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

  马车内,谢灵沁看着太子,等他发话。

  “不要觊觎本宫的美色。”

  然而,宇文曜吐出的一句话,顿时让谢灵沁心里那微末的感激之意化为乌有,起身,就要去撩帘下马车,胳膊却又被一股大力给拉住。

  “太子,何意?”

  顺着那只有力的胳膊,看向胳膊的主人,谢灵沁明显不太耐烦。

  “坐下,看戏。”

  将谢灵沁的不耐烦看在眼里,太子本来就要松开的手突然力量一重,说话间,一个用力甩,谢灵沁就又坐了回去。

  后背撞在车壁上,都痛了。

  不过,谢灵沁来不及心里咆哮,面色不好,她关注的是,太子方才所说的。

  看戏。

  而将军府门口,京兆尹此时正好带着人过来向谢将军互通谢灵沁至今未寻到的消息,一眼便瞧得太子的马车,面色虽疑,却立即拱手上前作礼,“下官见过太子。”

  “免了。”

  太子声音传来,京兆尹思忖了瞬,又看了眼身后的将军府,这才又无比恭敬道,“天色渐黑,太子此行,也是来将军府?”

  “发生何事了,让京兆尹你这大晚上劳师动众的带着这么多人。”

  京兆尹闻言,立马毕恭毕敬的将将军府大小姐谢灵沁失踪,将军府报官,他遍寻未果的事说出来。

  一字一字,详细尽致。

  谢灵沁也顺便听了细节,彻底了解了个大概。

  不得不说,二姨娘和谢灵玉这盘棋下得可真是好,今夜她若是真的如以前那般柔弱,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理,死无全尸。

  “将军啊,你不用太担心,许是大小姐久未出门,去哪儿玩过了头呢……”

  “担心?哼,她最好不要生出事来。”

  “都怪我,全是我的错,当时姐姐说受了惊,只带着一个丫鬟回府,我也没说什么,是我处事不周……”

  “不怪你,是她自己不中用,这么点事儿就吓到了,祈福也不去了。”

  此时,随着说话声,谢将军,二姨娘,谢灵玉三人带着丫鬟仆人正自府里走出来。

  见得京兆尹的面色,再看到他身后的马车时,谢将军面色当下一惊。

  太子的马车?

  太子驾临将军府了?

  太子虽不得圣宠,可是到底是太子,且太子之惊才,不是谁都能比的。

  “臣见过太子,不知太子驾到所为何事?”谢将军与京兆尹点头示意后,当即上前。

  其后,二姨娘和谢灵玉自当跟上。

  谢灵玉的心思此时却是抑止不了的起伏波动。

  太子从来是深居简出,少于在都城现身,这会子竟然来了将军府,难道,真的对她有心?

  白日里先是贤王相救,再是逸世子,如今又是太子,她谢灵玉到底是得了上天多少眷顾。

  “本宫听说,将军府大小姐丢了?”

  而好半响,太子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听不出是何情绪,却就如大石沉底,让人生不起任何忤逆的心思来。

  还只得恭敬听从。

  “回太子,是的,臣,正和京兆尹大人寻着呢。”

  谢将军说到这里,就朝身侧的二姨娘恨瞪了眼。

  太子在前,二姨娘就是想撒娇,也不敢造次,只能默默后退一步。

  她知道,将军是怪她报了官。

  可是,不报官,怎么能将事情闹大呢。

  “这个……”京兆尹这时看着谢将军,却有些难以启齿,“谢将军啊,下官带着人来,就是和你说,暂时,还没有大小姐的消息。”

  “一点踪迹也没有?”

  京兆尹也可见的挫败之色,摇头,“哎,是下官无能。”

  “这可怎么办啊,都这般晚了,会不会是后面,大小姐又遇到了山贼,被……”二姨娘一脸担心紧张的样子,害怕声调不够高,外人听不到。

  “不要胡说。”

  谢将军正烦躁呢,再不喜谢灵沁这个女儿,那也代表着他将军府的门面。

  被山贼劫走这种事,自不可传出去。

  而他一声喝,二姨娘立马如醍醐灌顶才明白过来般,住了嘴,声音压得低低的,“将军,对不起,妾身,妾身,是太担心了,妾身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她才被贤王休弃,如今若是又遇上这种事,声名尽毁,以后,怕是就要……”

  “母亲,你别这样……”

