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香笼姐姐是被陷害的。”谢灵沁突然自人后走了进来,高声道。

  院子里人不多,却也不少,闻言,尽皆看着谢灵沁。

  尤其是坐在那里可谓是心如死灰的香笼,眸子里亮起一丝叫做希望的东西。

  “大小姐,是奴婢亲眼将这不要脸的两个人拽出来的,真的,奴婢今早醒得早,一摸被窝旁凉的,不见这老东西的人,便出来找,找到这里的,你,你不能因为香笼是老爷书房伺候的就帮她说话啊。”

  管家那粗汉子老婆,前面一句话还挺拔高声调的,可是,再粗糙,也知道谢灵沁是这将军府的大小姐,不是她一个奴婢可以僭越的,是以声音也越来越低了些。

  谢灵沁却并不见生气的样子,面上带着恰如其分的慎重,“管家夫人你想啊,香笼姐姐是父亲书房里伺候的,深受父亲看重,自前夜起,还指派到了了我清水教我绣活,琴棋书画,而管家,人至中年,又娶了你这样一位贤惠顾家的妻子,香笼姐姐长得也不差,再如何,也不会……”

  谢灵沁恰如其分的收了话。

  可是,话里意思已经很明确。

  人家香笼还是黄花大闺女,深受重用,前途好着呢,干嘛要找你一个半糟老头儿,还就在客房这般如此人多的地方行事呢。

  那管家老婆一听,面色变化,好像有些道理。

  “大小姐啊,你一定要为老奴说句公道话啊,天地良心啊,老奴,老奴,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出任何背叛贱内的事,更不会在这将军府行这污糟,老奴一定是被陷害的啊。”

  一旁管家见此,也立马跪着爬过来,人近中年,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谢灵沁想吐。

  还天地良心,对天发誓。

  昨夜,和刘嬷嬷可欢好得不亦乐乎呢。

  现在来指望她解救他了?

  呵。

  “要不,你们二人再细想一想,昨夜,可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谢灵沁掩下心里的鄙夷,当真很上心的询问起来。

  闻言,管家和香笼竟然都开始细细思忖起来。

  “大小姐。”

  二姨娘终于看不下去了,声音几乎是压着怒火而出的。

  “二姨娘,你也觉得香笼姐姐不会如此做是吧。”

  谢灵沁却顺着二姨娘那声不悦的一唤,四两拔千斤。

  二姨娘一进失了言。

  虽然事实并没有按照她的预料上演,可是,能把香笼毁了,对她来说,也是好事一桩,她也乐见其成。

  眼下,她让这般相信香笼,万一香笼这丫头不甘心,不就是要逼着她立即彻查吗,若是闹到了将军耳里,查起来,事情就真的大条了。

  这个该死的谢灵沁,这不止嘴皮子比以前厉害些了,这脑子好像也聪明了一些。

  难不成,还是想借此拉笼香笼吗。

  半响,二姨娘颇有些顾虑的开口,“大小姐,你一个未出的姑娘家,这种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是非如何,让我来处理吧。”

  谢灵沁好像没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看来,二姨娘也觉得,香笼姐姐和管家是被陷害的。”

  二姨娘目色一沉。

  “大姐姐,你不好这么说话的吧,到底这事儿发生了,我母亲如何说,在没有证据前,说什么也无用啊。”

  一旁,深知这可能是个坑,谢灵玉细弱轻轻的开口,帮二姨娘解了麻烦。

  谢灵沁却是眼神一定,“是啊,所以,得查,又或者……”谢灵沁又走过去的,弯着腰看着香笼,“香笼姐姐,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

  谢灵沁这话一出,一旁二姨娘面色微变,当即觉得不好。

  她和香笼的关系本来就是她仗着将军宠爱,以姨娘身份威胁加警告而已,一切的交好,不过是装的。

  若是香笼这个脑子不清楚的,认为是她来的这一手,再指认是她,那就真的毁大了。

  说是迟那是快,二姨娘立马对着身旁嬷嬷吩咐,“这天气凉的,刘嬷嬷你去把香笼姑娘扶着,先回房。”

  “……是是。”

