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沁觉着,出门真心要看黄历。
“方才听说,逸世子带着一名女子进了这二楼雅间,本王倒是好奇,这什么样的女子能得逸世子单独相邀。”
是宇文贤。
“王爷有此雅兴无可厚非,我,也挺好奇的。”
谢灵玉的声音。
这二人不在她院子里看花看树看天了,竟也来这酒楼了,可真是……挺巧的。
而外面声音刚落,敲门声至。
“逸世子,既然如此巧合,不如一起。”
宇文贤语声带笑,分明就是誓要看个究竟。
屋内,余轻逸明显不高兴,瞅着谢灵沁。
“你看着我作什么。”谢灵沁眼神示意,“我一出去就曝光。”
所以……
余轻逸拖着下巴,一双桃华眼里俱是笑意。
“逸世子,不是说,你对男子亲眼相加吗,怎么的……”
外面,不死心的宇文贤再度出声,欲言又止的。
这一声出,余轻逸那轻扬的面色明显一怔,嘴角都抽了抽。
谢灵沁已经懒得理会,干脆转身,向窗户处走去。
这里是二楼,以她矫健的身手来说,悄无声息的离开,没问题。
然而……
“别跳窗,有人。”
余轻逸话声刚落,谢灵沁却已经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面色阴沉,“宇文贤竟让护卫守在了下面巷子里。”
“这宇文贤混球,看来是收到消息,刻意等在此地的。”
“所以,没事别说什么同阳之好,这会子惨了吧。”谢灵沁有些郁悒,也有些幸灾乐祸。
余轻逸一脸嬉笑之色,倒也不慌,“反正现在和我一起出现的是女子,本世子无所谓。”
谢灵沁也不怕,眉宇一挑,似笑非笑的,“然后庆王妃估计……”
余轻逸瞬间一怂,抬手打住谢灵沁的话,“得,你厉害,我想法子。”
余轻逸一扬下巴,这才走至门口,“贤王爷,我这难得闲情雅致,都没有去打扰你和谢二小姐,你却来大叫,会不会不太厚道。”
“瞧逸世子这话说的,这京中子弟,能交好一直往来的也没几个,难得如此巧合,相互见见不是也没什么。”
宇文贤分明不退。
他就是要进来看看,余轻逸和谁私会。
其实,宇文贤本来没这么执着,只是,这些日,发生的事情太诡异,尤其是那个迄今为止他都没抓到的黑衣人。胆敢伤他,他自然一定要抓到。
而一向只顾不羁玩乐的余轻逸突然带着一名女子来锦华楼,这,着实奇怪。
再者,依据传言,余轻逸喜欢的是男子,他让人画了那夜茶室所见男子画象,可是,没见到本人,他没谱。
若是那男子就是那夜弄伤他的人,那他一定要让余轻逸付出代价。
宇文贤这般想着,面上笑意疏朗。
谢灵玉倒是极少说话,只是,心里有些不快。本来,宇文贤如今能公然带她出来,还是这都城人人都上赶着想来的锦华楼,自是幸事,但是,这才走进来,还没入得雅间,一听说逸世子带着女子前来,贤王便如此上心,还要让她跟着唱戏。
而且,逸世子还不开门。
这,心里多少憋屈。
“我说,逸世子,都是女子,你若是不懂风情,谢二小姐还可以帮衬一把,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哟,不好意思,我这位美人儿脸皮薄,不想见生人,更比不得你家谢二小姐这般能登大雅。”
余轻逸这话摆明嘲讽,也摆明,他就是不开门。
门外,谢灵玉又不傻,自然听出了弦外之意,就是暗讽她脸皮厚,当下又不能还嘴,只能咬着唇瓣,无辜的看着宇文贤。
若是如常,宇文贤看着这美人含羞咬唇,可谓是春色意起,可是此下,他倒是希望这个谢灵玉能争气些。
这般一想,脑中竟蓦然闪现出谢灵沁的身影,想起她那日在将军府严怼王仁义,想起她今日在宗政府,面对太子,而一派清冷字字笃笃的样子。
眼下这个时候,若是谢灵沁,她会如何回应呢?
这般一想,宇文贤又很快收回心神,暗暗心惊,他怎么能想到谢灵沁这个并无大长的女子。
真是……可笑!