  谢灵玉上前劝慰,看着娇容担忧,实际与二姨娘交汇眼神时,都快要喜极而泣了。

  侍郎府早就传来消息,说已经抓到谢灵沁了。

  眼下这个时候,谢灵沁估计已经死得七零八落了,而到了明天早上,她的尸体就会被拔得精光的出现在都城最热闹的集市上。

  再之后,她再寻个机会弄走尸体,把那张脸给剥下来。

  一切,就是如此的天衣无缝。

  母女俩在这里高兴着,揣思着,算计着。

  马车内,谢灵沁却比谁都还要平静。

  难怪太子要叫她看戏。

  也是,她如果方才就出去了,还真就少看了这一场戏。

  瞥眼看向太子。

  太子却已经经轻阖眼眸,一副万事不理的模样。

  “行了,这是府门口,不要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你们先进去。”谢将军面色发沉,在呵令二姨娘和谢灵玉进去。

  “不知太子殿下,寻臣有何事?”

  话落,谢将军又询问的看向马车。

  而马车内,太子的微阖的眼眸忽然睁开,视线却一瞬不瞬的落在谢灵沁身上。

  沁凉含幽。

  “你看我干嘛?”谢灵沁压着声音小声道。

  “你还不下去?”太子却明显在撵人。

  谢灵沁……

  神经病,方才她要下去,他叫她看戏,这会子,她戏没看够,他又撵她下去。

  有毛病吧。

  我就不下去。

  “戏没到位,先不下。”

  谢灵沁说。

  太子眸中隐隐有光束流过,唇角似有笑意一闪而逝,竟也没说话。

  谢灵沁当然没看到,只是觉得太子突然这么安静没有反驳她,或者践踏她,好不习惯。

  呸呸呸!

  习惯是病,得治。

  “本宫只是路过,将军不用招呼。”稍倾,太子这才对着马车外慢悠悠的丢出一句话,语气,竟难得的平和。

  谢将军一听这话,一颗悬起的心登时落下去。

  他方才也仔细想过了,这些日他也没做错什么,每一步都走得严谨。

  那日安平侯府,他还尽心尽力的收拾残局,万不该引得太子不快才是。

  “将军,若不然,我们多叫一些人帮忙吧。”

  而还未进府的二姨娘听得太子并不是为谢灵沁之事而来的,立马又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又走回来,真真诚诚的看着谢将军,“妾身可不能叫人说我这个姨娘做得不好啊。”二姨娘言语切切,“大小姐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妾身如何告慰姐姐天上之灵。”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呀,都是女儿的错,不怪你。”谢灵玉说着这话时,突然面色一亮,“父亲,不若,女儿去找贤王帮忙,一起派人寻找?”

  谢将军听着这话,顿时拧眉思忖。

  请贤王帮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也有隐忧。

  谢灵玉看到谢将军的面色有松动的迹象,心里顿时乐了。

  真好,还给她一个和贤王联络感情的机会,这个谢灵沁,你死了也真是在做好事呢。

  “找什么啊?”然而,谢灵玉正想得飘飘然,一道清灵的声音突然传来。

  谢灵玉灵魂都是一怔。

  谢将军,京兆尹也是一惊。

  二姨姨面色如听到了鬼音。

  然后,众人纷纷看向太子的马车。

  因为,声音是从那马车里传出来的。

  再然后,众人便见那马车的金丝帘幕轻轻一掀。

  一个纤姿玉立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灵沁……”

  谢将军开口的声音沉暗复杂。

  谢灵沁却是一幅久睡才醒过来的模样,轻松淡然,“父亲。”

  而谢将军和京兆尹此时关注的都不是谢灵沁,而是,谢灵沁竟然是从太子的马车里出来的。

  太子的马车,除了太子本人,何曾出现过外人,且还是一名女子。

  且还是这整个北荣京都最名不见经转的谢灵沁。

  怎么想都不能将这二人想到一起。

  “谢灵沁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谢灵玉登时上前,声音都带着紧张,不过,话刚出口,便被谢将军狠狠一瞪。

  “我……父亲,我之前回来时,正好遇到太子,与太子说了好久,太子见我一个人,也没个车夫,便送我回来,我,太累了……”谢灵沁有些内疚的垂着眉眼,“便睡着了,叫父亲担心了,是女儿不孝。”

  谢灵沁边说着,边缓缓下得马车来。

  可是,太子方才还……

  谢将军与京兆尹对视一眼,都嘴角莫名抽。

  那太子,方才明明就是在糊弄他们?