  刘嬷嬷的神智还在外太空飘游,垂着,近乎机械似的点头。

  二姨娘倒是没在意。

  可是,就在刘嬷嬷走近香笼时,横空似有一阵风,将她往地上一推,直接就栽倒在香笼面前。

  抬眸一瞬时,那样惊慌的神色,恰恰的落进了香笼的眼里。

  撞击得如此明显。

  如一缕光,与香笼的眼神陡然一个交错。

  “大小姐,是二姨娘陷害我的。”

  没有任何预兆的,香笼高声开口,信誓旦旦。

  谢灵沁于无人处,眼底,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什么叫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就是。

  香笼并不是无脑之人,清白尽失,名誉受损,这往后的日子可以想像该是多么悲惨,只是,一时间经历这般多变故,她自己脑子都没整太明白,没想到主意,加上本来她本来又暗中对自己投毒,心里发虚,便不自觉的相信二姨娘能帮她。

  可是,就在方才刘嬷嬷倒下去那一瞬间,那惊恐的眼神,直击她的心脏,让她对自己的处境顿时来了个透彻。

  整个将军府里,最想害她,让她死的,不就是二姨娘吗。

  昨夜她明显是中了药,而那药,之前,不正是二姨娘本来让她给大小姐下的吗。

  只有她心里最清楚这些事。

  所以,她现在只有指证二姨娘,说不定以后仰着大小姐,还有好日过。

  而整个客院里,听得香笼这一句,一阵唏嘘声,却都垂下头,不敢再朝这里张望。

  早已经闻风敢来的姨娘妾室们,此是也看热闹的站在那里。

  周围花枝扶木在风中摇摆,气氛,却死一般的沉静。

  “香笼你胡言乱说什么。”二姨娘那张从来端得分寸皆握,滴水不漏的脸色终于一变。

  “我说什么,二姨娘不是很清楚吗。”香笼也不妥协。

  她现在就像是有了莫大的勇气。

  二姨娘蹙眉,眼底一抹戾气划过,看一眼谢灵沁,又看一眼四下,几步上前,就是一抬手。

  “啪。”

  清脆的耳光声,那般轻脆地落在香笼脸上。

  “自己秽乱就罢了,我是估念你在将军府这般多年,才没立即处理你,你倒好,竟然诬陷起我来了。”

  香笼擦一口嘴角瞬间流出的血,愤恨的瞪着二姨娘,“二姨娘,你敢说不是你叫我下毒害死大小姐?”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里诡异的安静。

  “你这个贱人,看我今天不撕了你嘴。”

  二姨娘气得面部都扭曲了,作势就要上前,却被谢灵沁“费力”的拦住,“二姨娘,有话好好说,香笼姐姐只是指证你,是非曲直,我们叫父亲好好查下不就行了。”

  “查?谢灵沁,你给我走开,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谢灵沁于是乎被二姨娘这么一推,就那么轻飘飘的倒在了地上。

  “啊,小姐,你怎么了。”河立马紧张的上前去扶。

  谢灵沁“痛得倒抽了口气”却不作于心的摆摆手,“无事,无碍。”

  “你这个贱人,我要撕烂你的嘴,看你还口无遮拦。”二姨娘却全然不理会谢灵沁,而是对着香笼就上下其手。

  谢灵沁立即叫着院子里的护卫丫头,“快,快拉开二姨娘,来人啊,去通知父亲。”

  “……是是是。”

  那些个丫头愣了好一会儿,立马就要去禀,却陡然被二姨娘呵斥住。

  “站住。”狠狠一声,二姨娘这才怒视着谢灵沁,“谢灵沁你再让香笼胡说,小心你的命。”

  “够了。”

  一声怒喝。

  谢将军已经带着护卫大步走了进来,看了眼四下,最后,目光直接落在二姨良身上,“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杀她。”

  她,当然是指谢灵沁。

  二姨娘的心慌身抖,不明白方才自己怎么会这般冲动,却当即上前,委屈极了,“将军,将军你来了,你别听这个香笼胡说,她,她一定是和大小姐串通好,来陷害我的,真的。”

