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沁没想到这么随便出个门还能遇上余轻逸。
“回逸世子,里面是我将军府大小姐和二小姐。”外面,听着余轻逸的询问,为首的护卫禀道。
余轻逸风姿轻流,饶有兴致的,“哦,这是出城作甚?”
“回逸世子,出城去小法华寺祈福。”
“城里不是有个*华寺,不能祈福?”余轻逸蹙着眉头很好奇。
那护卫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只能看向马车里面。
良久,方听谢灵玉的声音响起。
“回禀世子,因为是祈福,所以,当得需要诚意的。”声音温婉,语气也恰到好处。
这个逸世子自来嚣张,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她可不能得罪。
“哦,你和谢灵沁一起?”逸世子挑着眉继续问,好像对此表示疑惑。
“嗯,是的。”谢灵玉又答,闹不明白这个逸世子是何意思,怎么就关心起谢灵沁了,偏眸看去,谢灵沁比她还无知的样子。
逸世子正若有所思的点头,却见帷幕一角轻轻挑开,他便恰好对上谢灵沁那双分外冷然的眸子。
世子,要跟我们一起吗。
呵,本世子为什么要和你们一起,本世子是出城办事的。
哦,我还有为,世子舍不得我,专程来保护我呐。
嘿,我说你这个女人,可想得真多。
两人眼神交锋之后,余轻逸一挑眉,直接抬手一挥马鞭,快速向前而去,转瞬间消逝在街头拐角。
马车里,谢灵沁轻勾唇瓣,微微松了口气。
她可不能让余轻逸来生事。
而一旁,眼角余光一瞟,却见谢灵玉也是松了一口气。
倒也是,今日,她做的可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事。
逸世子又不是普通人,但凡露出点马脚,那都是逃不过的。
“姐姐往外看什么呢,难不成还道世子是在关心你?”
谢灵玉看着谢灵沁,觉得她方才挑开帷幕就是想看看逸世子的风彩。
谢灵沁白她一眼,“难道你没听出来,他就是在关心我?”
谢灵玉一噎,然后讥讽的笑起来,“我说谢灵沁,你脑子最近是进了水,还是太不自量力?就你,逸世子关心你,你怎么不说太子还想亲近你呢。”
谢灵沁蹙眉,似在思索,“嗯,有这个可能。”
谢灵玉冷哼一声,眼里尽是戾气。
只道谢灵沁和以往不一样了,现在还这般无耻的说大话,真是够不要脸的。
“太子是何人物,谢灵沁,不要蝼蚁望树了。”谢灵玉字字都是鄙视,都是侮辱。
谢灵沁始终一幅沉静的模样,荣辱不惊。
谢灵玉觉得和她掰扯嘴没意思,反正,谢灵沁的人生也很快到头了,哼笑一声也不说话了。
出了城门至小法华寺,一直是大路,不过,有一段大路,却是被遮天蔽日的大树覆盖。
所以,如果谢灵玉要动手,那里是最好的地方。
果然,才走了半个时辰,变故陡生,马车突然不知为何,嘶鸣着失控的朝前冲去。
“啊,马疯了,驾不住。”车夫在大喊。
“快,快拦住……”
而突生的变故,马车里的谢灵沁和谢灵玉二人已经东倒西歪。
“快,快,快叫马儿停下来。”
谢灵玉惊慌的大喊,“快,快……”
“小姐,我来救你。”
乱作一团之时,河忠心护主的跳上去,和车夫一起妄图想叫马儿停下来。
然而,马儿不仅不停,反而跟撒泼似的,跑得更快。
没两下就将车夫和一众想救人的护卫给甩了下来,跑得越来越远。
一众护卫与丫鬟干愣着,鞭长莫及,因为就这么一转眼的功会,马车就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而嘶鸣狂奔的马车一直疯奔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而四周,树叶被风带响,却又异样的安静。
“小,小姐……”河声音都在打颤,小声的唤着,然后一骨碌的撩开帘幕,扶着谢灵沁下马车。
谢灵玉理了理衣衫,看着谢灵沁的背影面色古怪。
“谢灵玉,这马儿撒了疯不安全,我要走回去,你要走吗。”谢灵沁看着慢吞吞从车里下来的谢灵玉,不太客气道。
脸上分明很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你放心,我自然是没事的,不过,一会子就不知道是谁有事了。”
“你什么意思?”谢灵沁面色诧异的看着谢灵玉,好像不明白。
“什么意思?”谢灵玉此时一点也不掩饰了,“什么意思,你很快,就知道了。”
四下安静,竹林清风。
不过,却明显,古怪,就在谢灵玉话落时,前方,十名杀意凛然的高大男子似凭空出现,拦在了马车前面。
“就是她,动手吧。”谢灵玉这一瞬如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对着那些人一声吩咐,便靠边站了。
只余谢灵沁和河站在人群正中央,一脸紧张疑惑。
“谢灵沁,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看着谢灵沁这般样了,谢灵玉愉悦极了,阴冷的声音响起,被风带至耳瓣。
而被她看着,觉得已经吓傻的谢灵沁此时却在和河低语。
“十个人,河你有把握吗?”
