王妃若是不亲自收下,那便是下蒋逸希的面子。
药茶!?齐王妃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蒋逸希……她果然是知道了?!那皇后呢?
依她原来的打算,蒋逸希只要中了招,把这件事情按下来都还来不及呢,“药茶”之事,自是无声无息的揭过去。哪怕蒋逸希逃过一劫,这药茶可是韩淮君送的,就算她敢承认自己与人私相授受,也扯不到自己的身上。
可是现在……
看着蒋逸希手中的那盒药茶,齐王妃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冰冷,从心底里透着寒意。
皇后应该也知道了吧?所以,才会赐了个妾过来敲打她……而皇后如此态度,莫非是已经默认了蒋逸希与那小贱种的事?
若蒋逸希真嫁进了齐王府,那小贱种可就傍上恩公国府了……这让她如何能忍?!
齐王妃顿觉周围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让她十分难堪。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气吞声地将礼盒收下,语调生硬地说道:“多谢郡主与蒋大姑娘。”她心里真是恨不得把这药盒直接往地上砸去。
跟着就好像拿了什么烫手山芋似的,立刻转交身旁的嬷嬷。
蒋逸希冷笑着,语气却依然柔和有礼,“王妃,既然贺礼送到,那我与郡主也就不多叨扰了,告辞了。”
“青儿,替本王妃送客。”齐王妃硬声道。
南宫玥和蒋逸希毫不恋栈地转身离去,齐王妃那憋着一口气又不能出的样子,让她们的心里都十分畅快。
这“药茶”一送,必会让齐王妃心生不安,而越是不安,就越容易出错……两人相视一笑,心想: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
“郡主,蒋大姑娘!”
这时一个熟悉的响起,循声望去,只见一道修长的青色身形从右前方的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是韩淮君。看样子,他在那里应该等了有一会儿了。
韩淮君恭敬地作揖道:“蒋大姑娘,我可否与你说几句话?”
蒋逸希看了南宫玥一眼,南宫玥对她点了点头。
蒋逸希便跟着韩淮君移步到角落里说话,百合看着两人突然轻声道:“三姑娘,你有没有觉得……”百卉瞪了她一眼,她总算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顽皮地吐了吐舌。
蒋逸希与韩淮君说了几句后,就匆匆的回来了,面色微红,眼中更像是闪着点点星光。
南宫玥不由促狭地看了她一眼,蒋逸希忙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南宫玥一声轻笑,与她相携离开。
此时才刚过正午,就这么回去也着实太早了,蒋逸希便提议找傅云雁她们一块儿去打猎。
蒋逸希来猎宫也有好些日子,但到现在,就连猎场都没有进去过,不免有些心痒痒。
南宫玥见她心情不错,自然是答应了,她们分头行事,不一会儿就把傅云雁和原玉怡约了出来,南宫玥本还想叫上南宫琤的,只是回到清夏斋的时候,才知她去学骑马了,于是也就罢了。
也没带上丫鬟,四个姑娘一同进了郁郁葱葱的猎场,缕缕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丝丝微风吹动山林间的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很是惬意。
傅云雁环顾了四周一圈,见猎场外围的人寥寥无几,满意地笑道:“这两日进猎场的人果然少多了,看来我们今日一定会大有收获的。”
她们四个人里面也就傅云雁最擅骑射,她的话自然也让其他姑娘无比信服,眼中都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说到打猎,傅云雁羡慕地说道:“阿玥,你的小鹰记得要用带血的生肉喂,等长大一些后,让我祖母教你怎么训鹰。等明年的春猎,我们就能看它大展雄风了。我祖母早年养过一只鹰,特别神峻。”
“好啊。”南宫玥欢喜地说道:“我正不知道要怎么养它呢,等晚上我就去找咏阳祖母!”
