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这般多年,为了你娘宗政小姐一直守身如玉。”
天星道。
谢灵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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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好说的,两个当事人都死了,有什么价值。
谢灵沁打量着天星,面前男子二十岁左右,面庞光洁,头上一圈草绳,两缕不长不短的墨发垂落耳侧,穿着寻常农户衣裳,站得二不挂五,夕阳照下,还真有点痞痞的味道,这会子被谢灵沁一个劲儿的盯着瞧,立马心虚的笑笑,“那个,除了知道老大当年最爱你娘,还生了聃聆公子,又被当今皇上暗害外,其他,一无所知。”
这,是实话。
虽然姿态不羁,可是,谢灵沁看得出来。
所以,心里稍微满意了。
“你们以前,有暗中关注过我?”
谢灵沁又问。
天星点头,“以前都和老大生活在城外三里屯,不过,老大会时不时的带着我进城购物,便会来暗中看你,还有公子。”
“所以,我过去受那般多的委屈与欺凌,你们也是知道的。”
“是的。”天星似乎知道谢灵沁想知道什么,又道,“我也曾问过老大,为什么看着你受苦而不帮你,可是,老大说,你只有这样方才能活下去,方才能不叫人生疑,不叫更多人觊觎,你身边的人强不算强,要你自己强大了,那才能举足若轻。”
谢灵沁心神微动。
这话,当像是雍王爷说出来的。
不过,谢灵沁眉宇间仍是几分疑惑,“那,我那日被谢灵玉诓骗出府,被抓,你们,可知道。”
“知道。”天星点头,态度恭敬,“其实,那夜,老大便已对我下了令,说是到了万不得已时,救你出去,可是,待我们暗中赶到时,你已经不在那处宅院里,还安然的出现在将军府,我们虽有所疑惑,不过,当时城里贤王双四处追查,以防万一,我等就急急的出了城。”
谢灵沁点点头,明白了。
所以,只是,他们来晚了,而原主就死了,她来到这里。
所以,人算,真不如天算。
“不过……”谢灵沁看着天星,“那夜在寨子里,我见你和你的手下,不止说是功无不错,还可谓是百般精通,一个贼匪,就算是以后要保护我,也不置于十八般武艺吧。”
“我也不知道。”天星眉定间也有疑惑,既而咧嘴一笑,“反正,老大自来就是这般要求我们的,不过,老大死后,我也在想,老大似乎对我们要求真的极高,所学太多。”
“嗯,你先下去吧,如果缺银子,来告诉我。”
“是。”
天星身形一闪退下。
谢灵沁却站在那里,久久不动。
雍王爷的遗体已经被皇上暗暗下了皇陵,看似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了,可是,她却总觉得好像身处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中,让她有些喘不过来气,恍神之时,又觉是置之网外。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莫来由心紧。
忽的,谢灵沁抚着胸。
这久未发作的毒,真是不打一点商量,再度袭来。
看来,之前宇文曜给她吃的药已经彻底没了效用,眼下,只能静待余轻逸的解药了。
一直待到体内那种百虫噬心之感一点一点消失,谢灵沁这才抚干额间的汗水,直起腰来。
阎王殿,若是查不到谁对我下毒,总一日,我必将你给踏平。 “谁,出来。”
惊觉暗处有声响,谢灵沁当即一喝,袖中银针蓄势待发。
“小姐,是我。”酸皮子几下掠了过来。
“怎么了?”谢灵沁暗暗呼口浊气,问。
“小姐,小的偷到你要的人了。”
闻言,谢灵沁眉眼一定,看着弯着腰,笑得谄媚的酸皮子,“比我意料中快了一些。”
“那,小姐,你如果没准务好,我这就把人给扛回去,下次再支偷?”
