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柳老爷的院子里,四下静悄悄的。
堂堂柳家主人的院子,怎么会没有下人奴才随时在院里院外伺候着?
“唉,老爷今日又叫我把饭菜放在屋外面,还说他想要安静,不用守着。”
“就是,老爷这些日不知怎么了……”
“你说,要不要去禀报大公子知晓。”
“唉,还是别去了,先前老爷不是吩咐过吗,公子这才上任御史之位,万一出了差错,那是要掉脑袋的事,所以,不能说,不能让公子分了心。”
“你说得也是,否则老爷怪罪下来……”
“走吧走吧,反正老爷中气十足,声音好好的,定然没事。”
“嗯。”
隐在一片茂密花丛后,听到过往两名下人的谈话,谢灵注凝着眉目,心中所疑更加肯定。
看来,这柳老爷是真的有事。
紧随着,谢灵沁与河悄无声息的停在了柳老爷主屋屋顶上。
轻轻揭开一片瓦,屋内情形顿时尽入眼帘。
如这种高门大府,特别像是主家人的院子,都是分了内室外室。
而此时,内室里,床榻上,柳老爷正躺在床榻上,虽睁着眼睛,但是,明显可见没有任何焦距,而且,整个精气神看着也不对。
而外室,一名长相尖瘦猥琐的中年男子正翘着腿坐在桌子旁边,心情甚好的吃着方才那些下人端上来的饭菜。
“小姐,柳老爷明显不能说话,不能动,这样子,哪里如方才那下人所说,中气十足。”
“嗯,想来,这些日都是这人在冒充柳老爷。”
河面带气氛,“难怪那小妾有恃无宠,是因为笃定柳老爷不能奈她何。”
“这人想必也是那小妾找来的江湖中人,当会学人拟声,这些日当都是他在对外面命令。”
“那,小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这毕竟,是丑闻啊,而且,还是柳家这种大户,传出去的话……
“怎么办呢……”谢灵沁看着河,点着眉心,思忖半响,这才轻叹口气,“哎,我就知道,我与这柳云洲是八字相克,之前每次遇到他没什么好事,这下子,没遇到他,来他府邸都倒霉。”
谢灵沁又抚了抚额,原本是来处理个事,哪里曾想,竟扯入这世家府邸里的脏臜勾斗,“那柳云洲一身正义耿直,若是知道此事,不知该如何想法,这还真是蚁小可毁大坝。”
“小姐说得是,若不是我们今日正好遇上,只怕,他日柳老爷就这般死了,那柳大人还不知不觉呢。”
“所以,这事儿不归我们管。”谢灵沁道,话落,又看了下方躺在床榻上的柳老爷。
柳老爷年纪也不大,比谢将军要长个几岁,长年经商,天庭饱满,极为和气,也当不是好色之人,娶妾估计也就是古代多妻的劣根性。
“你把那男子睡穴点了,我们先进去看看。”
“是。”
河动作快,谢灵心刚话落,河便悄无声息闪进了屋内,将那正大吃大喝的男子不着痕迹的拍晕。
谢灵沁这才紧随而入。
“小姐,这中年男子一身江湖习气,不过没什么武功。”河小声道。
谢灵沁点点头,直进内室,走向床榻。
柳老爷见着屋内来了人,那没有焦距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波动,极力的,拼命的往谢灵沁方向看来。
不过,明显,动不了,也发不了声。
“柳老爷不必着急,我先看一下。”
谢灵沁上前一步以手把脉,稍倾,似乎也暗暗松口气,“他们给你下了药,不过,时日不长,还有得救,柳老爷可知是谁给你下的套?若是知道是谁,就请点一下眼睛。”
谢灵沁对柳老爷说话时,是女子之声,不过蒙着面,柳老爷认不出来,可是,眼下,也如他的救身浮木了,轻轻点了下眼睛。
“知道谁是罪魁后手便好。”谢灵沁退后一步,“柳老爷,你名望甚高,此事不宜大张起鼓,更不能让我们这般外人插手,柳云洲其心虽迂,可极是正直,眼不能容沙,你放心,我会想法子让柳云洲知晓此事,让他来处理,定然很快救你于困境。”
柳老爷子听着谢灵沁的话,似乎想问什么,不过,谢灵沁一摆手,然后,指指外室那中年男子,“此人自然也只能交给柳云洲处理了,你放心,一会儿他醒来后,不会察觉是有人拍晕他的。”
话声落,谢灵沁双退后一步,“柳老爷请放心,今日这事,我们二人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告辞。”
话声落,谢灵沁对着河一点头,二人当下无声无息出了柳府。
此时,柳云洲正带着人在四下探访明清。
不得不说,他这个御史很衬职,一心为民请命,解民之忧,连不是自己职责范围的事儿都做了,全然没什么架子。
昨夜发生刺杀,眼下,暗中自有人在搜查,他也一桩一桩的过问着,以望能出点力。
才上任没多久,整个人看上去似乎都成熟许多,只不过,成熟的不是心,只是外表而已。
此时,远远的谢灵沁看着,直到亲自确认一名小乞丐将一封信送到柳云洲手里,并见他打开看到时,方才与河悄然离开。
她也并不关心柳云洲此时表情。
那不是她该关心的。
各扫门前雪,她做得足够多。
“对了,这几日,柳云洲与宁秀才来往如何?”