“小姐放心,这十人气息微重,步伐凌乱,不是高手,我能力对。”
“好。”
“谢灵沁你疯了,你竟然叫人来杀我?”下一刻,谢灵沁颤抖着身子,看着谢灵玉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
“呵,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都吓得发抖了。”谢灵玉冷笑一声,又看向那些人,“快动手吧。”
她话刚落,其中几名男子立刻冲了上来。
谢灵沁和河当即吓得跪倒在地,“你们是什么人啊,别杀我……”
“放心,不会杀你,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那为首男子说着,抬手就要抓向灵沁。”
谢灵沁躲不闪,她就是要让此人抓她,只有带她走,她才能……
“是何人在此?”然而,那只手还没触到谢灵沁,空气中却陡然传来一声厉喝,与此同时,遮天避日的空中,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顿时袭来。
“击。”一声轻向,直击在那人后背上,那人瞬间便没了命。
谢灵沁目若铜铃,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男子。
“没事吧?”男子轻声温语,儒雅风流。
不是贤王宇文贤是谁。
“贤……贤王。”一旁,谢灵玉面色都白了。
贤王为何在这里。
眼见首领死了,身后之人被激怒,瞬间全部涌了上来。
不得不说,宇文贤的功夫是相当好,短短十几招,便立于不败之地。
“这贤王功夫倒是真厉害。”谢灵沁紧了紧手,她可没忽视掉,方才贤王出现看着她时,那明显的,刻意的,勾引之能。
想来一个英雄救美的桥段?
这贤王怎么不去演戏呢。
看那模样,莫非是早猜到今日之事,故意出现?
谢灵沁暗暗看向谢灵玉,看她面色苍白,唇瓣发抖,眼神乱转,明显是在思忖着如何脱身。
“也不算厉害吧,若是太子出手的话,估计只一招,就能将这些人秒杀。”一旁,河却在这时轻声来了这样一句。
谢灵沁怔了怔,看着她,有些疑惑,“怎么就突然说到了太子。”
河……
“灵玉,灵沁,你们不要害怕。”
而顾着展现自己英雄气概的卑鄙小人宇文贤,战斗之余,还能表现下自己的关切之心。
谢灵玉一听这话,面色一松。
贤王没有怀疑她,真好,快,快,把这些人全部杀死,不能叫贤王认为她是这般狠毒之人。
谢灵玉现在哪里还想着让谢灵沁死,只要不让贤王误会她,她就千恩万谢了。
谢灵沁将谢灵玉的情绪收尽眼底,冷笑。
不过,幸好,贤王没有刀刀要人命,这些人还没有死,她一会只待贤王走了,就能问到话了……
谢灵沁思绪还没落,天空中,只见青影一闪,剑长如啸。
然后,她抑郁了。
这下是真的全死了。
一口气都没剩。
“这不是将军府大小姐吗,吓坏了吧,没事,贤王太仁慈,本世子把他们全解决了。”余作逸软剑一抹一收,走至谢灵沁面前,邀功似的,笑意盈盈。
谢灵沁……
河……
而一旁的谢灵玉。
逸世子也来了,天啊,难不成,她是为自己而来?
“王爷。”谢灵玉想着,立马跌跌撞撞的朝贤王奔去,温温婉婉的一脸庆幸,“多谢王爷和世子要救。”
“大姐姐,你没事就好了,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将军府也是不安稳。”
谢灵沁皮笑肉不笑的嗯了声,实际心底发笑。
她看出来了,贤王方才是故意留那些人不死的,至于目的,她不清楚,可是她可以确定宇文贤知道今日之事是谢灵玉所为,而照他看谢灵玉的眼神来说,并不想声张。
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在眼下这般得罪贤王。
一旁,贤王见谢灵沁态度,却是几不可微的皱了下眉。
的确,他是知道今日之事是谢灵玉所为,可是这个谢灵沁如此一句就被谢灵玉给拿住了,也真是,呆愣,无用。
如果争执几句,说不定他还觉得,有几会意思。
“哎,谢大小姐,本世子救了你,难道你不该说声谢谢?”