  “父亲,会不会里面的太子是假的,太子的马车被人偷了?”谢灵玉实在不相信,太子怎么会送谢灵沁回来,就算送,也该是她,怎么会是谢灵沁。

  心情激涌,让她一时没忍住便说了出来,而且,她确信,里面的人绝对不会是太子。

  太子是何等人物,之前在安平侯府看似救了谢灵沁,可是对她的态度可是众人所见的鄙夷。

  再看谢灵沁从这马车上下来的样子,睡眼惺忪,悠闲肆意。

  像是从太子马车上下来的样子?

  哼,不过,这个谢灵沁胆子也太大了,为了保全自己的声誉,都不异找人来冒充太子,还有其护卫。

  难怪这护卫从头到尾面无表情不说一句话,是怕被戳穿啊。

  真是不想活了。

  是以,谢灵玉又自信有力道,“如今江湖巧技,会变声之人多也,父亲,京兆尹大人,还是得小心为上。”

  谢灵玉这话一说,谢将军不仅没有责怪,竟反而像是听到了心里去,与京兆尹对视一眼,好像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尤其是谢将军想得更多。

  他倒是真希望里面是太子,可是,不可能。

  当然,如果里面不是太子的话,那眼下,重要的已经不是谢灵沁清白声誉,将军府的名誉。

  冒充太子,那可是死罪,可是会牵连到整个将军府的。

  瞪了眼谢灵沁,谢将军和京兆尹他们再看向太子马车时,神色多少与之前不太一样。

  听风瞧着,都不禁唇抽,暗暗看了眼谢灵沁。

  这个灵沁小姐,方才那下马车的样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一时间,四下安静。

  终于,京兆尹和谢将军同时上前一步。

  “敢问,里面,真的是太子殿下?”

  “父亲,你这话问得真是奇怪,里面就是太子殿下啊。”一旁,谢灵沁看着谢灵玉那恨不能立马掀开帘幕的样子,登时看着谢将军正正开口,“是真的,里面真是太子殿下。”

  这表情,却就是那么的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当然,谢灵沁拿捏得恰到好处,虽然她也挺想将太子一军,可是,太子会弄死她的。

  “谢灵沁,好样的。”

  脑中却突然传来声音。

  谢灵沁立马作低眉顺眼状。

  她可是啥也没多说,啥也没多做呢。

  而她这样子看在谢将军一众人的眼里,更像是作贼心虚。

  而关键时候,却又听谢灵玉像又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对了,大姐姐,我记得,你是和你的丫鬟河一起的,而今你一个人,你的丫鬟呢?”

  这话问得……

  谢灵沁抚了抚额,一脸无辜,“河应该,已经早就回了府吧。”

  这话……

  又是这么的没底气。

  更叫人怀疑。

  谢灵玉无比得意,不过还是知道收敛些,“哼,我和父亲早将将军府里里外外寻了个遍,根本没有她的影子。”

  谢灵沁顿时捂唇,很是惊讶,“不可能吧,是不是这丫鬟上哪儿偷懒去了,你们没找着。”谢灵沁好像也有些慌了。

  这下子,几人是妥妥确定了。

  作贼心虚啊。

  自己都解释不周全。

  “是人是鬼,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谢灵玉又看向谢将军,“父亲。”

  而马车里,此时依然没有声响传来,听风没有听到命令,也依然那样端坐着。

  谢灵沁的目光在谢将军,二姨娘还有谢灵玉以及京兆尹大人身上一晃而过。

  有点在看白痴。

  他们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

  冒充太子?

  她的胆子有这般大?

  哎,果然,人云亦云这种东西上,真的会拉低智商。

  “冒充?”许久,久到京兆尹已经悄悄挥手命令人快将马车围起来时,太子的声音终于自马车内传出来。

  那么凉寒丽魅。

  那么沁人心骨。

  那么强大到让本欲靠近的官兵纷纷变色,后退一步。

  然后,在所有人注视中,那金丝车帘缓缓掀开。

  太子缓步而出。

  身若玉树,容颜如玉,眸若深谭,白衣潋滟。

  视线轻转,便是运筹帷幄,杀伐果决。

  谁能说,这太子,假了去。

  “你说,本宫是人是鬼?”

