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不大,还挺萧条,只一旁一块地上,种了点应季的小菜,粗粗一看,似乎有土豆,豌豆,小白菜,菠菜……

  谢灵沁看着看着,眼睛竟都直了,对上正前方,那凳上正顾自喝茶的白发老者,“老爷子,你这些菜,要卖吗?”

  老头儿约莫六十岁左右,精骨矍铄,眉眼有力,背有些驼,头发也很是稀疏,手上还鼓着青筋,很瘦,颧骨两边都空下去了。

  这月色下,猛一看去,倒真是有些瘆得慌。

  此时那双窝得极深的眼打量着谢灵沁,一点兴色都没有。

  “哎,我说言射,你不是来买菜的……”白玉咽了咽口水在谢灵沁身后小声提醒。

  谢灵沁横他一眼,“这菜看着新鲜。”

  “我……”白玉吹口气,“你还是先把地盘弄下来再考虑这些吧。”

  “这些菜,不卖。”老爷子瞅了半天,终于说话。

  铿锵有力。

  语落,又道,“你们来此还有何事?”

  进入正题,谢灵沁当即微笑上前,“齐老爷子,是这样的,我想要你位于西街正中的那处地盘,用来开店,我愿意出一百两。”谢灵沁说,语气适当的谦逊,可是扬起的小脸上,却是光采奕奕。

  一旁的白玉听着谢灵沁的话,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眉角也抽得厉害。

  还以为他有什么好法子呢,结果,他就这样直剌剌的看着这老头说,要他的地盘。

  这和偷,抢,最直接的分别就是,她和对方打了声招呼而已。

  言射,你是来搞笑的吧。

  “咳咳……”言射轻咳着拉拉谢灵沁的袖子,却被谢灵沁很自然的退开,“干嘛呢。”

  “你小子莫不是傻了吧。”白玉有些拧巴,“来求人还不低逊谦卑些,还一百两,亏你说得出来。”

  “就一百两,放心。”

  “你……”白玉无语望天。

  而此时,那老头儿挪了挪身子,老而散浊却异常有力的目光里明显看到一种可怕的敌意。

  “走吧,趁我还没发火前。”老头儿摆了摆手。

  谢灵沁不走,反而笑盈盈的上前一步,“老人家不肯?”

  老头儿扣着一旁的茶杯,声音似从深井里挖出来的,“小公子,你若真心想要,可以陪老头儿下棋,三日三夜,不吃不喝,又或是吃百斤辣椒,否则,滚蛋。”

  谢灵沁面对老者的怒气,不为所动,面上也毫无沮丧之意,下一瞬,反而两手一拱,极其诚恳的再上前一步,“齐老爷子,我是带着绝对的诚意来的,我不会客套,所以直话直说。”

  “好你个直话直说。”老头儿屈着身子起身,似乎就要赶人,却听谢灵沁诚心诚意的道,“如果你把那处地盘卖给我,我保证你以后仍然可以随时去那里,你若去吃东西,不管何时,带着何人,我一律不收您的费用,并且,我虽不能成为你的家人,但是一定在节庆日,或你生辰时为你送上祝贺问候,如果你觉得,你还不老,还能发挥你的余热,想做一些事情,届时,我的店里,一样欢迎你,若有一日,你寿终正寝,我也会依你的意思,将你风光大葬。”

  谢灵沁低沉清亮的声音在这院子里分外清晰的响起。

  老头儿看着谢灵沁,目光微缩,唇瓣张着,半天没有回应。

  白玉彻底呆了。

  谢灵沁微微抿唇,声清字正,又道,“如果,老爷子你还不放心,对于那处地盘,你可以保留一部分,这样,你也放心,当然,就算是你保留了那一部分,我方才所做的承诺,同样有效。”

  整个小院里霎时就静了,静得好像连草虫低鸣都不见。

  白玉吞吞口水,看着一旁当真是认真至极的谢灵沁,觉得,这小子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

  那老头儿不说话,只是一双老眼看着谢灵沁。

  就像是火花在爆发前的异样平静。

  白玉都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偏头一看谢灵沁,她倒是淡定如斯。

  好半响,老头儿面色似乎缓和一些,终于发出声音,“你这些话,当真?”