见谢灵沁半响不回应他,余轻逸竟生气似的。
谢灵沁暗暗白他一眼,我谢你祖宗。
计划全被破坏了,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可是贤王和谢灵沁在看着呢。
谢灵沁只得含笑微礼,还带着恰出其分的劫后余生之情,“多谢贤王,多谢世子。”
“嗯,这还差不多。”
余轻逸虽然知道谢灵沁是装的,可是,心里还是得到了满足。
自然,宇文贤也不疑有他,毕竟,这个余轻逸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而这般时候,那些护卫丫鬟也赶到了,看到这一地尸体,再看到贤王和逸世子,瞪大了眼。
“你们放心吧,我和姐姐遇到山匪了,幸亏贤王爷和逸世子相救。”谢灵玉此时率先出声。
“遇到这事,你们都受惊了,不如,本王送你们回府。”
“谢谢王爷,不过,我和姐姐既然是来祈福的,如今没事了,自然继续前往。”谢灵玉却轻摇摇头,实际上,手指拽得生疼。
她要看贤王的反应。
“既然如此,那本王送你们去。”
谢灵玉松了一口揶,贤王对她,果然还是在意的,方才之所以救谢灵沁,应当是也没别的意思。
“也好,本世子正好也无事,不如一起。”余轻逸一挑眉梢,竟也高声应和道。
宇文贤眼底隐有光束闪过,面上还是保持着笑意,“好啊。”
谢灵沁却五脏六腑都快拧在一块了。
谢灵玉却差点兴奋了,贤王和逸世子亲自相送,那,可是多大的面子啊。
“大小姐,你怎么了,本世子怎么看你在发抖,是不是方才吓着了?”余轻逸又状似疑惑的看向谢灵沁。
知道余轻逸是故意的,谢灵沁干脆顺势就往河那边一倒。
河立马扶住她。
“方才,实在是太吓人,看来,我是没力气去小法华寺祈福了,那就谢谢贤王和逸世子。”
“大姐姐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谢灵玉乐见其成,她今日计划落空,更不想让谢灵沁在王爷和世子面前转悠。
毕竟,她虽一物不会,名声了了,可是那张脸,着实好看得很。
更何况,她还有后招对付谢灵沁呢。
今日,从谢灵沁踏出府门那一刻,便注定是死路一条。
而余轻逸这下心绪不好了。
没有谢灵沁,他去法华寺干嘛,他就是想整治整治这女子,而且,知道太子是想利用她,他心里又能点同情心作遂。
可说出来的话,也不好收回,只能对着谢灵沁的背影咬了咬牙,和贤王谢灵玉一起去法华寺。
于是乎。
今日这一幕,很快就传出去了。
其中一番言论还是这样的,说是庆王府世子心仪将军府二小姐,特地尾随相助。
余轻逸听到这消息时,刚好借机回到城中。
下意识就要去找谢灵沁算账。
凭良心,一定是谢灵沁所为,可是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被一个小女子三番五次算计呢,于是他去了太子府。
太子正要出门,看着他,了然无波的收回眼神。
“我说,你那什么眼神啊?”
宇文曜墨眸轻睁,“这般多年,我倒是不知,你竟对将军府二小姐情有独钟。”
“苍天明月啊,子虚乌有,纯属虚构。”
“不知道福悦赌坊的聂醉儿若是听到,该是什么反应。”
“啊,她不会相信。”
“你为了向二小姐表明心迹,和贤王一起争着抢着送人家去小法华寺……”太子幽幽一叹。
余轻逸都快要哭了,“宇文曜,怎么你也这么坏……”
“我什么时候好过?”
余轻逸心里的眼泪瞬间止住,然后转为愤愤眼,“这事儿,一定是将军府那谢灵沁干的,一定是她。”
“何以见得?”宇文曜目光轻然无绪的自他脸上飘过。
余轻逸顿时一脸愤愤然,“我坏了她的事呗,我猜她明明就是故意将计就计想被那些人抓住,想套取阎王殿的的消息,不过,谁叫她明明不想让我跟着,却非说想让我跟着,让我……所以,我就一剑把那些人全给灭了,一个活口也没有,你说……”
余轻声音一顿,豁然抬眸,却发现,太子正极其手复杂的看着他。
那眼神,挺怪的。
深幽,凌寒,邪魅,又带着一点……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感觉。
“怎,怎么了?”