  宇文曜的目光倏然如利刃般扫着谢灵玉。

  那寒冷的光芒,震得谢灵玉面色瞬间苍白,只感觉头盖骨都快要被掀开。

  怎么,怎么会……

  “不,一定是假的,父亲,人皮面具,人皮面具……”谢灵玉嗯着口水,还在不知死活的叫嚣。

  “住口。”谢将军一声怒孔,抬手就一巴掌给挥来,“太子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面前这个是真太子还是假太子,他在朝中这般多年,如何能不清楚。

  谢灵玉被打得脸一偏,云里雾里,死不甘心。

  而一旁的京兆尹,此时已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有眼无珠,请太子见凉。”

  实在是,太子之前那语气,太平和了,太……

  再看将军府大小姐,也太平和了,太……

  他们才着实不敢相信。

  “是臣教女无方,眼珠蒙尘,还请太子见凉。”谢将军也登时跪下下。

  照理说,诸如他和京兆尹这般朝中职位,看到太子,也只是行礼即可。

  可是,就在方才那么一瞬,触到太子那强大到几乎迫人的眼神,他们竟不自觉的就跪了下来。

  而且,理亏啊。

  谢灵沁瞧着这些人像是老鼠见到猫的架式,无语得很。

  “呵!”太子冷笑一声,高居于马车之上,容颜如玉而冷峻,“好一个教女无方,那本宫,今日就好好的帮你教一教这个女儿。”

  太子话落,抬袖一抚。

  也跟着跪在地上还没反应应过来的谢灵沁还没闹明白,整个身体便已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府门前的台阶上。

  谢灵沁那个冤啊,痛啊,痛得五脏六腑生疼之际,脑子终于开窍了,明白过来。

  是谢灵沁。

  她就是故意让她这般怀疑的。

  谢灵沁完全无视于谢灵玉那愤恨的眼神。

  自己要作死,和她有什么关系。

  谢将军眼看着谢灵玉痛得面色发青,却也无能为力,只能道,这个蠢货。

  一旁二姨娘腿儿都在打颤,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本宫今日心情好,就罚她跪此一夜好了。”

  稍倾,太子这才收手入袖,留下轻描淡写一语。

  心,心情好?

  跪一夜?

  这……

  可是,无人敢辩驳。

  谢将军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招来更大的惩罚。

  而太子的视线这才缓缓落在谢灵沁身上,抬了抬手指,“你?”

  谢灵沁忙恭敬应声,“臣女在。”

  “嗯,没有说谎,确实是在山里迷了路,才惹得京兆尹这般动静,那本宫,便不怪你拦马车之责。”

  话落,拂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然后,听风驾着马车,远去。

  谢灵沁看着那越来越远的马车,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这话不就明摆着和她脱离半系,让人知道,他太子并没有与她谢灵沁关系很好,而是她谢灵沁歪打正着,走了狗屎运,碰上太子心情好。

  不过,也为她这般晚回来自圆其说一把。

  更不叫人对她生疑。

  所以,无所谓了。

  再看看谢灵玉。

  啧啧啧。

  痛得这么面色扭曲的,真好看。

  “灵沁……”谢将军的眼神几分晦暗的看着她,“是你拦了太子马车?”

  “是啊,方才女儿本来想说,可是……”谢灵沁叹口气,“我和二妹妹分开之后,本来是要回府的,可是看着郊外山光景好,就多驻足了一会儿,却不知怎么的就迷了路,心下着急,就和河分开走,说是到了府里,先给父亲报个平安,庆幸,我竟遇到了太子,至于河……”

  “啊,小姐,你回来了,太好了。”

  谢灵沁正说着,河自府内快步走出来,一脸急愧之色,“是奴婢的错,奴婢回来之后没看到小姐,本来要去与将军说,可是走了太多路,太累,竟不知怎么的就睡过去了,请将军责罚。”

  “算了,事已于此,父亲也不会和你计较。”

  谢将军还未发话,谢灵沁便轻言一语,就免了河的责。

  这……

  谢将军还能再责怪?

  “那,既然如此,下官便告退了。”剩下来的就是家事了,京兆尹自不好再参与,忙拱手告辞。

  “让京兆尹费心了。”

  谢将军自要礼送一番京兆尹,直到所有人远去,一行人进了府邸,这才看着谢灵沁,“灵沁,这一路上,在马车里,太子可有对你说了些什么?”