  “我说话算话,而且,还可以立下字据。”

  “好,一言为定。”老者豁然一拍坐倚,脸上都是容光焕发。

  而一旁。

  白玉再次惊得下巴要掉。

  这到底是什么鬼。

  就这样,就得到那地盘了,还只出了一百两。

  可是,就是这样的顺利。

  而且,老头儿一退方才初见二人的时的瘆人冷脸,笑容和蔼得白玉更像见到了鬼。

  立好字据,和谢灵沁离开时,白玉终于忍不住问,“我说,言射,你小子是不是提前给那齐老头儿灌了*汤了,就一百两……”白玉比着手指,“就一百两啊,以后让他来店里用饭就可以了,就得到那么好的地段啊,而且,那里地盘几乎就是现成的,我们修饰一下就行,啊啊,这太意想不到了。”

  白玉的眉毛又在跳舞,一张如玉似的脸上,每一个表情都布满了疑惑。

  谢灵沁抿唇,随即抬下脚步看着他,轻声道,“他是太孤独了。”

  “什么?”

  “一个老人家,无儿无女,无亲无挂,之所以让人陪他下棋三天三夜,不过是一个借口……”

  谢灵沁顿了顿,眉眼间闪过一抹苍凉,“他只是,想要被人关心,不被人遗忘,你想啊,一个近六十岁的老者,他占着那地盘有什么用,他不缺钱,可是却宁愿自己种菜为生,为什么?”

  “孤独?”

  “嗯,一个人行于这世间,总归,会孤独的。”就像是,曾经的自己。

  只是,这些之前,她还不太明白,也未想通,直到听到白玉说,老者又想了新法子,让登门的人吃辣椒,这才顿悟过来,尤其是在看到老者时,那凹深的眼角皱纹里似乎装嵌了所有的心绪。

  她冷情冷情,绝没有什么仁慈仁悲,善解人意,只是,感同深受罢了。

  “很多时候,学会给予对方最渴望的东西,也是一种手段。”谢灵沁道。

  白玉似有所悟,看一眼谢灵沁,弹了弹着眉心,“说起来,我倒是好奇,你这小子穿着虽然普通,可是谈吐见识不凡,你到底是哪家的,是什么人?”

  “难道我不是和你有着过命交情的人。”谢灵沁双手负后,四两拔千斤的把这个话题揭过,随后挥着手,“地盘搞定了,希望你这边尽快有消息,之前所说一切,辛苦你了。”

  “辛苦我,那你做什么?”白玉明显不太乐意。

  “我要去找接下来的货源。”

  “货源?”

  “你之前联系的没问题,可是做两手准备没毛病。”谢灵沁没回复她,转眼已经消失在街头。

  目送着那背影消失,白玉这才双手抱胸,横着眉,“得,怎么总是感觉一身高冷,把我当下人使我,我白玉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啊,给点面子啊……”

  不过,转过街头的谢灵沁没走多远,却痛苦的蹙起了眉。

  该死,又发作了。

  这些日子来,她小心再小心,可是,寻不到根源,对方显然也不打算对她下毒了,所以,这发作就越加频繁。

  伸手入袖,从里面掏出一颗上次偷来的止痛药丸服下,谢灵沁这才大口的喘着气。

  这该死的毒药,这些日子涉猎了很我书,加上她前世所学,终于有了些眉目。

  这毒若想真的解掉,必须再一次将解药和毒药其中里面的一种药草同时服下。

  可是,其中那昧最重要的药草,虽说不难得,但是,却并不在京都,而是生在蛮夷之地。

  对她下毒之人可见之居心叵测。

  “哟,小公子,一个人啊。”谢灵沁正在平顺呼吸,却见前方,竟走来三名高大魁梧的男人。

  浑身酒气,目光淫邪。

  也对,前方紧领着一条街就是青稚堂。

  也就是除了花楼,而能给人提供特殊癖好的地方。

  这,也算是北荣的富庶之一。

  “来,陪我们玩一玩吧。”当先一男子淫笑着,已经狎昵的走了近前,直接就抬手去握住谢灵沁的手腕。

  谢灵沁目光一冷,看着那男子,“拿开。”