  “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谢将军拂袖,退后一步。

  “将军,你终于来了,是她,是二姨娘,是她说的,她已经成功让将军听她话,把我弄去大小姐身边,监视她,如此好的时机,便给了我毒药,让我去下毒,二姨娘还说,只要大小姐死了,她就可以扶正了,二小姐就是嫡女了,不过,我倒底是不忍心,就将那毒药暗中丢了。”香笼边说边哭,“可是没想到,奴婢做梦都没想到,二姨娘竟这般般待我,还不惜拉上别人下水。”

  香笼说得是肝肠寸断,比那窦娥还冤还苦,还委屈。

  不说谢灵沁,就是一旁的河都不禁扯了扯眼皮。

  这个香笼,也真是够能装得,这声泪俱下,若不是她和小姐知晓内情,真怕要觉得这个香笼是冤枉的了。

  明明,二姨娘给她的可不是毒药,是她私自换了毒药。

  也不是她没有下毒,只是小姐没有吃下毒的菜而已。

  香笼现在可不管,她全部希望都在谢灵沁和谢将军身上,已经无从去想明明下了毒,为何谢灵沁却没死这个问题了。

  她只知道,只有指证了二姨娘,扳倒二姨娘,她今天,才能有翻生的机会。

  “将军,你可一定要为奴婢作主啊,奴婢在这将军府里,这般多年,从未行差踏错过啊。”香笼近乎绝望的哭诉。

  “将军,你别听这贱人乱说,妾身没有。”二姨娘也哭着反驳,“将军,你相信我,我并没有要毒死大小姐。”

  是啊,你只是,想让我生不如死,下药嘛。

  只不过,这药被香笼给换了而已。

  呵,这两人真有意思。

  你想拉我下水,我想扳倒你。

  “住嘴。”

  终于,谢将军都被激起了明显的火气,额上青筋都爆起了,看着二人,“你们一个个,成何体统。”

  “你,自今日起,剥夺管家之权,禁足房内,不得我吩咐,不可出门半步,违者,立即驱之。”

  这话是对着二姨娘说的,每一个字都都威力得二姨娘傻了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军,将军,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我没有下毒。”

  “哼,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什么呢,二姨娘,你把我害成这样,你……”

  “住嘴。”

  谢将军两个字让香笼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来人,把她带去关房,先关起来。”

  “是。”

  身后,护卫上前,不一会儿就将香笼给带了下去。

  这是,不查了?

  还分明给二人留了活路呢。

  谢灵沁对这个结果显然并不满意,不过,有贤王对谢灵玉的心思在,这个父亲就不会真的对二姨娘做什么。

  “老爷,将军,老奴呢,老奴可什么也不知道啊,老奴……”这时,管家也上前为自己辩解。

  谢将军只默默看他一眼,那一眼,已经不带任何色彩,然后,将军痛心的捏我捏眉心,“你啊,在将军府也这么多年了……一会儿去账房领三个月的例银,一家老小,离开将军府吧。”

  “啊,不要啊,将军。”管家摇头,一个大男人,眼泪都哭出来了。

  一旁那粗汉子老婆也明白过来,这下是赔大了,立马也跟着管家一跪,“将军啊,这,我家相公只是犁了别人的地,也不是故意的,怎么就赶走呢。”

  这话……

  谢灵沁都不得不佩服,这管家老婆可真是,惊世骇俗。

  还犁了别人的地。

  要知道,这个父亲,这般多年,若说对香笼当真无一点心思,鬼都不信。

  而现在这话……

  看着谢将军那黑得如发臭的猪肝的面色,谢灵沁都要忍不住想笑。

  这无形中的绿帽子。

  可真够酸爽的。

  “带下去。”

  谢将军已经大手一挥,声音能压得人心跳停止。

  立马有护卫上前,将管家和他老婆带了下去。

  “将军……”

  一旁二姨娘似乎还想辩解什么,可是刚说两个字,触着谢将军那沉黑的得能压死人的面色,便住了嘴。

  到底与将军同床共枕这般多年,多少知道,什么时候不说话。

  可是,她方才,怎么就被气得那么失态了呢。

  “母亲,我扶你回去吧。”

  倒是谢灵玉见势不对,从头到尾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在这时,乖巧的上前,扶起二姨娘,还对着谢将军低垂着眉眼,“父亲,母亲这般多年待你,是真的好的。”话落,便扶着二姨娘向外走去。