“不过嘛。”傅云雁故意拖长了声音,并说道,“那也要等明年了,至于今年,就凭阿玥你的箭术,一定一只猎物都打不到。”
几个姑娘都知道知道南宫玥的箭术有多烂,都笑着调侃起她来。
南宫玥显然脸皮已经厚了许多,轻哼了一声说道:“我箭术差又怎么样,上次你们不是也照样输了?!……六娘,你的双鱼环佩可还在我手里呢,还想不想要了?”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羊脂白玉的双鱼环佩,轻轻晃了晃,诱惑的意味十足。
傅云雁立刻撒娇道:“阿玥,好阿玥,你的箭术一定可以一日千里,突飞猛进的……”
蒋逸希听得有趣,那日她刚好不在,原玉怡忙把经过说了一遍,回想起自己被赢走的那些彩头,她也是一阵心疼。
正说着,原玉怡忽然看到一只山鸡慢悠悠地从她们面前不远走过,她忙小声喊了起来,“六娘,有山鸡。”
傅云雁眼睛一亮,顾不上去抢那双鱼环佩,拿起挂在马背上的弓,熟练的弯弓射箭,羽箭破空而出,一箭毙命!
“六娘,好厉害!”
几个姑娘全都为她鼓掌,傅云雁如同一个战胜的将军,下马拿起了猎物,熟练的用绳子绑好,挂在了马背上。
出师得利,傅云雁眉飞色舞地喊道:“走咯!”一夹马腹,率先纵马奔了出去。
其他三个人姑娘也策马追上。
她们在猎场足足待了一下午,眼看着天色将近黄昏,才意犹未尽的往猎台而去。除了南宫玥以外,其他三人皆有收获,多是山鸡、獾子之类的,唯独傅云雁猎到了一头狍子,喜得她把自己猎到的山鸡、野兔全都送给了双手空空的南宫玥,兴致勃勃的准备带着狍子回去找咏阳献宝,她们还约了一会儿直接去徽仪宫吃烤肉。
一路说说笑笑的离开了猎场,当经过猎台的时候,南宫玥偶一抬头,正看到南宫琤在不远处与一个粉衣姑娘说话。
南宫玥“吁”地让马儿停了下来,对其他人道:“我大姐姐在那里,我过去和她打声招呼……”
“让你大姐姐随我们一起去徽仪宫吧。”傅云雁热情地说着,随后顿了顿,又道,“阿玥,我觉得你大姐姐还不错,就是你的表妹,她看人的眼神我不太喜欢。”
南宫玥抿唇轻笑,一本正经道:“六娘,我那表妹眼神儿有些不太好使。你多多包涵。”傅云雁的感觉确实很敏锐,白慕筱哪怕平日里再装得如何温柔和顺,事实上,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怜悯和同情,就好像她是误入凡尘的仙子,而他们则是一群无知无觉的“凡夫俗子”……
三个姑娘都忍俊不禁,也瞧出了南宫玥待这个表妹的态度。
南宫玥笑着说道:“那我去叫大姐姐了,你们稍等我片刻。”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猎台的方向突然传来的一道尖叫声,“快闪开!”
“小心!”
“快躲开!”
“救命啊!”
各种惊慌的叫喊声连成了一片,连绵不绝。
几个姑娘不由地看了看彼此,心知不妙,赶紧循声望了过去,只见有一匹矫健的白马从前方的人群中飞窜而出,那匹白马双目赤红,呼吸急促,不断地发出嘶鸣声,像疯了似的肆意冲撞。
周围的姑娘们大都吓得面如土色,尖叫不已,惊慌地四处躲避,猎台之上乱成了一锅粥。
“大家快让开!”一个青衣公子骑着一匹骏马从后面跃出,左手拉着缰绳,右手利落地甩出一根套马绳,稳稳地将那匹疯马的马脖套住……
可是众人还来不及松口气,突变陡生。
“吁——”
那疯马长长地嘶呜了一声,高高地扬起前蹄,然后更加疯狂地往前冲去,就像是失控的犀牛一样。那名抓着套马绳的青衣公子猝不及防下,被疯马一把拉下了马,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然后晕死了过去。
“李公子,你没事吧?”一个年轻男子冲到青衣公子身边,大叫着。
“快,快,去请太医!”又有人急声叫道。
疯马疯狂地往前冲去,轰隆地带起无数尘土,片刻间,就有好几个人被先后撞飞,而那几人又连着撞倒了后面的人,一时间,猎台上横七扭八地倒了一大片,场面越发混乱了!
眼看着疯马失控伤人,傅云雁果决地说道:“我去制服那匹疯马!”
傅云雁一夹马腹部,策马而去。
“六娘!”