而屋内,一旁,看着余轻逸和宇文贤打嘴战,谢灵沁自然不能闲着,后窗下面被锁死,她自然得寻出路。
前门后门不行,那就天上。
所以,余轻逸一回眸时,便见着谢灵沁已经爬上了房梁,正在揭瓦。
“我去,小丫头,你悠着点儿,快下来,我难不成还护不住你。”
“逸世子,我觉得,你有点悬。”谢灵沁实话实说,说话间,已经抬手去抠那瓦。
“砰。”
而这时,门外却突然一声异响。
“灵玉,你怎么了……有刺客……逸世子,小心。”
话声焦急,而动作更迅速,几乎就在这时,宇文贤已经踢开了门。
余轻逸一恼,竟然来这招,抬脚就去抵门。
可是,宇文贤力之大,分明就是顶着要将门给震开的力气。
就算他打不过余轻逸,可是,门塌了,一样能看清屋内情形。
谢灵沁暗道糟,正犹豫着,要不跳下房梁戴上兜帽,蒙混过关,却突觉腰间一紧,脚下一轻。
三两下下,风过物过,景过。
一切发生其实不过一瞬间。
“砰。”
上好的砌着玉石的门应声而破。
宇文贤以抓刺客为由,当先冲进来,然而,屋内没有任何异常。
余轻逸一脸笑意的站在旁边,身侧站着一名女子,女子手上拿着兜帽,正一脸诧异的看着宇文贤。
宇文贤看着女子,“你……”
“见过贤王,我是太子身边的听雨。”
“本王知道你是太子身边人,你在这是……”宇文贤面色一青,看着在问听雨,目光却一劲的往里面瞧。
门外,谢灵玉只能抚着肚子缓缓站起来,跟着走进来,“王爷,方才许是不小心撞到了,肚腹又正好吃痛,所以,当是没有刺客。”
其实,谢灵玉心里是失落的。
方才贤王叫她装痛,她装了,可是门一开,贤王理都没有理她,就一个劲儿的冲进去。
这下子。
屋子里除了逸世子,就明显是太子身边的护卫,她也见过的。
所以……
“呵呵,逸世子和太子身边的护卫在此……”宇文贤回稳心神,看着这满桌子好酒好菜,分明带着疑惑之色。
余轻逸一撩鬓发,极是可笑的看着宇文贤,“整个都城都知道我和太子关系不错,和他的护卫来吃个饭,喝点小酒,怎么了,有问题。”
余轻逸这语气要可是一点不给面子。
宇文贤被问得哑口无言,须臾,目光一转,满含深意,“是吗,那坊间传言,逸世子喜好男子……”
“是呢。”余轻逸一听这话,不仅不恼,反而笑得极其愉悦,还一撩袍角作势就要向宇文贤靠过来。
那姿势,那表情……
宇文贤立马闪退,如触电似的,几步便出了屋子。
“贤王既然那不乐意,那,不送,再见,记得赔门。”
“砰。”余轻逸将另外半扇还好好的门重重一关。
门关上。
宇文贤看着门,指握成拳,一脸尴尬的笑。
“王爷,这门……”
一旁小二瞧着,问得小心却并不惶恐。
“一会叫人去王府取。”
“是,那一千两,小的到时去取。”小二道。
“一千两?”宇文贤又看向那破损掉的门,眉目沉凝,可是,到底碍于此时人多,还有谢灵玉在,自不能丢了脸面,只能强装笑意,“好。”这才看向谢灵玉,“走吧,我们去一旁的雅间。”
谢灵玉立马微笑跟上去。
听得外面没动静了,屋内,余轻逸这才把听雨扒拉着问,“我去,太子把人给掳走了?”