  如此时候,这样的反应,才该是一个聪明人有的,不过,呵,谢将军气成这样,也没啥卵用。

  紧接着,香笼也被人带下去了。

  “今日之事,谁也不可乱说,违者,后果自负。”对着院子里扫视一圈,谢将军肆严的声音传开来。

  那一瞬间,竟有种喝斥三军的气势。

  谢灵沁都不禁多看了眼谢将军。

  看来,今日这事儿,谢将军是真的动怒了。

  这一日一日的,府里出这诸多怪事,只怕谢将军这下真得上火了。

  上火好。

  是该上火了。

  上火,就不要再来寻她麻烦了。

  “灵沁。”

  谢将军驱退众人,目光这落在谢灵沁身上,“今日这事,为父都瞧见了,叫你受委屈了。”

  “父亲言重了,女儿一点不委屈,女儿自从上次一睡两日醒来后,便越发明白许多事般,好像这天地万物都开阔了呢,也开始想着,要为父亲分担了,二姨娘管理这府内中馈也是繁忙,我帮不了她,便想着自己争气一些,至于今日之事……”

  谢灵沁无奈的神色,却不卑不亢。

  既然谢将军对她已经有所怀疑,她不如坦白,她就是与以往不一样了,堂堂正正,更叫他无从下手。

  再者。

  这个父亲,明明从这场闹剧一开始就到了,只是,在暗处看着这动静呢。

  不然,她还费那些个力气去拉扯演戏做什么。

  谢灵沁思绪浮动,既而一礼,“此事,也请父亲明查清楚,我也不相信二姨娘会向我下毒,可是,和香笼姐姐相处两天,她人挺好,再者,她又是父亲得力的人,我……”

  谢灵沁显然也很为难,最后也不多话了,行一礼,“那女儿先告退了。”

  “回去擦点药,方才二姨娘那一推,必定有擦伤。”

  谢将军在身后嘱咐。

  谢灵沁点点头,面上竟似有感动,“谢,谢谢父亲。”

  谢将军看着谢灵沁被丫鬟扶着下去的背影,好久这才收回眼神。

  “将军,二姨娘与香笼这事,要属下彻查吗?”

  一旁,近卫上前禀报。

  谢装军没有说话。

  ……

  谢灵沁带着河一直回到清水,进了屋,河这才开口,“小姐,什么叫不要脸面,奴婢今儿个算是长见识了。”

  “嗯,不要脸的人多了,生死关头,谁还管谁的身份,只想拉着那根救命稻草,活得好。”谢灵沁心气并不高。

  “不过,小姐,依奴婢看,二姨娘虽心思龌蹉狠辣,可是平日里行事倒是谨慎周到,不叫人看出半分,今日,却为何这般冲动,对香笼还说得过去,那般多人呢,对你也是一点不顾情面。”

  河有些疑惑。

  却见谢灵沁自袖中拿出一物递给她。

  河目光一定,那是一个瓷白色的小瓶。

  河疑惑的接过,“这是……”

  “先前在屋子的窗角处发现的,没想到,还真管用。”

  河正要打开,却被谢灵沁阻止,“不可,方才二姨娘靠近时,我只是开了瓶塞一瞬,她就如此了,你有把握能绝不受干拢?”

  河一听,面色立马就抽紧了,“那这东西……”

  谢灵沁抿了抿嘴角,“估计是太子给的吧。”

  “太子?”

  “不然,我闻了为何没反应,除了我心性强外,只怕,是因为服了天香雪玉丸的作用。”

  当然,她前世就喜欢捣鼓这些个毒啊的,这和毒也差不多异曲同工,所以,当时一闻就知道了。

  本来是觉得屋里有生人气息,查一查,结果,就发现了这个。

  河将小瓶递还给谢灵沁,吞了吞口水。

  她算是明白了,明明把二姨娘和香笼都惩治到了,为何小姐却还心气不高。

  是因为,太子吧。

  小姐对太子……

  好像真的很讨厌啊。

  “不过,若是事后二姨娘反应过来,那会不会……”

  “不会,这东西挥发那一瞬间,无色无味,而且,只有一点,二姨娘除了觉得奇怪外,并不会有任何的怀疑惑。”

  谢灵沁说完,将那药瓶又看了看,然后,往一旁水盆里一丢。

  “小姐……”

  河想阻止。

  这般好的东西这不是毁了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就当太子没给过。”

  谢灵沁近乎掩耳盗铃的说着,便走至软榻榜,拿起一本书卷,就认真看起来。

  河杵那儿半天,最终端着水盆下去了。

  “对了,昨天叫砗磲做的事,问问完成了吗?”