南宫玥几人想要拦住她,却晚了一步,只能提心吊胆地看着她冲向疯马。
疯马肆意地狂奔着,然后便冲向了正避在一旁的几个姑娘,南宫玥赫然看到,这其中正有南宫琤。
南宫玥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脱口而出喊道:“大姐姐!”
此时,傅云雁已经逼近疯马,她拿着自己的弓,搭上了一支羽箭。可是,周围实在太乱了,那几个姑娘惊慌失措,尖叫着,推搡着,躲闪着,四处奔逃……傅云雁的弓弦已经拉开,却毫无把握。
傅云雁急得额头渗出了汗水,正想冒险一试之际,一个姑娘竟然一不小心把南宫琤给推倒了。
不好!
傅云雁瞳孔猛然一缩,距离实在太近了!
没错,距离实在太近了,这时,疯马距离摔倒在地的南宫琤已经不过只有几尺了,就算是南宫琤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也恐怕是来不及了。
“哒哒……”
南宫琤双目瞠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匹可怕的疯马以闪电般的速度朝她冲来……
她必须快点起来!
南宫琤对自己说,她双手撑地,试图起身,虽然她心里也明白,恐怕是来不及了……
疯马嘶呜着飞腾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眼看着那高高扬起的马蹄就要踏上了南宫琤的身体,一道蓝色的身影闪电般的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她。
南宫琤低呼一声,踉跄地向一边倒去,眼睛的余光却是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建安伯世子裴元辰!
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下一幕已经把她给彻底骇住了。
那原本应该踩在她身上的疯马此时已经重重踏在了裴元辰的背上——
“咔哒!”
不!南宫琤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这一刻,她觉得周围静得可怕,周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她几乎能清晰地听到那厚重的马蹄踩在裴元辰身上发出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她双目瞠到极致,脑袋一片空白地看着裴元辰,只见他右手握着把匕首,动作利落地反手刺入了马腹。
“咴——”那匹疯马又嘶鸣了一声,又是一蹄踢在了裴元辰身上,踢得他几乎是飞了出去,身体重重地撞上了一边的巨石。
与此同时,一枝羽箭破空而至,射向了疯马的脖子。
傅云雁目光凝重,再度搭箭……
嗖——嗖——
一连两支羽箭如连珠箭般呼啸而来,一箭落空,而另一箭则稳稳地射中了疯马的后腿。
傅云雁还要再接再励之时,胡乱冲撞的人群再一次挡住了疯马,她不禁暗恼的捏紧了拳头。
“裴世子!”南宫琤尖叫出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冲向裴元辰。
裴元辰无力地摔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一行鲜血,他勉强冲着南宫琤笑了笑,虚弱地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都怪她!南宫琤既难过又自责,眼眶一酸,眼泪不住涌出。
这时,十几个御林军闻讯而来,他们一边疏散人群,一边向疯马发起攻击,密密麻麻的羽箭像暴雨一样射向那匹疯马,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疯马无处可逃,眨眼就被射成了仿佛一只刺猬一般。
“砰!”疯马重重地倒在地上,红得刺眼的鲜血流了一地。
众人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儿才回神来,赶紧开始救人。
那些只是摔倒没受伤的直接自己就爬了起来,伤势较轻的则被下人扶走,至于那些昏迷不醒的,在太医来之前,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好心办了坏事,可就麻烦了。
“三妹妹!”南宫琤惊慌失措地看向大步朝自己走来的南宫玥,眼眶中盈满了泪水,“裴,裴世子他……快救救他!”