“打回去?”谢灵沁一看到这个酸皮子心情就挺好,听他这般一说话,又笑,“看看你那脸上的红痕,偷个人不是那般省心的吧,还下次再偷。”
“嘿嘿嘿。”被谢灵沁一语道破事实,酸皮了抚了抚精瘦得跟猴似的脸,“小姐英明,不过,小姐啊,小的知道一个极其优雅的地方,特别适合两个人独处,要不要……”
酸皮子的话被谢灵沁一个意味幽然的眼神打住。
“别乱想,我找这个人有用。”谢灵沁道,不过,并没有让酸皮子急着带她去,而是先去找了冥澜。
“小姐放心,属下这就暗中去宗政府观望一下。”
“嗯,我总觉得五公主这次回京不简单,你去看看,确保我外祖他们安好就行。”
直到冥澜退下,谢灵沁这才示意酸皮子带路。
彩霞铺了一层层,可是天际处那沉沉乌云,好像几日都未曾散开过。
酸皮子一直带着谢灵沁到了一处偏僻的屋舍,这才停下。
“你就把他丢在这里?”
谢灵沁四下看一眼,到处蜘蛛网,这……
比起白玉的品味来真没点好。
“属下这不是怕被人发现吗。”
“走吧。”谢灵沁蹙眉示意酸皮子往前带路。
门一开。
谢灵沁有些错愕。
原来,还别有洞天。
门一打开,不是进屋,而是走进另一条巷子。
这巷子。
谢灵沁知道,是都城的三流九巷。
想当初,二姨娘就是被驱赶到这里,然后被侮辱后,又被谢灵玉给弄死。
一走出来,就能听到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
“这里人多嘴乱,可是却很安全。”
酸皮子道。
谢灵沁点点头,倒是不置可否,只是,脑中想像了下,那般干净的一个人给弄这里来,倒着实是让人……
画面有些美。
酸皮子对这里很熟悉,一路穿插而过,都没遇到人。
然后,酸皮子这才抬手敲着面前一扇朱红色的略为破旧的大门。
“谁啊,没锁,自己进。”
里面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这声音……
谢灵沁敛了潋眉,跟着酸皮子走了进去。
院子里到处都晾着女子衣裳,脂粉香浓。
一名身着艳丽却长相古典的女子正掐着腰站在门口,目光自酸皮子,谢灵沁脸上掠过,然后一笑,“我说,酸皮子,你带这么一个水嫩美人儿来我这脏乱地,不怕污了人的眼。”
“你是,兰香姑娘。”谢灵沁上前一步,轻声开口。
女子闻言,轻微一怔,看着谢灵沁,“哦,如你这闺女子竟然识得我。”
这话,还挺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傲气。
女子极年轻,不过也就比谢灵沁大上一两岁而已,可是,眉宇间那种历经风尘之气,毫不掩饰。
“兰香姑娘之名,谁不知。”谢灵沁抬手一拱,“有礼。”
叫兰香的女子面上极是诧异,如她们这一行的女子,能不得人唾沫星子就算了,而且,还是这般看去水嫩绝色的大家闺秀,看着她,神色从容,波澜不起不说,还对她问礼。
这般多年了,有谁真的对她如此平等过。
就连与她一起做一行的,都觉得她脏。
久而久之,她也觉得自己脏,也确实,脏。
谢灵沁看着兰香。
若说这京中男子谁最不想娶又想招惹的女子是谁。
其首是福悦赌坊聂醉儿,其次,就是面前这位兰香姑娘。
虽没有倾城之貌,更无惑人之媚,身材,似乎还较风岁女子些瘦了点,可是听说,她能叫前来的公子老爷服服贴贴的对她赞不绝口。
这世间,有许多种工作。这些在夹缝中求生的女子,能端得她这般为人乐道的,也算是不易了。
据说,这兰香姑娘也有一段传说,不过,没有人关注就是了。
“有礼。”半响,兰香看着谢灵沁,笑了笑,又看着酸皮子,进去吧,我今日没客,你们可以慢慢说。“
”是,谢谢你咧。“
”少来。“
兰香妖娆的一挥手,当下走向走出了屋子。
谢灵沁也不多耽搁,跟着酸皮子直走向内室。
外室一片浓丽奢魅之景,可是一走进内室,清新淡雅,极其简陋,与外室相比,就像是两个地方。