  谢灵沁又道。

  河应声,“是,小姐。”

  谢灵沁这才看向手中书卷。

  不过,这一日的,将军府气氛奇怪,也不太平。

  据说,用过午饭后,谢灵玉就去找谢将军给二姨娘求情,不过呢,谢将军气得根本不见她。

  谢灵玉也不生气,而是对着谢将军屋子方向跪着。

  秋天的天气可比不得春日。

  莫说娇惯的小姐,就是一般的粗使丫头也是受不住的。

  这消息传进清水时,谢灵沁正在吃点心,只是讥讽的说了三个字。

  “苦肉计。”

  “那小姐,苦肉计会不会有用。”

  谢灵沁淡笑,“且看吧。”

  入夜。

  将军府终于归置为一片平静。

  谢灵沁刚用好晚膳,便有一个丫头急色匆匆的进了清水。

  “大小姐,奴婢是香笼姐姐平日里要好的人,有急事求见。”

  谢灵沁此时正站在门槛处,闻言,就着夜色看一眼那小丫鬟,“说。”

  “奴婢之前偷偷的去见过香笼姐姐,她在房里很不好,将军又一直不给话,就托奴婢请你前去商量一下,顺便再和你说说,二姨娘到底是如何害你的,让你以后好生防范。”

  小丫头气息因为急跑而来不太稳,不过,字字清晰,只是,眼神闪躲。

  有意思。

  谢灵沁想了想,对着河招手,“河,我们去看看。”

  “小姐,这白日里将军后来可是吩咐过,谁也不能去见香笼的,你这要是去了……”

  河不太赞同。

  谢灵沁看她一眼,倒是很善良的,“无事,若是能帮到香笼姐姐,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河只得跟上。

  “对了,把之前我准备的东西带上,一会儿正好去见父亲。”

  谢灵沁又吩咐着。

  河依言而行。

  那小丫鬟这才微微抬起头,走在前面,“那,奴婢给大小姐带路。”

  夜,黑。

  两旁的花草都似凝了秋的寒。

  谢灵沁披着披风,一步一步,走得分外稳当。

  香笼被关在南山院的房里。

  夜色下,四下安静,显然分外孤寂萧冷。

  那小丫鬟看着谢灵沁推门进了屋,这才退下。

  “香笼姐姐,你可还好?”

  谢灵沁对着柴房内一角那头发凌乱,面色苍白,一脸泪痕的女子轻声唤道。

  香笼的视线这才缓缓的落在谢灵沁身上,“大小姐,你来看我了,是不是将军要放我出去了。”

  谢灵沁心里泛过冷笑,却是走上前,“你放心吧,父亲自是相信你的,定会细查此事。”

  “大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还要细查,我都按照你的说的做了,诬陷二姨娘,为何还没有将我放出去呢啊,我的清白已经被你毁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突然的,方才还坐在角落里的香笼陡然起身,一把奔扑过来,拉着谢灵沁的胳膊,声音微尖,“大小姐,我不怨,可是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你,你说什么?”

  谢灵沁扯着衣袖,往后退,一脸的不解。

  “我说什么,大小姐,你可不能过河拆桥……”

  “轰。”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突然被一脚路开。

  谢将军一脸震怒的站在门口,看着屋内二人,最后落在谢灵沁身上,“谢灵沁,你有何话说。”

  “大姐姐,我真没想到,竟真的是你和香笼联合一起,诬陷我娘。”

  紧随谢将军身后,谢灵玉也一脸正色的走了进来。

  父女俩的神色,此时此刻,在这清寂的月光下,可真是如出一辙。

  尤其是谢灵玉,眼底那兴奋之意都快要藏不住了。

  不过,谢灵沁面对着谢将军以及谢灵玉的指证,不见任何慌张,一张雪白的小脸上反而带着生气,“父亲,你和妹妹也来了,正好,我一会儿还想着去寻你呢。”

  “寻我?”谢将军拧眉,语气并不好,“你做出这事,还有脸寻我?”