“人家要入虎穴得虎子,你却偏生去破坏,不怪人家。”宇文曜一字一句,自他那精致好看的薄唇里吐出来。
然后,余轻逸彻底郁悒了。
“闷葫芦,怎么连你都这样了,你帮别人不帮我……”
而太子已经出了门。
咦,不对啊,余轻逸后知后觉,连忙拉住正跟着走出去的听风,“我方才听错了吗,你家太子是在帮谢灵沁说话吗?”
听风怔了怔,然后思索半响,极认真的点头,“嗯。”
余轻逸……
这世界开始玄幻了。
不是说得利用吗,不是说利用吗,不是说利用吗?
利用升级了?
不行,这事得找谢灵沁算帐,不然真无法无天了。
余轻逸足尖一点,运足轻功,不消多久,便无声无息溜进了将军府清风。
可是,清风静静,分明没有谢灵沁的半点影迹,照方才那脚程她该早回府才对。
余光一瞥,见一丫鬟正进了谢灵沁屋子,余劝逸想了想,当即飞掠进去。
“你家小姐回来没?”
“啊!”砗磲一声啊只刚起个音就收起,“你你你……”
“我是庆王府世子,只会杀不听话的人,说,你家小姐回来没?”
砗磲看着余轻逸,好半响,这才抖着身子,嗫囁嚅嚅的道,“小姐和二小姐去上香,还没有回来。”
余轻逸又上上下下扫了眼砗磲,这才足尖一点飞出了将军府。
哼,翻遍整个都城,他今日也非得将这小女子给找到,好好整治。
等下。
余轻逸又返回,看着那丫鬟,“我来找你之事,除了你家小姐,你如果说出去的话……”
余轻逸在脖子上一抹,警告之意十足。
总不能给谢灵沁找不必要的麻烦吧。
他才不是这般没品的人。
砗磲吓傻般的点头。
余轻逸这才放心的出了清风。
而余轻逸却没看到,他转身之后,砗磲一退瑟瑟发抖的模样,看着天际处,情绪莫名。
……
而此时此刻的谢灵沁,倒是真想有人能将她找出来。
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身旁的河还伤了,不过,已被她止了血。
她本来是带着河离开的,却路遇一批山匪。
这山匪就算了,她早料到当是二姨娘和谢灵玉背后使计的,好不容易将她给弄出府,不一环连一环,都不像是她的行事做风。
但是,几个山匪而已,有河在,加上她也不弱,应付起来倒是游刃有余。
是,谢灵沁没想到的是,刚应付完山匪,却又来了一批杀手。
这些杀手,个个手段凌厉,招招杀机,一看就非等闲之辈。
如今,河受了伤,她们被关在一间空旷的屋子里。
“小姐,这些人身手不错,不像是普通的打手。”一旁,河吸了口气,这才道。
谢灵沁见她受伤的胳膊已经不再流血,这才四下张望。
“他们训练有序,手法简单,粗暴,比方才我们所遇阎王殿的人还要厉害几分。”
谢灵沁话落,看着河,“你觉得,阎王殿的人会不会这么的弱。”
河也满心疑惑,摇头,“小姐,奴婢虽没有与阎王殿的打过交道,但是,以前在太子府,倒是听听风护卫提起过,阎王殿的人并不是好相与的,方才不觉得,你这样说起,那二小姐找的那些人还真是……”
“没对比就没伤害是吧?”谢灵沁唇角忽的勾起冷意,“或者,晒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小姐何意?”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之前谢灵玉找的那些所谓的阎王殿的人,早就背叛了阎王殿,是私下找的人凑数,接生意,而眼下将我们困在这里的,才是真正的阎王殿之人。”
谢灵沁话落,河却微微心惊,“如果是阎王殿的人抓的我们,那会是谁?”
“你说,最近,最恨我的是谁?”