外室有床榻。
内室也有一张床榻。
谢灵沁眼眸一动,借着窗外看向外面正在院子里洗涮的兰香,突然有些怔忡。
她在前世里,也曾遇到过这样一名女子。
三十多岁,带着一个小孩子,被逼无奈,走上这一条路,也是这样,白天在外面客厅,晚上就带着自己的孩子睡在里面。
她说,这样就觉得自己还是干净的,还是一个称职的妈妈。
那是的谢灵沁不太懂,又有些动容,然后,她带她出了困境,后来,她去看过,那女人带着孩子已经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只是,对方从不知道,是谢灵沁帮她罢了。
那也算是,谢灵沁前世的杀手生涯里,唯一做过的善事了,现在想起来,恍若隔世,无限唏嘘。
蓦的,谢灵沁收回眼神,看着屋内,半开的窗户旁,一名男子正被绑坐在凳子上,头上还蒙了一个黑色袋子。
全身僵硬,明显被点了穴。
”是谁,绑我来此,到底是何目的?“
男子开口,声线清越好听,倒也不见太慌张。
谢灵沁走上前,扮作男子之声,”你又是谁,有何目的?“
”我不懂下的意思。“
黑布下,男子语气可闻愤色。
”你这般惊世大才,却屈居于黄山书院只任一教习琴乐的老师,不是,太委屈了吗?“
谢灵沁又道。
而酸皮子从头到尾聪明的不作声。
”许怡然,说说吧。“
谢灵沁语气轻幽。
没错,这个被黑布盖住头的正是许怡然。
谢灵沁没忘记,自己第一次去黄山书院时看到黄山书院外的百年老树心中生出的特别感觉,那种深凉至肺的杀戮,那深深揪心的梦魇……以及在见到许怡然时,那种莫名的亲近感。
所以,不管这位曾经敢作书于皇上的才子是有其目的,又或是为皇上作事,她都有必要查一查。
再加之那晚,谢聃聆被掳三里屯,她怀疑此事与徐世勋几个纨绔富二代有关,跑去找他们时与许怡然的谈话。
他当时是知道些什么的,看着她出现,毫不意外,给她指路,她进了徐世勋的屋子,他也不担心,她会对徐世勋等做些什么。
可是,偏偏之前,她暗中也查过,查不出什么任何有用的东西,所以,最直接的方法就是……
拷问。
许怡然干净的白袍上面已经染了尘垢,看上去有些落魄的意味。
不过,身上气息极其干净,站在几步之遥,都能闻到。
许怡然此时自然是极度清醒的,听到面前的男子声音,似乎动了下头,而后,愤色微退,声音含了笑,”下花如此精力掳我来,想让我说些什么。“
”说你不想说的事,说你一直埋藏在心底的事。“
许怡然似乎笑了笑,”我不想说的事,藏在心底的事?下就如此想知道。“
”自然。“谢灵沁说话间上前一步,利刃自袖中而出直抵向许怡然的咽喉,”我想,我应该不是在开玩笑。“
冰冷的利刃当然不是开玩笑。
就连一旁的酸皮子都看出来谢灵沁眼底那明显的杀意。
”我怕说了,下会失望。“
”哦?“谢灵沁一笑,”你说,说不定,正中我意呢。“
”我喜欢一名女子,喜欢了很多年,想看她好,看她成长,看她有一日,将所有人踩在脚底。“
许怡然道。
声音自黑布下传出,分外清晰。
谢灵沁瞳仁微缩,看向酸皮子。
酸皮子比她更意外的样子。
这拷问的,拷问出一段爱情事儿?
”哦,那喜欢的是谁?“
”你猜。“
谢灵沁利刃一冷,对着许怡然的咽喉一压。
顿时,鲜红的血浸出,点点星星染红了雪白的衣襟。
”谢灵沁!“
许怡然突然道。
一声话落出,谢灵沁明显一怔,瞳仁骤缩,差点以为自己身份被发现,却听许怡然苦笑一声,”我喜欢的那个女子,是将军府大小姐,谢灵沁。“
”那个曾经的废物吗?“
谢灵沁道,一点不怕给自己泼脏水。
一旁,酸皮子的眼皮子都是一抽。
”是。“
许怡然似乎说起这个人整个人都温柔了,”我爱她,这是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除此之外,再无秘密。“
谢灵沁一时无言,许怡然暗恋她。
什么鬼!