  “女儿不知做了什么事?”谢灵沁一脸疑惑,随即看着香笼,好像才明白过来,面色当即一下,摇摇头,“父亲,在你的心里,女儿我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吗。”

  谢灵沁又回头看着香笼,“香笼姐姐啊,我叫你一声姐姐,全我是看父亲的面子上,可并不是当真觉得你有多了不得。”谢灵沁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没有辩解,却已经是在维护自己。

  “大小姐,你什么意思。”

  香笼看着谢灵沁这般淡定,面上带着一丝恐慌。

  是谢灵玉来找她,说她和二姨娘这样相争,最后便宜的不过是谢灵沁,只要她听话,指证谢灵沁,把自己给摘出来,那才是上上策。

  她觉得有理。

  “父亲,不管你相不相信……”谢灵沁这时却将袖中的绣帕取来,“虽只一日,可是,香笼姐姐倒也确实是耐心教予我,我心里,自是存了感激的,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帮她,便想着去她房里拿些绣活过来,也算是全了我的感恩,可是,我却没想到……”

  说着话,谢灵沁让一旁河将东西递给谢将军看。

  “父亲你看这绣样,是香笼姐姐所绣的对吧……”

  谢将军眉目深凝了下,看向谢灵沁的手中,“将这绣帕给我看看。”

  谢灵沁很坦然的递了过去,“父亲看吧,这一针一线的……”

  谢将军看着那绣帕,眉头,果然纠结在一起。

  一旁谢灵玉不明所已,也看。

  可是,这绣帕上除了绣了两只鸳鸯外,没什么特别啊。

  “你先下去吧。”

  良久,谢将军将那绣帕递给谢灵沁,语气里,并无半点责怪。

  好像,先前的怒意也顿时消了。

  这……什么意思。

  谢灵玉好懵。

  “是的,父亲。”

  谢灵沁唤上河,当即退下。

  这两只鸳鸯,可不简单呐。

  “父亲……”

  一旁谢灵玉不甘心啊。

  母亲那般聪明厉害的人,如今因着谢灵沁被剥夺掌家之权又罚禁足屋内,于母亲在将军府里的地位,那可是比打她伤她,还要严重。

  而没了母亲依仗,她行事,也多少束手束脚。

  本来想置诛死地而后生,没想到这个谢灵沁……

  这丝帕,到底怎么了。

  不过,谢将军那沉冷的目光却在这时落在谢灵玉身上,“灵玉,念你是救母心切,我暂是不罚你,可是,再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那语气似裹着霜雪,几近压得谢灵玉当即一跪。

  而已经走出南山院的谢灵沁听着后面谢将军的话,以及想像到谢灵玉不可置信的颤巍,心里却并无一点纾活之意。

  只是一声厉吼而已,到底,不过是,做给她看的罢了。

  也是啊,谢灵玉可是要做贤王妃的人。

  “小姐,将军如此偏心,你日后要怎么做?”

  河已经不会再劝谢灵沁要和谢将军打好关系,因为,连她一个外人都看出来。

  谢将军看向小姐时,眼里,并没有一个父亲看向女儿的爱怜之意。

  有的,只是,无限疏离与陌生。

  小姐是没有行差踏差,可是,但凡有一点错,那都会被无限的放大。

  “谢将军恨我娘。”

  良久,谢灵沁轻启唇瓣,吐出一句话,惊得河一怔,“小姐,会不会说反了吧,要恨,也该是将军夫人恨将军才对,明明是他……”

  河当然想说谢将军娶了那么多的姨娘妾室,不过,还是住了口。

  在这个时代里,男子三妻四妾,不也是正常之事吗,只不过是将军夫人的风芒太广了,以至于,所有人几乎都认为,这样的两个就该是天造地设,超脱一切世俗自然存在的。

  谢灵沁看着河的面色,将她的情绪收尽眼底,遥望着下天际那一轮幽幽蒙蒙的弯月,唇角笑意肆冷。

  “河,三妻四妾,是错误的。”

  谢灵沁道,就像是在说着,生死攸关的大事般正经。

  从未有过的正经。

  以至于河的血液好像都在听到这句话时僵固住了。

  怎么会错误?