听雨努了努唇角,“逸世子,不是掳,是我家太子救了灵沁小姐。”
余轻逸一抚额,眉毛一耷拉,“倒也是,若是让宇主贤那王八羔子知道是谢灵沁在这里,不知要多惊悚,诶,对,这小子一直还只道谢灵沁碌而无为,软弱可欺呢,嘿嘿嘿……”想到他知道谢灵沁的真面目,而宇文贤还不知道,余轻逸眉头又一挑,笑得格外灿烂。
笑得,还有些……
听雨觉得,瘆人。
“那,世子,属下先告辞了。”
余轻逸一摆手,“告辞,辞……诶不对,太子掳了谢灵沁,他们这会儿正矛盾着,会不会……”余轻逸一脸担忧的看着听雨,“会不会,打起来。”
听雨一怔,柳眉一蹙,随即也面露凝色,“应该不会吧,毕竟,灵沁小姐是打不过太子的。”
“废话,正是打不过,小丫头肯定会被欺负的啊。”余轻逸说着,立马开门,奔了出去。
“挂账。”路过掌柜台时,余轻逸留下两字,便奔出了锦华楼。
听雨拿着手上的兜帽,只得戴上,然后紧随着走出来。
只是……
朝三楼方向看了眼。
逸世子走得太快,她来不及说,太子和灵沁小姐,当是在三楼的,而且,她觉得,应该不会打起来。
不过,有宇文贤的眼线在听雨只得离开。
宇文贤听到护卫禀报,余轻逸和听雨匆匆走了,当即摆手,也不作于心了。
反正里面不是他想要见的人,便没什么。
这才看着对面一脸温婉可人的谢灵玉。
原本并不是那想带着谢灵玉出来,可是在将军府听下人说,谢灵沁为了明日的中秋小宴,竟出府了。
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想着出来若是能遇见,可是却没遇见,加之也好久未与谢灵玉亲近,他心里倒是几分旖旎。
所以便来了这锦华楼。
“王爷,我给你倒酒。”
谢灵玉迎着宇文贤那灼人目光,面色羞红的提起酒壶,主动给宇文贤针灸。
素手执壶,细白葱嫩,臻首娥眉,美眸流光,只叫人看得失怔。
……
此时此刻,锦华楼,三楼,天字二号房雅间。
死一般的沉静。
谢灵沁面色极不好的看着面前几步之外的太子。
“我救了你,你不说感谢,也当不该这般眼神看着我。”
太子先开口。
一袭黑袍,将那精致的眉目衬得更加乌黑,眼眸更加深沉。
谢灵沁心中冷哼一声,面带微笑,情绪淡淡,规矩一礼,“嗯,多谢太子相助,民女感激不尽,不过,想着,太子如此宅心仁厚,连风流无耻卑鄙的李俊儒都能出手相救,也就不会让小女报恩什么的了。”
“谢灵沁,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嗯?”谢灵沁轻挑眉,很疑惑,“太子,难道我没有好好说话吗。”
宇文贤凤眸深深,光束隐动,似波澜汹涌,叫人直觉头盖骨都发冷。
谢灵沁不怕。
她怕什么。
她反正不是还有三个月命活,一个死都不怕的人,还能怕什么。
“谢灵沁,七公主与李俊儒一事,我已经禀明父皇,晚一些,当会有旨意传来,必定不会叫你失望。”
“是让李俊儒死无葬身之地吗?”谢灵沁紧跟着道。
太子没作声,但是,明显不是如她所说。
谢灵沁唇角微凉,语声讽刺,“不是啊,那还说什么不叫我失望。”
“谢灵沁,这就是你和本宫说话的语气。”
“那太子觉得,我当以什么语气,我方才礼貌规矩,你不接受,如今儿我不作尊称了,你又不舒坦,这可真是难将就,当然了,爱屋及乌,憎屋及屋,太子讨厌我,自然看到我的哪里都是不好的。”
谢灵沁一字一字是真的没一丝客气。
宇文曜的面色很沉,很黑,很黑,一双凤眸紧锁着谢灵沁,一瞬不移。
谢灵沁坦然迎上。
“我何时时说过,我讨厌你。”太子声音蓦然有些沉。
“那就是利用我,不过,如今看来,我也没有利用价值就是了。”谢灵沁话落,叹口气,“太子若是无事,我便告辞了。”
宇文曜依然站在那里,眼底似魅了山水之光,深沉得不见底,没有说话。
谢灵沁也颇为烦躁,矗得跟个山一样,当谁真怕你啊。
谢灵沁当然不会走正门,而是走向窗户。
就算是戴了兜帽,她若是从三楼出去都奇怪,更何况,现在兜帽也没了。
只能……跳窗。
“回来。”太子冷冷开口。
“太子若有话就说吧,我还有事。”谢灵沁是在回答,可是身体没有任何转向,反而还在研究怎么下窗比较好。
“李倾玉……”宇文贤犹豫一瞬,却主动转了身过来。
一缕阳光自窗户处溜进来,他近乎逆光站着,明明气息微冷,轮廓却突然有些温和的样子,那眉,那唇,那鼻,美得都如画中虚幻的光景。
谢灵沁被这般的美色愣了愣,心中有什么,突然重重的一跳,跳得有些空洞,有些抓落不着,大脑也好像有一根弦让谢灵沁一瞬间全身都繃着。
“李倾玉是来求过我,求我放过李俊儒一条生路,但是……”
“你想说,是巧合是吧,正好皇上的旨意与李小姐的意愿殊途同归,是吧。”
不待太子说完,谢灵沁冷笑。
原来是说这个么,哼!