”兰香啊,童公子来了。“
正在此时,院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谢灵沁侧眸看向窗外,只见兰香面色不悦,对着院外道,”请回一声,不见。“
”啊,童公子可不是一般人呢,你都拒绝几次了,这次可不能再拒绝了。“
一名人老珠黄,却化着烈焰大红唇的老女人插着腰走来,看似说着好话,可是,横眉怒瞪的,分明没给兰香什么好眼色,”我说,兰香,你是个什么货色呢,我们又不是不清楚,这个童公子虽说床上手段狠了点儿,可是那银子一大把,熬过了,你往后几月都是可以好生休息的。“
”秦妈妈,我说了我不见,我今儿不见客,你叫他找别人吧。“
”哟,这是鹞子里的姑娘,还要翻天装清高不成,成日里,老娘我瞧着你那些贩夫走卒的也不是没接待过啊,这童公子好歹还是富家户呢。“
”他们给我尊严与尊重,我乐意伺候他们。“
兰香走上前,说得比谁都傲气。
秦妈妈一怔,”我说兰香你……“
秦妈妈指了指兰香,”哼,活该你个贱骨头,不知道捡钱,老娘我若是个年轻几十年,还能轮到你。“
”好只能奈何天人不美,让你早生了几十年。“
”我说兰香,这童公了,你当真不接?“
”好几个妹妹死在童公子手里,我可还想着活,我比秦妈妈惜命。“
”这……“
”反了天了,一个娼妓下等货,还在这里跟我叫板着。“
”秦妈妈。“兰香看着秦妈妈,陡然正色,”命若没了,什么都没了。“
”诶,我说,你几个意思啊。“
”没意思,我还要命,所以,秦妈妈,请走,不送。“
兰香将那秦妈妈一把推出去,关上了院门,然后,若无其事的又继续晾着院里的衣服。
谢灵沁看着,然后,一笑。
果然是有个性。
侧眸,正好看到酸皮子也看着兰香那略微心疼的,又快速收回的眼神。
”许怡然,我也不与你废话了,你可是为皇上做事?“
”不是。“
谢灵怔微愣,不管这话真假,可是她没想到许怡然回答得这般快,还这般肯定。
”我说过,我喜欢将军府大小姐谢灵沁,而皇上想杀她,所以,下认为,我会为皇上做事吗?“
一句反问,谢灵沁瞳仁微紧。
她想过千百种拷问许怡然的情况,却唯独没想到是这种。
”我该说的都说了,下可以放我走了吗。“
许怡然淡定得不像是在被拷问,倒像是来喝茶的。
这让谢灵沁……
”砰。“
谢灵沁脑子里正飞速的转着,陡然听到屋外,院门被大力踢开声音。
”呵,一个下贱的妓女,还长了脸了,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本公子。“
然后伴着一声厉喝,一名满身横肉的富家公子哥儿带着人大步走进来。
身后,还跟着秦妈妈,一脸带笑的上前看着兰香,”兰香啊,你看看,童公了今日里非你不行啊,别说这三流九巷里的姑娘,就是那花楼里的他都不要,就要你,你就从了吧。“
兰香恨瞪一眼秦妈妈,这才看着童公子,面上是风月场所里惯有的笑容,温温婉婉俏生生一礼,”童公子,不是我拒绝你啊,是我今日里身子不太舒服……“
”不舒服。“
童公子上前,一把掐住了兰香的下巴,一脸淫笑,”本公子来宠幸你,是听说你床上功夫不错,看得起我,你还敢在这里跟我矫情。“
”童公子……“
屋内,谢灵沁分明看到兰香愤怒而握起的手,却还是一脸带笑的看着童公了,委屈求饶。
酸皮子上前一步,看着谢灵沁。
”你的朋友,当然要救。“
谢灵沁道。
这个富家子弟就带了几个人而已,还不够她们练手的,可是,她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以确保兰香以后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至于许怡然,只能把他带走。