  她刚服了药,力气全然没有恢复,所以,除了眼神有力外,语气明显中气不足。

  “哟,话是挺厉害的,可是这劲儿,不大呢。”那男子不但不怕,反而对着身后也走过来的另两名男子笑,“这公子细白瓷活的,今儿个是能有些意思了。”一边说着,握着谢灵沁手腕的手,还不断的在用力,用力……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竟然就要拂上谢灵沁的脸,“哟,这皮肤,看上去竟比娘们儿的还要水嫩……”

  “啊。”

  突然,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先前,还握着谢灵沁手腕的男人,霎时间面上笑意不在,而是极其痛苦的抚着自己的档下,眼泪唰唰直流。

  而其余两名男子显然也是惊了一瞬,他们都没看到面前这个矮他们一头的男子如何出的手,竟然……

  当下,两名男子眼底的酒意也退了一分,互看一眼后,眼露恶意,挥起袖子就向着谢灵沁而来。

  “我说过,放开的。”谢灵沁字字如刃,话起,身动,直接原地一个旋踢,逼得两名身高马大的男子连连后退。

  “还挺厉害,一起上。”那两个男了扯了扯一旁那方才被踢的同伴意欲冲上去。

  “血,血……”

  “什么。”两名男子动作一顿,寻声望去,顿时一惊,这才发现,他们的同伴不是只被踢了,而是……

  再抬眸向谢灵沁看去时,却见谢灵沁正扬着手里的匕首,一如地狱里来的恶魔,对着他们笑得如彼岸曼陀罗,“你们,要不要,也试一试。”

  这太诡异了,直逼人心的一种可怕,顿时让那两名男子后背浸出了一身冷汗。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让人闻风丧胆。

  这三个男人此时全然酒醒了,看一眼谢灵沁,又看一眼同伴,当下,二人拖着自己的同伴就跑。

  可是……

  “想跑么,想报官么。”谢灵沁冷笑。

  敢占我便宜。

  今儿这三人遇到她,算他们倒霉,她怎么能放过他们,让他们出去乱说话,而让她有着半点危险呢。

  所以,下一瞬,站在原地的谢灵沁骤然一个腾空掠出去。

  手起刀落。

  匕首从三名男人的胸膛处一并划过。

  一抹血痕,三人同时倒地,连哼都没来得哼一声,就瞬间断了气。

  而谢灵沁拿着匕首的手却是微微一颤,大吐一口鲜血。

  方才用尽力气,引起身体不适。

  得尽快离开。

  而此时,正距离此处不远的一座高楼上,一阵凉风来,余轻逸不自觉的看了看自己的档下……再往上,看着自己的胸膛。

  “娘啊,太干净利落了,完全不留活口啊。”下一秒,余轻逸突然咋呼,然后,身子一掠,就落在了刚走了几步的谢灵沁身旁。

  “将军府大小姐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谢灵沁咬着唇瞟他一眼,“如果逸世子很闲的话,倒是可以处理一下方才那三具尸体。”

  “什么?”

  “你怕?”

  “本世子会怕?”

  “那你不处理。”

  余轻逸一撩鬓发,桃花眼里尽是自傲,“你等着。”话落,对着暗处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便有一人影落地。”

  “处理了。”

  “是。”

  余轻逸吩咐完了,又觉着不太对头啊,他为何要相帮,再回头看向谢灵沁时,却见谢灵沁擦了擦匕首上的血,已然走出好几步远。

  “咦,这不是……太子的匕首?”余轻逸看着那精巧的匕首一把拉住谢灵沁。

  谢灵沁却用力一挣,大步向前,“太子给我了。”

  “什么?喂,我说……”

  “难不成,逸世子还要补偿我银子。”谢灵沁此时不太舒服,也没什么耐心,说话时,头也未回。

  余轻逸……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道理,还有,这脑子里一天就想着银子,没别的了。

  余轻逸正想叫住谢灵沁,却见谢灵沁已经停住了脚步,看向前方。

  而前方,相隔谢灵沁十步远,站了一个人。

  那样一个人,存在感太过强烈,秋风玉露,姿容卓色,气场强大,即使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哇喔。”余劝逸看着来人顿时眉眼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看着我被欺负,定是来帮我的。”

  黑色下,宇文曜墨眸微抬,那一瞬,天际处那一轮明月,好像也不足以媲美他眸中的墨谭幽华。

  淡睨余轻逸一眼,宇文曜收回目光,这才看着谢灵沁,“你想死吗?”平静得没一丝起伏的语调。

  好像融了冰山的雪,那眸子里邪魅光华闪耀,却冷粹得没有一丝温度。

  谢灵沁心脏都是急剧的一跳。

  这太子,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难不成被谁气了,看着她,正好发泄?

