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一声令下,身后,管家当即带着人下去搜查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噤若寒蝉。
风过,花枝都不禁颤了颤。
二姨娘也很快平静下来,面上并不见丝毫慌色。
虽说,事情有些偏离了预料,可是,这搜查南山院,却是与计划无错。
“夫人,那瓶子就是之前那个无疑。”这时,一旁,刘嬷嬷小声道。
二姨娘看一眼刘嬷嬷,她和已死的杨嬷嬷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自不会出卖她的。
“没关系,一计不成,不是还有二计,总归,今日我就要将军府嫡女彻底失了身份,以除后患。”轻声低语间,二姨娘又朝谢灵沁看去,见谢灵沁仍然站在那里,眉眼低垂,恬静清淡。
仔细想想,是她提前知道了今日董大夫会过府,所以才挑准这个时间,好机缘巧合的让董大夫来诊出杨嬷嬷中毒,再牵连到谢灵沁身上,这一切合乎情理,绝不可能被人窥破。
似乎接收到二姨娘的眼神,谢灵沁忽的也看着她,眉眼微弯,面上露出淡淡安慰的笑意,“二姨娘不必忧心,父亲这般大力彻查,定能寻出毒死杨嬷嬷的凶手。”
二姨娘唇角一抽,却是极其和善,“嗯,大小姐也放心,一切自有将军作主,定能查清真相。”
谢灵沁面带微笑,心含冷意。
二姨娘能提前知道今日这位已退御医之位的董大夫来府,她自然也有法子知道。
所以,二姨娘能借着董大夫的手诊治出杨嬷嬷毒起脚踝,她也能让董大夫诊出,在她院子里搜出的,并非毒药。
你做初一,我不过是紧接着做初二罢了。
接下来的,才更精彩。
而约莫一个时辰后,管家在谢将军面前站定,回禀,“回将军,没有什么收获,眼下,只差这杨嬷嬷的屋子没有搜了。”
“继续。”谢将军面不改色。
“老爷,这杨嬷嬷的屋子会有什么好搜的?”一旁,二姨娘很是疑惑的样子,走过来,“难不成,毒害杨嬷的人,还会把毒药放在杨嬷嬷的房……”
“将军,找到了。”二姨娘话未落,却突然听到杨嬷嬷房里,响起一名家丁的声音。
谢将军沉着面色,立即大步向屋内走去。
二姨娘也装作一幅诧异的样子,紧提起裙摆,快步向杨嬷嬷的屋内走去,“老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谢灵沁依然静静的站在那里,此时也向那屋子里“分外焦急”的张望着。
的确是发现了什么,不过,却并不是如二姨娘所想的发现了什么。
不多久,二姨娘和谢将军已一同自杨嬷嬷的屋内走了出来。
前者面色惨白,一脸丧气之色,后者,面似染霜,摄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而谢将军的手上,紧紧的拽着一封信和一瓶毒药。
“这是……”谢灵沁上前一步,似想询问,却见谢将军只是摆了摆手,看着她,那一眼,倒颇有些怜惜之意。
谢将军不说话,满院子里也无人敢先支声。
“董老,今日之事,叫你看笑话了,不过是一介贱奴心比天高,自己做下的勾当,害了自己性命而已。”许久,谢将军这才出声。
董老闻言,也心知自己再待下去不太妥,忙摆摆手,“府内之事繁多,将军忙着政务,哪里管得过来,既然无大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谢将军点点头,目送着董老离开。
不过,谢灵沁没想到,董老转身时,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明亮,有神,且分外锐利,好像在怀疑着什么。
谢灵沁思绪微转,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而谢将军冷沉的目光骤然落在二姨娘身上,厉声一出,“你的人,你都管不好。”
“妾身……”
“好了,她既是自杀,与人无忧,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将军,自杀,怎么我娘是……”这时,那位叫妙俏的小丫鬟扬着一张泪痕斑驳的脸,殷切的询问。