只是,谢灵沁侧眸间,却正好看到兰香在暗暗对着她打手势,让她们快走,不要轻举妄动。
”酸皮子,带许公子走,我留下。“谢灵沁想了想,虽然认可兰香的决定,终归有些不放心。
酸皮子点点头,当下提拉起许怡然飞向窗户外,可是,没几下双带着人返了回来。
”小姐,外面好多人。“
”什么人?“
”好像是巡查外面的青楼花院。“
真是赶巧了,而离开这里又只有一条路。
而这时,听海突然现身,低声道,”小姐,我带许公子走。“
方才的话,他都听见了,他才不让人这个对小姐觊觎的人留在小姐身边,得赶紧弄走。
谢灵沁没有反对,点头同意。
可是,听海刚要拉过许怡然,方才不能动的许怡然竟突然先发制人,陡然一掌对着听海眉心拍来。
谢灵沁一惊,当下抬手去拉。
”撕拉。“
没拉住许怡然,却将他头上那黑布给扯碎。
然后,空气静滞。
许怡然看着谢灵沁的脸,欲以击向听海眉心的动作停下。
空气再是一瞬静寂。
而屋外,兰香已经被童公子提拉着,向屋内走来。
谢灵沁看了眼四下,立马对着酸皮子与听海一喝,”躲起来。“
听海当即隐向暗处,酸皮子躲上了房梁上,谢灵沁只能一把拉着许怡然躲在了……床底下。
门推开那一瞬间。
兰香看一眼内室方向,心里松口气,还好,他们都走了。
不过……
床底下,似乎有些不对。
想到什么,兰香反手抱住童公子的胳膊,”童公子,要不,我们在软榻上同,我帮你,我……“
”贱人,还想和我说条件,我给你说,你今日要是不好好伺候好我,我就让你死无全尸。“
”是,是是是……
床榻下。
明显感觉到方才兰香朝这里看了一眼,谢灵沁拉着许怡然靠近一分。
毕竟,这床并不大。
男子体形又高。
“嘘!”谢灵沁示意他噤声。
这事儿等这边解决好再说吧。
“原来,你也很喜欢我。”
“什么?”
谢灵沁眸心一跳。
“你抓我来,是想见我。”
“别误会,我只是……”
只是什么,想掳了人探听点秘密,结果……
搬石头砸自己脚。
“如若不是喜欢我,暗恋我,你如何会叫人绑我来,是不是那日,你对,一见钟情。”
“许怡然,你还是那天比较可爱。”
谢灵沁低声道。
怎么没想到许怡然竟是这种人。
许怡然剑眉朗目,床榻下,昏暗的光线下,微微一笑,“是吧,为何不承认呢。”
“再乱说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谢灵沁不想再与这人揪扯下去,匕首直接换住了许怡然的咽喉,“我不介意立刻结果了你。”
“你舍得吗。”
“你可以试试。”
“那我不要试,你若真杀了我,我以后便不能再看见你。”
许怡然这下是真老实的闭了嘴,可是,黑暗中,那双宛若装了一池秋水的眼眸就一直这样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灵沁。
而也就在这时,二人头顶上,床板一重。
“童公子,你别急吗,我这今日儿,身子是真不太舒服。”
“哟不舒服,我一来,你就不舒服,我找了你几次,都被你拒之门外,今儿个,我可不能好好的放了你。”
听着床榻上的声音,谢灵沁心头一跳。
她都能感觉到这童公子语气里那种“今日不弄死你,我不甘心的”的想法。
*熏心的色鬼,看我让你好好硬当一世。
谢灵沁暗暗伸手入袖,然后,一根极细的银针出现在掌心。
“啪——”
这时,床榻上,童公子猛然的一巴掌打在兰香的脸上。
“臭娘们儿,在这里给我装是吧,磨磨唧唧的,快点,给老子脱。”
“童公子,你好歹也是富家公子,何必与我这般下贱的妇子计较,脱,这就脱……”
兰香媚着声调,伸手解自己的衣裳。
女子敢怒不敢言的姿态反而更迷人,那古典优雅的眼底微末的自尊,终于在眼闭一睁一合间,掩藏。
早知道会有今天的。
呵!