  这北荣皇朝,这天下,穷人家的男子养不活,便只得一妻一姜,可是那些权贵富户之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总有一天,我要让这天下间的人知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人间最美的真谛。”

  谢灵沁话语儿轻轻,收回看向天际的目光,“走吧,至少,暂时,我们安静一段时间了,我可以去做我想要做的事。”

  “小姐,你想做什么?”

  河很好奇。

  这份好奇,让她最之前还端着敛着的神色,在和谢灵沁相处数日后,终于卸下。

  这个主子,她是真心把她当主子的。

  谢灵沁却神秘一笑。

  明眸皓齿,眉若羽弹,广袖轻盈。

  那丝笑意在清冷的眉眼间一点一点晕染而开,似这秋月里一抹明亮皎洁的光,蔓进人的心里,久久不忘。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谢灵沁仍然卖关子。

  河有些郁悒。

  “上次我自街上买回来那些叫人收起来的小玩意儿,你若是空了,可以拿出来晒晒太阳,收拾收拾了。”

  谢灵沁又丢出一句。

  河心时多少安慰些,不过,还是不明白。

  回到清水。

  砗磲立马小跑着上来,“小姐,没事吧。”

  “嗯,你的绣活不错,连那个香笼自己都没有怀疑。”

  谢灵沁将方才那帕子递给砗磲,“洗洗,赏你了。”

  “谢谢小姐,能帮到小姐就好。”

  谢灵沁摇头笑笑,不置多言。

  没错,她哪里有时间去香笼的屋子里拿绣帕,就算找得着,也来不及下毒。

  不过是叫砗磲依样画葫芦而已,昨日就叫她多绣了一张,以备不时之需。

  而那绣活的每一针里,都绣下了男女闺房之用的春心散。

  香笼又未成婚,为何要这样做,谢装军心里没点数?

  呵!

  不过,谢灵沁心里还是唏嘘了一口气。

  在给谢将军丝帕时,她还暗中做了点手脚,染了些她体内所中之毒。

  只是类似。

  但是,谢将军面色没有半点变化,有的只是对那绣帕还有春心散的震惊愤怒。

  所以,一直以来,对她下毒的,并不是谢将军。

  那日,听河调查得知,曾经在将军府的姜大夫在大牢里临死前,唯一见过的便是谢将军时,她就有所怀疑,只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谢将军是否知道她中毒就不得而知啊。

  ……

  没过多久,便传来水息,竟是那香笼上吊自杀死了。

  这事儿,倒是让谢灵沁几分意外。

  左右想想,那香笼都不是个会自杀的人。

  第二日一大早。

  谢灵沁刚吃了晚饭,便听河进来小声道,“大小姐,二姨娘身边的刘嬷嬷说要见你,她悄悄来的,在后窗的树下。”

  谢灵沁闻言,点点头,眼角划过了然于心的冷笑,“看来,是吓着了。”

  “能不吓着吗,小姐你不费吹灰这力就把管家和香笼两个人都办了,还一下子连根抽底的,把二姨娘,拖下水,二小姐虽然看似好好的,也不太好过,就这,这刘嬷嬷她若还不怕,就真是够胆大了。”

  谢灵沁眼神微敛,起身,“嗯,带她进来吧。”

  河没一会儿,便将刘嬷嬷带了进来。

  “噗通。”刘嬷嬷对着谢灵沁就是一跪,“老奴,老奴见过大小姐。”

  “不知刘嬷嬷找我有何事呢?”谢灵沁问。

  “老奴,老奴……”刘嬷嬷说着,对着地上重重一磕头,“老奴请大小姐饶一命,以后,大小姐吩咐老奴做任何事,老奴必定不敢违背。”

  “不必,你这样的人,我可不敢用。”谢灵沁摆摆手,随即,冷笑,“我只需要问你一件事,你说来就是。”

  刘嬷嬷当即抬起头问,“什么?”

  “谢灵玉是否有什么暗疾不能为人知?”谢灵沁问。

  刘嬷嬷闻言,摇了摇头,“这,并没有,二小姐生下来就身体很好,一切正常,这么些年,也并没有听说有什么暗疾的。”

  谢灵沁看着她,“当真?”