  谢灵沁不爽,只有两个方案可行。

  第一,不看,躲。

  第二,灭了他。

  当然的,现在,这两种情况她都做不到,更重要的是,对方知道她中了毒。

  “那,太子是想帮我解毒吗?”谢灵沁努力将一丝笑意装在了脸上。

  身后,余轻逸看着谢灵沁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女人,可真是厚脸皮的。

  让宇文曜帮她解毒?

  做大梦呢。

  “三月内,你若不解毒,必然横死。”宇文曜道,很平静。

  谢灵沁更平静。

  呵!

  她以为,她还能有半年的。

  没曾想,只有三个月吗。

  “看来,太子并不想帮我解毒,那不知……”

  “如果你是本宫的手下,本宫许是会救你。”宇文曜再道。

  谢灵沁顿时心里狂抽。

  在周旋这么久这后,太子终于说出他的目的了?

  想与她成为他的爪牙?

  不,或者可以说是,利用品。

  如今这个天下看似平静之下,风起浪涌,她要不要这么傻,投靠太子。

  “多谢太子厚爱,灵沁自知无大能,还是不要影响太子心情。”谢灵沁微微一福身,然后,抬起头,自巷子另一边离开了。

  路过太子身边时,只觉得梨香暖沁,心神明亮,呼吸一顺。

  谢灵沁豁然顿住脚,转身,恰好对上太子那双很美很精致,却异常冷寒寒魅的眼,“嗯,多谢太子之前放在窗边的药。”

  太子没有应声,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看得谢灵沁不自觉心有些虚。

  明明,她也没做什么,她只是不想要投靠任何人。

  前世,她独来独往,今世,她同样不会受任何人桎梏。

  虽然欠太子一条命,却并不是她卖身的理由。

  只要一切顺利,解药也会唾手可得。

  宇文曜微微侧身,看着那纤瘦的背影,眼底似有异色一闪,不过,并不见波澜,唇角,反而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

  “敢拒绝你的女子,今生可是第一见。”余轻逸走过来,言辞间,竟对谢灵沁颇为欢喜的样子,“还挺帅。”

  “你方才在帮她收拾残局。”宇文曜冷冰冰一句话成功让余轻逸面上的笑意顿时一收,然后,这位纨绔风流的的逸世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啊,你方才不是说,要帮我出气的吗?”

  宇文曜眸光极凉薄的扫他一眼,“我有答应?”

  你……

  你当然没答应。

  可是……

  余轻逸抓了抓头发,所以,在继一百两后,他再次被坑。

  还是被这个将军府大小姐,曾经一闻不名的谢灵沁坑。

  “不过,闷葫芦,你怎么把僧云送的匕首给了她,那可是……行吧,那你为什么对她这般好,难不成,也终于对她手里的那个秘密心动了。”

  宇文曜的视线突然掠向远方,幽深且远,阴冷邪魅,仿佛睥睨天下,更是万物在手。

  余轻逸的瞳仁不经间一缩,听宇文曜嗓音极冰的传来。

  “相较于她手上的秘密,你不觉得,她比较有利用价值么。”

  余轻逸身子一震,触到宇文曜眼底的光芒,霎时间明白了。

  方才,就谢灵沁那利落得没有一丝多余动作的杀人手法,别说一个千金小姐,就是听风,听雨,听海,若在他们不使内力和轻功的基础上,能做到吗?

  而且,那手法,其实,太过狠戾,狠戾得有些让人发怵。

  当然,余轻逸更在意的,是他原本以为,之前宇文曜帮这谢灵沁怕是有别的心思,眼下看他那语气,眼神。

  是真的只是,想利用谢灵沁而已。

  不过,宇文曜不是一向如此吗,哎!