  谢将军还是觉得,太子竟然会送谢灵沁回来,太奇怪了。

  谢灵沁似乎疑惑,抬起头,“太子倒也没说什么,就说,送我回来,其他的……”谢灵沁摇头,“没什么特别,就是,太子那身气势,挺吓人的,让我大气都不敢喘,还好后来睡着了。”

  谢将军的目光又在谢灵沁面上寸寸扫过,这才松下心来,“无事,看来,是你幸,得太子顺便相帮而已,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

  “还有你和你,该禁足的,继续禁足,该罚跪的,一会儿收拾好自己,在府门口好生待着。”

  这话自然是对二姨娘和谢灵玉说的。

  谢灵玉现在是又痛又恨,咬唇瓣想说什么,却被二姨娘以眼神呵斥住,然后叫人扶着谢灵玉回房,这才又跟上了谢将军的脚步。

  看来,还想再试图挽救一把。

  而谢灵玉这时却跟上谢灵沁,与谢灵沁肩并肩,退去所有的温柔和婉,眼神阴毒,“谢灵沁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谢灵沁停下步子,侧眸不解的看着谢灵玉,“我不懂你是何意思。”

  “不懂?”谢灵玉几乎快要怒火攻心了,“你真的不懂吗?”

  “呀!”谢灵沁突然惊讶的捂着唇,“难不成,妹妹如今对太子也动了心思,见我从太子马车里下来,心里不平衡,哎呀,不是我说啊,二妹妹,贤王如此好,你怎么可心思两用。”

  “你……”

  “哎,妹妹别气,我看你今夜伤得不轻,赶紧回去上点药,毕竟,一会儿还要跪一夜呢。”

  这话戳到了谢灵玉的痛处,当下想要抬手向谢灵玉煽来,只是,手被河一把握住,“二小姐,我家小姐是这将军府的嫡女呢,这身份就长你不止是一个头。”

  平日里看着没脑子的丫鬟,此时这般大力,一时间让谢灵玉错愕之后更加恼恨,“放开。”

  “好。”河在谢灵沁的示意下,抬手重重一甩。

  谢灵玉顿时受力不稳,直接跌到在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一旁丫鬟正想上前扶,却被谢灵沁一个眼神给震住,不敢上前。

  谢灵沁走过去,一脚直接踩在谢灵玉的裙摆上,缓缓低下头,“谢灵玉,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今日所遇山贼之事,你心里当比谁都清楚,我不说,只是不想费精力,当然,你若想要死,我可以成全你。”

  谢灵玉愤怒至极,眸中怨戾,“谢灵沁,你怎么不去死。”

  “是啊,你怎么就弄不死我呢。”谢灵沁说着,身子步步靠近谢灵玉,“你说,是不是……”

  “谢灵沁,你在做什么?”

  正值此时,一道冷喝声突然传来。

  谢灵玉闻声,面上愤狠之意顿时一退,取而代之的是无助,可怜,委屈。

  谢灵沁侧眸,看着那锦衣玉袍,正走近的少年。

  谢聃聆。

  “还真以为你被狼给叼去了,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欺负二姐姐。”

  谢聃聆急切的走过来,一把推开谢灵沁,便急急扶起已眼眶发红的谢灵玉,“二姐姐你没事吧,方才的事我都听说了,定是太子被这个女人给蒙骗了。”

  这个女人?

  谢灵沁眸光微凛。

  “聃聆,不是叫你好好待在房里看书吗,你怎么来了?”谢灵玉楚楚可怜的抬了抬眼睫,轻声得让人想呵在怀里。

  谢聃聃见此更加气愤,“还好我回来了,不然都没想到,她平日看着没出息的样子,背地里,心思竟这般歹毒。”

  “不。”谢灵玉慌扯着谢聃聆的袖子,“聃聆,你不要怪大姐姐,她只是今日遇到山贼,我有贤王相助,而她……不怪她。”

  “哼,贤王喜欢二姐姐,是二姐姐才貌可人,她凭什么嫉妒。”

  哦,我的天。

  谢灵沁真想敲一敲这个谢聃聆,看他的脑袋里到底长了什么屎。

  而谢聃聆说着话,还小心翼翼的将谢灵玉护在身后,看着谢灵沁的眼神,像在看杀父仇人。

  十三四岁的少年,身量正长,比谢灵沁还要高一些。

  本就唇红齿白,美如冠玉,此时,红唇紧扭,眉宇含怒。

  倒是颇为几分气势。

  不过……

  谢灵沁只是凉冰的看他一眼,然后对一旁河示意,“走吧。”