就在刚刚疯马倒下的那一刻,裴元辰像终于放下了心,闭眼晕厥了过去,一动不动,就像是,像是……
南宫琤心里又担忧又内疚。如果不是为了救她,裴世子也不会……她的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南宫玥顾不上宽慰南宫琤,上前查看裴元辰的伤势。
裴元辰的呼吸有些虚弱,南宫玥当场拿出了银针,在他身上扎了几针,才让他的气息稳定了下来。
这时,就听后方传来内侍尖细的嗓音:“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一连来了好几位太医,在向御林军大致了解了情况后,最擅长外伤的张太医便匆匆向这边奔来。南宫玥见状,拉着南宫琤退开一步。
张太医一见南宫玥,忙行礼道:“摇光郡主。”
“不必多礼。”南宫玥匆匆道,“裴世子应是伤到了后背,我刚用银针替他护住了心脉,一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还请太医赶紧替他瞧一下。”
“多谢郡主。”张太医点点头,立刻替裴元辰检查了起来,先是探了呼吸脉搏,见都还算稳定,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向着身边的小医童吩咐了几声,片刻后便由有几个御林军推了一辆两轮手推车过来,他指挥着把裴元辰小心地放在手推车上,便向南宫玥告辞,一群人步履匆匆地离去……
“大姐姐。”见南宫琤一脸木然望着他们的离开的方向,南宫玥不由劝慰道,“张太医医术超群,裴世子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回去等消息吧……”
南宫琤呆呆地点了点头,一时间谁也没心情去徽仪宫了,南宫玥向傅云雁等人打了声招呼后,带着南宫琤回了清夏斋。
而另一边,待一群人将昏迷不醒的裴元辰送回猎宫中的清风,建安伯和建安伯夫人也焦急地闻讯而来。
一时间,这不大的内室之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张太医坐在榻前,先是给裴元辰摸骨,跟着又诊脉,许久都没有说话,旁边的建安伯和建安伯夫人一直一霎不霎地看着他,注意到他的额头渐渐沁出了一层薄汗,眉头纠结成团。
这满屋子的奴婢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建安伯夫人更是用帕子捂着嘴,唯恐打扰了张太医探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太医终于转过身,面沉如水,道:“建安伯,建安伯夫人,世子恐怕有下肢瘫痪的风险……”
“你说什么?”建安伯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有些发颤。
张太医无奈地叹息道:“世子被疯马踢中,又正好撞到巨石,导致脊柱受损,伤及督脉,这督脉主气,总督一身之阳经,行于脊里,上行入脑,如今世子气不通,则外邪入侵,恐怕下肢有瘫痪之险。”
听到这里,建安伯夫人已经快站不住了,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了两下,差点就要晕倒。这一刻,建安伯夫人心里真是把南宫琤给恨死了!暗道这真是孽缘,上一次婚事不成,闹得是满城风云,现在倒好,因为那个南宫琤,自己优秀的长子竟然可能会瘫?
“夫人!”两边的丫鬟紧张地低呼道,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建安伯夫人。更有机灵的婆子忙搬来椅子,丫鬟们忙扶着建安伯夫人坐下。
连建安伯都是掩不住悲痛之色,他这个长子一向是他的骄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怎料这横祸突然降临……
建安伯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问道:“难……难道就不能治?”
张太医摇了摇头,“伯爷,老夫恐怕无能为力。这脊柱乃是人体之支柱,一旦受损,便极难自愈,世子恢复的希望恐怕是连一成,不,半成也没有……”
一时间,屋内的丫鬟婆子们都倒吸一口冷气,越发不敢出声了,而建安伯夫人已经捏着帕子无声地啜泣起来,嘴里低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事怎么就会发生在我辰哥儿的身上?”
她握了握拳,抱着一丝希望地看向张太医:“张太医,这太医院这么多太医,难道其他太医也……”
张太医没有因为建安伯夫人的质疑而不悦,他也是认识建安伯世子的,也为这优秀的少年感到可惜,好脾气地说道:“伯夫人,老夫可以请吴太医他们过来会诊,只不过恐怕希望渺茫……”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倒是……”他迟疑地看了建安伯夫人一眼,欲言又止。
建安伯夫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急急地追问:“倒是什么?”
建安伯亦是道:“张太医还请明言!”
张太医想了想,终于道:“摇光郡主医术不凡,便是我等太医院的太医也自叹不如。也许可以请郡主过来替世子看一看,说不准有一线生机。”说着张太医尴尬地咳了一声,几个月前,南宫府和建安伯府婚事不成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王都,闹得两府关系尴尬。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方才在猎台的时候,也多亏了摇光郡主行针稳住了世子的心脉,否则现在恐怕更危险。”
一时间,满堂寂然。
建安伯夫人扭着帕子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南宫府的大姑娘害得自己的儿子变成这个样子,偏偏现在南宫府的三姑娘很可能是儿子最后的希望,而两家又偏偏起过龃龉……
建安伯夫人咬了咬牙,果决地说道:“拿我的帖子去请摇光郡主。”
说话的同时,建安伯夫人微微蹙眉,脑海中快速地闪过当初的一幕幕,但最终化为果决。为了儿子,她有什么不可以低头的呢!就算是摇光郡主想让她下跪,她也可以!