河豁然想到什么,“莫非是……”
谢灵沁点头,“寻不到将军府的毛病,也不能牵连到我身上,董老虽然做了诊治,把我摘出来,可是做父母的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儿子的,侍郎大夫和其夫人,如何能不报仇,之前,我在府里,他们没机会,如今我出了府,他们自然有机会,也许,这才是谢灵玉今日叫我出来的真正杀招。只是,可能她自己也不太清楚阎王殿罢,又或者,侍郎夫人和她并没有完全通气。”谢灵沁一字一句都极冷。
那样子好像不是身处囹圄,而是居于高山之巅,俯看一切。
莫名的迸射着强大的气息。
“所以,我要活口。”谢灵沁又倏的冷笑一声。
而这时,门外有响动。
然后,一名黑衣男子走了进来。
看一眼谢灵沁又扫一眼一旁的河,虽然戴着面巾,可是却依稀可见脸下那不耐烦的神情,“我们只收钱杀将军府大小姐,另外的,可以离开。”
这话一落,谢灵沁面上划过意外之色,一旁河却是一惊,当下上前一步,“我不……”
“多谢你不牵连无辜。”谢灵沁却及时打断了河的话,对着她点头,“你走吧。”
河一听这话,立马着急上前,“小姐,奴婢……”
“难不成,你能带着我逃离这里?”谢灵沁这话是对着河说的,更带着几分讽意。
河眸光闪动,一时无声,好半响,垂头,“奴婢,多谢小姐。”河一步一步忧伤的向屋外退,刚退了两步,却突然身如雷电,手指扣坏,直接击向那黑衣男子的胸膛。
速度太快,距离太近,那黑衣男子反应过来时,河已经攻击成功。
他已经受痛跪倒在地。
就在这一时受痛麻痹之时,却见谢灵沁挺身抬腿,手已经直掐她的咽喉,“说吧,你们殿主是何人?”
那黑衣男子看起来,也不是个小角色,扬起头,“哼,你们觉得,我会说吗?”
“你会的。”谢灵沁冷幽一笑,然后直接就卸掉了男子的下巴,再是胳膊,再是腿。
看得一旁的河都不免惊心。
小姐好像,挺喜欢这样。
“走吧。”然后,谢灵沁手一提,便像拽提线挂挂似的,拽着男子走出了房门。
屋外,夕阳如火,远山如黛,却杀气凌然。
一出门,便有数十名黑衣人围拢上来。
谢灵沁倒也不慌,反而提着那黑衣男子慢条斯理的在台阶上坐下。
“这样,你们谁告诉我,你们的殿主身在何处,我便放了他。”
那些人看着谢灵沁手里的黑衣男子,不敢动弹。
“不说是吧,行。”谢灵沁飞起一刀,袖中的匕首就削下那黑衣男子大腿上一块皮肉。
连皮带衣,血肉模糊,腥气弥漫。
而偏那女子淡定的坐在好里,如此的轻描淡写,面带微笑,俯瞰众生。
“你……”那黑衣男子倒是也会忍,痛得冷汁直冒,也闭口不言。
“不说是么。”谢灵沁面上浮过冷笑,再是一刀。
又是连血带衣,在空中划过一弧线,血迹在地上洒落一片星碎。
偏那女子就那般从容镇定的手起刀落,明明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魔,却眉目秀美,清灵干净。
有时候,有着高强的内力与武功不可怕。
最可怕的,往往是这种没有一点温度的残忍。
血,顺着台阶蜿蜒而下。
一时间,空气静得可怕。
“还是不说……”谢灵沁唇瓣划过冷意,再抬手,这次,那刀直接就落在了黑衣男子的脸上……
“我说。”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声音,铿锵有力,“我们从来不知道我们的殿主长什么样。”
谢灵沁蹙眉,视线一冷,“什么意思?”
“不许说。”被谢灵沁削去几刀肉的黑衣男子要阻止,不过被谢灵沁一拍,便没了声儿。
那人触着谢灵沁投来那豁然凛冽的眼神,又看了看黑衣男子,谨慎而戒备,“阎王殿并不是外界想的那般简单,里面复杂庞大,等级分明,若我们这等打杀人的小队,根本连进阎王殿的主议殿都没有资格。”
谢灵沁看着那人,不说话。
“你信或者不信,这都是事实。”那人说完,又呼了口气,“如今,我们行事失败,回到阎王殿也是一死,我只是想救我们首领,才告之于你。”
谢灵沁沉默。
一旁,河扶着胳膊,也不免惊心,她只听过阎王殿之名,却不知内里到底多少复杂,如今听这人说来,这阎王殿怕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是啊,谢灵沁眉目始凝了霜,不止厉害,且神秘,残忍。
任务失败就死么?