  “不过……”余轻逸又开口,“你说,这将军府大小姐,为何与之前传言中的判若两人呢,这么些日子,也没查到叙,真是她一直隐藏得好,还是……”余轻逸语气深了深,“还是,她……”

  “一个人经历生死,有些改变,也正常。”宇文曜轻淡写的丢下一句话,下一瞬,原地便没了影儿。

  “世子,尸体已经处理好了。”这时,方才被余轻逸吩咐处理尸体的护卫上前来禀,看上去,像是还有话要说。

  余轻逸很开恩的摆摆手,“说吧。”

  “世子,这一刀结束三人,倒是有些让人咂舌。”

  “嗯,我也挺砸舌。”余轻逸点了点眉心,“走吧,回王府。”

  “对了,世子,今日个,王妃又拿来了十几幅画在书房,说是……让你尽快挑选。”那护卫在余轻逸那渐渐黑下的目光中声音也随即低了去。

  “我不是和母亲说过,她已经听懂了吗。”

  “好像是说,太子昨日个说了一句,说世子最近特别的……闲。”

  “啊……这个闷葫芦,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浩渺天地间,宇文曜如风般轻掠过高楼屋檐,只是,眼底光束隐隐而动。

  谢灵沁,本宫要看看,你在多大的价值。

  ……

  灵沁当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

  回到清水,河见得谢灵沁面色一片煞白的,而且,衣袖间仔细看还一点血迹,急步上前,“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

  “没事,毒发时正好又碰到几个坏人而已。”谢灵沁说得轻松平淡。

  河却面色一紧,“那对方……”

  “放心,被我宰了,还遇到了逸世子,帮忙处理了。”

  “呃……”谢灵沁不觉得这话有什么,河倒是震惊又诧异。

  解决了?

  不是逸世子帮忙处理了吗?

  河自然已经从谢灵沁嘴里知道了,谢灵沁体内中毒的事。

  就算不说,这般些时日,帮谢灵沁偷偷熬药,她也能猜到。

  “嗯,说起来,还有你的前主子。”谢灵沁犹豫了一瞬,再道。

  “太子也在?那……”

  “貌似,他好像要包养我。”

  “包包包……养你。”河再内敛沉稳的一个人此时也不免吃惊的结巴起来。

  包养这个词语,太直接了,所以,她瞬间懂了。

  “小姐,你确定你是遇到了太子吗?”河百万个不相信。

  “别用那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再次严重怀疑你前主子是个变态的。”谢灵沁语气虽一如往常,可是河不免能听出谢灵沁尽中的不满。

  “呃,那个……”

  太子此人,他们从未看透过,所以……

  谢灵沁却内心祈祷,希望太子不要知道她要开店的事。

  当然,如果知道的话,不要搞破坏,她也阿弥驼佛,否则,她不介意真的潜进太子府,先拼一把灭了他。

  ……

  夜深,人很静。

  韵亭院。

  谢灵玉驱退下所有丫鬟,这才自榻上起来,借着屋内的淡淡月光,站在那那雕花棱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精致的小脸,莹润光泽的肌肤,一切,都好像和以前一样,一切,又好像比之前更美了。

  可是,只有她知道,她的脸……

  下一瞬,谢灵玉的双目陡然猩红,面目也扭曲的狰狞。

  没关系,一定会好的,只要,找到合适的人皮就可以了……

  而谢灵沁的脸,好像很适合。

  ……

  睡梦中的谢灵沁又做了那个挖骨催心的梦,只是,依然看不清人脸。

  第二日醒来时,额间冷汗水连连。

  触手一摸,被褥都是湿润的,可见这一夜,她是睡得多么不稳。

  河打了水进来,看着谢灵沁面色惨白的样子,面色一紧,几步走过来,“小姐,可是身体不适?”

  谢灵沁摆摆手,披了外衫自榻上起来,让河将被子拿去洗一洗,这才去里间洗漱。

  然而,河刚进向床边,便见眼前影子一闪,再定睛一瞧,竟是方才已经进了里间的小姐。

  “小姐……”

  “这被子是何时换的?”谢灵沁却看着河,目色严肃。

  河到底跟在谢灵沁这般些时日了,心知小姐不会无的放矢,必有所疑,当下道,“回小姐,那之前不是清风着了火吗,被子和一应床被都毁损了,便撤了,之后,从柜子里拿出来新的换上的。”

  河道,虽然那时她还没来,可是,这点小事,她还是要打听清楚的。

  谢灵沁听着河的话,也猛然明白过来。

  是啊,她之前将这屋里里里外外全部都检查了一遍,却唯独没有检查到那床已经被撤下的被子。

  如果,暗中的人是将毒药恰好就放在那被子里的呢?