“谢灵沁,你……真是……愚不可及。”宇文曜显然是真气着了,这下子,面色黑如锅灰,眼神能将人凌迟处死。
谢灵沁也炸毛了,“你才愚不可及。”
话声一落,谢灵沁又飞快的咽了咽口水。
即使再不服气,和太子吵架,她也有计划,只表现不甘,不愿,可是这骂太子……
还说太子愚不可及。
虽说,心里将太子骂了不知多少遍,可是,这说出来,还是当面骂出来,就不一样了。
她……还是怕死的好吗。
屋内,气氛又如死一般的寂静。
“谢灵沁!”
“太子,我没错。”谢灵沁咬牙,其实,气场很虚。
“跟我出去。”
太子豁然转身,语气冷如冰。
谢灵沁愣了愣,开口,“太子,我现在出去,你方才就白救我了。”
太子瞧着谢灵沁发虚的模样,眼底黑郁之色似乎退了些,唇角浮过一抹深意,“方才听雨顶替了你,如今,谁跟着本宫出去?”
“可是,我和听雨长得也不像。”
这是实话。
谁知,宇文曜看她一眼,直接走了过来,抬手就将谢灵沁的头发打乱。
青丝顿时如瀑散下,初得一张脸越发的精致小巧。
“进去,里面有衣服。”
宇文曜眼睫闪动,对着内室一指。
谢灵沁想有骨气的,不过,在那强大的气势之下,咽了咽口水,除了咬牙切齿,也只能咬牙切齿。
“好,我换。”
谢灵沁进了内室,一方屏风上,的确挂着另一身黑裳,看上去虽是符合听雨的穿衣风格,可明显是新的。
谢灵沁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扯开腰带,褪下衣衫……
咦!
这内室也有窗啊……
谢灵沁转身看了眼外面,隔着屏风,外面绰绰约约,什么也看不真切。
既然如此,那自然,宇文贤也看不到她就是了。
心中一动,谢灵沁迅速将外袍脱下,空中大手一拂,作出一个极其夸张的换衣动作,紧接着,又将中衣解下,大手一挥。
还特意弄出极大声响。
“你是换衣还是赶跳蚤,快一点。”
“太子若是嫌吵,大可以离得远一些。”
谢灵沁说。
她就是故意的。
太子这般人,定然不喜人大动作,所以,听着脚步声,太子当是如她所愿的走远了。
就是这时,谢灵沁立马又将中衣往身上一套一束,将那黑衣一抱,作势跳窗。
“太子,后会有……”
“不用有期。”
然而,声未落,谢灵沁刚要跳出的腿猛的跟着身子往后退。
一只有力而宽厚的大手紧贴着她的腰际,将她轻而易举的给拉了回来。
她连窗外的风景都没见到,就与世隔绝。
窗户瞬间关上。
“砰。”
谢灵沁后背砸地,痛得呲牙,这下是真火了,一个翻身跳起来,就向太子扑过去。
扑到一半,触到太子那看向她时深邃又意味幽然的眼神时,当即怔住,若不是手扶得快,差点一个趔趄。
稳住身形,低头一看,谢灵沁想死的心都有。
方才明明束好的中衣,不知何时被扯开,露出里面藕荷色的肚兜,以及那盈盈不及一握的纤腰。
真的是……肌肤如玉,嫩白美滑,可谓——春光乍泄。
“宇文曜你……”
宇文曜谨着眉目,唇角怡然,相当淡定,不止没收回目光,反而从上到下将谢灵沁再是一扫,“原来,这般对我,是想引诱我。”
“我……”
真是不要脸。
“我引诱你个鬼。”谢灵沁顺手将中衣往裤子里面一扎,就扑上去。
左拳,右拳,上踢,下踢。
拳声呼呼,衣袂作响。
然而,不管她出拳多么快,都被太子轻易化解。
最后,双腿被太子给扣住,双手被太子给反锁住。
当然,这不是最悲催,最气氛的,最让谢灵悲催气愤的是,她此时已然和太了打到了外室,这才发现,可以清楚的将内室屏风后所有一切景致收尽眼底。
这……
也就是说,她方才从进去后的所有动作,所有脱衣……
都被太子一览无余。
心……好累!