与她前世的接触的那些究极血腥杀人组织倒是如出一辙。
谢灵沁突然手一松,将手中那人放下,而后,将匕首擦干净,这才收起,示意河与她离开。
这些人眼里已经没有对她的杀意,换而言之,从他们被他逼得说出他们知道的那一刻起,杀她,已毫无意思。
的确,也无人拦,十几人自相让出一条道,让这比他们还要冷血的女子而行。
直到她走出那间阴森的院子,方才说话的人这才上前扶起地上的男子,“大哥,你没事吧,我们走……”
“等一下。”
那人刚扶起地上血肉模糊的男子,却见谢灵沁又返回回来。
十数人当即扬起兵器,如临大敌。
河也同时全神戒备,却被谢灵沁抬手阻住,而后看着地上相扶的两名男子。
“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们想离开,最好是兵分两路,然后向东走,因为那里,据说,极好生存。”
清冷的话语一落,谢灵沁这才转身离开。
“等下。”这次出声的,却是方才被谢灵沁生生削了几刀肉的男子。
男子猛的扯下蒙面的面巾,浓眉剑目,一脸煞气,“我们收了别人的钱,不能出卖对方,不过,可以劝小姐一句,阎王殿之强大,非一人之力即可为,小姐还是止步别触,以免误了卿卿性命。”
这番话字字深刻,铿锵有力,却并无鄙夷轻视之心,分明就是在提醒她。
谢灵沁转回身看着那男子,忽而,抿唇一笑。
清冷妖丽得没有一点温度。
“我就是喜欢挑战那些不可能的事。”话落,抬手一掷,“这是止血散,好自为之吧。”
话落,带着河扬长而去。
一众黑衣人看着那背影,女子轻灵的话好似还浮在空气中,那抬手抛药的动作,干净利落的好像还在眼前。
有时候,心灵的震撼,也只那么一瞬。
……
夜,已黑,如化不开的浓稠。
河不懂,若是他们再出个岔子乱说话,那岂不是置小姐于死地吗。
“小姐,你为何要帮她们啊?”
“不知道。”谢灵沁道,须臾,声音又颇轻,“可能……”
同情吧,同情自己。
同情自己曾经那双手染血的短暂一生。
河不好多问,只能敛了心神,再抬眼时,二人已经距离将军府不远,然而,二人同时停下脚步。
河面上一片肃色,“小姐,将军府围了这么多的官兵……”
谢灵沁甩甩手悠悠冷笑,“报官,才是能将一件事情闹大的最好选择,未出闺的小姐白日出门,如今天黑未回,不管生死如何这名声……”
谢灵沁摇头。
“将军虽不太重视小姐,可是小姐的名声受损,到底将军府也不好过,将军……”
谢灵沁拍了拍额,“想必,是二姨娘借着担忧我的名义,先斩后奏了。”
“二姨娘不是还在禁足?”
“以担忧我的名义行事,反而讨得谢将军欢心。”
谢灵沁说着,又看了看河的胳膊,“好些了吧。”
“嗯,小姐,你别担心奴婢了,不如,奴婢带你悄溜进府,去找老夫人……”
河话未落,谢灵沁抬手一阻,“没用。”
河有些不解,“小姐你是将军府嫡女,老夫人虽不是真的喜欢你,可是,到底爱面子的。”
“可是,二姨娘此下和谢灵玉已经将事闹大,若是我们现在出现在老夫有面前,只会让她对我生疑。”
河想了想,无可辩驳。
看着谢灵沁,眸中露出心疼,“小姐……”
“别悲春哀秋,今日个,不是有人坏了我们的事吗,我们去找他。”
“谁?”河有些愣。
“余轻逸,逸世子。”谢灵沁说这话时,人已经转身向庆王府而去。
老实说,她没把握。
可是,她有筹码。
余轻逸本来就正在找谢灵沁,可是每每寻到足迹,就又不见了踪迹。
这会刚横空一掠颇为丧气的要回庆王府,侧眸一扫,便见着谢灵沁带着河正行走在巷子里。
当下二话不说,就出现在二人面前。
“谢灵沁,你可真叫我好找。”余轻逸双手插腰,语气不悦。
“我正好要找你。”
谢灵沁平静开口。
余轻逸闻言,眸光怔了瞬,须臾,笑了,“你找我?是不是感谢我今日我相帮啊。”
“世子可知,我不知所踪,将军府报官司寻找我的消息了?”