  那般隐蔽,一时间她也难以察觉的。

  谢灵沁又看着河,“我的被子大约是多久换洗一次?”

  “回小姐,一般是大半月洗一次,如果是小姐没有别的吩咐,基本是照这个理儿。”

  大半个月么?

  “你去问下,那被子至今可还能寻着,顺便再将给我洗被子的人打听到,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河当即就声是,退下了。

  谢灵沁却坐在榻上,眉宇凝重起来。

  如果是大半个月换洗一次。

  那暗中下毒之人,会不会就是趁着被子换洗的功夫,投了毒,而如果控制好这个度,解药也是趁此放下的。

  谢灵沁抬手揉了揉眉心。

  真是百密一疏。

  将军府已是混足沼泽,而她,可真是四面环伺,更何况,下毒的还在暗处。

  待谢灵沁洗漱完比后,河已经走了来,看着谢灵沁,垂着头,“小姐问了,那被子已经早被毁掉了,不过,经常给你洗被子的是洗衣房里的老嬷,我暗中观察了,那老嬷没什么特别,可是……那被子有什么问题?”

  谢灵沁看她一眼,也不隐瞒,“我怀疑我之前中毒是与那被子有关。”

  “这?”河掩唇。

  “不过,被子没了也没什么,只要我一天不死,暗中的人当是坐不住,所以……”谢灵沁眸中锋芒流转,唇角冷意泛滥,“所以,我一定上要活得好好的,害我的人不死,我更不能死。”

  所以,不就是蛮夷凶悍之地吗,她总归有法子拿到那昧药的。

  她不信,她重来一生当真要受制于人。

  河都不禁被谢灵沁陡然一瞬间散发的冷意寒了寒,下意识的抿着唇。

  “一会吃完早膳,你带我去看看那嬷嬷。”谢灵沁又吩咐。

  河点头,也心知这里面并不简单。

  早膳是砗磲端上来的。

  白粥,清菜,还有一碗糊糊的汤,看不出是个鬼,但是味道,很诱人。

  之前,谢灵沁已经吩咐,让砗磲帮着河弄些事儿,也是变相的提升重用她了。

  “这是……”谢灵沁没开口,一旁河倒是指着那黑糊糊的汤诧异的开口。

  瞧那颜色,只差没问,是不是煮糊了。

  不过,砗磲小小的脸上却亮晶晶的,看着河,“河姐姐,这是我家里的一种汤,吃了可以强身健体的,晨间空腹饮一碗最佳,奴婢想着,之前小姐不是染了风寒吗,这身体也瘦得厉害,所以就熬了这汤。”

  砗磲说着,眼里也闪着光彩,好像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谢灵沁看着她,却微了挑眉梢,走过去,端那碗看了看,又闻闻,须臾,迎着砗磲一脸期待的眼神,道,“这里面有木瓜?”

  “对。”砗磲忙点头,“老话说,还有丰胸的功效。”

  “哦。”谢灵沁挑眉,“这个我喜欢。”话落,当即碰于嘴边,一饮而尽。

  一旁河想拦都拦不了。

  小姐也不怕有毒。

  到底,这个叫砗磲的丫鬟还是有些奇怪的地方没解释通呢。

  砗磲看着谢灵沁喝完了,却极是高兴,整张清丽的小脸都好像能绽出大大的花朵,笑得异常灿烂,“小姐喜欢奴婢下次再给你做。”

  “好。”

  又喝完白粥,吃了菜之后,谢灵沁这才让河暗中带她去了洗衣房。

  将军府的洗衣房,也不是太大,单独一个小院,就只是为将军府里所有主子洗衣裳的地方。

  在暗中观察那嬷嬷半会儿,谢灵沁失望而归。

  明显可看出,那嬷嬷是当真啥也不知道。

  “小姐,没事,对方既然想毒死你,必定还会有后招,往后这一应物什,奴婢定都小心仔细些。”

  “嗯。”谢灵沁点头,心里却是若有所思。

  她在想着另一个问题,既然那毒药是蛮夷所以,会不会给她下毒之人是来自蛮夷?