大起大落,大伤大悲,不过也就是几瞬的功夫,谢灵沁也不挣扎了,很丧气,“太子,你赢了,我不打了。”
宇文曜却并没有放心,他背对着谢灵沁,紧拽着她的双手。
少女薄薄的中衣下,肌肤的纹理都如此清晰,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耸动的肩胛骨,是如此的瘦弱无肉,露出的脖子,又细又白,光线朦胧下,那般清晰而脆弱。
而触手的肌肤,虽然有衣衫隔着,却只觉得滑腻得不可思议。
瘦得,不可思议。
手呢,怎么又可以这般小巧。
再看那指尖儿,小小的粉甲上没有涂抹任何东西,却异常吸人眼目,不过,指甲有些受伤。
“宇文曜,你再不放开,我就真的大叫了,到时我丢脸,你也不一定好过。”
软的不行,谢灵沁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她这一声叫唤,竟叫太子眉头一皱,似乎,方才太入神了,然后,手顺势一滑。
“砰。”
本来被反锁住手,受力不稳,太子这突然一放,又没打任何招呼,谢灵沁当即一头载下头,砸在光洁的地板上。
好痛!
“宇文贤你混蛋。”
谢灵沁一拳狠狠的砸在地板上,那只本就因为之前抠墙而受伤的指甲里顿时渗出几抹血丝来。
宇文曜看着那晶莹指甲盖上那鲜红的血丝,瞳仁深处几不可微的一缩,剑眉一蹙,似乎正要有所动作,谢灵沁却已经从地上站起来。
明明中衣大开,春光乍现,她却不慌不忙的走向内室,将那黑衣裳穿上。
再走出来时,已经收拾干净,头发也是比着听雨那利落的发型,同时,脸上竟也不知怎么的,猛然一看,当真会以为就是听雨。
“太了,可以走了。”
谢灵沁的语气是不甘的,可是情绪是平淡的,让宇文曜竟一时失言。
她,不是该发怒,该生气,该向他讨要说法吗,这般听话,这般一反常态……
半响,宇文曜声音少见的尴尬,“我方才看了你,不过……”
“放心,不会让太子负责,我也不会告诉李倾玉小姐,太子你有如此癖好。”谢灵沁一字一字,就差没被气死了。
可是,她忍!忍者方能大作为。
宇文曜抬眸看她一眼,不生气,还带着一丝笑意,“我何时说过要负责。”
谢灵沁……
希望上天收走这个妖艳贱货吧。
四目对视,然后,各自分开。
门拉开。
太子在前,谢灵沁在后。
三楼至一楼,也不一定要经过二楼,旁边就有楼梯,直达一楼。
不过,谢灵沁这才发现,他和太子方才所待的竟然是天字二号房。
太子都只是待天字二号房,那一号房,会是谁。
她可是知道的,这锦华楼的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是概不售出的。
莫非,是这锦华楼的主人?