  轻淡两个字,泰然自若,仿若不染世间尘埃。

  谢聃聆见谢灵沁走了,狠狠的跺了跺脚,“这个坏女人。”本不想上前理论,却被谢灵玉拉住,“别。”

  谢聃聆无奈,这才和一旁丫鬟扶着谢灵玉向另一边走去,“二姐姐,我送你回院子。”

  “嗯,聃聆,有弟如此,我也很是欣慰,不过,你千万不要怪大姐姐,她心里……不舒服的。”

  “二姐姐你别说了,她是什么面目,我方才是看清了,倒叫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太子也不是我等能得罪的,只不过再要跪一夜,也便是叫我自己长脑子。”

  “二姐姐,你真是太善良了。”

  声音渐渐远去。

  可是,河有内力。

  谢灵沁因着前世的关系,也是耳目灵敏,加之这些日来,身体日渐好了,勤于锻炼,所以,即使隔得如此远,也只字不差的听了去。

  “小姐,奴婢觉得,你若是与公子说清楚,说不定他便不再被二小姐蒙骗。”

  “我没必要把他教聪明,只要不妨碍我的路,无所谓。”

  谢灵沁冷冰冰道。

  河又回头看了一眼,面上有些叹色。

  回到清水,用过饭后,谢灵沁想了想又偷溜出了将军府,与白玉见面。

  经过今日一事,她觉得,有些东西,她需要再改一改。

  冒菜店已经差不多准备就绪。

  白玉听了她的一些计划,看她的眼神都是发懵的。

  “我说,言射,你这小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妖怪,脑子里怎么能这么多我想都不敢想的主意。”

  “能生财就是好主意。”谢灵注不以为意,又和白玉细细商量了下,看看天色,这才与白玉分别,去了另一个地方。

  户部侍郎府邸。

  也就是秦起的家。

  她那日在将军府虽将秦夜教训了一顿,可是,她心中清楚,都是挑着点揍的,万不会出现什么病重,半身不遂的现象。

  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侍郎府静悄悄的。

  顺利摸到了秦起的院子,溜进了屋子。

  秦起躺在榻上,观其面色,是真病,谢灵沁抬手在他腿间一弹,他都无半丝反应。

  可是,这……

  分明是人为。

  是与这秦起有仇,不是谁想拉她下水呢?又或是渔翁得利?

  谢灵沁正沉眉间,忽听门外不远处有声响传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滚开,别在面前污我眼。”随着一声妇人的厉喝,传来一道鞭子打在人体身上的声音。

  谢灵沁拧眉。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当初,穿越来时,她就是被这样招呼的。

  朝着声音处而去,便见一假山后,侍郎夫人,也就是二姨娘的妹妹,秦起的娘,正拿着鞭子在鞭笞草上正跪着的一名年轻男子。

  秋夜深寒。

  男子未着中衣,只着单裤,背上,脖子上……

  除了脸上,全是鞭笞的血痕。

  有新的,有旧的,月色下,触目惊心。

  而男子半垂着头,分明痛得全身冒汗,却硬是一声不吭。

  “你硬是吧,骨气是吧,现然看到我的起儿伤了,高兴吧,你这个贱人,和你娘一样的贱人,我打死你……”

  “夫人,别打了,再打,把他打死了,老爷知道,也不太好交待。”

  眼看那男子就要晕倒了,一旁有嬷嬷上来劝。

  侍郎夫人阴着眉目,喘着气,这才将鞭子一扔,“秦巽,今天先放过你。”

  秦巽却已经倒了下去。

  侍郎夫人一甩袖子,带着人转身离开。

  这阴冷狠毒,趾高气昂的样了……

  谢灵沁仿佛看到第二个二姨娘,只是,比二姆娘更跋扈些。

  秦巽,显然是这府里不受宠的庶子。

  轻轻抬手。

  “啊。”

  只听啊的一声,侍郎夫人脚下一滑,一个失重,直接就摔进一旁的湖里。

  “砰。”

  水花四起。

  四周顿时乱作一团。

  谢灵沁见此,又看一眼地上仍晕迷不醒的秦巽,这才悄然离去,顺利回到将军府。

  不过,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小姐,公子出事了。”谢灵沁刚沐浴完要睡下,河就在外面敲门。

  公子?