  如果真是如此。

  那这事儿,就复杂了。

  毕竟,当年,可是她娘大挫蛮夷,也因着此,蛮夷这些年才不得不对北荣称臣纳贡。

  若是人家报复……

  只是报复还好,就怕,其前后更深的目的。

  “奴婢给大小姐请安。”

  主仆两人正走着,前方一名丫鬟在旁,微身一礼。

  谢灵沁正想摆手,眸光一定。

  竟是妙俏。

  那个已死杨嬷嬷的女儿,如今在谢聃聆院子里伺候。

  说起来,这几日,谢聃聆倒是没有回府。

  “退下吧。”

  谢灵沁看了妙俏一眼,和河向前走去。

  妙俏又是规矩一礼,这才退下。

  “小姐,奴婢查过,刘嬷已经将杨嬷是二姨娘毒死的事告诉了妙俏,不过,看这妙俏,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谢灵沁清冷的脸上,眼波微转,“人心啊,是这世上最难料的东西。”

  回到清风时,时间还早,又还有事办,谢灵沁换了男装让河好生守着,便又出了府。

  河如今对于谢灵沁女扮男装出府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这次终于还是问了个问题,“小姐,能带奴婢去吧。”

  小姐很温柔的摇头,“不能。”

  河无奈。

  ……

  谢灵沁出了将军府后,又去了之前就寻到的一片寂静无人的山波,绕着山腰子跑了将近一个多时辰,这才收整好自己,去寻白玉。

  白玉就像是料到她会来似的。

  “来得正好,喏,这是我安排的名单,你看,如何?”白玉将一张写满店铺名字的纸拿过来。

  上面有之前谢灵沁告诉他的供货商铺,也有白玉自己考察后再寻的。

  谢灵沁看一眼,笑,“你办事我放心,嗯,我想看一下,你寻的厨房师傅与帐房先生。”

  “厨师师傅,你倒是可以放心,是我白家以前的老仆了,倒是这帐房先生……”白玉叹口气,“没寻到合适的。”

  “为什么?”

  “你这店铺不说到底卖什么,怎么卖人家不清楚,就一听是开在那锦华酒楼对面的,当下就不接手了,给多少银子都不愿。”

  “呵,看来,那锦华酒楼来头倒是不小。”

  “能在那地方开的,能小了去?”白玉耸耸肩,“要不,你出马,去请。”

  “不。”谢灵沁摇头,“这么点儿胆识都没有,也不配作我的帐房先生,这事我再想想,对了,店面开始整修了?”

  白玉眉毛一跳,“没问题,按照你给的图,进展顺利,我还以为那图师傅看不懂,没曾想,人家直道说简单,还说作出这图的人,真是绝顶的高人。”

  最后一句话,白玉是带着几分不乐意的。

  谢灵沁不置可否,倒是道,“所以呢,永远不要小看手艺人,到时结算银子时大方些。”

  “我去,言射,你笼共就一万两,还已经去了一百两。”

  “没事,之前你不是在福悦赌坊偷了几百两么,我放在了银号里,到时不够,再拿来。”

  “几百两……”白玉上下挑谢灵沁一眼,“你真敢说。”

  谢灵沁摸摸鼻子,反正,她身上没一分钱来得正当。

  是吧。

  “我去齐老爷子那里看看,你忙吧,白老板。”谢灵沁说着,双手一抱拳,就告辞了。

  白玉恨一眼谢灵沁的背影,“哼,就知道使唤我,关键,我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对,这里面有我一半……”

  “哥,你在这里念叨什么呢,言射哥哥呢?”身后,白灵端着糕点上来,扯着白玉的袖子问。

  白玉看她一眼,“走了,正好我有些俄……”说着,就要去拿盘子里的点心,不过,白灵却大步一退,小嘴一嘟,“这是我给言射哥哥准备的。”

  “你干嘛对他那么好,我是你哥。”

  白灵撇撇嘴,面色一经一红的,“因为,你没有言射哥哥好看。”

  白玉……

  郁卒!

  ……

  齐老院子依然和那日一样,不过,上次来时是晚上这次来是白日,这朱红色失绣的大门,看上去,倒是没那般沉旧了。

  轻扣一声门,里面便传来齐老的声音。

  谢灵沁推门而入,小院一切尽收眼底。

  不过,今日,不止齐老一人。

  齐老正在与人下棋,那人……

  谢灵沁眼底不经意一缩。

  呵呵,这是……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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