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近至。
安平侯府的席面终于摆了下来,喧声笑语,珍馐美酒,溢香入胃。
粗粗一数,怕是几十桌。
不过,安平侯那位在宫中为妃的嫡长女倒是没有来,只是让人送来了套分外漂亮的衣裳给九小姐安尚羽。
不是说,这位进宫为妃的嫡长女深得宠,平日里少不得常回娘家,今日个,亲妹生辰,竟不来?
谢灵沁见其余人都没有对此疑问,一旁安尚宁也不作他想,当下收了心绪。
倒是很快的,河打听到,李俊儒已经捞了上来,不过,想来也是为了顾全面子,和柳云洲二人都未将此事声张。
“咦,太子之前来了吗,我方才不在,都没见着太子容颜。”这时,邻桌的几位小姐开始小声碎论。
“莫不是,你竟心仪太子……”
“少打趣我,太子那样的人,谁不想多看一看。”
“我倒是觉得太子森人得紧,虽然风姿无双,比之贤王还胜,可是……太危险了,上次我随父进宫,偶然得见太子一眼,太吓人了。”
对,是挺吓人的。
谢灵沁喝口茶,表示赞同。
而且,还极度自傲,更有那么点儿隐藏在正经后的闷骚。“我看这些人啊,分明是又爱又恨。”安尚宁此时和谢灵心坐在一起,显然也听到了邻桌的话,当下以手掩唇在谢灵沁耳边小声道。
谢灵沁看着她,倒是来了几分兴致,“何以见得?”
“太子那目下无尘的人,我可不觉得,能看尽任何女子。”安尚宁小声道,说话间,神色竟是一脸崇拜与仰慕。
谢灵沁毫不感冒。
太子那样的人,除了长得好看点,有权有势外,有什么好仰慕的,
而且,似乎,他并不得皇上宠,这京中,提起太子,有什么政绩?
提起贤王,倒是名声可佳。
还有这太子之位,能不能保得住,估计还是个大问题。
这么一想,太子还是挺可怜的。
“小姐,夫人寻你有事,让你前去。”安尚宁看着谢灵沁不为所动的样子,似乎想再多几句,这时一名小丫鬟上前来,安尚宁当下打住话头,与谢灵沁打了招呼后便退离了座位。
谢灵沁这才偏头看向一旁的河,“你方才听到了什么了?”
“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嗯,真乖。”
河……唇角微抽。
为什么每次听得小姐这般温柔的说话,好生不习惯。
就像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似的。
谢灵沁可不理会河此时内心的想法,倒是沉静的喝茶。
她不想太累,太烦,所以特地找了个安静点的座位,而这一桌围着席面而坐的人,家世背景都在她之下,那些小姐即使认识她,也断然不会说她半个不好。
毕竟,再如何,她可是将军府嫡女。
“请问,你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吗?”谢灵沁正漫不经意搁下杯子,便听得一旁一女子小声在唤着她。
谢灵沁偏头一看,点头,“正是。”
“我是兵部尚书家的,排行六,我叫李青茹。”
兵部尚书家的?