丫鬟拿着帖子匆匆去了,留下这一室的寂静,气氛更凝重了。
时间仿佛在这时都变得如此缓慢,建安伯夫人几乎是有些坐立不安了,心里一直想着:摇光郡主到底会不会来呢?
是不是她还是应该亲自去请呢?
时间就在等待中一点点过去,直到一个丫鬟步履匆匆地来报:“伯爷,夫人,摇光郡主来了!”
建安伯夫人猛地站起身来,掩不住脸上的震惊。
摇光君主竟然真的来了,没有为难,没有拿乔?!
唯有张太医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跟摇光郡主虽然接触不算多,却也了解这个小姑娘绝非刻薄无情之人!
“见过郡主,还请郡主对小儿施以援手。”
建安伯和建安伯夫人亲自上前相迎,建安伯面色凝重地对南宫玥拱手作揖,而建安伯夫人默不作声,脸上掩不住的尴尬。
南宫玥正色道:“伯爷不必如此,裴世子英雄侠义,救了我大姐姐一命,有用得着摇光之处,自当义不容辞。”
“多谢郡主了。”建安伯夫人不自在地说了一句,面露感激之色,心中真是纠结极了。一方面对自己说,这是南宫府欠他们的,而另一方面又知道南宫府没借此机会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仁义。
这时,张太医大步上前与南宫玥行礼道:“见过郡主。”
“张太医不必多礼。”南宫玥忙道,“我同裴世子男女有别,不好亲自摸骨诊断,还请张太医详细说一下裴世子现在的情形。”
“是,郡主。”张太医就把自己的摸骨情况和诊断结论说了一遍。
南宫玥心中一沉,面沉如水,已经有七八成把握这裴元辰的情况恐怕是很不妙。她沉思了片刻,镇定地道:“请容摇光先替世子把个脉。”
这时,一个绿裙丫鬟突然惊喜地喊了起来:“伯爷,夫人,世子醒了!世子醒了!”
一句话让满屋子都是为之一振,建安伯和建安伯夫人紧张地走到了榻边。
裴元辰缓缓地睁开了眼,两眼还有些迷茫,仿佛不知身在何处:“我……”他揉了揉额头,动了动身体试图起身,却立刻被建安伯按住了。
“辰哥儿,你受了伤……不能动。”建安伯沉声道,眼中也闪着淡淡的泪光。
裴元辰皱了皱眉,好像想起了什么,急急地问道:“南……那匹疯马它……”
虽然裴元辰硬是把话转了过去,但是南宫玥还是听了出来,眉头微动,心中有些复杂。
建安伯夫人急忙道:“疯马已经被制服,已经没事了……”现在有事的是你!建安伯夫人很想这么说,但还是忍住了,双手在儿子看不到的角度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裴元辰释然地松了口气,跟着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爹,娘,我的腿……”
建安伯忙打断了儿子:“辰哥儿,你受了伤,摇光郡主特意过来为你诊脉,你且先让郡主给你看看吧。”
裴元辰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在后方的南宫玥身上,心下一沉,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对劲。他久闻摇光郡主医术高明,给五皇子和皇上都治过病,但是摇光郡主一来乃女流之辈,二来又是郡主之身,三者两府关系并不亲密,甚至,还有些龃龉,如今自己的伤势竟然已经到了请摇光郡主出面的境地,恐怕是大大的不妙,难道他的腿……
裴元辰脸色一白,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摇光在此谢过世子对大姐姐的救命之恩。”南宫玥走到榻前恭敬地对着裴元辰福了福。
裴元辰勉强地笑道:“郡主不必客气。当时疯马失控,伤人无数,我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弱女子受难而袖手旁观呢。”
裴元辰不愧是一个霁月君子,到了如今的地步,在他的脸上都看不到丝毫的怨怼。南宫玥心中有些不忍,正色道:“请容摇光替世子把脉。”
南宫玥在榻边的杌子上坐下,伸出三根手指给裴元辰搭了脉,跟着又背过身,让张太医帮着摸了裴元辰背上的几处地方,问了几个问题,可是张太医和裴元辰的回答只是让她的心情越发沉重。
果然,跟她之前想的一样,裴元辰的情况……
恐怕确实会瘫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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