谢灵沁很平静。
余轻逸点头,“没错,堂堂将军府大小姐失踪这般久,啧啧啧……”余轻逸摇头,倒是有些幸灾乐祸,“后果,不太好啊。”
“所以……”谢灵沁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忽见空中落下一人。
正是之前她见过的,太子身边的那位听风。
听风看一眼谢灵沁,便对着余轻逸抬手一拱,“世子,太子寻你有事,请立即前往。”
“啊,他找我,等下,我先听她说说事儿。”余轻逸摆手。
“世子,太子说事情很急。”听风再道。
“……行吧,那你行等我下,我去去就来。”余轻逸耸耸肩,看着谢灵沁,“反正也不多在乎这一阵儿,你在这里等我。”
话声一落,便和听风一道离开。
谢灵沁……
偏头看一眼河,“我确定,太子是故意的。”
河敛收眉宇,垂头,“小姐,太子……”
“别为你前主子说好话,这厮不是个好货色。”谢灵沁说这话时,有些切齿咬牙。
“太子是有多寂寞,非要包养我。”半响,谢灵沁又冷冷的吐出这一句话。
河……
风吹过,河,心尖儿抖。
“那,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灵沁紧了紧手,睨她一眼,“找呗。”
“找?”
谢灵沁饱含深意的看她一眼,直接向巷子外走去,“找一个能帮我们的人,柳云洲,或者,董老也行。”
说到这两个人,谢灵沁自己都摇头。
河不予微词,紧紧跟上。
“其实,我若是使点美人计,嫁给柳云洲,也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到时,他高中榜首,又有淑妃娘娘这个后盾,前途当不可限量。”
谢灵沁轻喃自语。
可是,第一个字眼都被河听得清楚,张着唇,有些惊悚,“小姐,你认真的?”
谢灵沁回头看着她,“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
河……
小姐压根就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
“小姐,不如,我们去,找找太子,太子定会……”
“柳云洲虽说迂腐了些,不过,家里有钱,看面相,像是个疼老婆的人,以后,我再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把正妻之位给坐稳当了,倒也不赖。”
谢灵沁是真的认真有考虑。
河却有些欲哭无泪。
小姐,你真的是认真的吗。
“想做正妻,还想生个一儿半女。”
空气中,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冰寒,邪魅。
每一个字夹着秋风,好像打在人的脊背上。
谢灵沁脚步还没停下,扑面而来的冷空气,便让她下意识蹙眉。
再睁眼时,面前,不过三步之遥,太子,宇文曜。
一袭黑色鎏金镶边的锦袍,腰束玉带,墨发飘扬,眉目精致若春风玉润。
却眼底冷魅似能看透天地万物。
这种只是随意一站,便睥睨万物的威压,真不是寻常人可以有的。
河慌忙退后一步,“给太子请安。”
“哦,太子好。”谢灵沁挥了挥爪,似模假样的弯了弯腰。
“别在本宫面前虚伪。”一道风轻来,直接让她微弯的身子瞬间打直。
眼敛微抬,是太子那似笑非笑让人发怵的眼神。
谢灵沁有些打鼓。
她知道,太子一直在暗处。
只是凭直觉而已。
所以,说那些话也不过是激他。
他既然能救了她,再如何践踏她,想必不会轻易让她死了的。
“不过,你方才说的倒是符合本宫心意,将你嫁给柳云洲,好处倒是不少。”
宇文曜轻轻开口。
没有任何表情,字音也毫无起伏。
谢灵沁的心,却陡然一瞬沉入谷底。
这太子,不会是认真的吧。
“臣女,方才只是说着玩。”谢灵沁紧了紧手,很是挫败。
这种被人压迫的感觉,到底要何时能结束。
“知道,就好。”宇文曜见得谢灵沁的态度,语气这才缓和几分,一抬手。
顿时,太子那辆通体黑色的马车听风驱着走了过来。
“走,本宫送你回府。”
太子转身,云淡风清。
谢灵沁有些怔。
虽然,她最开始是有这样想过。
谁有太子有面子,太子一送她回府,所有潜在的流言蜚语全部化为空。
可是,她不想欠太子人情。
也觉得这是奢望。
眼下……
行吧,实力,实力,钱钱钱。
权权权,她早晚得弄到这些。
河看着谢灵沁,似想说什么,可是,看看听风,又看看紧闭的帘幕,只能小声开口,“小姐,小心。”
谢灵沁当然要小心。
低垂着头走向马车。
听风侧身一让,“灵沁小姐请。”
谢灵沁看她一眼,总觉得这护卫看着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心里却是看她笑话笑开了花。
“听风护卫,长得真帅。”谢灵沁说,好像在说着赞美的话,可是面上分明就是一幅,“你怎么不帅死的”的表情。
明显看到听见那错愕的表情,谢灵沁这才几分得意的,一下子跳上马车。