想起这事儿,谢灵沁倒是好奇起来。
“回小姐,奴婢打听过,如你所说,依着柳大人的性子,自然要和宁秀才一起养几个孩子呢,这事儿,宁秀才倒是没推脱。”
“秀才惜秀才啊。”
谢灵沁言语略有深意,想了想,双道,“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事要去问问宁秀才,时间尚早,正好离他家也不远了。”
因为如今天下一味有齐老与宁秀才两人一起作账。
开始,谢灵沁还担心,齐老年纪大了,怕是做不得多久,就要累得慌,没曾想,听白玉说,他老有余热,比宁秀才还要上心,不觉累似的,于是乎,两人做这帐房先后就会显得有些余力。
谢灵沁便比着现代的法子,让两人分为上下两班,也就是说,轮流着来,一人做半天账。
工钱不变,还能让两人都充实的同时,有余力做些别的事。
所以,此般这时,宁秀才是在家的。
谢灵沁与河到时,还能听到院子里面孩子的说话声。
谢灵沁铡推开门,便撞上了正与宁一一起急急出来的宁秀才。
“你们这是要云哪里?”
“你……你你……”
宁秀才将手中的拧着的一只老母鸡放下,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灵沁,尚算隽致的眉宇都拧紧了。
一旁宁一却已经上前,扑进了谢灵沁的怀里。
“你昨夜不是被刺,爱伤严重吗,你你……”
宁秀才声音都磕巴了。
宁一则是眼泪扑刷扑刷的掉。
而院里其他孩子也早就见过谢灵沁男装的样子,也立马跑了过来。
“所以说……”
谢灵沁指着地上正晃着脑袋的母鸡,眼皮子抽了抽,“你和宁一是打算去将军府看我,这老母鸡也是给我的?”
“是的是的,宁哥哥说,老母鸡给谢姐姐你补身子,就好得快。”
宁一忙接过话。
谢灵沁抬手抚了抚宁一的头,“行吧,我知道了,你,先把手撒开些。”
宁一倒也听话,反正看着谢灵沁好好的,小脸上就跟雨后初晴没差别。
“宁秀才,亏你想得出来,不说你能不能悄悄进入将军府,就你这只老母鸡,也得把你给暴露了。”
宁秀才闻言,又看看上的老母鸡,这才一拍头,“果然,一时太担心,倒是糊涂了。”
“以后有事可先问问白玉,那小子贼精,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道。”
“好。”宁秀才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又上下看一眼谢灵沁,眼神温和,就跟在看自家的妹子似的,“你没事,就好了。”
“放心吧,我是没事,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不过,你有事。”谢灵沁心里其实微有动容。
相处这般久,可算是把宁秀才身上这针刺劲儿给磨平了些。
“对了,那日,是你把柳大人介绍来的?”宁秀才引着谢灵沁边往院里走边道。
院里有着小孩子的玩意儿,看着杂乱,却又温馨。
谢灵沁收回视线,点头,“对,听说,你们俩聊也极是不错。”
“嗯,总算是明白一些,你以前所说,为什么我文采不错,却不入不得三甲了,比起柳大人来,我处事虽周正,却太过偏激了些,文里行正甚是愚昧。”
谢灵沁听着宁秀才发自肺腑的话,有些微微愣然。
这秀才,不嫌弃她是女子啊,在她面前土吐露心声?