  哦,谢聃聆。

  他能出啥事。

  “进来吧。”谢灵沁不慌不忙,对这个消息一点不感冒。

  河这才推门而近,面上可见忧色,只是,抬眸见着谢灵沁时,明显一怔。

  谢灵沁此时一袭纯白中衣,就那样倚在榻边,青丝垂下,眉宇间带着微微疲惫,星眸含水,神色几分慵懒,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丝色美,宛如幽欲仙子蓦然降临。

  那样美得人措不及防。

  “我这张脸确实挺好看的,但是,我并不想和你玩对镜。”谢灵沁忽闪着眸道。

  河立马回神,也不去思量谢灵沁的话了,忙道,“小姐,公子突然口吐白沫,晕睡不醒,如今北院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大夫出出进进,尽皆摇头。”

  “谁发现的?”

  “公子身边那个丫鬟,妙俏。”

  谢灵沁眸光凉凉,须臾,穿上衣裳,“走吧,去看看。”

  河紧步跟上。

  二人刚走出主屋,便见砗磲还未睡,在院子里理着杂草。

  谢灵沁瞧着她。

  说起来,今日出门时,砗磲还提醒她今日一定要小心。

  现在想来,那话,当真是意有所指。

  谢灵沁走过去,在砗磲面前站定,“砗磲。”

  “小姐有何吩咐?”

  “没事,我就是叫叫你。”谢灵沁面色温和,话落,出了院子。

  砗磲目送着谢灵沁走远,这才收回目光,神色轻松继续手中的活计。

  “这个砗磲啊……”谢灵沁边走,边揉着眉目。

  她竟是,看不懂。

  “将军啊,你说,会不会是这府里有人八字犯冲啊,你看,这些日子里,发生这么多的事。”

  此时,前方院子里,传来二姨娘的声音。

  谢灵沁与河对视一眼,这才朝内走去。

  “不知聃聆怎么了?”

  “谢灵沁你还敢来,是不是你,今日聃聆就推了你一下,回来也未乱吃过什么,就变这样了,你说,是不是你……”

  谢灵沁问话刚落,谢灵玉便走了过来,那一脸痛心疾首,又急火攻心的样子。

  俨然,她就是谢聃聆的亲姐姐。

  这是,做给谁看啊。

  而且,谢灵沁一瞄,她的膝盖处还有尘垢,看来,演得很到位,跪也跪得很到位。

  “谢灵沁,你说话啊,你看,聃聆都这样了你……”

  “谢灵玉,谢聃聆也是我弟弟。”

  谢灵沁突然打断谢灵玉的话,一字一句,耐心十足,话落,这才急步上前,看着谢将军,“父亲,聃聆如何了?”

  “还未诊出病因,我正要派人去请董大夫,就是不知他老人家……”

  “不如,女儿去请吧,关乎聃聆的性命,我这个做姐姐的,自不能推拖。”谢灵沁主动请缨。

  虽然她对董大夫那个老狐狸没什么好印象,可是,眼下,她也不想让谢灵玉和二姨娘妖计得逞。

  这么巧,谢聃聆就这样了,她不用猜,二姨娘和谢灵玉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们。

  当然的,眼下这谢聘聆若是不醒过来,接下来,她就会被误以为是灾星了。

  粗粗看了下,这毒她倒是能解,可是……

  还是不要太锋芒必露。

  二姨娘能在将军府这般多年,也不傻,能在这般情况下生出此一计,那必定是全套。

  只不过,她能肯定的是,这二人以后还要仰仗着谢聃聆,所以断不会真害他性病。

  眼下,她要关注的,是她自己的性命。

  见谢灵沁如此主动。

  二姨娘和谢灵玉暗中对视一眼,显然很是意外。

  谢将军自是同意。

  到底,谢聃聆是他唯一儿子。

  谢灵沁坐着将军府的马车很快到了董府。

  不知是不是早预料到她要来,府门口小童忙开门迎她进去。

  一走进去,便见董老正站在那里,轻抚着发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老狐狸,果然是知道将军府发生的事。

  “董大夫好。”

  “果然,谢大小姐还是穿回女装看着顺眼一些。”

  董大夫一出声,谢灵沁面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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