“将军,杨嬷不管犯了什么错,错不在女儿,你放心,妾身以后,一定好好管教。”感觉到谢将军眼底那一瞬的杀意,二姨娘立马为妙俏求情。
到底今日已经死了两个人,谢将军沉着面色,叹了口气,这才大步迈出南山院。
谢将军一番说话虽简短,一众人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杨嬷嬷自作自受,自杀呗。
刘嬷嬷忙上前扶着二姨娘,脸下的褶子都在打颤,“夫人,这到底……”
二姨娘此时掩在袖中那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甲都快被气得拧断了。
怎么会……
明明是将一封杨嬷嬷偷听到谢灵沁怨恨老爷的话后被发现,担心谢灵沁对她不放心,便把此信放在屋子里,可是搜出来的信,却是……
杨嬷嬷觊觎老爷,日中暗思,到了不可自抑,近乎扭曲的地步,所以,为了引起主子的注意,才自己下毒陷害给大小姐……
至于从谢灵沁院子里搜索出的毒药,可能是杨嬷嬷拿错了。
和将军同榻这般多年,她多少知道将军多疑的性子,加上这几日发生太多让人匪夷所思之事,就算是在谢灵沁的屋子里搜索出毒药,也未必真的能将谢灵沁打杀,以防万一,她才布了这一出,之前说小厮与汀兰私情一事,也不过是为了这个做铺垫而已,能成最好,不成,还有这里等着她,到时,她再去好好缓慰将军的心,可……
煞费收思,竟是这般结局。
将军虽然对外说杨嬷嬷是自杀,可是,看着她的眼神,分明也有几分嫌恶,而因着此事,反而让将军对谢灵活沁多了顾惜。
“夫人,我娘……”这时一旁妙俏又哭起来。
二姨娘看着妙俏,心里着实烦闷,方才为这丫头求情,也不过是想让将军觉她善良仁厚而已,不过,眼下看来,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大用处,是以,温声开口,“妙俏,让你娘好生安歇吧。”
“没曾想杨嬷嬷竟是这般……”而谢灵沁也走过来,叹着气。
二姨娘的视线也落在谢灵沁身上,她绝对不相信,这是谢灵沁能出的事。
她是承认,谢灵沁自从所谓的一睡睡了两日后,有些不一样,可是若说,今日这事是她策划的,还是在窥破她的计谋后策划的,她不信。
她没那胆,没那能耐。
谢灵沁对上二姨娘久久凝视的目光,表示,她很懵,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大小姐如今好好的。”半响,二姨娘忍住心头的疑惑与气愤平和道。
谢灵沁看了眼地上杨嬷嬷的尸体,又看了眼她的女儿,妙俏,又上前一步,取下头上一只碧玉花簪,放下,“我素日来东西不多,拿去吧。”话落,叹口气,转身离开。
妙俏看着放在杨嬷嬷身上那只簪子,眼底却尽是愤恨的光芒。
……
幽深且长的青石小道上,河犹豫了几瞬,终还是开口,“小姐,奴婢始终不太明白,今日之事,你既然早有预料,让奴婢把那毒药放在二姨娘的屋子里不是更好。”
谢灵沁倒是很平静,明亮若湖水的眸底冷意泛起,“你不了解我父亲,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才会真的怀疑是我而为了。”
河不明所已,“奴婢不懂。”
“这繁华天下,有形形色色之人,在处事时大多数人都会将某一点奉为圭臬。”谢灵沁说着,回头看她一眼。
少女清竹般秀挺的身致,衣袂轻动,唇角如星笑意却几多冽冷,“那便是,就某一件事,谁是最大受益者,谁便有可能是那个催动之人。”
河闻言,微微震憾,这番言论,她虽然也理解些,并且行事时会去做,可是当真这般说出来,就叫人顿悟之感。
“那,今日所为,不是白做,叫二姨娘安生了。”
“白做?”谢灵沁冷笑,“堤已毁了一丝,要溃千里,也是指日可待的。”
她若真要杀人,倒是轻而易举。
可是,杀了之后呢,她还得在这里生活,许将军也不是个蠢蛋,所以,一切,都要不动声色。
这些人,她怎么可能放过。
最好的报复,是生不如死,
“不过,奴婢看小姐你还是要小心些,二姨娘今日被迷惑了一回,必有后招,还有那位叫妙俏的,定是认为是小姐你毒死了她娘,看小姐你的眼神,没有一点善意。”
谢灵沁唇角笑意凉凉,“没有善意就对了。”
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