“谢小姐,你别见怪,我也没把你当女子,女子也不该是你这般的,你是奇人。”
谢灵沁听着前面的话有些不得应,听着的话,这心里方才适宜。
不过,宁一倒真是懂事,已经给二人端来了茶。
“这茶质粗,你若是喝不下,就……”
宁秀才话还没落,便见谢灵沁已经将宁一递到的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这喝茶讲的是心境,好茶坏茶于我都差不多。”
谢灵沁倒是无所谓,看了看身侧如小儿望母般看着她的宁一,这才双看向宁秀才,带了正色,“我今日来,是想问问宁一的事。”
闻言,宁秀才也微露凝重之色,“你是想问,宁一的武功吧。”
“正是。”谢灵沁点头,“那日,我也猜到,以前,宁一当是在斗兽场的,可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在野兽打斗中也该是拳脚功夫风长,却不该有着如收深厚内力才对。”
宁秀才神色凝然,“其实,不说谢小姐你,我也学极是奇怪,宁一到我这里已近一年了,我当时找到他,是因为,有一日我回家的途中,看到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站在大街上和人抢包子吃,便把他给带了回来,后来,直到斗兽场上的人找上门,我才知道,他之前生活在那要般环境里,其后,你也猜到了,斗兽场的那个胖老板,定期向我要银子,否则就将宁一带走,又要他云与那些怪物打,我也是救了他之后好久,才知道他内力极深的。”
宁秀才一段话说远,看着宁一,又道,“我也问过他,只是一问他为什么会武功,他就说头痛,且痛苦难当,我也带他寻过医,不过没什么成效,后来怕他遭罪,就索幸未再救医,只要他快活就好。”
谢灵沁若有所思,半向,看向宁一,“好孩子,你与谢姐姐说说,你这一身功夫,是谁教你的啊。”
宁一迎着谢灵沁的视线,眸光清澈,似乎以努务思考,然后,有些痛苦的摇头,“不知道。”
“那你为何一看到我就叫我姐姐呢?”谢灵沁又轻声问。
宁一一听这话,面上立马带起阳光般的笑意,“姐姐,你就是姐姐啊。”
什么意思?
“姐姐在墙上,要保护姐姐。”宁一又道。
谢灵沁拧眉。
宁一的心智其实损得并不大,多数时候还是正常的,可是只要一想事情,话一说多,就不行了,思维混乱。
但是,说的一定是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这话,宁一以前也偶尔说过。”一旁宁秀才见谢灵沁疑惑不解打着子,忙解释道。
谢灵沁看看宁秀才,既而又看向宁一,抬手拍了拍他的头,“你的意思是不是,有人在墙上画了姐姐的画象,然后,让你以后,保护姐姐?”
“嗯嗯嗯。”宁一听着谢灵沁话,眼睛晶晶亮,奋力的点头。
“竟是……这个意思?”宁秀才看着谢灵沁和宁一面色颇为震惊,过去这话他也琢磨过,只是一直没琢磨出来,便也不了了之了。
“好,宁一,你再告诉姐姐,是谁在墙上画姐姐?”
“嗯……”宁一好像沉默了,然后,又摇头。
“那,宁一这个名子是宁哥哥取的,在此之前,你可有自己的名字?”
宁一又摇摇头,皱着一张脸,“不给饭吃,只吃馒头。”
“什么意思啊?”
一旁河都迷惑了。
“他的意思可能是说,他不是不知道,是那个人对他说了,只要说出来,就不给饭吃,久而久之,他便成了习惯,一遇到这个问题就会自动回避。”
河听着谢灵沁的话都不禁睁大了眼睛,“小姐,你太厉害了。”
不是她厉害,而是在前世里,她做过无数种工作而已。
如宁一这种,当是自闭与心智受损的反应。
只不过,她也颇为惊讶,以前觉得宁一特别粘她,只道是,可能是自己身上某种气息吸引她,也不作他想,现在看来……
并不是,宁一,当是谁培养的,而且,看宁一一提到那个人虽说语言不清,但是明显有些想念的感觉,就说明,那人在他眼里,却又极好。
“而且,这个人当是极聪明,我这边旁敲侧击,宁一都不说出来,当是那人早知道有一天我,或者别人会问,所以,只要一提到与对方有关的问题,宁一就自动趋避。”
听谢灵沁这般说,宁秀才也不禁严肃起来。
“好了,宁一下去玩吧,我和你宁哥哥还有事要说。”
“好。”
十岁的孩子也不小了,不过,听到玩,还是兴奋的。
“谢小姐……”
不待宁秀才开口,谢灵沁便抬手,“没事,这事虽然古怪,不过,当于我没什么害处,此事,你对谁也不要说,好好照顾宁一,我先走了。”
“好。”
宁秀才送谢灵沁出了院子,又看向院子里正玩得不变乐乎的几个孩子,视线定在宁一身上,面上也染着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