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悍女掌家小厨娘

作者:昕玥格

  浪里个浪,浪里个浪!

  颤颤巍巍的小轿子里发出几声不成调的小曲儿,听得抬轿子的宫人一阵恶寒。

  小轿子里,林媛优哉游哉地歪倒在夏征的身上,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摇晃着他腰间的玉佩,哼着小曲儿玩得不亦乐乎。

  夏征满脸都是黑线,嘴角使劲抽了抽,掏掏耳朵道:“我说娘子,你这首曲儿是找哪个半吊子乐师编的?真是,太难听了。”

  咳咳,咳咳!

  林媛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儿,支着下巴的手在他胸口一撞,在听到某人的闷哼后十分得意地继续浪里个浪了。

  “你怎么这么高兴?”

  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夏征有些好奇地问道:“莫非,是因为帮陆冲做了个媒?”

  做媒?

  林媛唇角一勾,默默摇头:“做媒这种事,费力不讨好,我才不干呢!我高兴啊,是因为那平白得到的珍珠变成了银子啊!哈哈!”

  做媒费力不讨好吗?

  夏征眨眨眼睛,忽然就想起了那日来林府说媒的丑媒婆小桃花了,也不知道那丑姑娘当初是怎么走上媒婆这条路的。

  要知道,大姑娘做媒自身难保啊!

  莫非是她太丑了,所以才能一路顺利走下来而没有被旁人干掉?

  使劲儿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夏征突然发现自己的关注点好像有点不对,林媛说她高兴是因为从赫连诺那里得到的那串珍珠变成了银子。

  可是……

  “说起这个来,为夫倒是觉得你对那陆冲还真是好啊,那么一串珍珠,居然才卖出去一百两银子!啧啧,你知不知道,当时为夫听到你的话的时候,一直以为眼前的你不是你,而是个假的呢!”

  “什么眼前的我不是……等等!”

  正好笑地准备用玉佩勾夏征下巴的林媛突然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坐直身子,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刚说什么?才卖出一百两银子?难道,我卖得很便宜?”

  夏征挑眉:“自然是便宜的啊!”

  “它,大概,值多少?”

  林媛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开始僵硬了,当时卖那珍珠的时候的确觉得这东西应该不便宜,但是想着反正也是意外之财就随便卖吧!

  一百两银子,在她看来也算是个不小的数目了,虽然珍珠易得,但是在她的认知里,这串珍珠她应该最多只亏了百八十两而已。

  只是,刚刚看夏征的表情,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夏征若是还看不出来林媛根本不晓得那串珍珠的真正价值就太傻了。

  思来想去,夏征终究是没有把“一千两”三个字说出口。

  三个手指头在林媛面前晃了晃,有些遗憾而且还带了几分看好戏的表情:“差不多,三百两吧!”

  啊啊啊!

  小轿子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抬轿子的宫人们立即嘴歪眼斜,恨不能自己马上变成聋子!

  这杀猪般的嚎叫还不如刚才那浪里个浪的小曲儿好听呢,这平西郡主真是,恐怕也就素有小霸王之称的夏二公子能够忍受得了喽!

  今年的宫宴进行地不算顺心,特别是对于老皇帝和苏皇后来说,甚至都可以用堵心来形容了。

  宫宴刚结束,老皇帝便带着夏远苏哲等人去秘密议事了,所议之事自然就是翠微公主远嫁西凉一事了。

  这件事说起来也让老皇帝气到不行,苏哲当时说那话的时候,很明显就是已经在变相地拒绝了赫连诺的提议。

  偏偏翠微这丫头,不知道今日哪根筋不对劲儿,居然破天荒地答应了。

  她随随便便一句“我愿意”,却根本没有想到会泛起多大的涟漪。

  老皇帝一张脸瞬间就跟老了十岁一般,看得夏远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安乐公主原本是打算去找苏皇后聊聊的,只是还未来到皇后宫中便得知苏皇后从宫宴上出来以后便径直去了翠微公主的寝宫。

  “哎!”

  安乐公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她们母女两人的疙瘩就让她们两人去解决吧!”