但求,命能在吧。
床下的人,会给她收尸的吧。
“啊——”
看着面前女子活色生香,正要俯身而下的童公子却突然惊叫一声,猛的跳下床。
兰香惊诧,在外面的人破门闯进来时,抓着衣裳盖住了自己。
“公子怎么了……”
“走走走走,恶心恶心……”
童公子招呼着人向往跑去。
就跟后面有鬼追似的。
情势陡变。
不过转瞬间的功夫,院子里一片安静。
破旧的院子大门晃了再晃,无声中咯吱着落寞。
然后,酸皮子当下现身,去关了院门。
床榻下,谢灵沁这才拉着许怡然从床下钻了出来。
“让你们见笑了。”
兰香已然穿戴好,这才起得身来,对着从床底下爬出来的谢灵沁一拱手,“多谢相助。”
“不是我。”
谢灵沁指着一旁的许怡然,情绪复杂,“他会幻术,方才动了手脚。”
“难怪,方才童公子那般鬼样子。”
兰香自嘲的笑了笑。
“可是,方才的事传出去,你以后……”
酸皮子自外边走进来,有些担心。
“无事,反正,这般多年,我也存了些银子。”兰香笑了笑,“也该够我做个什么小生意的了,而且,也总有一些不怕的客人,也还会想着,来的。”
说到最后两个字,半香退后一步,看着谢灵沁,“不好意思,污了小姐你的耳目。”
“为什么会污了我的耳目。”谢灵沁上前,抬手,拍在兰香的的肩膀上,“若不是你,方才们如果被人发现,指不定起多大乱子,我谢灵沁交你这个朋友了。”
听到最后一句,兰香身体明显一震,方才即使童公子来此都坦然的面上,此刻极是受宠若惊。
“我都跟你说了,我家小姐不一样。”
酸皮子笑着走过来。
“如果,不要想过这样的日子,和酸皮子说,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清清白白,干干净净过另一种生活。”谢灵沁又道,“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
兰香摇摇头,“谢小姐好意,兰香心领了,不过,这是兰香的日子,兰香知道的。”
谢灵沁眼底浮过叹色,也不再多说,“我不劝你,不过,我想说一句,在生命面前,自尊什么的,皆可抛,因为,只有活去,才是希望。”
谢灵沁话落,对着酸皮子招了招手,“走吧。”
“砰。”
院门又被磺开。
谢灵沁刚跳上窗的动作一顿,回头一看。
呀!
又是熟人。
柳云洲。
当然,他不是来寻花问柳的,身后跟着一大堆官兵。
“搜查,搜查。”
官兵吼声道。
“官爷,查什么啊。”兰香快步走了出去。
柳云洲看着这个风情女子,蹙眉退后,“方才外边童公子说这里有妖怪,本官就来查一查,你去一旁站好。”
“是,大人。”
兰香很识趣的点点头,然后,退至一边。
谢灵沁这才安心离开。
有柳云洲在,没事儿。
……
出了那三流九巷,谢灵沁这才看着许怡然。
“行了,许老师,你走吧。”
反正,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而且,方才眼看着她动针,他及时阻止,说动针容易被发现。
才使的幻术。
说起来,好像她还欠他人情了。
许怡然看着谢灵沁,“就这样让我回书院了。”
“不然?”谢灵沁心绪不佳,“不然,我还要请你吃饭。”
“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
许怡然一边说着,一边还慢条斯理的理着自己的衣裳,整个人清新的如天边一片洁白的云。
“不必了。”谢灵沁对着酸皮子招招手,转身就要走。
“我知道天机殿。”
许怡然一句话,叫谢灵沁脚步一顿,转眸看着许怡然,一脸异色,“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暗中让人查天机殿。”
“唰——”
谢灵沁手中寒光一闪,再次抵上许怡然的咽喉,“许怡然,你知道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得再多,都是为了帮你。”
许怡然眉目隽黑,笑意疏朗若这世间最纯净的风,偏偏每一道目光流转,都让谢灵沁觉得别有深意。