“嘶鸣。”
谁知,谢灵沁刚一跳上马车,那马儿竟突然躁动起来。
若不是谢灵沁动作快,拉住车柱,只怕就要跌下去。
“又不是春天,叫什么,当我好起伏。”谢灵沁也不是吃素的。
对付不了太了,难不成还对付不了一匹马。
她当然知道方才河那句“小心”的意思。
是因为,她早听说过,太子这辆马车,除了太子,可从没任何人坐过。
曾经有人妄图坐,可是下场……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啪。”
谢灵沁对着那马脸就是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拍下。
“给你脸了是吧,你不就是吃得好点,长得帅点,住得档次点,你牛什么牛,还不是一匹马,扛金山载银海了,能活千百万万年了。”谢灵沁一口气,不急不恼的骂完,这才缓缓收回手。
四周,突然沉静得可怕。
河和听风对视一眼,同时,垂下头。
噤若寒蝉。
灵沁小姐(小姐)这话,不是明明白白的指桑骂槐吗。
他们,什么也没听到。
什么都看到。
可是,方才谢灵沁那巴掌不重,却也不轻。
那马竟很是灵性,昂着头,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死死的瞪着谢灵沁。
好像不觉四周突然沉得可怕的气氛,也不觉一旁那道落在她身上,几欲能吞噬掉她的眼神,谢灵沁却又轻巧的跳下马车,转至那马正前方,抬手,温柔的摸着它的头,“知道错了吗?”
听风……
灵沁小姐会被飓风给踢死吧。
这马,可不是普能的马,不仅极有灵性,还特别的……暴脾气,刚才挨了一巴掌,这会儿……
听风下意识的朝太子看去。
可自家太子,面不改色,面无波澜。
灵沁小姐……
“小姐……”
河也忍不住出声,很是着急。
然而……
一句话还没出来,整个神色愣然。
因为,方才还昂头怒视仇人般的黑马,此时竟然顺着谢灵沁的手乖巧的垂下了头,不仅如此。
还甩了甩尾巴,蹭着谢灵沁的手。
那样子,明显是在撒娇。
“乖,知道错了就好。”谢灵沁又摸摸飓风的耳朵,清淡一笑,复又跳上马车,掀帘钻了进去。
一切动作一气呵成。
却看呆了听风和河。
听风看着河,“飓风……”
河点头。
“灵沁小姐方才的话……”
河摇头,“我方才什么也没听到。”
太子一掀袍子,面色沉稳,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上了马车。
“怎么,听风护卫这般会儿就不会驾马车了?”
马车内,太子仍未发话,谢灵沁的声音却倏的传出来。
听风依然没动。
太子不发话,他,不敢。
方才灵沁小姐话里话外之意如此明显。
太子不可能听不出。
可是,太子到得此般,都还没有说一个字。
“驾车。”
终于,冷冷寂寂两个字,自马车里飘出来。
听风瞬间坐于马上,河紧随其后。
“驾。”
马车当即向着将军府而去。
驾马车的听风和河面面相觑,呼吸放轻。
因为,马车里,一点声响也没有。
太——太安静了。
“听风,太子不会把我家小姐如何吧?”
河密里传音。
听风……
天知道。
而此时,马车里。
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宇文曜不说话。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冲动之后的谢灵沁收起全身的锋厉,柔顺的坐在那里,微垂着头,极其的乖巧。
“呵!”
忽而,宇文曜冷笑一声。
这一声,听得谢灵沁头脑有些发麻。
“爽吗?”宇文曜问。
谢灵沁敛收情绪,抬起头,一本正经,“回太子,不爽,手打痛了。”
“哦?那要不要本宫赔偿你?”
谢灵沁吞了吞口水,端坐如松,“太子如此风华绝彩的人物,能帮太子教训马是臣女的荣幸,得太子之福还来不及呢,何来的要赔偿,太子……”
“说人话。”
宇文曜薄唇轻吐三个字,谢灵沁身子微颤,抬眸触上太子那凉冥又邪魅的眼神,默的回复本性,“太子要赔,自然求之不得。”
“哦?”宇文曜眼睑轻抬,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
谢灵沁心尖儿一颤,如此近距离看这太子,长得真是好相貌。
得天独厚,鬼斧神工。
这样的脸,不去色诱都亏了。
不过,这一身寒气,实在太迫人,让人分分钟想跳车。
须臾,太子视线收回,轻阖眼眸,恍若谢灵沁不存在。
谢灵沁松口气,空气中,淡淡梨香萦绕,让人神思清明。
“太子,到了。”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听风在外面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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