说起来,至今无人知道这锦华楼的主人是谁。
“呀,太子……”
“太子今日竟来了锦华楼……”
宇文曜甫一现身,一楼大厅里便有窃窃私语。
谢灵沁暗暗轻嗤,太子有什么了不起,就是个人渣,不过,目光一瞥,便见着不远处那桌旁,秦巽正心事重重的模样朝二楼方向看去。
谢灵沁当即明白了。
想必是方才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人不是她,在担心着。
不过,眼下也不好和他说些什么。
一会儿出去了,再寻机会传信吧。
“唔。”
谢灵沁突然一声呼痛,只顾着走,顾着想,却没注意到太子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抚着有些发痛的鼻子,谢灵沁作为“太子的女护卫”不能生气,不能发怒,只能垂头,拱手,“太子见谅。”
“你若是不生气,我也不生气。”
谢灵沁……
想得美。
于是,不作声,偏眸。
这一偏,谢灵沁目光一凝,因为,他正好看到秦巽的身后的桌边,一位中年男子此时正朝他靠近,神色冷然,袖间寒光隐隐。
谢灵沁想要提醒,可是秦巽分明没看向这边,也不能打草惊蛇。
这个时候,她当然不会指望太子,当下袖子一动,匕首上那枚玉环已被她扣在手心,蓄势待发。
宇文曜自然早就看到了那中年男子手持匕首想袭击秦巽,本来不放于心,别人的事与他有何干系,却在看到谢灵沁竟然想将手中那枚玉环给挥出去阻止时,面色当即一沉,直接一抬手。
“砰。”那原本刃从袖中出,正要刺向秦巽背后的中年男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掠出去,倒在地上,匕首也落在地上。
“秦巽……”秦巽身旁一名年轻男子,此时惊得张大了嘴巴,因为,他方才正好看到那中年男子的匕首就要刺下,只是动作太快,不过一瞬间,他还不来不及出口,另一边,一股大力袭来,那中年男子已倒了地。
人体与匕首落地声音不轻。
虽说大厅里客至满座,人声喧语,可是此般动静不小,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秦巽也在方才感觉到背心一凉,只是时间太短了,太快了,还来不及应就……此时看着远处正缓缓收回手的太子,愣神一瞬,立马起身走过去,“多谢太子相救。”
太子……
太子没理人,而是侧眸。
在看到谢灵沁已将那玉环收进袖中时,那阴沉的目光这才一松,转而看向面前的秦巽,不带任何情绪,“顺便,不用记于心。”言罢,作势就要走,刚走两步,又停下。
因为,身后的谢灵沁没动。
然后,太子又顺势走回来。
这个动作说起来大,其实很轻微。
而此时此刻,只有距离二人最近又心思敏感的秦巽方才注意到太子这极轻微的动作。
太子……
是在看着他身旁的女护卫吧。
这女护卫能让太子改变动作方向……
秦巽朝女护卫看去,这一看,目光一凝。
谢灵沁也正朝他示意,她就是谢灵沁。
当然,谢灵沁可没注意到太子的动作,她只是在想,太子救了秦巽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不过,太子只是看着她,那眼神魅冷却好像暗含着不满,幽怨……
她是不是看错了?!
“你是何人,竟然敢刺杀侍郎公子。”而那名中年男子此时已被人押住。
“呀,巽儿啊,你没事吧。”而这是,二楼一雅间打开,竟是侍郎夫人大步奔跑过来。
那担心着急的样子。
明显带着某种失望。
所以……
不言而喻,是侍郎夫人叫的杀手。
谢灵沁对着秦巽暗暗示意。
细思恐极。
也就是说,侍郎夫人一出府门,可能就知道秦巽跟着她,所以便早准备了杀手,只是这杀手眼下没成功。
但是,秦巽想就此把侍郎夫人给拖下水,也没证据啊!
“母亲不必忧心,幸得太子相救,我没事。”秦巽深知没有证据不能如何,也假模假样的回应侍郎夫人的担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侍郎夫人看着秦巽,忙给太子跪下,“太子大恩啊。”
自然,太子如厚净白雪高坐云端,眸中含魅,不置一语,仿若一切如尘,却叫人无端发虚。
侍郎夫人只能尴尬的跪在那里。
“快报官吧,抓起来好好审问。”之前和秦巽在一起的年轻公子哥忙出声。
当然,他们对秦巽能得太子相救,也颇为高兴。
太子啊……
虽说他不得皇上宠,这是事实,可是这整个北荣又可说是整个天下,可都有暗中不能言的神秘传说。
太子不争不抢,不作。
可是,但凡他要争的,抢的,算计的,一定能成功。
言归正传,侍郎夫人此时一听这话心里便急了,没错,这刺客就是她找来的,也是她引着这秦巽出来的,他不想叫这个秦巽好活,若是以前,她可以闷声不响的把他给弄死,可是自从那日他当众帮秦起借了马车后,一时间,消息传回老爷那里,老爷都对他重视几分。
所以,眼下,她是要当众除了他,彻底洗脱自己的嫌疑。
所以,绝对不能让这个人供出自己。
“啊,你是谁,你竟然敢刺杀我侍郎府的人。”下一秒,侍郎夫人气愤至极,在众人猝不及防中,拿起地上的匕首,就直剌剌的冲过去,刺中了刺客的胸膛。
没有人阻止。
能阻止的不想阻止,想阻止的阻止不了。
谢灵沁和秦巽此时都是前者。
主母收买杀手暗杀庶子,这是府里的丑闻,而且,证据不足,所以,不用给自己找麻烦了,不如好好规划再行报复大计。
毕竟,那日,秦巽当街帮了侍郎夫人,暗地里不说,表面上,侍郎夫人对秦巽这个庶子可是极好的。
若是秦巽此时乱说个什么,反而把舆论推向了侍郎夫人这边。
“走吧。”
事已处理完,太子自然不会多做停留,面无波澜,转身要走。
谢灵沁对着秦巽暗暗点头,也作势要走。
“呀,锦华楼竟然能有刺客。”而这时,二楼不知是才听到动静,还是不想招惹是非的宇文贤这才走出来。
谢灵沁飞速的垂下头。
秦巽忙上前对着宇文贤一拱手,“回贤王,刺客已死。”
这动作虽如常,却恰好的将谢灵沁整个身体挡住了。
太子深深的看了眼秦巽,全然不理会宇文贤,和谢灵沁径直出了锦华楼。
大堂里,那些人原本觉得,太子向来深入浅出,万事不作于心,今日竟出手救了秦巽,当是对他有所另眼相看,可是,他救了人,从头到尾没多说一句,便走了。
就走了!