  刘嬷嬷当即一磕头,“大小姐放心,老奴不敢骗你。”

  “行了,那你退下吧。”谢灵沁看着刘嬷嬷确实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思忖半响,摆摆手,让她退下。

  刘嬷嬷显然有些诧异,谢灵沁竟当真就这般放过她,竟没有动作。

  谢灵沁却是一笑,“怎么,不怕被二姨娘发现,像毒死杨嬷嬷一样,毒死你。”

  这话一说出来,刘嬷嬷却是一惊,“大小姐,你说什么,杨嬷嬷……”

  “杨嬷嬷并不是我毒死的,我可没必要去毒死一个与我无关的人下人。”谢灵沁似也懒得解释的样子,示意河将她带走。

  送走刘嬷嬷,河有些不明白,“小姐,你就这样放她走,她说的话就可靠?”

  谢灵点头,“如果不可靠,她也不会来找我,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照方才的情形来看,刘嬷嬷竟一直不知是二姨娘将杨嬷嬷毒死的,而眼下她知道了,你说,她会不会心里害怕,还会对二姨娘这般死心踏地?”

  河恍在大悟,举起手指,“小姐,你真是高,这样一来,可比将刘嬷嬷收归让她为你做事更保险。”

  谢灵沁一笑,“倒不是保险,而是,如刘嬷嬷这般样自私的人,我不会留在身边的,她能背叛二姨娘,那他日,也同样会背叛我。”

  河闻言,看着谢灵沁,却是满心的佩服。

  一步一步,这可谓是算得毫无遗漏,别人在沾沾自喜,却不知,对方的一切所想所为,都早收进了小姐的心里。

  二姨娘这次是真的栽了个大跟头。

  入夜。

  谢灵沁换好男装,便对着河吩咐,“我要出去办点事,如果不太顺利的话可能接下来三天应当都不在,你帮我打好掩护。”

  河还没来得及拒绝,便见谢灵沁已经翻出了窗子。

  河抚额。

  小姐越来越神秘了。

  谢灵沁一跃出了将军府,去和白玉会和。

  之前说好了,今夜会和去找那位地盘的主人。

  到达约定的地点时,白玉正叼着一根草径靠在一棵大树杆上,见得谢灵沁而来,挠了挠头,颇有几分不耐烦了,“你说,你到底是哪里的鬼,白日不能见面,非得晚上。”

  “我看你帅,晚上多看两眼行吗。”谢灵沁比他语气很恶劣。

  白玉顿时嘴一张,随即退后两三步,“言射,你小子该不会对我……”

  “我没这癖好,谢谢。”谢灵沁觉得白玉这小子还是失恋时比较可爱。

  “说说之前的成果吧。”谢灵沁也不浪费时间,边走边问。

  白玉眉毛跳一跳,努了努唇角,“哦,还有什么好问的,肯定是我派去的人无功而返了,不然哪里还要我和你亲自出马,我早说过,那老头儿是个怪脾气,不好相处,不可理喻,还有,现在人家不改下棋了,改玩吃辣椒了,能连续吃三大簸箕,再谈。”

  谢灵沁脚步一顿,侧眸看着白玉,只见白玉面上幽暗幽暗的,显然,这话是真不打假。

  “哦。”谢灵沁的眉眼间却有抹亮意闪现。

  “你莫不是傻掉了?”白玉打了个激灵,觉得身边这人有些变态。

  谢灵沁自然不理他,顺着这条街,很快到了一处院邸。

  朱红色的大门,以及……一定不能防贼的门锁。

  谢灵沁都几分无语。

  这主人,心可真大。

  谢灵沁抬手要敲门,袖子却突然被白玉扯住。

  侧眸,谢灵沁疑惑的看着他,“敲门这种事你要代劳?”

  “我……”白玉觉得谢灵沁真自恋,呼口气,“我是想说,你考虑清楚,如果没什么好法子,再等等。”

  “我有法子,不用等。”谢灵沁道,然后,手已经敲了门。

  “进来。”刚敲一下,门内便传来声音,是一名老者的声音,光这一听,就分明感觉到浓浓的疏离与驱赶之意。

  谢灵沁不以为意,推门而入。

  无奈,白玉拧着那对会跳舞的眉毛,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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