女子瓜子脸,生得眉清目秀,小家碧玉,立于这满堂绫罗间,是寻常了些。
再看衣着与其身后的丫鬟,可看出在家里应当不是个受宠的,不过,今次能来这里,可真是奇怪了。
照理说,尚书大人家来嫡女不为过,来庶女,就有些奇怪了。
“谢大小姐请莫见笑,我家大姐姐今次本来要来的,不过,正要出门时,却被母亲叫住,说是今日让我前来,我虽然意外,可是,也不好不来,想着,许是我素日里孝顺听话,嫡娘想让我寻门好亲。”那女子说着,羞涩一笑,手还局促的绞着手里的丝帕,可看出来,是既想和谢灵沁套近乎又紧张得怕说错话。
谢灵沁看着她,兵部尚书家的嫡小姐她是知道的,与李俊儒是亲兄妹。
生得倾国倾城不说,琴棋书画,贤良淑德,而且,还深得皇后之喜,但是,人家不仅没有恃宠而娇,反而佛陀慈心,常行善事,加之腹有诗华,更是深得众人推崇,可谓是这京中女子的楷模,皇室公主见到她都要礼让几分。
曾经,还有言说,要将其许给太子,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便没再听到有人提及之事。
而今次,安平侯府九小姐生辰,这京中大多数上得台面的都携带家眷子女前来,说是参加生辰,也可谓是结交一些年轻男女,为之后的子女婚配作打算。
这样的场合,那位李大小姐却没有来,还是临出门前……
脑中突然有根线啪嚓一声击出火花,谢灵沁目光一缩,视线在整个宴席上不经意一扫。
须臾,对着河悄声吩咐。
河闻言,当下退了下去。
谢灵沁又和那小姐随意聊了几句后,河这才走过来,附声于谢灵沁耳边,小声道,“小姐,你所料得不错,奴婢方才巡了一圈,只余一些不太得宠的庶子庶女还在席面上,而九小姐和二公子还有四小姐都不见了踪影。”
谢灵沁眸光微紧,又看向前方,最上首的大厅里。
那里,安平侯和安平侯夫人还有安平侯府大公子,以及贤王,各位大人正对酒寒暄,好不热闹。
却独不见太子。
太子明明来了安平侯府,此时却并没有入席,说明他中途离开了。
方才,安尚宁被丫鬟叫去许久,也未过来。
谢灵沁突然深吸一口气,难道……
谢灵沁谎说自己出去透透气,作势就要起身。
袖子却被河暗暗的扯住了。
“小姐,此中有异,你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河小声道,神色紧张。
河也是聪慧的女子,谢灵沁如此明显,她自然多少猜到些什么,她并不想小姐去冒险,如此时候,坐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谢灵沁淡淡的看着她,轻轻的一点一点不着痕迹的拉开袖子。
“河。”
只是一声唤,河便自觉松开了手。
主仆二人离开席面,走向后院,刚走没多久,便听到脚步声,示意河噤声后,谢灵沁拉着她一闪,隐进了一旁茂密的花枝里。
“前院里如今席面已开,侯爷吩咐,让我们小心着些。”
“放心,我已将二公子他们安排好了。”
直到两名护卫打扮的人走得没影儿,谢灵沁方才和河悄悄的走出来。
“安平侯府今日只怕是有事……小姐,我们回席吧。”河面色凝重,就差上前将谢灵沁打晕了。
谢灵沁却不为所动。
只怕,不止是有事这般简单。
按照方才那护卫的对话,再想到之前进安平侯府时,听到那两位管家的话,贤王在书房里与安平侯似乎聊了许久。
是威胁?
是没谈妥?
而安平侯和安平侯夫人此时能安然的坐在席面上谈笑风声,显然也做好了一切准备。
“小姐,你听,有动静。”河突然面色一紧。
谢灵沁点头,目色微沉,“我听到了,是大批铁骑逼近的声音,很快,很迅速。”
“那我们……”
河话刚至一半,便收住了声。
因为,与此同时,前院里,方才还能听到的不间断的高声笑语,似乎,霎时间,就没了。
如一片喧闹的海,瞬间归为宁静,静得,风中都能听到沉重的味道。
事异,必有妖。
然后,一声经过内力远远传开的尖细嗓音由远及近的响起。
“奉皇上旨意,安平侯与境外蛮夷勾结,意图谋我北荣,证据确凿,特下旨,立刻捉拿安平侯府全府上下二百零三口,下狱侯审,钦此。”
声,停下,四下,似乎更静了。
仿佛间,天边那束粲然的光也瞬间变得暗沉。
谢灵沁不动,河亦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谢灵沁,她沉静如石雕,又仿佛早已跃出千万里。
青丝被风撩起,却掩不尽她秀挺的眉目。
“小姐,我们必须去前院,否则怕是有麻烦。”河语气凝重。
而此时,前方,在安静了那么一瞬之后,传来刀剑交击的声音。
“河。”谢灵沁看着她,“不是捉拿,应该,是全灭。”
“什么?”河明显也是一惊。
“今日,安平侯的嫡长女没有来。”谢灵沁说,视线一点一点的落在河身上,“都说安平侯爷与蛮夷勾结谋反了,你说,那位在宫里的嫡长女,如今的静妃,是何下场。”
河面色骇然,“死……死了!”
“而且,我们的麻烦已经早就开始。”
河神色微紧,“小姐此话何意?”
“是有人一步一步将我们引过来的。”
河惊。
“九妹,你回来。”突然,一道人影自后方不远处掠出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谢灵沁拦住了正要从自己前面蹿过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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