  看了眼宫中明亮的宫灯,安乐公主知道,今晚定然会是个不眠之夜了。

  “走吧,去淑妃娘娘宫里。”

  淑妃跟苏皇后在未进宫的时候也算是旧识,虽然一个为后一个为妃,但是两人的关系向来好得很。

  对于翠微这丫头,淑妃也向来是当做新闺女一样看待的。

  至于今日的事,不仅是苏皇后震惊不已,就连淑妃也诧异地不行。

  两人聚到一起,自然又是一番感慨和愁苦。

  翠微公主的寝宫。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翠微公主和苏皇后两人在,但是即便如此,翠微公主却好似根本没有看到苏皇后一般。

  梳妆台前,翠微公主正慢条斯理地对着菱花镜梳理自己的头发,昏暗的灯光映着铜镜,即便看不真切,但是也能看到翠微公主苍白而瘦削的脸颊。

  修长却略显干瘦的手指似是不经心地划过自己的脸颊,翠微公主眼眸里微微闪过一丝遗憾。

  她今年才刚刚二十五岁啊,可是这镜子里的人,却已经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别说二十五了,就是三十五岁恐怕都有人相信吧!

  将耳上的宝石耳坠慢慢摘下来,随手放到了一边的小匣子里,翠微公主终于听到苏皇后开口了。

  “翠微,你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你没有听出来你舅舅那样问你,其实是想要你拒绝的吗?你,你怎么能答应呢!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苏皇后说到最后,竟是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是啊,她该说什么?说她心里不是还一直惦记着那个死了七年的小侍卫吗?

  可是这样的话,苏皇后却根本就说不出口来,这是横亘在母女两人之间最深的一根刺,若不是情非得已,谁都不想主动提出来。

  听着苏皇后因为激动和生气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翠微公主心中冷笑,脸上依然是那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清冷模样。

  “怎么,难道儿臣答应了西凉太子的求亲,惹得皇后娘娘不高兴了?不会吧,皇后娘娘不是一直都不想见到儿臣的吗?等儿臣远嫁西凉了,皇后娘娘不就可以眼不见为净了吗?”

  苏皇后身子一颤,微微晃了晃。

  心口堵着的怒气更是无处可发,她什么时候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还有那口口声声的“儿臣”和“皇后娘娘”,简直就像是戳人的匕首一般,在她的心里和耳朵里剧烈地翻涌着,刺得她浑身苦不堪言。

  以前的翠微,哪次见了她不是嗲声嗲气地撒娇喊着“母后”?

  虽然这样的称呼从大皇子和小侍卫意外去世以后便变了,但是今日听到这带着浓浓讽刺意味的皇后娘娘时,苏皇后还是浑身僵硬,难以接受。

  “我何时会……”

  “娘娘!”

  苏皇后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又被翠微公主给抢了白。

  此时的她早已将头上身上的所有首饰都摘了下来,只不过,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块玲珑精致的玉佩。

  那玉佩是罕见的羊脂白玉,中间不知用了什么工艺,竟然嵌入了一个小小的“元”字。

  元,那是翠微公主刚刚出生时,爱女心切的老皇帝和苏皇后共同为小女儿取的小字。

  “皇后娘娘可还记得这玉佩?”

  虽然是问话,但是她根本没有等苏皇后回答的意思,径自继续说道:“这玉佩可是儿臣刚出生的时候,父皇和娘娘送给儿臣的呢!儿臣可还记得十五岁那年,娘娘跟儿臣说过的话呢!”

  或许是这几年难得地听到翠微公主跟自己说这么多话,苏皇后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话回忆起了以前的事。

  十五岁,正是翠微公主及笄那年,苏皇后和老皇帝为这个掌上明珠举行了盛大的及笄礼。

  她亲手将这块儿玉佩戴在了女儿的脖子上,笑着说道:“微儿,这玉佩从小就在你身上,今日,母后郑重地将它交给你,希望你能找到陪伴自己一生的如意郎君,幸福开心快乐地生活下去。”

  苏皇后的眼睛异常明亮,仿佛再次看到了翠微公主在自己面前巧笑嫣然的模样。

  只是,这份美好还未持续多久,就被翠微公主无情地打破了。

  “哈哈,哈哈。”

  伴随着冷到极致的大笑,翠微公主在梳妆镜前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看娘娘的模样,也是记得那日说过的话吧?哈哈,娘娘说让儿臣找个陪伴自己一生的如意郎君,然后幸福开心地生活下去。”

  说着,翠微公主又是一阵大笑,笑得苏皇后嘴唇发冷,整个身子都摇摇晃晃起来了。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好像很害怕似的?您在怕什么?”

  看着苏皇后微微晃动而不得不倚靠着桌边的狼狈模样,翠微公主只觉得心里一阵痛快,痛快到比刚才在大殿上当众答应赫连诺的求亲还要恣意畅然!