且,还让她有些无法拒绝。
“好啊。”谢灵沁突然收起匕首,“带我去。”
“小姐,不可。”
听海现身阻止。
“无事,我也想看看许公子到底……”谢灵沁唇瓣一勾,眸色阴沉,“到底,有多爱我。”
听海无奈,只得退下。
一旁酸皮了摸着脑袋,“那,小姐,我……”
“你跟着我们一起。”
“好。”酸皮子说话间,双回头往方才兰香的地方看了一眼。
“放心吧,柳云洲心性耿直,只要兰香不做坏事,不会被刁难。”
“是。”
于是,许怡然在前面带路。
而这路……
谢灵沁突然停下,面色沉暗复杂。
因为,这条路,正是那日她告诉白玉,送走安尚宁与安尚羽可以出城的路。
普天这下,谢灵沁几乎可以肯定,这条路,只有她,最多也就宇文曜知晓。
更为让她疑惑的是。
顺着那荆棘密布的小道一路而走,许怡然突然停下了,在谢灵沁等几人的注视下,抬手,触上了一旁那棵笔直的,茁壮的,也可谓是毫不起眼的大树上,轻轻敲了敲。
然后,那大树突然在原地旋转。
没多会儿,地下,那树旁,出现一个可容一人进入的洞口。
谢灵沁眸色诧异。
她竟不知道这里还有暗道,看一眼酸皮子和听海。
前者还好,后者也跟她一样的疑惑。
“这就是通往天机殿的方向,不过,要减少一个人。”许怡然道。
谢灵沁蹙眉,对上许怡然认真的眼神。
“我不离开小姐身边半步。”听海当下上前一步,语气坚定。
“行,酸皮子,你等在这里。”
“小姐,放心。”
酸皮子说话间,就已经上了树,躲起来了。
许怡然面色不见异样,这才当先下进了那入口。
一排石阶至下。
几乎就在三人下得暗道后,上面入口关上。
“呲——”
谢灵沁自袖中拿出火折子点亮。
“你随身准备得真是充足。”
许怡然看一眼谢灵沁,语声含笑。
“小姐,你靠属下近一些,若是有事,属下好保护你。”
听海明显对着许怡然充满了敌意。
许怡然不置可否,继续在前面带路。
地道不算宽,仅够两人并肩膀而过,高度,也最多两米,可是,在火折子的光束照耀下,依然看得清楚,两边的修造痕迹。
这至少,得有千年历史了吧。
再观脚下,尽全是由四四方方的青石板就救,而且,每块青石板上刻了画,有花,有草,有动物,还有人……
总之,看不出什么玄机,又莫名觉得诡异。
而前方,许怡然的步态不急不徐的走着,分明火折在她手里,前面光线昏暗,他却如履平地。
也对。
“许公子,你是天机殿的什么人?”
谢灵沁问。
许怡然笑笑,“天机殿的守护者。”
“守护者。”
“对,不过……”
许怡然脚步突然停下,清润的眸光看着谢灵沁,而后,落在听海身上,一瞬微见凌厉,“请不要用这般阴沉的眼神看着我,这样会让我有危机感,而面对危机,我会忍不住动手伤人,我知道你是太子身边的人,也知道你武功高强,非寻常护卫,但是……”许怡然的视线又看向谢灵沁,倏然温润亲和,“这世间上,我唯一能容忍伤我之人,只有你,谢灵沁,其他人,我不会放在眼里。”
这话,真是又威胁,又有势,还……暧昧得紧。
“许公子,请不要时刻示爱。”谢灵沁拒绝。
“我只是说出心里话。”
许怡然话落,微微一笑,转身,继续向前走。
“小姐,这人……”
“嘘!”
谢灵沁示意听海噤声,“小声点儿,他当不会害我们。”
只是……
谢灵沁想了想,看着听海,将声音压得极低,“今日许怡然说的话,你都不要告诉太子,知道吗。”
听海怔着。
“听到没?”
“是,可是……”
“没有可是。”
“但是……”
“也没有但是。”
“是。”
谢灵沁按了按眉心,万一让太子知道她与一个时时说喜欢她,爱她的男子在这里探寻秘密,会,吃醋吧。
没领受过太子的醋劲儿,不过,该不轻。
谢灵沁说着话,这才和听海继续跟上去。
暗道里无比安静。
安静到落地时,裙摆衣袍摩擦地面的声音都清晰的听出节拍。
三人也差不多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忽而,前面清风徐来。
然后,面前豁然开朗,又是冷风扑面。
这是……
谢灵沁四下一看,纵然见多识广,也不免瞳仁放大,露出震色。
------题外话------
太子的对手来了