于是,都有些懵。
秦巽懵的却不是这个,他觉得,他是沾了谢灵沁的光。
他只是觉得,谢灵沁不仅和逸世子关系极好,竟和太子这般好……
而且,太子这般清冷淡若心如止水的男子,方才竟因为谢灵沁而改变了动作,太子对谢灵沁……
未免叫人看出异常,秦巽也很快收回心思,不再多想。
而有贤王在,不一会儿官府便派人来查明实情,抬走了尸体。
不愧是锦华楼,转瞬间,一切恢复如常。
“王爷,此事,要不要查一查?”
宇文贤此时还站于二楼方向,看着一楼大堂里正和三三两两年轻公子要离开的秦巽,面上带着笑意,“太子从来不多事的,今日竟然出手相帮秦巽,相帮一个侍郎府区区庶子,的确有些古怪,查查。”
“是。”
……
谢灵沁此时坐在太子的马车里,掀开窗帷看了好半响,终于开口了,“太子,告辞了。”
宇文曜看她一眼,“我给你的匕首,要好好收着。”
这不说还好,一说……
谢灵沁立马手伸手入袖,将那匕首取出,递了过去,“太子这物如此昂贵,我不适合将它安放,这就还给太子。”
太子闻言,气息骤然一沉,看着那精巧的匕首,凤眸里有火。
“还给我?”
“太子放心,我没怎么用,没有任何损伤。”
“没有任何损伤?”太子喃着这几个字,突然一把上前,抓着谢灵沁的手。
谢灵沁忍不住吃痛一声。
这只手最之前抠了墙,坏了指甲,方才在那锦华楼天字二号房,她又砸了地板,出了血,眼下,手指骨都红了还有些肿。
所以,太子这般大力一抓,她当然痛。
看着谢灵沁皱紧的小脸,宇文贤面色一动,眉睫一颤,那总是魅薄的眼底好似都染上一层晦暗不明的深色,视线落在谢灵沁那已经红肿起来的手上,头,缓缓低下去……
灼热的呼吸喷薄在谢灵沁的手背上,让人汗毛倒坚。
“太子,你不会,真有吃人肉的变态嗜好吧。”
谢灵沁这般想,也这般说了。
马车内,气氛骤然一静。
宇文曜动作也是一顿,须臾,身体退后,“我只是研究下你的手指为什么没有肿成猪头。”
“你……”
谢灵沁冷笑一声,“我心地善良,自力更生,自然有天保佑。”话落,谢灵沁趁太子不备,用力抽回手。
而那精巧的匕首顺势又落进她的怀里,翠色的玉环在车内若明若暗的光线下,涤荡着一片潋滟的光芒。
不知是人,还是物。
而宇文曜抬手,轻轻的拿起那把匕首,提拉起谢灵沁的袖子,装了进去。
一切动作,极其自然,又快如流水。
谢灵沁……
正要说什么,却见太子在车壁上轻轻一敲,一淡色小玉盒出现在那宽厚的掌心。
“手伸过来。”
太子边揭开玉盒,边出声道。
谢灵沁看着那玉盒,目光微闪,“不会有毒吧……”
“手来。”
“不。”
太子直接一拽,将谢灵沁小小嫩嫩的手握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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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新枝也为这两人担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