  翠微公主抹了一把眼角越来越多的泪水,攥着那块嵌着“元”字的玉佩,慢悠悠地从梳妆镜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狞笑着靠近苏皇后。

  “儿臣知道了,您在心虚。您自己说过的话,就这样被自己给吞了回去。哈,您可曾记得?儿臣十六岁的时候,拿着这块玉佩欢天喜地地告诉您儿臣找到了心仪之人的时候,您是如何说的吗?”

  苏皇后紧咬嘴唇,双腿一软跌坐在凳子上:“微儿,别说了,别说了。”

  翠微公主怎肯放过这个让苏皇后痛苦的好机会,冷笑一声,站定在苏皇后面前,冷然道:“为什么不说了?娘娘已经忘记了,还是让儿臣来提醒娘娘吧!那日,您说这玉佩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资格得到的,他就是个小小的侍卫,一没有家世二没有背景,就是因为武艺不错才会入宫为侍卫。”

  “您说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儿臣?是啊,他就是个小小的侍卫啊,哪里比得上京城里那些权贵们厉害?只是娘娘,您不是说希望儿臣快乐幸福吗?难道嫁给一个小小的侍卫儿臣就不会幸福快乐了?”

  一连几个疑问,逼得苏皇后哑口无言。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年纪越来越大,也知道自己当年的确是目光短浅了。

  若是当初答应了女儿的请求,或许不是采取那般激烈的阻止方式,或许今日的母女二人,便不会是这样的情景。

  那她的乾儿也不会枉死在深山之中,甚至连尸首都不全了。

  “微儿,母后求求你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好不好?求求你了!”

  苏皇后颤抖着嘴唇,攥紧了自己的手,一滴冰凉的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滑落。

  翠微公主唇角紧紧地抿起,牙关死命地咬着,眼眶热热的,可是眼泪却是怎么也流不出来了。

  这么多年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能看到死去的大哥和明伟满身是血地来找她。

  他们无助地向她伸着血淋淋的手臂,痛苦地呻吟着自己好痛好痛。

  这么多年了,她的寝宫里都是从来不灭灯的,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了能够更清楚地看清楚自己思念了多年的大哥和爱人。

  梦中的无助和心痛,梦醒后的懊悔和自责,谁能明白?

  本来母亲才是女儿世上最亲最亲的人,可是翠微这七年来所遭受的痛苦和无助,她这个母亲何曾了解过?

  “你知道吗?这七年来我日日都在煎熬中度过,若是当初我不跟明伟相爱,或许大哥和他……或许大哥和他,就都不会出事了……”

  翠微公主已经很难再说下去了,这几年她的眼泪已经哭得快要干涸了,连眼泪都不是说出来就能出来的了。

  可是这种无声的哽咽,更让人心痛,苏皇后鼻子酸涩,眼泪更是汹涌起来。

  “微儿,母后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若是当初,当初母后答应了你,也不会有今日的事了,微儿,母后对不住你啊!”

  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着苏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声。

  因为身体的缘故,苏皇后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嚎啕大哭了,她无声地哭着,整个身子都抽搐起来。

  这是赵弘乾和明伟去世以后,苏皇后和翠微公主第一次如此面对面地哭诉,即便是当初噩耗传来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这样激动过。

  那天的翠微,比一潭死水还要平静。平静到大家都怀疑她对明伟的感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热烈。

  可是,当翠微身穿孝服为明伟守孝的时候,众人都大跌眼镜了,一国嫡公主竟然为一个小小的侍卫守孝,莫说国礼是否容许,就是普通父母也不会答应尚未出的女儿做这种事吧!

  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只有母女两人抽噎的声音,但很诡异的是,两人并没有像普通母女那样抱头痛哭,而是一坐一站,诚如陌生人一般。

  良久,翠微公主终于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玉佩一把扔在了苏皇后面前。

  清脆的玉石撞击的声音打断了苏皇后的哭泣,紧接着便是翠微公主冷漠而带有嘲讽的声音。

  “皇后娘娘不是一直都嫌弃他只是个小小的侍卫吗?如今儿臣如您所愿,已经找到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人了,怎么,难道这样的人娘娘也不同意?呵,若是再不同意,儿臣都不知道该如何了呢!娘娘还是请回吧,儿臣要休息了。”

  “微儿……”

  苏皇后怔愣地看着翠微单薄而孤独的背影消失在床帐里,良久,她动了动有些酸麻的手臂。

  突然!

  哐当一声,被翠微公主扔在桌上的玉佩,被苏皇后的袖子不小心带到了地上,已然摔成了花儿。

  苏皇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双腿一软跪倒在碎玉旁。

  床榻上,翠微公主身子僵硬地呆坐着,须臾,唇边浮现一个凄凉的笑容。

  或许,这些都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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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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